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天师APP——by一袭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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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想它能长高一点,”小沙弥轻轻摸了下它的叶子,小声说,“长不高很烦恼的。”
有风吹过,传来檀香的味道,林机玄发现不远处开着窗户,檀香是从屋里传出来的,他看了一眼房间,在墙外看到了一线残留下来的怨念,问道:“那边是谁的房间?”
“哪边?”小沙弥望了一眼,说,“喔,是延明师叔的,怎么了吗?”
“没什么,檀香味道很好闻,”林机玄说,“我能进去看看吗?”
小沙弥颇为为难地蹙了下眉头,想到白日收的贺洞渊的糖,最后壮着胆子说:“我带你去看看,我也住在那间屋子,只要不碰师叔的东西就好。”
“好,我不乱碰。”
延明的房间收拾得整洁干净,纯色的床单铺得平整,枕头和褥子叠得整整齐齐。
他的对床是一个小通铺,上头窝着一团人影,小沙弥见状,上去把人拍醒,骂道:“你是猪呀!怎么还在睡!让师父看见又要罚你了!”
“都怪延明师叔!”他烦躁地说,“整夜都睡不好!我困死了!”
他翻身坐起来,看到林机玄时愣了一下,瞬间整个脸红了个彻底。
林机玄问道:“延明怎么了?”
“他晚上不好好睡觉,”小沙弥想起来就气呼呼地抱怨,“天天半夜爬起来在院子里念经!他不睡还不让别人睡啦!?”
“为什么不睡?”
“他心不静。”另一个小沙弥说。
林机玄回头看延明的一方小世界,一板一眼,干净整洁,想也知道是个每日作息严格的人。他晚上不睡是因为什么?
正说着,外头忽然一阵吵闹,小沙弥惊了一跳,还以为是延明突然杀回来了,左右看了看,又不好藏起林机玄,正发着愁,看到两个师兄搀着延明进屋,延明拖着条腿,草草上了板甲权当固定,被平放在床上。
“怎么回事?”林机玄问道。
那和尚摸了一把光头,说:“刚才师叔帮忙修屋顶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下来,把腿摔断了。”
林机玄一愣。
延明一头一脸的冷汗,显然疼得不轻。
两个和尚冲小沙弥说:“你们照顾一下师叔,我们去找医生来。”
“哎!”两人一齐蹦跶过来,却又不知道怎么照顾,光脑袋趴在床边问道,“师叔你疼吗?我帮你吹吹就不疼了。”
延明咬着牙说:“没事……”
林机玄来之前,正好跟陶时景要了一些日常用的丹药,全都塞在一个瓶子里,他倒出来一颗固本培元的,对小沙弥说:“拿杯温水来,”又对延明说,“这丹是自家炼的,你先吃了,能暂时缓解一下。”
“好。”延明就着温水吞下丹药,很快脸色就稍缓了一些,“多谢。”
“你们先出去吧,别让其他人惊了延明。”打发掉两个小沙弥,林机玄见延明状态还算可以,便直接问道:“你不是自己摔下来的吧?”
延明脸色大变,惊疑地问:“你怎么知道?”
“寺里有东西,”林机玄直视延明的眼睛,“但它像是没什么恶意,融在禅音里,你窗户外的院墙上留有怨气,它是不是经常在半夜隔着窗户看你?”
延明急促地喘了两口气,说:“不知道……不过我每晚都会感觉有什么在盯着我,可是一睁眼什么都没有,你说窗外有阴气残留?我看不到。”
“你们长年累月住在这里,感觉不到是正常的,它已经融入到你的日常生活里了。”林机玄说,“最近还碰见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延明踌躇了下,说:“我觉得它是想见我的,甚至是有话要对我说,但每回都避而不见,我这几个晚上特地在院子里等它,它却没有来。当我闭上眼睛的时候,被窥伺盯视的感觉十分强烈,可一旦睁开,所有的一切都非常平静,我不知道它到底想干什么。”
林机玄想到订单描述上的内容,试探着说:“你是不是曾经做过什么约定,但是被你忘记了。”
“约定?”延明仔细回忆了下,摇头说道,“没有,我没有这个印象。”
林机玄沉默下来,想想以延明的性格,如果许下约定一定会兑现,到现在还没兑现十成十是把那事儿忘了。订单描述也没有详细写明是什么约定,他无从帮助延明想起,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外头又响起吵闹声,住在寺庙的医生提着医疗箱走了进来,检查了下延明的伤口,意外地问:“炎症已经消掉了?匪夷所思……情况不严重,打上石膏,配合几天照射疗法就行。这几天别下地,在床上窝着,伤筋动骨一百天,多休息,知道没?”
