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天师APP——by一袭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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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逆不道……”站在林机玄旁边的老僧人听了贺飞燕的话,叹息一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旁边人小声议论:“飞燕师叔祖怎么会说这种话?太过偏颇,那种以凌虐杀人为乐的能结的是乐果吗?”
“可我却觉得说得有些道理,制度法规,伦理道德都是从大部分人的角度来制定约束的,可还是有小部分无法照顾到。”
“他说的听着跟你说的不是一个意思,飞燕师叔祖太偏激了,就怕是心里生出了什么……”
“嘘!嘘!”另一人压低了声音,说:“你小声点。”
他若有若无地看了贺洞渊一眼,见贺洞渊冷沉着脸,神色异常难看又赶忙将头扭过去,拉着人走远了点。
林机玄察觉到贺洞渊握着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反手握住贺洞渊的手,轻轻用力,将他手指的力量卸去。贺洞渊一怔,垂眸看了一眼两人交握的手,又缓缓抬头看了林机玄一眼。
他对上一双写满担忧的眸子,林机玄低声说:“不要多想。”
贺洞渊心里绷着的弦忽然松了下来,心跳忽然不可遏制地加快,他紧抿着唇拉着林机玄退出僧众,在人群最外围摘了眼镜,低头和他接吻。
“师弟,承让。”在僧众的议论纷纷中,怀悟大师忽然结束了今日的辩经,他在人群里一扫,目光定格在延明身上,沉声说,“跟我来。”
“是。”延明低头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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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洞渊呼吸凌乱,他的额头抵着林机玄的额头,看着他漆黑的瞳仁。
“我很久没和二叔叔说过话了,”贺洞渊哑声说,“小时候他对我比我爸对我还要苛刻,事事要我做到完美,尤其是在修佛一道上更是苛求细则。可他在学业上待我严苛,生活上却对我很好。小叔叔那时候年纪也小,不谙人事,我爸整日忙于工作,只有他会关照我的生活,说起来你也许不信,我人生第一台游戏机是他买的。我怕他,却也敬他。”
林机玄从胸口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想说点什么安慰他,却觉得千言万语都是自欺欺人,他拿出那片绘有邪佛印的蛋壳,如实说:“刚才这片蛋壳在发烫,是佛印对力量有了呼应。”
“我知道,”贺洞渊捏着眉间,说,“我感受到邪佛的力量了,怀悟师叔用语言刺激了二叔叔,二叔叔的佛力激活了邪佛印,所以我才……”
“明天再想,”林机玄说,“先回去休息。”
贺洞渊还要说话,被林机玄寻到他的唇堵住了,在两唇相贴的缝隙中他听见林机玄含着喟叹轻声说:“听话,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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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室内,弟子在香炉中点了香就退出了房间,房间内充斥着檀香的清香。
怀悟端坐在蒲团上,沉声念诵经文,延明跪在他身后,小腿骨折的地方隐隐作痛,在金刚殿里受杖责后留下的伤口也一下又一下地跟着钝痛,两个伤处仿佛较劲似的,谁也不肯输给谁。
他近几日吃了不少皮肉之苦,但这些苦都熬不住他心里的折磨。
江薇的死成了他不停拷问自己的心魔。
他不知道为什么江薇会落得这种下场,全怪他吗?可是因何怪他?他又做错了什么?江薇又做错了什么?哪怕事情真相揭晓到如今地步,他也忘不了江薇父母看他的眼神。
那是认定了他是杀害他们女儿的刽子手的眼神。
明明不是他,明明与他无关,可他却成了罪魁祸首,是诱发一切的罪因,是万恶之源。
等怀悟念完经的声音停下,延明抬头看着他的背影,他张了张嘴,一声师父无声地溢了出来,怀悟大师像是听到了这句喊声,叹息一声,说:“我前段日子就算到你命里有这一劫,今日才算出一些旁的消息。”
延明抿唇不答,低垂着脑袋说:“弟子佛心散了。”
怀悟大师仍是闭目低吟:“勤修戒定慧,熄灭贪嗔痴,有执才能破执,才能成觉者。”
又过片刻,他转身看向延明,定定地说:“卦象显示,此次劫难与贺飞燕有关。”
延明猛地抬头。
第102章 金刚怒目(一)
贺洞渊躺在林机玄大腿上,闭目休息,林机玄靠在床头查看旧手机,延明大劫这一个任务到现在也没成顺利完成,让他有些摸不透到底该怎么做。
难道延明的大劫还没度过?还有什么后招?
