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之中——by将至夜

　　“别管我。”林一直接封了冉闻宁的嘴。
　　我还没说完呢……冉闻宁再次干咳几声，重新振作起来，对林一建议道：“要不去我家吧？我家很近，过去也方便。”
　　翻书的手因为没控制好力度，把纸张给弄皱了。林一摸了摸纸面，看似在心疼把书弄皱，实际上完全被冉闻宁的话给吸引了过去。
　　“我家挺大的，也有客房。”冉闻宁表示了一下自己的热情。
　　林一抬起头，看着冉闻宁问道：“你家什么时候有客房了？”
　　“啊？因为我搬过一次家，现在的房子不是以前那个了。”冉闻宁奇怪地看了眼林一，“你为什么觉得我家没有客房？”
　　林一放在书上的手指顿了一下，在他以前的认知里，冉闻宁家里是没有客房的。他又翻了一面书才回答：“你不像有钱人。”
　　什么话呢？冉闻宁很无语地说：“我是没钱，但是我爸有点钱，你不能光看外表判断别人有没有钱吧？”
　　“所以你要来我家吗？”冉闻宁再次询问。
　　书上的字符开始胡乱起来，林一发现自己没办法静下心看书。他很想这时候把项景中拉过来，但是冉闻宁的问题已经抛在他面前了。
　　“你不应该问我，你应该问问自己，是真的不想让他记起来，还是说在内心里希望他记起来。”项景中那句话又出现在了林一的脑海里。
　　其实之后，项景中还说了一句话：“只要你有一点想让他记起来，那么这种事情对你就是一种诱惑。”
　　的确是一种诱惑。
　　这种诱惑是有毒的。
　　林一抬起头的时候，冉闻宁因为他的长久沉默已经显得有点尴尬了。冉闻宁摸了摸自己鼻子，发现他算是被林一拒绝了，只能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觉得你待西创园不太好。”
　　“可以。”
　　冉闻宁呆住，还没反应过来林一说了什么。
　　林一把书合上，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看冉闻宁傻愣愣的，就重新说了一遍。那两个字很清晰，很好听，像是串联起了两个遥远的时间点。
　　“可以。”
　　当时冉闻宁还不会想到，林一的这两个字，将会打开他世界的另一扇门。
　　等冉闻宁回神的时候，他感到自己是把一尊武神请进了家门。邀请之前，冉闻宁信心满满，觉得自己可是哥哥，要为池拓这个不负责任的队长挑起重担。
　　但是成功之后，他后脑壳发麻，觉得莫名的紧张。他心虚地感到自己就是个弟弟，他觉得林一其实挺强的，不需要他管。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冉闻宁嘴上还是：“好的，好的。”
　　“爸，我过年家里有个朋友要来住，你别在家怼我，那人可凶了，要是看你不爽，我们全家都要被说。”冉闻宁蹲在自己房间的小角落，给冉军发消息。
　　冉军直接一通电话打了过来。电话那头冉军大声问道：“怎么了？你是不是有朋友违法犯罪了？我告诉你，别带什么恶劣分子过来。”
　　“不是！他没违法！”冉闻宁连忙解释，“爸你知不知道熊孩子这种存在？”
　　“我知道啊，你小时候就是啊。怎么了？你外面把别人姑娘肚子搞大了？现在带小孩回来？”冉军一顿灵魂三连问。
　　“不是啊，他就是我朋友，成年了！我意思是你别家里拿鸡毛掸子揍我，这个人只要是他看不爽的东西，管你是什么长辈还是当官的，一起嘲讽你。”冉闻宁挑着重点说。
　　冉军皱了眉头，骂道：“那你怎么和这种人当朋友？”
　　冉闻宁蹲在小角落，沉默了。他叹了口气，说：“这都是命。”
　　很好，冉军这里解决后，冉闻宁再跑到林一那里。他支吾半天，友情告诉林一：“我爸脾气不太好，我经常被他揍，你也当心点。”
　　林一看冉闻宁跟看白痴似的，他很轻蔑地对冉闻宁说：“那是你，我不会被揍。”
　　哎，得，看你俩到时候会不会互掐，反正我两边都说过了。冉闻宁溜回自己房间就开始打包剩下一点东西。
　　冉闻宁家在隔壁市，虽然近，但是他没车，车是他老爸的，一般就回家才会去开，因此只能和林同学一起打车回去。
　　冉闻宁到家的时候，心情紧张地摁了门铃。周芳和蒋康他倒是不担心，但是，爸，你可得给我点面子啊。
　　门是周芳开的，她一打开就看到了冉闻宁，在他旁边还站着一个模样相当好的男孩子。周芳想起冉军说过儿子要带朋友回来过年，所以提前有心理准备，但是看到林一的时候，她还是傻在原地。