延明点头。
他闻到熟悉的香水味,一抬头,看到医生身后走出来一个女孩。
江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刚才听说你从屋顶摔下来了,没事儿吧?”
延明脸一红,他皮肤本来就白,这会儿红得异常明显,江薇见状,脸也跟着红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那什么……我来看看你,要是你不介意,我平时可以来陪你说话解解闷……啊,当然,不方便的话也没事,我、我们短信上联系也、也行的……”她声音越来越小,一颗青春洋溢的少女心正在胸口疯狂乱跳,她觉得整个屋子的人都能听到她乱了节奏的心跳声。
江薇知道延明从小在法明寺长大,是个不能谈恋爱和结婚的和尚,可感情是不受控制的,这几日相处下来,她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这个沉默寡言但却温柔体贴的男人,她能感觉出来,延明也喜欢她。
为此她特地去了解过,如果互相喜欢,法明寺允许和尚还俗。
想到这儿,江薇脸更红了,她咬着下唇,紧张地等着延明的回答。
延明愣了一下,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听不懂江薇话里的暗示,但他脑子里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是一片空白,茫然地看着江薇,张口想要拒绝,却又被心里一股力量拉扯着说不出口。他也想见江薇,每天听她温柔又欢乐地聊着琐事,可这不行,他理应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却不该皈依红尘的姑娘。
林机玄看着他们两个,想起贺洞渊说的话,不由叹了口气,这口气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江薇如梦初醒般更加用力地咬着下唇,说:“你好好休息,不着急回答我的,我、我有空再来看你。”
她跑出屋子,林机玄顺着她的背影看过去,在她跨出门槛的一刹那,有什么东西突然从背后推了她一下,江薇猛地向前一扑,险些磕倒在地,被正好走进来的贺洞渊支棱了起来。
“小心点,别摔了。”贺洞渊把人扶正后,礼貌地退开两步,瞟了一眼屋檐下一块黑影,微微眯了眯眼。
黑影轻轻散去,最终消失不见。
因为这个踉跄,江薇越发觉着自己立场尴尬,她草草说了声谢谢就往屋外跑去。
林机玄对贺洞渊说:“你在法明寺有住的地方吗?”
“啧,”贺洞渊挑高了眉看林机玄,“怎么又想到一块儿去了?”
“嗯?”林机玄反问。
“我刚想问你今晚要不要留宿在这儿,”他看了一眼仍靠在床头,有些失魂落魄的延明,压低了声音说,“这里有脏东西,我想晚上看看是什么在作祟,刚才推那女孩的看见了吗?”
“看见了,不出意外的话,延明也是被那东西推下去的,”林机玄舔了下嘴唇,说,“我问过延明相关情况,他说那东西只是一直在窥伺着他,从没有真正入侵他的生活,而且这种盯视和窥伺是最近才有的。实际对他做出攻击行为是从今天……确切说来,是从刚才开始。”
“你的意思是说,它在成长?”
“嗯,”林机玄点了点头,心里有种说不清的不祥预感,他站在门口,望着不远处的银杏叶,说,“那个女孩刺激了它的攻击性,不知道它还会不会攻击其他人,得早点把它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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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通铺上新增了两床被子,林机玄和贺洞渊睡在两个小沙弥旁边,对面一张床上则睡着延明。
夜半时分,两个小沙弥听够了师伯讲的故事,心满意足地打起了鼻鼾。
贺洞渊见他们睡了,翻过身面向林机玄,从背后搂抱过去,双腿纠缠在一起,他在林机玄耳边低声说:“宝贝,要不要来点刺激的?”
林机玄:“……”
他咬着牙说:“能当个人吗?”
