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与——by画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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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泽挽起袖子把手巾浸湿,弯下腰替他细细擦了脸。
原本睡死的陈相与突然睁开眼睛,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向自己,同时一个翻身压在了江西泽身上,双腿跪在江西泽两侧。
江西泽猝不及防的被他摁在床上。还未反应过来,陈相与的唇便印在了他的唇上。就像三伏天的流火降到枯柴上,江西泽一直死死压制的欲望一瞬间就被点燃,而后催拉腐朽一发不可收拾,一个天旋地转,陈相与被他压在了身下。
江西泽吻着他的唇,疯狂的咬着,几乎尝到了血腥气。
他的手离开床榻缓缓落在陈相与腰间。
那一刻,明显感觉到身下的躯体那一瞬间清晰战栗。他停下手。
抬起头看着陈相与。陈相与也正看着他,目中盈着一层雾气。衬的他眼睛更加晶莹。
仿佛下了很大的绝心,陈相与闭上眼睛。
江西泽低下头,吻了吻他的眼睛。他不知陈相与今夜为何会如此主动,但他知陈相与心中有伤还未磨灭。
“已经够了。”
陈相与睁开眼睛,眼中泪水在开合间流了出来。
“你不……想……”
江西泽道:“没有,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个。”他抱着陈相与,陈相与的身体一僵,江西泽反而抱的更紧了,尽管用力却十分温柔。他的额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用他那冷漠的嗓音极尽温柔道:“我跟他不一样。”
陈相与微愣。“你知道?”
江西泽道:“大概明白,你不必细说,我不想听,也不介意。”
他虽心机浅薄但对陈相与的事情一直上心。那日酒楼里,墨冷轩他们的一番话中,陈相与流露出心伤之情江西泽便明白一切。
江西泽的身体是凉的,比一般人的体温要低,那股凉意将陈相与心中那股烦躁抗拒缓缓压了下去。
他突然想哭,世间怎会有这么一个人?清平君对他好,是父子之情,圣人天性使然,泽被苍生,陈相与也是苍生中的一员。江临晚对他好,是兄长之情,爱时护怒时责,从不违背本性。只有这个人,压制住身上所有的棱角,只将最温柔的地方给他。
不知过了多久,陈相与回抱住江西泽。他身上有一股凌冬风雪的寒气,冷冽又干净。那股味道让他不知由来的心安。
“你真是……”
“相与。”江西泽的脸埋在他的肩膀。“我以后可以这样叫你吗?”
陈相与轻笑,心中郁结平了许多。抬腿低了低他腰以下的地方。
“都这样了,你说呢?”
江西泽轻笑。这是他今日第二笑了。
犹如囊萤映雪,美的醉人。
陈相与别过眼去不忍直视。
“你以后笑的时候提前给我个心理准备行不行。”
江西泽难得会说句玩笑话。“不好看吗?”
陈相与愤愤道:“就是因为太好看了,我都要受不住了。”
江西泽抱着他,陈相与在那个冷却坚实的怀抱里,睡了重生以来最踏实的一觉。
第二日陈相与起床时江西泽已经站在床边,背对陈相与,窗户投进的晨阳在他周身镀金了一层淡淡白光。
陈相与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坐在床边,打着哈欠道:“怎么这么早。”
江西泽道:“没事。”
陈相与隐隐觉得有什么异样,上前一步拉着他的手臂一拽,江西泽险些被他拽倒。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他的脸色不好,额头上有一层细薄的汗。
陈相与直视他已经没有神采双目,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江西泽侧过脸去。“我没事,看得见。”
陈相与凝重的看着他,情蛊最近虽发作的迟缓许多,但却一次比一次生猛。
见他一脸凝重,江西泽垂眸,抿了抿唇,沉默许久道:“无妨。”
陈相与似是而非,点了点头。只是心又坠了下去,还是要尽快。
路上陈相与装作毫不在意,又开始插科打诨没个消停,江西泽涣散的目光跟着他,脸上虽无笑意,却不似以往那般冷冽。
陈相与凝眉笑着,一直揣着心事。
晌午十分二人抵达明月城,陈相与跟江西泽并肩走在街上,江西泽又把兜帽拉了上去,陈相与手臂拐到身后偷偷给他拽了下来,江西泽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再拉上。陈相与倘若无视,大摇大摆的走在前面。
经过上次那家酒楼,陈相与拽着江西泽停下。回想起二人相遇情景,江西泽如何凶残的将他拎回明月山庄现在又是怎么对他悉心温柔。不禁感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江西泽拉着他道:“走了。”
再次踏上二十四桥,陈相与想起江世钦当日所言。
翠屏湖下到底有什么东西?
