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与——by画十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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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金蚕蛊
江西泽轻提衣摆在一旁空位坐好,抚平膝上衣褶,双目平视前方。他自小被江家老太爷带大,受良好熏陶教化,礼仪涵养方面自然是没话说。
陈相与仿佛完全没有看到随从皆在门外等候,大摇大摆的跟了进来,一直跟在杨继真身后的随从也是如此。
陈相与笑了笑:有气魄。
顶着诸位家主不善的目光,陈相与抬头望着房梁。
这梁不错。
此次集议本就暗里举行。众家主皆将侍从留在门外,可这剑尊的人怎就这么不懂规矩。
陈相与不出去自是江西泽默许,众家主心生不快,他们连妻儿都不曾告诉,江西泽竟这样大刺刺带了外人来,敢怒不敢言,只能转头看向叶澜,叶澜是叶家家主,又是叶飞星的爷爷,跟江家也算姻亲。由他开口最为妥当。叶澜被推出来也很无奈,谁让是叶家主场,轻咳了两声:“无垢,此次集议事关重大,让不相干的人都下去吧。”他的声音徐徐,透着一股可亲颜色。一直平视前方的江西泽转了头:“不必,他不是外人。”
江西泽虽性格冷漠,但做事还是有分寸的,既然他说不是外人,叶澜也不便多言,没必要对此揪着不放,正事要紧。
叶澜道:“大家都说说,对这事有什么看法?”这事,自然就指今日发生的一系列疑似陈相与复生之事。
有人疑惑:“世间真有重生之法?”
这个问题没有人比杨继真更有发言权了,他们杨家修的就是尸魂之术,面对众人疑问,他放下茶杯,缥缈的声音肯定道:“没有。人死后先是三盏魂火灭,而后周身灵气散,魂魄离体游荡,无逆生之法。”
陈相与心中疑虑更深。
自己究竟是怎么复活的?天机?地缘?五行应时风水旺了?他项来倒霉,不认为这种天成奇缘会降临到他的头上。
又一家主开口道:“即使不是蛊宗重生,也不排除他的旧部复仇。”这话说的有些隐蔽,他的旧部?众人的目光不自然的落在江西泽脸上。谁不知道明月山庄跟雁回峰的关系最好,江临晚更是同陈相与亲如兄弟。
虽重在怀疑秦暮涯,但江家捣鬼的这种想法在场之人心里多少都有,只是没人敢说罢了。如今明月山庄同神医叶家结亲,江世钦又和谢惜朝私交甚笃,杨继真周身诡异谁都不愿接近的性格,唯独能跟江西泽能说上几句。修真界的五大家族,除去明月山庄自身,同其他三家都相交甚好,再加上江西泽这是实力强横的剑尊坐镇,江家地位不同往日,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可以任人揉捏的家族,这凤仙门的人还真不怕事。
一道道隐晦的目光投来,江西泽不知是没听懂还是根本就没听,依旧端坐,平视前方,脸上的表情同刚进来时一样,丝毫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陈相与不由失笑:西子如今真是好心性,这要是小时候肯定拔剑哇哇冲上去砍了!
面对不善的质疑,江西泽是应该说上几句,不为自身辩驳也该挫挫那小家主锐气,至少陈相与是这么觉得的,人与我一拳,我还其千刀,这是他的处事准则,不过他也知这样不好,不然当年也不会死,江西泽还是别学他了。
正在此时,有人拨乱反正:“纯属胡说,我看是有人想利用当年之事挑唆,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种时候站出来说这话的,陈相与看了眼,是谢家家主谢桓,也就是谢惜朝那小子的爹。修真之人寿命颇长,若无变故可活上百年。陈相与死的这二十年光阴当然不算什么,他的模样同当年没有任何变化。
除了下巴的胡子没刮干净……
那凤仙门家主今日不知抽的哪股风,开口点了明月山庄,如今连风后涯的面子都不给,谢桓说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刚好被他揪住,咄咄道:“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杨涯主不妨说来听听?”
谢桓可是个暴脾气,立刻吹眉瞪眼拍桌:“你问我我怎么知道,今天不就为讨论这事来的吗!”
凤仙门主是个遇强则弱的,惹怒谢桓后不敢再多言,讪讪噤了声。
江西泽淡漠扫了眼众位家主,目光最终落在凤仙门主身上。
“你方才说,蛊宗旧部。”
凤仙门主被他突然发问弄的一愣。剑尊向来少言寡语,心思更加难以揣测,刚惹怒了谢桓难道又要对呛剑尊?
