共享天师APP——by一袭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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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偶。
第52章 人之一道(一)
想到这里,林机玄低下了眉眼,没再看他。
他还没彻底从这个认知里琢磨出味道,对他来说,感情不是人生经历里很必要的一环。人跟人之间一个很大的区别就在这儿,有些人理智,有些人感性,有些人把情感视为生命里最重要的光,没有爱,毋宁死;有些人却把它当成无关紧要甚至是拖后腿的东西;还有些人视其为洪水猛兽,视其为工具和道具……
一时之间,在想明白贺洞渊对他的心思后,他露出些微茫然的神色,他开始深入思考,贺洞渊这番感情背后的目的,他是什么时候对自己存有这种心思的?他是为什么会对自己产生感情?这种感情是否有错误的认知,人总在某些时候分不清爱情和友情更或者是其他别的什么感情,尤其是同性之间更是无法清晰地界定。
什么是爱?这是一个哪怕物质世界被剖析得一清二楚,也无法有一个完美的答案供人们达成共识。
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但不可否认的是——
他并不讨厌贺洞渊的种种行为。
这个随着思考蹦跶出来的认知让林机玄眼皮子一跳,下意识觉着事情要糟。多年以来,他习惯了一个人,生命里最牵挂的就是爷爷林泯,但这是与生俱来的,由血缘为系带连结起来的东西,硬要再扯上一个人的话,就是厚着脸皮跟他搭上关系的孙蒙。
如果生命里会增加一个牵扯,他觉着自己似乎还没做好这种心理准备,尤其是现在。
各方面都还不是时候。
贺洞渊依然在笑,但他觉着林机玄看出了什么,不由心里惴惴,他可以看透人的灵魂,却看不透人心,尤其是看眼前这人时还带着滤镜,光是陷入这样的沉默就让他浑身不自在。
抬手扶了下眼镜,贺洞渊咳了一声打破沉默,随后说:“那……就这样?”
“嗯。”林机玄应了一声,没继续吭声,避过贺洞渊别有深意的目光。
贺洞渊眼神倏然变得锐利,他看着林机玄沉默片刻,最终叹了口气,把黑框眼镜一摘,又把认真梳理整齐的短发揉散,刘海散漫不经地垂落下来,遮挡了无奈的眼。
“行了,”贺洞渊弓起手指弹了下林机玄的额头,嗓音沙哑地说,“又不是让你怎么样,小傻子。”
这话像是说给林机玄听的,也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林机玄抿了抿唇,抬眼看他:“除了小傻子,小王八蛋,我就没个别的称呼?”
贺洞渊一怔,笑了起来,“‘亲爱的’,你觉着这个称呼怎么样?”没了镜片的遮挡,眼尾的桃花漫天飞舞,要命的荷尔蒙飞速扩散。
林机玄心里突突直跳,觉着这人求偶的手段实在是有些高明。
电话在这时响了起来,贺洞渊接起电话,过了片刻后,说:“搬家师傅喊我过去。”
“好,”林机玄说,“明天下午什么时候?”
“一点吧,”贺洞渊说,“到时候我来敲你门。”
两人都没再说什么,林机玄把他送出门后,掩上了门。
-
第二天,贺洞渊准时敲响了房门。
他今天又是平素里白衬衫黑色西装长裤的扮相,眼镜又换回平时常戴的那副,潇潇洒洒里又带上几分生人勿近的冷冽。
两人坐上车,贺洞渊将林机玄一路送到A市某医院,这地方他上回来过,见徐成秀那次,里头外头有层层监管,看来是专门给“相关部门”提供医疗服务的场所。
只不过,这回黄定的病房是重点监管病房,里三道外三道的守护门,他到的时候,赵昌平在门口等着,看到林机玄时快步走过来,说:“大师!自从黄定叔住进来后他们就不让我见他了!你能不能让我见见他?”
