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与——by画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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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去了后山,前世今生这还是陈相与第一次来铸剑谷,一进谷口便觉冷了几分,陈相与手搭着眉梢,仰头看着两侧山崖高耸,苍松遒劲盘桓崖壁,使得两侧墨绿色的苍翠,再往上是一线蓝天。
江世钦掩嘴咳嗽了几声。
江西泽提醒。“我们走吧。”
铸剑炉在山谷深处,倚着崖壁瀑布而建,那瀑布就是翠屏湖水的开源之所。四下有许多小的阁室,最中间巨大的铸剑炉顶部正在源源不断蒸腾出热气。岩梯机扩,徐徐运行。四周遍布守卫,锻造师的进出也是要经过严格的排查。
此处是江家的开宗之所,几百年的锻造传承皆在此处。
陈相与拍马道:“也就是江家才有这么大的手笔。”
江世钦轻笑。
一个侍卫远远过来,他眉目如刀锋,十分的冷硬,对江世钦恭敬一礼。“城主。”
江世钦点了点头,温和道:“把主事都叫过来,我有话要说。”
那人离开,临走时安排一个侍卫将三人引进了内室,江世钦一直咳嗽不止,那侍卫出去煮了杯热茶回来,江世钦饮了才舒缓许多。
陈相与用灵力为他顺着气。责备道:“你今日就不该来。”
江西泽看着他掌心中的黑色灵力。陈相与察觉到目光,收了手。
“总是要来的。”江世钦捧着茶杯暖手,对着江西泽温言道:“无垢,你要记住,那些附庸家族和长老等外门势力都不重要江家有势力,修士修为高固然好,但都比不得这里,此处才是江家核心,是明月城立宗之本。”而这里,恰巧是林海源一直忽略不屑的地方。
江西泽垂眸。“我记下了。”
江世钦点头。“这里的人我选的都是精英,并且对江家绝对忠诚。方才的那个……”刚说到这里,方才那个面容冷硬的侍卫便进来报。“回城主,人已带到。”
江世钦把茶杯放在一旁桌上。“让他们进来吧。”
五个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人走进来,皆是恭敬行礼。
“城主!”
“无需多礼。”江世钦抬袖,面上露出几分笑意,温言道:“我许久不曾来了,你们可还好。”
一个胖子哈哈笑回道:“都挺好的,有劳城主挂心了。”这人一看就是个爽朗之人。
另一人看着江世钦坐在轮椅上,蹙眉道:“城主你的身体……”
“无妨。”江世钦笑道:“都上前来,我给你们介绍个人。”
六人依言上前了几部。
“这个。”江世钦看向江西泽。“这是我弟弟,你们应当听过的,无垢剑尊。”
众人行礼。“见过二少爷!”
“不。”江世钦温言纠正。“叫江城主,从今以后,无垢便是明月山庄的家主,明月城的新主人。”
“兄长。”江西泽略微犹豫。“我不要。”
江世钦从怀中拿出一柄极小的银色小刀,刀刃弧度大而流畅,像一弯残月,那是明月城主信物,明月刀。“当时我从爹爹手里接过明月刀时就是想替你守着,在合适的时候再还给你,现在就是那个合适的时候。”不容推辞的塞到江西泽手中。“拿好。”
众人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也只是诧异了一阵,而后在江世钦的眼色下会意,单膝跪地掷地有声道:“属下见过城主!”
