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与——by画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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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泽咽下一口,抬眼见他一脸痴笑看着自己。
“有事吗?”
陈相与恍然想起还有正事。“我差点忘了。”
“你把醉海棠藏哪了,仆人都不知道在哪。今夜月色正好,你给我拿几坛小酌一下呗。”
江西泽放下点心,掏出手帕擦了擦嘴。“几坛?”
“五……六……七……八……九……”陈相与伸着指头数。
江西泽抬眼看他。
陈相与嘿嘿道:“好酒不嫌多嘛。”
江西泽道:“好,我一会去取给你。”
陈相与忙起身。“不用麻烦你了,你告诉我在哪,我自己去取就好了。”
回答他的只有两个字。“不要。”
陈相与不服气:“哎,你是不相信我吗,我不会去偷你酒的,你相信我嘛。”上半身扒着桌子,双腿跪在凳上服软道:“你就告诉我嘛。”
江西泽瞥了他:“你这种人,根本没有诚信可言。”
“……”陈相与自问,自己风评有这么差吗?
“好吧。”他从凳子上跳下来,那你取了以后去火蕊银光树上找我。
“你今晚要睡那里?”
陈相与理所当然道:“不然呢,明月山庄哪有我的房间,要不然我来跟你挤?”
“我知道你肯定说不要,我还是睡树上比较踏实。”
江西泽敛住眼底神情。“嗯。”
陈相与三两下踩踏就飞到了树上,躺在以往习惯的那两根树叉间,摸着粗糙树皮道:“这么久了,有没有想我啊。”
回答他的只有沙沙的银叶声响,陈相与躺在其中,嗅着火蕊银光独有的香气,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似梦似醒时听到有衣带飞动当风之响,陈相与惊睁开眼睛。
一看是江西泽上来了,拎着几坛酒。
陈相与立刻转了笑脸,喜滋滋接过来,酒坛冰凉,封口处巾布还有些湿漉漉。陈相与闻了闻没有酒味,还好不是漏了。打开一坛迫不及待灌了一口,枕着手臂倚在树干上惬意称赞:“好酒啊!”
“来来来,坐下。咱俩一起喝点。”
江西泽在他身边挑了个能坐的地方,轻提衣摆坐下。陈相与开了一坛酒递给他,二人碰了碰坛,陈相与猛灌了一大口,江西泽小小泯了口。
陈相与靠在身后的树叉上。“真好,以前我来这的时候,都没有人陪我喝酒,我喝酒也要偷,你娘……”说到此处,他笑了笑。
“不说了,喝酒。今晚不醉不归。”出口后又觉得这句话好像不恰当,纠正道:“额……我喝醉了睡这,你要是喝醉了,赶在不省人事之前摸回房间啊。”
江西泽应了声。
他拿了九坛过来,陈相与独饮了八坛,醉成一滩烂泥搭在树叉间,迷迷蒙蒙看着江西泽泯了一小口酒的斯文模样,嘀咕道:“西子……我好喜欢你啊。”
江西泽坐在旁边,夜风吹着他耳鬓发丝搔在脸庞,有些痒。
“我也喜欢你。”
陈相与又道:“好喜欢你……做我儿子……”
“……”
江西泽垂下眼,目光暗淡了许多,极轻极轻的笑了一声,放下酒坛,解下外衣给陈相与盖在身上。
起身时,陈相与呼出的温热气息扑到脸上,混着酒气,握住枝杈的手不由加重了力道。
第二天早晨,陈相与刚一睡醒头晕乎乎的,许久没有睡的这么香了,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指尖触碰到嘴唇时,他恍然记起昨晚好像做了个春梦,一个缠绵悱恻的吻。
陈相与拍了拍脑袋,什么乱七八糟的,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真可怕!
身上搭了一件白色外衫,不用想就是江西泽的,暗道这小子还有些良心,如今真是越发会照顾人了。
从银色枝叶间往下看去,陈相与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江西泽时,好像就是在这里,也是这样。
那天,他如同往常一样醉在树上,睡得舒服时听叶绾绾暴怒呵声在树下响起。惊的他一哆嗦,差点从树上掉下去。
有惊无险,的确是叶绾绾在骂,只不过骂的对象却不是他。
叶绾绾撸起袖子,对着立在对面的五六岁孩子怒道:“江西泽你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要打人,小小年纪反了你了!”