他趴在白玉栏杆上,探下身子往湖底看,碧蓝如镜的湖面上倒映他清晰的面容,至于更深处不可见。
单手在莲花桥墩一撑便跳入了湖中。
他的动作极快,江西泽只来得及呼一句,“相与。”伸手抓了个空。
陈相与自水中露出头来抹了把脸,扑着水面笑道:“没事。我找点东西。”说完头往水里一扎又潜了下去。
翠屏湖水清冽远近闻名,明月山庄锻造术一绝也有这至纯至清之水的功劳,阳光透过湖水直接能照到底。
陈相与往下潜了两三米便见湖底密密麻麻的黑色影子。
这是什么?他诧异后好奇潜下去,不待靠近便已识出,因为此物最是熟悉,密密麻麻的黑影竟都是酒坛。他上前拎了一坛,冒起一串水泡,瓶口烧泥封完好,竞是酒。
恍然明白,为何江西泽以往给他喝的醉海棠坛子都有些湿漉漉的。
江西泽在桥上静静等着,突然从水中飞出一个酒坛砸向他,下意识抬手接住。
陈相与抓着桥栏爬上来,拧了拧湿透的衣服,湖水顺着他的眼睫滴答滴答往下滴。
“你猜我在湖底发现了什么?”
江西泽道:“醉海棠。”
“是啊。”陈相与看着他手里的酒坛。“很多很多。”
江西泽“嗯”了声。
二十年来,每想他一次,他就酿一坛他最爱的酒,沉入湖底。
“以往喝的酒都是从这里取的?”
“嗯。”
“为何酿这么多?”密密麻麻的湖底,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江西泽道:“你喜欢喝。”
一股酸楚从心底蔓直冲眼眶。
陈相与不动声色转过身去,真的是年纪大了,幸亏脸上的水未干,他背身笑:“小西子,你可真随了你爹像个痴儿。”
江西泽面无表情。“回去吧。”
陈相与甩了甩袖子上的水。“走吧走吧。”
然后他不着边际道:“我跟你讲,我水性可好了,当年你娘掉水里了,还是我把你娘捞上来的,但你娘晕过去了,我就顺水推舟说是你爹救的,结果他俩……”
第46章 琼朝篇(一)
叶飞星远远朝这边跑来,扑到了陈相与怀里抱着他的腰,仰起小脸甜甜笑,陈相与眼睛一亮,喜道:“小星星怎么来了?”
江城从迟些厅里出来。
“你们可算终于回来了,我差点要派人出去寻。”
陈相与拉着叶飞星的小手。“可是发生了什么?”
江城面色犹豫,回头看了看厅内,蹙眉轻道:“进来再说。”
江城吞吐不明,陈相与猜测厅内多半有外人在,收敛嬉笑,中规中矩的跟在江西泽身后。
江西泽刚踏入厅内,林海源便从一旁座位上站了起来,迎上来爽朗笑道:“我就说了剑尊听到消息后肯定能赶回来,来得及,城主还不信。”
江西泽无波无澜道:“何事?”
林海源道:“剑尊可还不知?”
江世钦从对门的主位上站起来,拢了拢袖。“我同林长老方才在看日子,林长老说这个月十五正是黄道吉日,我还觉得太急,怕你赶不回来。”
陈相与好奇问道:“选日子要做什么?”
江世钦微愣。“你们回来的路上不曾听说?”
陈相与反问道:“听说什么?”
“我……”江世钦微微别过脸去,未语人先羞。“我……要成婚了。”他的脸颊绯红,说这话时不像成婚更想是要嫁人。
江西泽道:“何人?”
