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与——by画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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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紧吃吧,吃完去休息。这怪声除了有些吵也没啥,山里边的,离这还挺远,不打紧。”
陈相与低头夹起一块鸡肉,远处又传来一声嚎叫,比刚才那声更加凄厉。
江西泽抬眼看向他目中带有深意。
陈相与轻笑,听到第一声他便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野兽,而是人,是人在极度痛苦时发出的哀嚎。他前世也曾丧心病狂的折磨过很多人,对于这种声音再熟悉不过。
把夹起的鸡肉稳稳放在江西泽碗里。“小孩子要多吃肉才能长高。”
江西泽蹙眉,放下碗筷。“饱了。”起身,上楼,留给陈相与一个挺拔的背影。
“哎……”陈相与垂头扶额,本想硬着头皮跟他像以前那样相处,然而好像并非所愿,这情蛊当真害人不浅,一切都变了。
陈相与吃好后上楼,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在江西泽的门口抬手踌躇,欲敲又止。犹豫了半晌最后还是敲门。
“进来。”
陈相与推开门,江西泽端坐在床边,见他进来只是抬了抬眼。“有事吗?”
陈相与揶揄。“也没什么事。”对啊,他来这里见江西泽的目的为何?
“你……好好休息。”说罢,刚要转身离开。
江西泽的面色一下就变得惨白,要说之前他因为血亏面色是雪白的,而如今又蒙上了一层死气沉沉的灰。
“你怎么了!”陈相与三步并两步至床前,抓住他的手腕,然无一丝脉象,愤愤道:“该死!”江西泽这身体,真的是没得救。
江西泽腰背弓着,五指紧紧扣着胸口。陈相与便知是情蛊发作。可以往发作从未如此强烈。
第40章 梦魇
他站在那里,有些无措。“怎会如此厉害。”他虽深谙此道然对情爱不明,对情蛊所知更少,只是当初觉得好玩便随手炼制,真是大祸。
“我怎觉得它发作的越来越频繁了。”
陈相与扶着他,脑中极力搜寻有关情蛊的记载。忽然闪过“交合”二字,愣在原地犹如五雷轰顶。
江西泽死死揪着床帏,缂丝将手掌勒出血痕。“出去。”
陈相与看着他强忍痛苦,一时间不知是进是退,他犹豫了许久,最终木讷的转过身去背对江西泽。
手控止不住颤抖,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手却抖得更厉害了。他用颤抖的手解开腰带,扒去外衣,可能是因为天已凉,身体也禁不住开始颤抖起来。
他将胸口那股即将井喷的憎恶连同那股逃离的冲动强行压下。颤抖着开始脱自己里衣。
江西泽自身后撞上,惊的陈相与一个战栗。
他跌在地上,双目弥了一层血色,几乎是从牙缝里强行挤出来。“滚……滚出去!”
陈相与觉得自己处于一种模糊状态,江西泽血性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他逃似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后背重重倚在门上滑了下去。
恍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做的事情,紧紧揪着自己衣领,将两侧衣襟死死揉在一起。
飞卿在体内躁动,陈相与顺应将它放出。
飞卿安静靠近,用自己巨大脑袋蹭了蹭陈相与胸口。他们魂魄相融自是心意相通,陈相与所思所想所苦所恼飞卿皆明白。
“我没事。”陈相与抚了抚他坚硬的金鳞。“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要救江西泽,可他打破不了心中那层隔阂,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飞卿往后退了退,抬起脑袋吐了吐猩红的信子。
陈相与道:“你让我救他?”头倚着门,沉默半晌摇了摇。
“就算我做得出来。可他乃明月剑尊,半生无垢,若能善终必为当世圣人。我……是不洁之人。”
一人一蛇就那样对坐了半夜,陈相与不放心江西泽,方才他情蛊发作的确实厉害,也不知道现在怎样。
门还开着,陈相与方才走的匆匆没来得及关上,他的外套还扔在地上。江西泽已经恢复,正在打坐调理气息,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
陈相与捡起外套搭在肩膀上,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尖。“你……怎么样了?”
江西泽睫毛缓缓上扬,他的侧脸非常的冷硬,淡淡道:“无事。”
“那就好。”陈相与安了心。他别扭的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故作随意道:“我方才……情急之下,唐突了。刚才回房反思过了,方式不当!我是你叔叔,怎么能带坏你呢……你身上的蛊我会想别的方法解的。”
江西泽看着他,目光没有以往那么冷硬。
陈相与的心脏猛然停了一拍,强装镇静的回望笑道:“怎么了?”