　　这是电视上的明星吗？
　　蒋康看自家老妈站在门口不出声，就跟着过去看，当他看到林一的时候，想到的东西可比周芳远多了。他满脸不信和震惊地望着冉闻宁，那表情分明在说：哥，你居然出柜了？
　　“我们先进去吧。”还是冉闻宁开口说。
　　“对对对，先进来吧，这位是闻宁朋友吧，长得真是标致。”周芳笑着将门前两个人迎了进来。
　　林一看到周芳的时候，眼神其实并不是平常的冷漠，而是隐隐透露些回忆。他在那个女人身上确实感受到这个家已经换女主人了。
　　这栋房子很陌生，比起冉闻宁以前的家，面积上大了很多，但是住的人不多，因此显得有点冷清。冉闻宁和林一进去后，房子才变得有生气了些。
　　“你爸还要过段时间才回来，你们先坐下吃点东西吧。”周芳拿出年货和水果，招待林一。不过林一并不太感兴趣，只是道了声谢谢。
　　蒋康在旁边寻问林一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林一。”林一很平淡地回复。
　　这个人好高冷啊。蒋康好奇问：“你名字为什么叫一？”
　　“写着方便。”林一简单回复。
　　虽然高冷，但是还算有趣。蒋康笑着说：“你以前名字很复杂吗？”
　　对于这个问题，林一没有回答。他站起身对冉闻宁说道：“我要把行李放一下。”
　　客房在一楼，冉闻宁帮林一把他的箱子拉进去。林一随便放置了箱包，便告诉冉闻宁要去他的房间待着。
　　“我不太喜欢待在客厅，你弟弟的问题很多。”林一解释。
　　冉闻宁比较了解林同学，便答应了他的要求。他去跟周芳说朋友要去自己房间玩，等到饭点他们会下来的。
　　在进入冉闻宁的房间前，林一回想起了一些事物：那时候冉闻宁喜欢把床放在西北角，床的对面是书桌，东面是书架和沙发，在书架和床之间一定会有一扇明亮的窗。
　　门打开后，里面的布局完全一样，如同以前那般，未曾改变。
　　冉闻宁走进卧室，踩在地毯上，向门口的人招手。那一瞬间，这个人的身影仿佛缩小一般，回到了五六岁时的样子，他笑着对着门口说：
　　“晏麟，进来吧。”
　　“林一，进来吧。”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重合在窗前，让人分不清究竟是在哪个时间点。但最后，他还是变回了二十多岁的模样，带着些疑惑问道：“你在门口不进来吗？”
　　林一表面上没有任何波澜，他藏起眼里的追忆，直接踏进了这扇门。


第119章 过年二
　　冉军回家的时候，就看到了儿子所谓的“熊孩子”。这孩子不仅不熊，而且好看的很，已经长大得相当标致了。
　　冉军当场就眉毛一挑，把冉闻宁拉到跟前，厉声质问：“你把谁家孩子拐来了？”
　　“我没拐他啊。”冉闻宁工作保密，不能说林一是自己的同事，只能解释：“我不想看他在外一个人过年。”
　　这话一出，冉军表情更加黑了，他直接拎着冉闻宁衣领子反问：“这种漂亮孩子，谁家父母会放出来？你哪拐来的？给我说！”
　　“林一真不是我骗来的。”冉闻宁真是哭笑不得，“我说的是真话。”
　　林一看冉闻宁的爸爸都快打他了，只能开金口说：“他没拐我，我自愿过来的。”
　　冉军扔开冉闻宁，走到林一跟前，耐心劝说：“孩子，有什么事家里不能回呢？叔叔家里随便吃一顿就好了，还是家里年味最好。”
　　“爸，我跟你说，他自立得很，没事的。”冉闻宁被老爸扔开后，刚好被蒋康接住。
　　“你小子给我闭嘴。”冉军回头呵斥道。
　　见这一家子吵吵嚷嚷的，林一叹口气，交叉着双手在胸前，惊为天人地说道：“我没父母。”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还是周芳笑笑打圆场：“你这孩子，这谁没父母呢？”
　　冉军觉得问题更大了，他走到冉闻宁身边，小声说：“你这朋友年纪这么小，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我，我不知道。”冉闻宁都不晓得林一的话是真是假。林一这人不太开玩笑，这话听着像是真的，但是没父母这种设定，又感觉虚假的很。
　　“这样吧，先吃饭，闻宁你等会儿好好问问。”冉军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这还没除夕呢，饭菜的种类数量都快接近年夜饭了。周芳很热情地准备了一大桌饭菜，反正人多外加有客人，肉菜总归多点好。