江西泽抿了抿唇,紧紧握着明月刀,淡淡道:“起来吧。”
“还有这一位。”托付了大事,江世钦心情很好。
陈相与向前走了一步,主动行礼道:“见过诸位了。”
在场的也都明白,年纪轻轻就能跟在家主左右定然不是等闲之辈,这种人竟然主动与他们行礼,寻常修士都看不起锻造师这些粗人,此人倒是不同一般。
众人忙一一回礼。那个胖子拍了拍陈相与肩膀爽朗道:“好小子,就是跟外边那些庸货不一样。”
江世钦含笑道:“他是蛊宗。”
此话虽轻,但在场人的面色都僵住了,胖子讪讪收回搭在陈相与肩膀上的手。
“哎~”陈相与意识到众人态度转化,主动揽着那胖子的肩膀,熟络道:“蛊宗怎么了,蛊宗也是人嘛,不要怕,我对自己都挺好的。”慷慨道:“你们要不要小蛇,我送你们。几条都好说,夫人一条孩子一条防身嘛。”
他几句俏皮话就让众人神色不那么僵硬了,平日里性格开朗的都与他开始谈笑,这些年蛊宗凶名赫赫,可把人给吓坏了,但今日一见,可真是与传言中不一样。若不是相信江世钦的为人,定要觉得他是在戏耍他们了。至于重生之事,没人提。
江西泽淡淡看着陈相与勾肩搭背的手。陈相与注意到目光,讪讪收回手,而后使坏的朝他眨了下眼睛。
江世钦看着陈相与同那些人相处其乐融融,对江西泽笑道:“有时候你该多学陈叔叔,随性豁达。”
江西泽道:“我不学他。”
一一介绍完各位主事,江世钦便带着他们去了铸剑炉,同主事们商讨了下自己的想法对策,众人皆觉可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这毕竟是锻造神兵啊。
陈相与明白江世钦为何要在厅中说破他的身份了,不仅是因为对这六人的信任,更重要的是重铸干将需要五位主事执掌,飞卿自然要暴露,到时候吓他们一跳出了疏漏可就不好了。
中心熔炉中跳跃着那缕幽蓝色的极地冷火。
那个胖子叫伯汝方,对陈相与道:“这冷火可是此处最大的宝贝,为了弄盛它的这炉子,我跟老麒麟可是在南海那边整整呆了五个月。
陈相与竖起大拇指。“厉害厉害。”这极地冷火果然不同凡响,远远便觉得寒气袭来,越走近越觉得透心刺骨,江世钦又咳嗽起来,他已换了棉衣狐裘,还是抵御不住这股寒气。
陈相与道:“你别靠近了,远远看着就行。”
江世钦点了点头。“也好。”
主资材的主事留下陪他,其余人围在熔炉旁。江世钦的想法便是以冷火重粹干将,融入潜渊金龙磷光开锋,寒气与江西泽白虹契合,能让他更好驾驭干将,磷光会使锋芒更利。
伯汝方同几位主事去一旁,合力拉动铁链,将厚重的炉鼎拉开,江西泽把断掉的两截干将放进熔炉,陈相与召出飞卿亦掠进炉中,飞卿一进去,他便感觉魂魄仿佛结了冰,动弹不得,江西泽注意到他的面色不好,连忙将他拉下来。
“无妨。”陈相与摆了摆手。“我与飞卿共魂,有点冷而已。”
静静等候,过了许久干将也不曾有丝毫要熔的迹象。
伯汝方摸着头不解道:“这九天黑金这么难烧吗?即使不熔,起码也有点反应吧,看上面的花纹都还清晰着呢。”
江世钦蹙眉,轻轻拍了拍脑袋,失笑道:“我竟忘了。”对江西泽道:“莫邪也要一同进炉。”
干将莫邪,生死相随。莫邪不在,干将有所牵挂,再怎样都不会熔化。
江西泽应言把莫邪放进炉中。
果不其然,这次只等了一小会,干将上的花纹便不再那样锋棱清晰了。
江世钦欣慰。“不会有错的。”
按照这个速度,起码要三天才能完全熔掉,熔掉以后还要淬炼,最后烧铸。
前前后后众人忙了七天,这七天江世钦的心情一直都很好,精神也不错,陈相与每每见他如此,心中都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好似看他在寻死一般。
第七日黄昏,一道白虹自剑庐冲天而起,干将莫邪两把神兵静静悬立在炉鼎之中,样式与先前一样,花纹也依旧是松涛,只是剑身之上若有若无覆盖一层金色磷光。
江世钦少见的激动,催促江西泽道:“快去试试。”
江西泽握住干将剑柄,感觉不一样了,调动灵力,白虹附于其上,轻轻挥动带起一片残影。旁边炉石便被利落的削成两半,轰然裂开,切口整齐平滑,还覆着薄薄一层霜花。
陈相与惊叹道:“这锋利程度绝对在宵练之上,快赶上承影了。”
伯汝方惊疑道:“陈先生见过承影宵练?”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你可是平阳府传人,自然是见过的。”
另一人问道:“话说承影剑真的无锋?”
陈相与道:“有的,只是材质特殊,若以白虹御剑剑锋便如同消失了。”
“原来如此。”
“那承影是何效果,削金断玉后切口如何?”
“额……”陈相与想了想道:“怎么说呢……金玉没切过,若是杀人的话,不见伤口。”
杀人无伤,这是何等锋利!
众人感慨惋惜,也都想见上一见这神兵。
第55章 那些真相
江西泽一直注意着江世钦的面色,喜悦过后,他便难掩疲惫之色。
江西泽收剑入鞘。“我们回去吧。”
说罢便告别众人,推着江世钦往后走去。
陈相与看着依旧悬立的莫邪和越走越远的江西泽,摸了摸鼻子,只能过去将他收了起来。
把江世钦送回房中,二人准备离开,江世钦突然拉住陈相与的手道:“陈叔叔,我有话想同你说。”
江西泽垂了垂眼,出去将门关好。看着江世钦憔悴的脸,不由叹了口气,在床边坐下。“你要说什么?”