江西泽显然是有什么话要说,然而他对视许久又垂下眼。“没什么。”目光移到桌上银白的莫邪之上,并指一挥,莫邪飞起撞到陈相与胸前。
陈相与下意识抱住。
“拿着,防身。”说完,他闭上眼睛,不再理会陈相与继续调息。
陈相与见他脸色并不好看,犹豫再三都没能来口回拒,只能无奈的抱着莫邪回了房间。把剑留在桌上轻手轻脚的支开窗户。
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让他回头,看着烛光下泛着白光的莫邪,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回去把它拿起来配在腰间,
乘着飞卿自窗户窜出,一骑绝尘!
江西泽猛然睁眼,扑至窗前见天边金光划过,融进远方黑影连绵的群山之中。
目光随即阴沉的可怕。
陈相与可不是盲目的逃跑,他还记得此行目的,要去千睛城秦家。蛊术最正统的家族,也只有那里会有关情蛊的秘录。陈相与曾在此处堕入无尽深渊又爬上来将它化为九幽地狱。这里于他,意义非常。
千睛城坐落于群山间,由十八个散落的寨子组成,秦家正处在这十八寨的正中央。远远便见一坐腥绿色的大盘楼,像一条巨大蟒蛇盘在此处。
陈相与在山坳落下,飞卿入体目中金光闪过,拂袖挥散面前瘴气,踩着黄叶酥草徒步向里走去。
千睛城二十年前曾被陈相与烧过一回,很多地方是新建。藏书阁也不知建在何处了,陈相与兜兜转转了许久也没找到,只觉面前瘴气越来越浓。蓦然止步,抬手在鼻下抹了一把,抹了一手的乌血。
仰头环视,哪还有什么山峦松峰,他正处在一片白雾之中。心中不安躁动,捂着胸口暗道糟糕。怎会如此大意,进了迷阵。
面前的白雾中缓缓走出一人,身形高大头发松散束在脑后,他紧紧盯着陈相与。
陈相与瞳孔骤然缩紧,惶惶后退,惊呼:“滚!滚开!”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噩梦的开端,他的恩师秦翦。
“不,不可能,你已经死了!”陈相与哆嗦后退十分惊恐,闭着眼睛嘴里不断重复。“这是幻境,这是幻境。这是幻境……”
秦翦离他越来越近,对着陈相与缓缓伸出手道:“长清……”
陈相与洋装的镇静顷刻崩溃,挥舞双手驱赶。“滚开!别碰我,别碰我!”然而他的动作毫无作用,那双手穿过他的手臂落在了脸上。
“滚开!”陈相与惊恐后退,更让他慌乱的是体内竞感觉不到任何飞卿的气息,召唤也召唤不出来。
秦翦的手缓缓落到了他的领口,那无数次令他从噩梦中惊醒的冰凉触感。
“啊——!”陈相与嘶喊着,紧闭双眼,疯子般挥舞双手,反抗着,然而毫无用处。
亦如那年。
“啊……”陈相与被剧痛拉回现实,看着自己掌心上有一道口子,正往外流血。
面具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你是谁?”陈相与食指压着掌心站伤口起来。警惕道:“为什么要救我?”方才他被幻境迷惑,沉浸其中,是面具人却割破他掌心,助他破了魔障。
面具人负手沙哑道:“你是陈相与?”
陈相与蹙眉又瞬间了然。上次飞卿现出二人交过手。他知道自己身份也不例外。
“你是谁?”
面具人不答。陈相与也没指望他会回答。上下打量了下面具人,上次仓忙打了一架没有仔细看,此人比秦暮涯高一些,消瘦挺拔,记忆力中没有与这身量吻合的人。
“你是秦暮涯的人?”
面具人沙哑的嗓音淡漠道:“他不配。”
啧啧啧,陈相与心道,看来此人跟秦暮涯不对付。
他环顾了下四周。不由蹙眉。“蛊窟?”千睛城内有大大小小几十处蛊窟,是秦家用来饲养蛊虫用的。
“我怎么会在这?”
面具人道:“你自己疯疯癫癫跑进来的。”
陈相与当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疯疯癫癫。懒散叉腰道:“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面具人看了他一眼,陈相与感觉到他身上细微灵力波动。
召出飞卿同面具人召出的金色蜈蚣撞在一起。劲气震的他后退了两步,不由抬手挡着。几乎同时一道凌厉剑气迎面袭来。
陈相与躲闪不迭,脸颊被擦了一道血痕。
第41章 面具人再现
他怔怔的看着面具人,心中万分震惊。这人若想杀他,刚才那一剑就算割在脖子上他也避不开,此人剑道之造诣不比江西泽差。
拇指抹去脸颊乌血。吹捧道:“先生好剑法。”
面具人反问:“为何不用?”