还未等他想好如何回答。
江西泽已经移了目光,看向在场其余人,目光扫了一遍却无人敢与他对视,都佯装转了脸低了头。
“蛊宗有没有旧部你们不知道。”此次应召而来的家族,除了明月山庄外,其他家族都是参与过蛊宗围剿。雁回峰一战血流成河,各大家族红了眼,别说是人了,连蛊虫都没有漏下,这种情况下怎可能有旧部。
角落一人低着头嘟囔:“当年陈相与醉酒时说漏,他在雁回峰藏了三千精锐,个个以一敌十。当年围剿确实没找到啊。”
陈相与没想到,玄门百家如鲠在喉这么多年,又是清查又是灭蛊的,竟只是因为他当年醉酒后的一句胡言乱语……
啧啧啧,他抱着手臂怜悯:为了一句空口白话而担惊受怕二十年,这些人还真单纯的可怜。
其实蛊宗根本就没有什么旧部,在玄门中风云赫赫的五大家族之一雁回峰,自始至终都只有陈相与一个人。
江西泽不客气:“庸人自扰。”旁人不明白可他是了解真相的,小时候经常跟着陈相与去雁回峰玩,那里是什么光景他清楚。
凤仙门主冷笑,上前一步拜了拜,佯装恭敬道:“那我请问剑尊,陈相与当时养在雁回峰的手下都去哪了,雁回峰一战中,他们可没出现。”抬手悠悠转了个身,拂袖对着众位家主笑问:“是吧,各位。谁都没有见过陈相与的手下。”
“如果当年陈相与知道自己要命绝于此,大战前夜,将自己的徒子徒孙通通送走,保存实力留待东山再起也未可知。”他朝向江西泽,阴阳怪气道:“以令尊当年同陈相与的交情,在大战时竞保持中立,真是……难得啊,莫不是受了什么托付。”
江西泽抬起眼皮看着他,目中虽无一丝怒气,却让凤仙门主心中不由生出惧怕之感。
“托付,在哪。”
“围攻明月城时,你们的暗探不是都找过了吗。”
陈相与蹙眉,什么围攻明月城?他死后发生了什么?
凤仙门笑了笑。“剑尊言重了,哪有什么围攻明月城,只不过是我们同明月山庄商讨些事情罢了。”
陈相与向来知道做家主需要厚脸皮,但他没想到会有人如此恬不知耻。江西泽既然说了围攻便是围攻,这孩子从不会添油加醋夸夸其谈。
“都是别去的事情,不提了,不提了。”叶澜出来和稀泥,陈相与更觉事情不简单。刚要询问,突闻一股腥气窜入鼻息,这味道极淡,但对于熟悉蛊虫的人来说却很刺鼻,挥手一抓空中,几粒细小的粉末落在手中,好似什么花粉,仔细看在又在蠕动,目光一凝,呼道:“小心!”脱口同时一把捂住了江西泽口鼻:“屏住呼吸,空中有蛊。”
谈蛊色变,飞卿给众人留下的恐惧何其之大,此话一出竟没有人质疑,赶紧先闭了气,生怕中蛊。
空气中的腥气越来越重,白色的粉末越来越浓,像是雾气一般,在空中袅袅飘着。
陈相与没有闭气,他有飞卿在身,这世间还没有蛊虫能奈何的了他。
但……话虽如此,他身怀金蛊,寻常蛊虫应不敢近身才是。可四散的粉末却一点都没有要避开他的意思,混在其中的蛊虫入体还妄图掀起波澜。
陈相与不由道:“奇怪。”
江西泽被他捂着口鼻,回头嗡嗡道:“什么?”
陈相与没有答话,江西泽亦没有再追问,因为二人同时听到门外传来的嗡鸣之音。
“锵!”站在厅中的凤仙门主率先御剑出窍,一柄蓝光仙剑斜横在身前。
其他人也赶紧御剑,佩剑出窍之音声此起彼伏,众人目光不约而同聚在门口,紧张的盯着。
大门好似被人猛踹了一脚,门扇齐齐向后咧开。一片金色暗影霎时涌了进来,离门最近的人瞬间化为白骨!
顷刻间死无全尸,连一滴血肉都没有了留下,在场者亲眼目睹,心中一下又瘆又凉。
呼吸间那黑影已经散开,竟是密密麻麻的蛊虫,数量之多令陈相与这个蛊宗都叹为观止。
叶澜赶紧用灵力包住周身,形成一个护盾,任那马蜂一般的蛊虫在外蛮撞,一挥剑斩落一片!其他人有样学样赶紧撑起护盾,舞着剑。一时间五颜六色的灵力在屋内亮起,好不璀璨。
江西泽也撑起护盾,干将出窍一片白芒,他的剑气如他本人一般冷冽,灵气是极品白虹,高洁无垢,似茫茫雪地上折出的阳光,亮的人睁不开眼。
第14章 暴露
陈相与看着那白光竟有一瞬间恍惚,一只蛊虫趁机咬上了他的脖子。
“嘶——”陈相与忍痛扯了下来,看着指尖擦到的乌黑血迹,究竟有多少年,没有吃过蛊虫的亏了。
那蛊虫像是蜜蜂一般模样,身上有一卷卷金色花纹,被他捏住肥胖肚子两只翅膀还不停震动,陈相与蹙眉:“金蚕蛊。”恍然抬头看着场中的数量,心中猛的震动了下,一把跨过椅子,抢到江西泽身侧,拉住他胳膊道:“别打了,此地不宜久留。”
江西泽回头,目光落在他颈间乌黑的血迹。“你受伤了?”