江世钦道:“我想了许久,有些事还是想告诉你,我若不说,无垢定然不会主动同你讲,你此生都不会知道。”
陈相与为他掩了掩被子。“上次你说的翠屏湖底,我看了。”
江世钦点头,看得出他已经十分累了。
“别操心了,好好休息。”陈相与要起身却被江世钦拉住。
“不差这一时,你听我把话说完。”
陈相与蹙眉。“你能不能关心下你自己,你看看你现在都是什么样子了,你再不好好静养,恐怕,恐怕……”
江世钦闻言道:“我知道,我的身子,自己有数。”
陈相与道:“你知道什么。”他甩开衣摆大刀金马的在床边坐下。“你既然要同我说,那我先问你。”
“对抗林家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们。你已经忍了二十年了,难道还急在这一时吗!你不是非要将自己置于险境才行。”
“陈叔叔。”江世钦打断他的话。“我也知道那不是最好的时机,可是我不能再等了。我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我不知道哪天我会突然死去。到那时候,无垢登位,他心思纯良面对内忧外患该何去何从?”
“我要无垢接手的是一个干干净净的江家。在死之前,必须要把江家彻彻底底的清洗干净。”
陈相与道:“那还有我,我可以为他筹谋,我也不会任由别人欺负他。”
江世钦摇头。“陈叔叔,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可那时的无垢还会无垢吗?”
“接手脏污纳垢的江家,纵然有你辅佐,他还是免不了与阴诡之人缠斗。无垢本心纯良,我不愿他接触这阴诡之事,与人相交时多那份谋划之心。我是一个阴谋诡谲之人,我清楚,肮脏之人与他人相交时下意识便会思虑利弊,这是天性,你们不知道,我自生下来便是如此,我曾经厌恶这样的自己。”
“但是后来,我又庆幸我是这样的人。我能用我自己的手段,达到想要达到的目的,保护我想保护的人,除了无垢阿城,其他人皆是棋子。包括你,陈叔叔,我都会不由自主的去利用你,包括接下来我要告诉你的事,是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重情之人,你对无垢的感情我看不出来,但我需要你死心塌地的为他着想,尽管你现在便是如此,但我要将这份保证升至最大。”他虚弱的笑了,看着自己瘦长的双手。“我就是一个这么可怕的人,我这双手虽从未杀过人可多少人却因我而死,林云锦说我算尽人心没有错,她也诅咒的对,我应当不得好死。”
“你……”自婚礼过后,陈相与面对他经常说不出话来。
江世钦倚着床帏笑了。“那你还要听我说吗?”
不等陈相与回答他接道:“你会听的,你对无垢心中有歉,关于他的事情无法置之不理。”
陈相与再次说不出话。
江世钦垂下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捻动着手腕上的绳结。
“二十年前,百家围攻明月城的风波刚过,无垢便自请进入剑冢闭关。我们都以为他是因为爹娘的死受了激。我和阿城阻他,他不言也不闹。晚上门生打盹,他就自己偷偷开了石门,进了剑冢,一进去,就是十一年。”
陈相与抬起眼。
“他出来以后变强了,得到了剑尊的封号。他也变得不爱说话,也从不笑。大家都赞他心性稳了,不似孩童那般任性。可我却觉得他的心不是稳了而是死了。他每天把自己关在雅苑里,要不然就是出城……他总是做一些让我不解的事情,他去过屠苏城,拔了一把屠苏草。夜晚敲开城郊一家农户的门,买了一碗糙米,坐在稻草堆里一点都不剩的吃完,然后窝在那里睡了一夜。去了白城大泽,他从小那么爱整洁,可是那一天我看到他站在腐臭的沼泽里,双腿一点一点的陷下去,他好像在说什么,我离得他很远,听不清楚。可我看到他很伤心。”
陈相与愕然看着他,江世钦的确算的很对,他每讲一件事,陈相与的心便像是被人狠抽了一鞭子,鲜血淋漓。
那都是他曾经带江西泽做过的事情。
“后来有一天,他浑身是血的回来,气血亏空。我问他什么他也不说,后来在我的一再逼问下,他哭着对我说:‘他真的死了,回不来了。我招了他的魂魄,我想让他重生,可是失败了,哥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他才能回来。’”说到此处,江世钦笑了。“自父母死后,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哭。也是他时隔十年,再一次喊我哥哥而不是那礼教冷硬的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