陈相与微愣,目光随他落在腰间莫邪上。眯眼笑道:“我不会啊。”
面具人道:“你师承清平君。”
陈相与无奈:“这传言都谁传的,也太能胡扯了。你觉得像清平君那样的圣人会有我这种邪魔外道的祸害徒弟吗?”
面具人垂眼,像是在考虑。
剑道乃修真界正统之道,平阳府一脉伏生剑阵是传说中剑道的秘技。陈相与明白外界人对此的渴望,然而他虽另修它途却也不会背叛师门泄露秘法。
不想再跟面具人有过多纠缠,此人虽无害他之意,但着实危险,唤了飞卿,准备离开。
“你就这么出去,还是会被困在迷阵里。”
陈相与把将踏出洞口的脚又收回来。赞同道:“有道理。”
“那你说怎么办?”
面具人看着他:“御剑守心。”
陈相与扶额。“我都说了我不是清平君的弟子我也不会用剑你怎么就不信呢。”
面具人道:“当年清平君于玄门百家前公然承认陈相与便是他的弟子长清。怎会有错。”
陈相与震住了。当年的真相只是江西泽略微提了一下,具体怎样他也不知。杨继真知他是清平君弟子时就颇为好奇,还以为是江西泽说漏的,原来真的全天下都知道了。
他失笑。“好吧,我是清平君弟子,但我学艺不精把师父教的都忘光了。”
面具人低呵句。“不肖!”
“对对……”陈相与叉腰,死猪不怕开水烫道:“我就是不肖了,要你管啊。”
地面猛然颤动了两下。
二人同时看向洞外。
江西泽携凌厉白虹斩开面前白雾,陈相与看着他摧拉枯朽的将整个迷阵破掉,洞口白雾扭曲收拢顷刻无踪。
江西泽落在陈相与身边,目光阴沉,剑尖直指面具人面门。
面具人负手而立,丝毫不为所动,看着墨色中敛着柔和光芒的干将,缓缓道:“至情至性便所向披靡。你与它倒是相配。”
江西泽剑尖陡然进了一分。
面具人不慌不忙后退,袖中一枚短剑接出与他对上,激起一片劲气。江西泽目光微沉,紧蹙眉头脚尖一点。不退反进,他那股不服输的执拗劲又来了。
“小家伙,你与干将都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你可知道?”面具人若有所指说完这话,身躯如鬼魅般从江西泽剑下闪过。
下一瞬已经擒住了陈相与脖子。陈相与被他旋身挡在身前。
干将刺至,收剑已来不及。陈相与闭上眼睛。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脆响。
干将段成两半掉在地上,其上的白虹瞬间溃散。
江西泽目光阴沉的可怕,撇了一眼断裂的干将,向前一步冷道:“放开他!”
面具人自面具后发出咯咯的笑声。
陈相与被擒住了喉咙说不出话,只剩下双眼震惊看着断裂的干将。
怎么会?那可是平阳府君亲手打造的仙剑,用料是当世仅有的九天黑金,断不可能会断。
面具人目光落在干将之上未曾惊讶。
“干将是至情之剑,攻无不克,唯一的弱点就是莫邪。面对携莫邪之人,无论是谁它皆不会伤。”
宁肯自断也绝不伤她。若说干将是无坚不摧的矛,那莫邪就是这时间唯一能挡住它的盾。
陈相与不知,原来干将莫邪还有这等联系。
身后被人猛的一推,脖子上手松开了。他不受控的撞向江西泽。
江西泽伸出双臂扶住他。
金色蜈蚣趁机卷起面具人向洞口掠去,错身而过之际,面具人低低道:“不想受制于人,便将莫邪护在身后,永远都护在身后。”
面具人走了,江西泽没有去追,松开陈相与,走过去将断成两半的干将捡起。
“那个……”陈相与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佩剑当面折毁便已让人心痛了,更何况还是干将这等神兵,还是因他而起……
他摸了摸鼻子,局促了半天,最终无奈道:“对不起。要不我赔你……”
江西泽垂眼看着手里的干将。“与你无关,不必道歉。”从怀里掏出一方洁白方巾,将断成两半的干将仔细包好揣在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