怀悟大师和贺飞燕的那番对话所暗示的内容和他们想的一样吗?贺飞燕真的和天魔有关?还是说他现在的心思和天魔的主张类似才会招来怀悟大师那样的厉声警告。
先不想那么远的东西,林机玄思维有些混乱,决定先着眼于当下,思考这次延明的大劫跟贺飞燕的关系。
那枚蛋壳内的堕佛印如果是贺飞燕下的的话,那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要对延明动手?
正思量着,延明从房外走了进来,他撑着拄拐,走路一颠一颤,一脸失魂落魄,左右挣扎。
贺洞渊听见声响,睁开眼睛,从林机玄腿上爬了起来,问道:“师叔找你说了什么?”
延明脸色苍白,犹豫着说:“师父说,今天辩经是为了试探贺先生,也是为了警告。他说,我这次大劫虽然是由蛇怨引起的,但却跟贺先生有关。”
“怎么有关?”贺洞渊蹙着眉头问。
“没算出来,”延明摇头,“师叔说只能算到这儿。”
延明的说法让林机玄茅塞顿开,猛地想到卜算之术,既然怀悟大师能用佛门的卜算术算出延明的运势,他也能用卜算术算出什么线索。道门的卜算术比之佛门要精进不少,更何况他手里还有个紫色法器——七星威斗。
林机玄下床推开窗看了一眼屋外的星空,早秋的夜晚清澈明亮,北斗星高悬于天空,天枢至摇光七星点点清晰,在城市里难得看得这么清楚。他坐在椅子上,用壶中乾坤术直接取出七星威斗,说道:“延明,生辰八字给我。”
延明一怔,立刻明白过来,报了婴儿时被塞在襁褓里的银镯子上刻着的时间。
林机玄又问贺洞渊:“你知道你二叔叔的生辰八字吗?”
“知道,”贺洞渊说,“族谱中有写,我查一下给你。”
几分钟后,贺洞渊也报了一个时间。
林机玄用上七星威斗,配合《七星罡之术》,以两人命格相融推算,最终得到的结果让他悚然一惊:“相契之舍。”
“什么意思?”延明没听明白。
贺洞渊却是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想要延明的舍?”
“不知道,”林机玄说,“只是推算出延明的命格与他的命格非常契合,如果想要夺舍的话,约你去个僻静的地方,随便用什么手段把延明的魂魄勾出来囚禁或者干脆打散,只留肉体迁魂过去就好。更何况,他一个出身佛门世家的德高望重的长辈为什么要夺一个寺庙里刚刚混出了些名头的和尚的舍。这不符合逻辑。”
“什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延明越听越糊涂。
林机玄和贺洞渊对望一眼,贺洞渊摸到床边的眼镜戴上,撩了一把额前细碎的短发,说:“不出意外的话,堕佛印是我二叔叔下的。”
“贺先生?”延明一惊,原来师父说的有关是这个意思……
“是,”贺洞渊把自己的思路理了出来,咬了咬牙,说,“也许是江晟与二叔叔有所勾连,也许是被二叔叔欺骗,总之,二叔叔在巫蛊之术上下了堕佛印,让柳裳的咒术失效,反而让江薇承担了咒术的后果。哪怕咒术没有反噬,被夺走生命的人也是江薇,她会在巫蛊之术的影响下日渐消瘦,最终走向死亡,你是其中的受益者。哈,他做这么多只是让你获得江薇的命数?吃饱了撑的吗?”
“攻心呢?”林机玄沉默片刻,看了一眼延明委顿的精神状态,说,“就像是天魔惯常做的那样,从攻心开始,一点点让人陷入对生的绝望。这么做,延明的确获得了江薇的命数和气运,但他修佛多年,肯定不会把这种事情当成什么好事,江薇的死让他内心愧疚,江薇父母的憎恨让他对自己产生怀疑,他会生出偏执之心,开始怀疑并且否定自己——最终,他会怎么样?”他试探地抛出问题。
林机玄这几句话字字击中延明内心,比起失去生命与失去修行珠,失去内心的坚持和信仰,精神世界变得一片混乱最后崩塌,无疑是更令人绝望的。
贺洞渊轻声说:“他会变成堕佛。”
延明压着呼吸,嗓音颤抖地问:“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什么要制造一个堕佛出来。
三人一下子陷入都陷入沉默。
窗外忽然响起声音,这声音让贺洞渊的鸡皮疙瘩一瞬间全都站了起来。
“小渊,”贺飞燕的声音在房门外响起,“出来,二叔叔有事找你。”
贺洞渊嗓子一下子被堵住了,他大口喘息了几下,应声:“二叔叔,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
“这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方式?”贺飞燕声音强硬地说。
贺洞渊没法,耸了耸肩,往门口走去,林机玄小心翼翼地在手心攥了一张符,心里却不踏实,这些符都是对抗邪魔厉鬼的,对贺飞燕可能起不了什么功效,但让他什么都不做……更可不能,他想了想,又抄起桌子上的茶壶跟在贺洞渊身后。
开门后,贺飞燕站在门口,他身量颇高,一身浅灰色的棉麻僧衣,头发剃光了,脑袋上印着九个戒疤,脖子上挂着一串三十六颗的修行珠。
他已然是僧人的打扮,却没有被录入法明寺的正式僧人名单上,至今没有法号,只有“贺飞燕”这一个称呼,说起来有些不伦不类,他却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贺飞燕看了一眼从屋内跟出来的众人,对贺洞渊说:“跟我来。”
“这么晚了,我想回去睡觉,”贺洞渊打了个哈欠,“二叔叔,你看我都一晚上没谁了,再重要的事情也留到明天再说吧。”
贺飞燕沉默着看贺洞渊,眼里带着浓浓的不满。
按照往常,贺洞渊最怕的就是他这个眼神,一旦贺飞燕露出这样的神色他立马吓得二话不说就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但现在他心里打了个结,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贺飞燕。
贺飞燕沉声问:“你也觉得我今日在辩经上说错了话?”