江西泽穿了一身雪白的衣衫,奶里奶气却振振有词:“他手脏,还揉我脸,我不开心。”
叶绾绾道:“你不说这事我还不来气。”她扯了扯江西泽的衣摆,江西泽立马后退了两步跟她拉开距离,像一只小兽,警惕的看着她。
叶绾绾道:“这臭毛病谁给你惯的,以前我全当没看见,最近你是变本加厉了。为什么衣服脏了以后让下人直接扔掉了,我问你,洗洗不能穿吗?洗过了就不能穿了吗?”
江西泽道:“洗过了就变硬了,硌的我不舒服。”
叶绾绾道:“你还真娇贵,为什么哥哥姐姐没觉得不舒服,都是上好的缎子,你知不知道你这一件衣服够寻常百姓家吃一个月的米了。”
江西泽道:“我又没在寻常百姓家里……爷爷说不舒服就换……”
“行。”叶绾绾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左右手袖子又往上撸了撸。“那走路呢,你都四岁了,自己没长腿还是没长脚,走到哪都要人抱,你打算让仆人抱你一辈子吗。”
江西泽撇了撇脚。“地上有泥,会把鞋子弄脏。”
叶绾绾道:“仆人每天都会打扫,我为什么没看到泥。”
江西泽抬起脚,洁白的鞋底下沾了两片银色叶子,他突然发现鞋尖沾了尘土,这种情况以前可从未发生,皱着眉头一脸委屈道:“脏了,我要去换鞋。”他看着四周都是落叶的泥地,刚抬起的脚又放下了,大声喊丫鬟来抱。
叶绾绾怒:“你给我站好了!”
江西泽依言站好,只不过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脚尖的泥土,看起来十分委屈。
江临晚姗姗来迟,打开手里折扇为叶绾绾扇风。“夫人消消气,消消气,莫要气坏了。”
陈相与觉得好笑,又是这套,每次叶绾绾生气,江林晚只会亦步亦趋像个狗腿一样摇扇子,仿佛扇出来的风真能吹灭叶绾绾怒火一般,连劝慰的话都不会换一下,就会一句消消气。
江临晚在一旁,小心翼翼为叶绾绾把挂在发上的流苏打理好。
叶绾绾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
江西泽皱着脸哼唧道:“娘,我还要站多久,我饿了。”
叶绾绾道:“你还知道饿,刚才不是摔筷子吗!都这么厉害了还吃什么饭,不用吃饭了。”
江西泽道:“刚才的米又糙又老怎么吃,还有那个肉,根本就不是小牛肉……爷爷从来不会让我吃这种饭。”
叶绾绾道:“闭嘴,挑三拣四你还有道理了,在这里罚站一天,今晚也别吃饭了。”
江西泽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从小到大他都被江老爷子捧在手心里宠着,哪受过这种委屈,发脾气道:“我花钱吃东西怎么了,爷爷说以后江家都是我的。从小到大你们都没怎么管过我,现在也不要说我,我要去找爷爷!我要回别院!”
从江西泽出生开始,白虹灵力惹眼,江老爷子便将他带到别院亲自照看,近几个月才回家,江家夫妇的确没怎么照顾过他,可没想到如今竟有这么一身毛病……不知是气的还是站了太久,叶绾绾脸色一白,倒了下去,幸亏江林晚及时揽住她。
叶绾绾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江林晚皱着眉头将她横抱起,临出院门回头看了眼江西泽。轻叹了口气。
“你从小便由你爷爷照料,我跟你娘的确失了为人父母的职责,但无论如何你都不该顶撞她。如果江家待不下去,你就回别院吧。”
院门被人用力关上,发出“咣当”响声。
江西泽站在原地,赌气般扭过头去。
“你很厉害嘛。”一个男声从头顶上响起。
江西泽惊愕抬头。待了这么久都不知道树上有人,警惕道:“是谁!”
陈相与拨开面前枝叶,一道银光映在眼睛上,不适的眯起眼睛,抬起艳红袖子挡着光线来的方向。
江西泽道:“你是谁的丫鬟,在这里做什么?”小孩子对于男女分辨能力弱,他从未见男子穿风骚的红色,再加上脸也漂亮,自然而然的便认为这是个女人。
第24章 修理
陈相与从树上一跃而下,一只手懒散插着腰,另一只手揪着他的小脸不满道:“丫鬟你大爷,叫叔叔。”
江西泽伸手挠他,口中含糊不清:“放手!你欺负我,我让我爷爷杀了你。”
“杀了我?”陈相与松开手。眯起眼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娘说的没错,你果然是无法无天。”
江西泽道:“用你管!”也不顾脚下的地是不是有泥,他快步跑到门口拍门。急匆匆喊道:“来人呐!快来人!有人要杀我!”