“求错人了,”林机玄说,“你该求的人是我旁边这位。”
赵昌平为难地嘀咕:“这位……”
贺洞渊不苟言笑的时候,眉眼自带了一股煞气,赵昌平看他一眼就像是能折十年寿一样,心里突突直跳,最终咬着牙鼓起勇气,话还没开口就听这人说:“今天就是让你见的,我们有些话要问黄定,但是他怎么都不愿开口,要见你和他,你俩一起。”
他撩了一眼林机玄,心道上回处理徐成秀那事也是这样,目标死不开口就要见林机玄,但上回方欣欣对林机玄存了那种心思还好说,可这回是怎么回事?同样处理一个事情,林机玄就比他吃香得多。
心里头那股挠人的倔劲儿上来,贺洞渊的傲气让他对这事很不舒服,可转念一想,对方是林机玄,也就能稍微把脾气人之压下去点。
他很快地抿了下嘴唇,上前用指纹开启防护门,说:“黄定就住在最里面那间病房,712,你小心点,入道的人待在里面可能会感觉不太好。”后面这话是对林机玄说的。
两人穿上防护服后,有人带着他们走过去,病房里口的牌子上挂着个“重点A级”的红色警戒牌。
病房内,冷冰的器械声在有节奏地响着,厚重的窗帘挡住了全部的光,消毒灯发出淡紫色的微光。
黄定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全身上下都绑着绷带,露出来的皮肉上是狰狞的伤痕。全身重度烧伤,皮开肉绽都不足以形容,身体上连着四通八达的管子,草草维系着他残烛般的生命。
劝人解脱的人还活着,解脱的人早就排着队的去投胎了,这实在是一种讽刺。
赵昌平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他紧咬着牙关才缓过来,悄声靠过去,在黄定身边坐下后,轻轻叫了一声:“黄定叔。”
黄定仿佛压着千钧重的眼皮颤动了一下,随后缓缓睁开,他深深地看着赵昌平,最终把目光移到林机玄脸上,张开嘴唇嗓音沙哑地说:“林……”
林机玄点了点头,示意他不用费劲地叫全他的名字。
黄定的嘴定格在那一瞬,像是患了老年痴呆症一般以这种姿势看着林机玄,最终缓缓合上,他闭了下眼睛,又张开紧巴巴的嘴唇,皮肤黏连的地方,有血从不堪一击的皮肤下渗透出来。
“0……5……1……4……”黄定艰难地说完了一串数字后便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最后贪婪地看着赵昌平,想要再张口说些什么,却颤抖着唇发出阵阵残喘和破碎的气音,最终妥协地闭上了嘴,看着赵昌平缓缓合上了眼睛。
赵昌平听清了这段数字,意外地说:“这是我父母的忌日,黄定叔,这是什么意思?”但黄定没有给他任何回答,紧闭着双眼。
“黄定叔?”赵昌平呼唤他的名字,想跟他说一些事情,但黄定的呼吸越来越平静,林机玄看着从黄定身体里飘出来的魂魄,略一抿唇,对赵昌平说:“他的生命之火已经彻底熄灭了。”
赵昌平一怔,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只见病房房门被推开,几个道宗弟子进来想要将黄定的魂魄收走拷问,却见那魂魄在半空中突然消失,只留下病床上一具棺材板似硬邦邦的尸体。
那几个道宗弟子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一个两个全傻了,直到有人哆嗦着问了一句“怎么办?”其他人才反应过来,冲出去打电话汇报的打电话,喊人帮忙的喊人,贺洞渊大步流星地踏进来,扫视一圈,果然如他们所说的那样屁都没留下一个,好好的,刚出来的热乎鬼魂就这么凭空蒸发了。
他眉头紧拧,煞气更显重地问:“怎么回事?”
那几人照实说了,贺洞渊看向林机玄,林机玄点点头证实他们所说的凭空消失是真的,贺洞渊啧了一声,说:“好好的线索又断了。”
“不算断,”林机玄说,“他刚才说了四个数字。”
“哪四个?”
“0514,赵昌平说是他父母的忌日。”
“听着像是什么密码……”贺洞渊嘀咕着,忽然缓缓睁大了眼睛,“他家里一定还藏着什么东西!”