贺洞渊没想到吃了贺飞燕一记正面攻击,哑了一下,说:“也不是……”
贺飞燕哪里想到堕佛印的事情败露了他的所作所为,厉声说:“民间自有成王败寇一说,明明是谋逆造反的人最终当了皇帝,成了果,他的因便成了善,成了正义,以果论业本就荒谬!”
放在平时,贺洞渊可能还有心思跟他争一争,辩一辩,但他现在心绪混乱,实在没那个心情,敷衍搪塞地说:“二叔叔说得对,我今天真的困了,江家那事闹了我一天,改天我再听你教导。”
贺飞燕板着脸,忽然偏头低声咳嗽起来,在凄冷的月色下,突然喷出一口鲜红的血,吓得贺洞渊赶紧上去把人扶住:“二叔叔!”
“我没事,”贺飞燕退后一步,眼神凉薄地看了一眼站在贺洞渊身后的人,“你不想来就算了,回去睡觉。”
他转身就走。
贺洞渊手足无措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地上那摊鲜红的血明晃晃地摆在那儿,满脑子都是贺飞燕苍白的面色,这个男人是与他血脉相连的亲人,是曾经待他极好的亲叔叔。
他感觉心底有把火在烧,一个声音在嘶吼着让他跟上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另一个声音在劝告他别傻了,你二叔叔可能早就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两个声音吵得他脑子快要爆炸了。
林机玄走到贺洞渊身边,帮他说出已经做好的决定:“去看看吧。”
贺洞渊张了张嘴,一咬牙追了过去。
在他背后,林机玄悄然跟了上去。
贺飞燕一路回了自己住的院子,等贺洞渊跟过去后,林机玄脚步忽然一停,面前窜出来两个和尚,拦住了他的去路,冷声说:“施主请回,秋昙院是贺先生住的地方,不方便接待外人。”
林机玄看了下身强体壮的两人,想了想没必要硬闯便等在院子门口。
他远远看到,房间里亮起了灯,两个影子出现在窗户上,他将目光定格在影子上,寸步不离。
几分钟后,延明拄着拐杖追了过来,他正要开口,忽然被人从背后捂住嘴巴拖向草丛,他用力用手肘击打那人腹部,在对方吃力松开手的时候用力喊了一声:“林施主——!”
林机玄一惊,回头看向声源,一眼就看到正和人搏斗的延明,又突然听见背后传来飒飒风声,他反应极快地避开对方的攻击,再回头,看见两个和尚抄着棍子向他再次攻击过来。
悬挂在心口的修行珠正在滚滚发烫,林机玄暗叫一声糟了,抬头一看,屋里影子倒了一个,看不出来是谁的,持续灼热的温度烫得他心口一阵阵发疼,林机玄顾不得其他,低声念叨:“出窈窕,入冥冥。”
硬邦邦的人皮骨伞被他握在手中,林机玄挥起来向和尚砸了过去,“咚”的一声脆响,和尚手里的木棍被一劈两半,人皮骨伞坚硬地站立在夜风中。
延明看得瞠目结舌,没想到那伞那么结实,他顺手捞起地上一个石块砸在背后那人的脑袋上,赶紧爬了起来,拖着残疾的腿,喊道:“洞渊在房里?”
“是。”林机玄回到,“他好像出了什么事情!我得去看看!”
他持着人皮骨伞大杀四方,很快又击倒了另一个看门的和尚,随后又涌过来两个和尚,林机玄冲延明喊道:“去叫法明寺的戒律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