下一瞬陈相与便出现在他的身旁。江西泽后退两步惊恐跌倒在地上,面前的这个人,有一股阴森凌冽的气势,让他从心底就觉害怕。
门被一脚踹开了,是从里边,是陈相与踹的。
闻声赶来的家仆都站在门口,陈相与这一脚将站的最近几个连累了。
他提着江西泽的后领将他拎在手里,江西泽就像一个小鸡崽子,挥舞手脚踢打挣扎。
陈相与对最近的仆人道:“告诉江临晚,这小子我带出去玩两天,过几天给你们送回来。”然后脚尖点地几个起落脱离了众人视线。
江西泽被拎在空中手脚并用挣扎,嘴上骂道:“你个混蛋!快放开我,等我回去,我要让我爷爷把你的手脚都砍下来丢到猪圈里去。”
陈相与停下,脚尖稳稳点在树枝上,将他往旁边草堆一丢,好笑道:“为什么要丢到猪圈里?”
草堆软软的,江西泽也没摔疼,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手舞足蹈的拍打身上尘土。一脸深恶痛绝,愤愤道:“你敢把我丢在地上!”
陈相与轻飘飘落地。“这有什么不敢的。出了明月山庄,你就是一个小屁孩。”
江西泽蹦起来。“你完了,要是让我爷爷知道……”
“喂——”陈相与道:“你从刚才开始就一口一个爷爷,为什么不喊你爹娘?”
“切。”江西泽倔强的扭过头去。“跟你有什么关系!”他自懂事起就是爷爷照看,衣食住行都是爷爷一手操办,虽然江临晚夫妇会去看他,但每天清晨醒来,夜晚入睡前。陪在他身边的只有爷爷,在他眼里,爹娘只是有血源关系的陌生人罢了。
陈相与擒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随后丢了个东西进去,往上一抬。他便把那不知名的东西咽下去了。
“你,你你……你给我吃了什么!”江西泽捏着嗓子后退,扶着旁边树干呕了半天。
陈相与拍了拍手。“老鼠屎吧。”
那张粉雕玉琢的包子脸刷的青了,好像真觉得嘴里有股恶心的怪味,江西泽不顾礼仪形象扣着嗓子大吐特吐起来,他本就没怎么进食,吐了半天也没吐出什么,嘴里的味道好像更重了。吐了半天,脸憋的通红不说,眼泪鼻涕也流了一脸。
“啧啧啧……”陈相与把他拽到面前,蹲下掏出手帕为他擦那不甚体面的脸。
嫌弃道:“骗你的,那种东西我怎么会带在身上,我也嫌脏。”
江西泽任他揉搓着自己的脸,跟干净比起来,那股想弄死陈相与的情绪暂时被压下去了。
他吸溜了一下鼻涕,警惕道:“那你给我吃的是什么?”
陈相与道:“能让你听话的东西。”
江西泽不屑的“哼”了一声,甩开面前的手,自顾自往大路上走去。
还没走出几步便觉腹内一阵绞痛,难以忍受。他捂着肚子蹲下,哼唧了几声。
陈相与不急不慢走了过来,等他站在江西泽身边时,肚子竟奇迹般的不疼了,刚才那股钻心绞痛立刻消失无踪。
江西泽站起身来,疑惑的看着陈相与。
陈相与弯下腰刮了刮他的鼻子。笑着说出了让江西泽咬牙的话。“我刚才给你下了蛊,只要你离开我三米以外,便会腹痛难忍。”
“你个……”江西泽咬着牙,狠狠瞪着他,却想不出一个骂人的词,江家什么都教就是没有教过他如何骂人,所以遇到陈相与这种挨千刀招人恨的特别吃亏,连骂人都不会。
陈相与深知他词穷,笑眯眯弯下腰的看着他。“我个什么?”
江西泽可能真的被他气坏了,见他一身红衣飘扬直接蹦出一句。“你个牡丹花!”
“哈?”陈相与着实反应了好久。他被人骂过卑鄙下流无耻肮脏……多么难听的都有,就是没听过这么清新脱俗的词。
牡丹花。他默念了一遍自己都笑了,孩子毕竟是个孩子。
江西泽骂出来后心里舒服多了。走是不敢走了,他道:“牡丹花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陈相与不轻不重的捏了捏他的脸。“什么牡丹花,叫陈叔叔,或者陈哥哥也行。”
江西泽道:“你性陈?”
陈相与道:“是啊。”
江西泽道:“你姓陈还修的蛊术,难道你是蛊宗?”他生于江家这种大门派,自小便对各方势力耳濡目染,寻常孩子在他这个年纪还在和尿玩泥巴,他却已经开始修炼,对于修真界的各个门派也有初步的认知。
陈相与好奇道:“你听说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