他问出口之时陈相与从方才的几句谈话中已然猜到。
果不其然,林海源笑道:“是我家阿锦。”
江西泽看向江世钦,江世钦红着脸柔和笑了笑,看他那副姿态便知是真的。
江西泽缄默,陈相与一言不发。江城坐在一边频频抬头,但陈相与跟江西泽始终没有开口,她也就忍住了。林海源好似全然不觉气氛沉闷,兴致勃勃同江世钦定了日子,又商量了许多婚礼事宜。而后步伐轻快满面春风的背着手离开了。
他走后,陈相与从江西泽身后绕出来,路过门时伸脚不轻不重踢一下,门就掩上了。
大刀金马的往旁边一坐,江西泽刚起身,陈相与便伸出手挨个指点。“西子坐下,世钦过来,江城把这件事来龙去脉说一下。”他之所以点名要江城来说,是因为江城比江世钦更聪明,能看到许多旁人忽略的东西,而江世钦太温和敦厚,总觉得人都是好的。
江世钦从主位上走过来坐到他身旁的位置。与江西泽一左一右分坐他两侧,江城坐在三人对面看了眼江世钦,目中带着责备。
“我也是前日知道消息的,昨日匆匆赶来,这么大的事情,兄长事先也不跟我们商量。”
江世钦坐在那里,听着江城的埋怨,只是温和的赔笑,一副逆来顺受模样。
江城一只胳膊搭在扶手上,对于江世钦这性子,也是被弄的没了脾气。
“四天前兄长召开家族集会,突然有一年轻子弟带着一个怀胎女子闯到了堂上来……”
“等一下。”陈相与摆手,疑惑道:“你们明月城家族集会,随便的人就能闯进来?”
江城又幽怨的看了江世钦一眼。“就是说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事情不对,摆明了是被安排的,可兄长偏偏就上了套。”
“那年轻人在堂上喧闹,说是兄长欺负了他家妹妹,有了孩子又不负责,前来讨个公道。”
江世钦急忙反驳。“我没有。”
“我知道。”陈相与摆手,眉头缴在一起,牙疼道:“这谁设的计,连脑子都没用吗?”就江世钦这病恹恹的模样,行动起来都似弱柳扶风,哪来的精力去招惹姑娘。说是江西泽都比他可信。
“遇到这种人拖出去便是,可兄长却顾忌那女子有了身子,怕侍卫下手没轻没重伤了人家,便温言规劝让他们自行离开。”
陈相与看着江世钦,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对于要害他的人都能如此慈悲,修什么道法,去出家得了。
江世钦讷讷道:“我一个男人,被人说几句也不打紧,可那姑娘已有了七八个月的身孕了,若动了胎气,弄不好要一尸两命。
江城无奈道:“真不知兄长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陈相与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就这种悲天悯人的心怀,不伤不杀的性格,是如何作为家主带领江家于玄门中立足的。
“兄长百般规劝无果,那姑娘一口咬定是兄长负心,越说越激动,便一头撞死在当场了。”
江世钦叹息。“都是我害了她。”
陈相与摆手。“跟你没关系,他们是被人安排来的,即使你网开一面让二人平安离去,可幕后人可没有你这么好心,不会让他们活着留下口实的,那二人无论如何都死定了,就是早点晚点的区别。”从旁边的果盘里揪下一粒葡萄,顺手在江西泽洁白的衣服上擦了擦塞到嘴里。
“就是如此。”江城继续道:“然后厅里的长老都开始议论兄长行止不端,有悖人伦。”
陈相与吐出皮伸手接着。“密谋好的。”这葡萄味道还不错,于是他端起盘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吃起来。
“林小姐那日也在堂上,出面替兄长辩驳。不知是谁说了一句,‘这样的品行令明月城蒙羞,世间哪还有姑娘愿意嫁过来。’林小姐便答她嫁,就……”
陈相与笑了笑,没有江城那般忧心,也没有江西泽那般抗拒。
“林小姐那日怎会在堂上?”
江世钦道:“小锦那日随他父亲一同来看我。”
陈相与放下吃了一半的葡萄,擦干净手和嘴,正色道:“你是怎么想的?”
江世钦垂下眼,长长的睫毛也一同垂下,他的眉目温和,没有一丝一毫的锋芒。
“我知这件事是被安排好的。但……小锦她对我的感情不似做伪,她是真心为我好,那种情况下,姑娘家即说出了口,我若逃避。传出去了,小锦以后还怎么嫁人,她一个姑娘家……”
“那便娶吧。”
江世钦恍然看向他,有些不敢相信。陈相与竞然不反对,因为林家野心,江城这两日可是一直都在劝他废掉这门婚事。
陈相与道:“我也觉得那个姑娘不错,上次我便看出来了,她是真心喜欢你的。你若也喜欢她便娶了吧。”陈相与拍了拍手。“现在还有一件事急需解决。西子。”
江西泽回意,起身把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一层层打开。
“这是——”江世钦连忙上前,双手碰过段成两截的干将,诧异的看着江西泽。“怎么这样。”
陈相与摸了摸鼻子。“此时说来话长。怪我,怪我。”他不动声色把江西泽挡在身后,怕他惹江世钦责骂,后又觉自己多余,江世钦是从来不会呵斥责骂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