想到这点,贺洞渊风风火火地找人去排查,结果果然找到了一个状似水晶球的密码箱,那玩意做工精湛,乍一眼看着就像是个工艺品,只有底座位置开了个小口子是个能输入密码的地方——显微镜眼才能瞧出来的精密机关。
密码箱解开后里面是一个U盘,只有一个文件夹,都是有关极阴之地造就鬼王的说法,这里面提到了一个词——魙。
魙,念作zhan,一声。古籍中有记载“人死为鬼,鬼死为魙。鬼之畏魙,犹人之畏鬼也。”黄定所要制作的鬼王便是这个魙。
他所搜集到的文献中有记载,所谓魙是万鬼之鬼,没有一个厉鬼不恐惧,哪怕是酆都众阴官见了都瑟瑟发抖,能与酆都大帝一较高下。
制作魙的方法便是黄定在凯欣制鞋厂中做的那样,将万鬼都放置在一个绝阴的器皿内,万鬼相争,彼此吞噬,直到最后留下来的那个便是鬼王,而鬼王相残,最后活下来的那个便是能够统帅万鬼的魙。
如果真是这样,像是凯欣制鞋厂这样的器皿定然不止一个。
贺洞渊把这些消息转达给林机玄的时候,神色分外凝重,他一并带来的还有一沓打印下来的黄定写9在U盘里的日记。
这沓日记最早记录的日期是三十年前,是他买下凯欣制鞋厂的前一年,也是赵昌平父母被他撞死那年。
第53章 人之一道(二)
xxx年x月x日,老王撞死人了!我不应该让他喝了酒还开车的,都是我的错!那是对年轻夫妻,他们还有一个孩子,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听说那个孩子才三岁,我间接害死了他的爸妈,是我把他变成了一个孤儿。
xxx年x月x日,我第一次见到那个孩子,他还不知道是我的错,他的奶奶让他叫我叔叔他就跟着叫了,眼睛黑溜溜的,太可爱了。我这辈子是不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了,可是,我夺走了他的父母。
xxx年x月x日,最近几天一直在处理补偿的事情,他们家里提的任何要求我都答应了。我知道有些人是来讹诈我的,但是这是我的责任,如果不是我坚持让老王开车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一切。
xxx年x月x日,今天又去见了那个孩子,他叫赵昌平,爸妈给他起了个好名字。今天给他带了零食和玩具,他很喜欢。他现在还是个小孩,不懂事,等到以后知道我做的事情后应该会很恨我吧?
黄定留下来的日记里有很大的篇幅都在描述他和赵昌平的往事,这些年来,他把赵昌平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看待。这不是一时之间因为愧疚而引发的感情,而是一种从内心里的疼惜与宠爱。
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么扭曲的事情?
林机玄继续看下去。
xxx年x月x日,他们还不满足!我给了那么多赔偿他们还不满足!可我又能说什么?!这的确是我的错!昌平家里的事情由他奶奶处理,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
xxx年x月x日,我不能再继续让他们要挟下去了,这已经不是赔偿,这是勒索!我自认已经给足了他们应该得到的赔偿,为什么还要逼我?
xxx年x月x日,他们太过分了!连老王的家里都来找我要赔偿,是不是发现了一道缺口就一定要将这道缺口撕扯得无限大,人心是填不满的,我现在明白了这句话,人心是填不满的。
xxx年x月x日,我给了他们最后一笔钱。他们答应不会再来纠缠我了,我也不会再接他们任何电话,如果还要继续追要赔偿,我就报警。
xxx年x月x日,他们还是人吗?!这些畜生!骚扰我就算了,还要去找昌平和他奶奶!那是他们的亲人!老王那边也是一团乱麻,他的儿子说,因为车祸他这辈子再也不敢开车了,他们家失去了经济收入,我给了老王一笔赔偿,也给他介绍了别的工作,这还不够吗?!闹着要自杀,自杀……都去死吧!他们是要逼死我!
xxx年x月x日,永远都没有尽头,永远没有!
xxx年x月x日,我一直在努力做好事,我做了那么多好事,只是这一次……为什么他们不能体谅一下我?
xxx年x月x日,真的自杀了……老王的老婆真的自杀了……我以为是威胁,只是威胁!自杀了,她居然真的自杀了!
xxx年x月x日,每天都有记者围着我,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人又不是我逼死的!我没有让她自杀!我只是没有理会这种威胁手段,为什么要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
xxx年x月x日,我为什么要遭受这些无端的指责?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xxx年x月x日,不会停下来了,他们烂到了骨子里,他们根本不管真相如何?现在已经没有人关心这件事情最初的样子。所有人都觉着是我是我逼死了他们!根本不是!是他们想逼死我!!!
xxx年x月x日,太好了!这件事情终于有了转圜之地,言先生帮了我很大的忙,我没想到老王的孩子能站出来澄清,原来如此,那女人假意自杀威胁却不小心弄假成真了,真是活该!言先生说得对,我没有理由为他们负责,这是他们自找的。
xxx年x月x日,言先生真是我的救星,赵家的事情也摆平了,他们能自愿回老家真的太好了。
xxx年x月x日,今天好不容易劝住昌平奶奶,她愿意带着昌平留下来,住在这里。她说她丈夫死在这里。我一定会把他们当成我的家人,我会好好照顾昌平。
xxx年x月x日,言先生真是一个不错的人,无论是谈吐还是修养,他知道很多东西,提起过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从年龄上一点也看不出来他能有这样的阅历和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