　　冉闻宁吃的时候看林一在挑白菜里的生姜。周芳作为外省人，喜欢在炒白菜里面放姜丝，一开始冉闻宁十分吃不惯，现在才逐渐适应了。
　　“为什么不是胡萝卜？”林一很轻地问。
　　冉闻宁想起以前妈妈喜欢炒白菜的时候用胡萝卜丝，不过现在家里换女主人了，周芳烧什么他吃什么。林一和他胃口意外的像，于是冉闻宁按照自己的喜好给他夹了些菜。
　　经冉闻宁观察，林一喜欢吃的，其实就是那些和妈妈烧法很像的菜，那是一些会加糖的，清淡的食物。看来他俩是同一个地区的人，喜好差不多。
　　晚饭过后，冉闻宁就要肩挑着全家的重任，去好好问问林一家庭的事了。他把林一叫到自己房间，打算仔细寻问。
　　在进冉闻宁的卧室前，林一又想起了一些往事：他进卧室会先把书桌前的椅子拉开，然后转过来对着整个房间。
　　冉闻宁打开卧室房门后，习惯性地来到书桌前，拉开自己的椅子坐了上去，等他转过去的时候，林一正坐在沙发上看着他。
　　“你真没父母吗？”冉闻宁看着林一，觉得他身上那种冷清显得有些孤寂。
　　“对。”林一说的时候，并不觉得有什么难过。
　　“你有见过他们吗？”冉闻宁柔声问道。
　　“没。”林一摇了摇头。
　　“那你都不知道他们在哪。”冉闻宁惋惜地叹了一声。
　　“这个知道。”林一从冉闻宁的书架上取下了一本书，正在阅读。
　　冉闻宁一听来了兴趣，他追问：“在哪？”
　　林一看了他一眼，很平淡地说：“在梦境。”
　　卧室内陷入了一阵沉默。冉闻宁突然明白林一为什么那么强了，就像池拓那样，他们的强都是有道理的。很多人的背后都是别人的牺牲。
　　“对不起，我不应该问你这些问题。”冉闻宁从自己抽屉内拿出一枚书签，递给了林一。
　　林一接过冉闻宁的书签，表示没关系，“你们都很好奇我，不过我的信息很苍白，如果你全部都知道，就会发现我这里其实什么都没有。”
　　“只不过是一片空白。”林一看书时，那种好听的语调缓缓而出。
　　看着他低头读书的样子，冉闻宁觉得林一身上泛着他本人都没有察觉的哀伤。那是一种透明的，无形的，可以沉淀到最深处的哀伤。
　　只不过是一片空白。
　　为什么他会说这样的话？
　　冉闻宁发现他其实很不了解林一这个人，明明大家当室友都大半年了，关于对方的过去他却一无所知。他认为自己应该说出内心的一些真实感受。
　　“我有点怕你。”冉闻宁坐在林一脚前的地毯上说。
　　林一翻书的手停了下来，他看了眼冉闻宁，又默默低下头。“我知道。”
　　“你太强了，对我很严厉。”冉闻宁继续说，“但是我觉得你是对我好。”
　　“只是，我还是有点怕。那些都太疼了。”冉闻宁的声音低了下去。
　　林一感觉自己看不进书，便干脆合上了书本，把它放在了沙发上。他看冉闻宁的样子，感觉冉闻宁在暗示一些东西。他直接问道：“你希望我对你温柔些？”
　　冉闻宁坐在地毯上，揪了半天人造毛。虽然他是这意思，但是他不太好意思说出口，毕竟林一小他好几岁呢。
　　“你需要说出具体的方式，不然我很难理解。”林一算是退让了，他给了冉闻宁自己说话的机会。
　　冉闻宁脑子冒烟，为什么这还要他自己说？林同学你揍我的时候，那个力道你自己没感觉吗？这到底是揍人还是杀人？
　　不过那些挨揍的日子，冉闻宁已经熬过去了，他现在在梦境里不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能力。他的“渔舟唱晚”根本演奏不好，那雨下得乱七八糟，时大时小。
　　“我现在不太会用能力，请你不要通过暴力教会我。”冉闻宁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林一挑了下眉，他表示：“不那样的话，效果会很慢。”
　　“就没什么开挂道具吗？实在不行，我可以氦金。”冉闻宁在地上乱说话。
　　林一坐在沙发上认真考虑起来，他突然记起了什么，然后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林一拿着本东西走了回来。
　　当看到林一手里的玩意时，冉闻宁的瞳孔在几秒间放大，后背直接燃烧起剧烈的羞耻之感。他哆嗦着嘴，不敢喊出那玩意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