贺洞渊咬了下他的耳朵,轻笑,手脚全老实下来,只抱着林机玄,两人闭目休息,只等那黑影光明正大地出现。
半夜三点,房间内的三个人同时睁开了眼睛,贺洞渊和林机玄压低了呼吸,给了彼此一个眼神,静听着外面的动静。
窗外银杏树发出了沙沙的声音,有股风入幽巷的声响。
延明从床上坐了起来,捏着血管在皮肤下砰砰直跳的眉心。他一晚上又没睡踏实,阴冷的盯视如影随形,可一睁开眼所有的感觉全都消失了。
他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隔壁通铺,小心翼翼地下地穿鞋,屋外传来风声,延明拖着打了石膏的腿,支棱着支架,费劲地走到房间门口,在银杏树下。
他低声念起了《楞严经》以正佛心。
林机玄知道《楞严经》是一本非常珍贵的佛学经典,从破魔始,至破魔终,有说法是哪怕是末法时代,《楞严经》不灭,佛学不灭,悟本体、持心戒、修大定是三大含义。
延明此刻吟诵此经,是真的心有动摇了。
那股阴气感觉强烈,贺洞渊和林机玄翻身起来,悄声摸出门,一出门就看到一旁的银杏树上吊着个女鬼,长发垂落下来,正居高临下地盯视着延明念经。
她歪着脑袋,舌头露在嘴唇外面,一双眼睛红肿圆突,完全就是一副恶鬼的凶相,然而却能结根在银杏树上,没有受到银杏树的佛力影响,实在是匪夷所思。
她似乎看到了林机玄他们,但丝毫不忌惮二人,冲他们阴森森地笑了一下后就退回树内,影子很快淡去。
延明突然开口问道:“我是忘了什么吗?”
女鬼影子一顿,从枝杈中冒出了一个脑袋,红幽幽的眼睛看着延明。
延明睁开眼,漆黑的眸子平静地看着女鬼:“我认识你吗?”
女鬼眼神倏然变得怨毒,她缩回树内,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延明还要再开口却没得到任何回应,他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继续盘坐原地诵持《楞严经》。
“真是个呆子!”贺洞渊低声骂道,“怎么这么对一个女鬼这么客气!还想靠经文感化吗?!”
林机玄问贺洞渊:“你觉得这女鬼什么来头?她和延明的因果是我们该干涉的吗?”
“十有八九与佛有缘,”贺洞渊说,“生前结下佛缘,死后继续佛缘,不然不可能在法明寺这样的地方还能完好无损地活下来。”
“但她凶相毕露,”林机玄说,“得尽快除掉,她下午把延明从屋檐上推下去是为了警告,再往后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情!”
想到这儿,林机玄把早就准备好的打鬼鞭取了出来,这打鬼鞭能通过不停抽打鬼魂的寄体而将鬼魂抽打出来,这些寄体未必是人,生灵或者死物都可以。
他走进小院,让贺洞渊用手机替他照明,找到那一棵低矮的银杏树,抬手便开始抽打,打鬼鞭起势凶狠,落鞭有力,但抽打在银杏树上却像是直接穿透了银杏树叶,而随着林机玄的抽打,隐藏在银杏树叶上的身影逐渐变得清晰。
女鬼满身鞭痕,哀求着在地上打滚:“别打了,别打了……”
林机玄停下抽打,将鞭子收在手里,厉声问道:“为何还在这里纠缠不去!?”
“我还有心愿未了,”女鬼瑟瑟缩缩地藏在银杏树下,看了一眼满脸怔愣的延明,不甘心地垂着头,两侧长发拂了下来,“但他忘了和我的约定。”
“什么约定?”林机玄问。
女鬼抿唇不说,看向延明,紧抿着唇只字不提。
贺洞渊冷笑:“不说是吗?还是欠打。”
女鬼害怕地缩起了起来:“他说会送我回家的,我只能说这些……”她看向延明,双眼淌出鲜红的泪,“但他没有……他骗了我,让我被永远束缚在了这里。马上就是我死后的第十八年,如果再不回去,我就永远没有投胎的机会了……”
这一刹那延明忽然想了起来。
在他很小的时候,曾经被人贩子拐下山,半山腰的时候突然冲出来一个小女孩带他一路狂奔,逃出了人贩子的掌心。小女孩说她叫“花娘娘”,是这片地方的守护神,延明不信,她就带他去她的供祠看。
说是供祠,不过是个破旧的小土坑,里头埋着一盒装在破烂盒子里的骨灰,还有小女孩收集来的破旧玩具——全都藏在一个废弃的垃圾房里。
延明从没遇到过这么荒唐的事情,但救命之恩不能不报,他便问小女孩有什么心愿,小女孩思前想后,最后说:“我想回家。”延明点头答应,甚至拍着胸口说:“我一定送你回家!”
结果当天下了场暴雨,抱着骨灰盒想赶回寺庙的延明淋了一场雨,发起了高烧,差点转成急性肺炎,烧了十天体温才渐渐稳定。
后来隐约想起这个事情,问师兄,却被告知没见到那个小女孩,也没有什么骨灰,肯定是延明发烧,烧傻了。是庙里负责采购的和尚在半山腰发现了昏迷在树下的延明,赶紧把他抱了回来。
和尚没敢告诉延明,他搬东西时不小心把那个破烂盒子里的东西洒在了院里的银杏树下,原以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也没人把这话传到他那儿,延明不知道,以为是自己做了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