陈相与无所谓的抹了把脖子:“别管了,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指着一只被劈落的蛊虫道:“此乃上品金蚕。不畏刀剑不畏水火,你们这样是杀不死的。”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那只看起来已死的蛊虫突然抖了抖翅膀,然后悠悠的飞了起来。
江西泽凝眉,剑气一震:“现在该怎么办?”他周身包着一层白色的灵力,映的神色更加漠然,静静站在那里,剑眉星目,白衣胜雪……与记忆中的那个身影重合在一起,陈相与又是一瞬的恍惚,半晌才道:“擒贼擒王。金蚕为上品蛊,难以炼制更难以驾驭,如今数量这么多,施术者离的不会远。”
江西泽会意,干将抛出,拉着陈相与御剑冲出了大厅,旁人看到虽不知为何但也跟了上去,弱者对强者就是有莫名的追随感,即使江西泽是去做更危险的事,他们也觉得是在谋出路。
那蛊虫好似开了蒙,见二人离去,霎时放弃手下之人追了过去。
陈相与轻笑:“果然。”寻常蛊虫怎会开蒙,这是受了施术者的控制,想要拦住他们。“西子,朝蛊虫密集处冲过去。”
江西泽会意,立刻在空中变向,御剑朝那边冲过去。其他人就没他这般修为,纷纷被逼落下去。
蛊虫疯狂撞击着江西泽撑开的屏障,泛起一道道灵力涟漪。却始终进不去,四周被密密麻麻的金蚕蛊捂住,从外边看,它们俩就像被关在一个金蚕蛊大球中。江西泽全然不顾身处何方,只是顺着一个方向飞速御剑,身躯依旧笔直,脚下的剑依旧稳当。
就这样飞了一会儿后,围堵二人的蛊虫突然哄散,视线瞬间清明。
陈相与道:“下去看看。”
江西泽应声落地,收剑。
二人已飞出别院很远,此地为一片树林,四下皆是灰白桦树,正值初秋,枯叶自枝头洋洋洒洒落着。
陈相与闭眼,凝神听了片刻。四周很安静,不,是十分安静,竟无一只虫鸣鸟叫,即使是秋天,在树林中也应有躲冬的虫,炼蛊之人对于虫声最为敏感,即使一只蚯蚓在一丈土下翻个身的细微的声响都能寻得,可此处真的什么都没有,只闻得风动枯叶沙沙做响。
见他睁开眼睛,江西泽道:“怎么样?”
陈相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
江西泽明白,什么都没有便是最大的异常。“应该就是这里。”
陈相与点头表示同意。
二人踩着咯吱响的枯叶往前走了大概五百米便出了树林,一个半圆形的大墓包出现在面前,墓包两侧染着两排石灯,青色火苗在灯芯上摇曳。
江西泽抬头看着面前两人高的墓门,上面刻着熟悉的神农百草集。“此处是叶家祖墓。”
陈相与随意靠着一旁的石灯,看着跳动的青炎,缓缓摸着下巴思索:那暗处之人到底会藏在哪。从厅中出现金蚕蛊到现在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有什么地方很不舒服,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被自己忽略了。
心头突然一阵激荡,他下意识捂着
同时间干将携剑气自他耳畔擦过。陈相与蓦然回头,干将把一条赤色纹蟒刺中七寸钉在树上,两只猩红眼睛恶狠狠看着陈相与,血盆大口还朝这边张着。
缠在树叉上的尾巴垂下来轰然压断几根树枝。
看着这凶猛的大长虫,陈相与心中的那股异样之感更加强烈,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呼之欲出。但总差一点,这种于脑中似幻似隐,抓不住摸不着的思绪真让人发疯。
江西泽三两步将他护到身后,警惕看着蟒蛇出现的方向。
陈相与嘴角轻扬,面上出现了跟陈皮那张老实脸不符的邪气,自江西泽身后探出头来,看着巨蟒的方向嗓音提高了几分:“阁下既然来了,何不出来一叙?”
树林空旷,话音就在空旷的树林中来回回荡。
许久后,巨蟒背后缓缓浮现了一个人,这人脸上戴着一张金色面具,看不到面容。他好似用了什么隐身秘法,刚才竟一直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