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之中——by将至夜

　　冉闻宁不知道林一会被带到哪里，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自己说的喜欢，也不知道林一最后说的那个梦境名字是什么。
　　很多很多的不知道，渐渐汇集起了悲伤。冉闻宁没有选择回家，而是直接住了酒店。他在浴室的喷头下，淋着热水开始哭。
　　少了这个人之后，他才发现自己没了保障，不会有人逼着他变强了，不会有人嘲讽他了，不会再有那么一个好看的人天天坐在二楼的沙发上看书了。
　　他在“光耀”的卧室，对面将不再有室友。
　　等冉闻宁出来的时候，他看到自己的手机上面全是未接来电，大部分是池拓和江雪涛的电话，有两个是爸爸的电话。他先把冉军那里的消息回复了，再回拨了池拓的电话。
　　“冉闻宁，你没事吗？”池拓的声音传来。
　　但是冉闻宁回不出一个字。
　　“你现在在家里吗？”池拓寻问。
　　“我没有回去，我在酒店。”冉闻宁整个人躲在被子里接电话。
　　“你说一下地址吧，我现在过来。”池拓问完就挂了电话。
　　差不多过了一小时，冉闻宁的房门就被人敲响了。他开门的时候看到了池拓和江雪涛，他们两个人连夜赶来找他。
　　看到队友的瞬间，冉闻宁的心才踏实了一些，紧接着就是排山倒海的自责。他哭着对池拓和江雪涛说：“我不应该把他带回家，他如果在西创园，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这和你没关系，他被人注意了。”池拓抱着冉闻宁，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江雪涛也劝说道：“我们没法预知，有些事情注定的。”
　　“队长，涛哥，你们今晚陪陪我。”冉闻宁觉得自己一个人熬不过这个夜晚。
　　……
　　在运输尸体的车辆内，项景中正坐在林一的旁边。他用手扶着额头，不停回想着尸体上的细节。那些扭曲断裂的肢体不断告诉自己这个人已经无力回天了。
　　手机开始震动，项景中拿起手机看到来电的时候，就知道那边的人已经得知消息了。
　　他接起电话，那头的人说：“先走正常程序，等会儿调车换人，剩下的事你知道怎么做。”
　　项景中表示明白了，接着那头的人忽然冷笑一声道：“你要对此负责。”
　　林一要离开站点这么多天去冉闻宁家的时候，项景中是拒绝的。那天他把林一叫到自己办公室，但是林一的意思很明确，他已经答应冉闻宁了。
　　“你不能离开一些范围，这很危险。”项景中泡了杯红茶递给他。
　　林一坐在椅子上告诉项景中：“你说过的，如果我有一点想让他记起，那么这就是一种诱惑。”
　　“你明明应该更理性。”项景中提醒道，此时他的语气已经有些重了，“‘镜花水月’梦境里守旧派的任务被如此破坏，邵问铭那里会有动静。”
　　“你不应该用冉闻宁为我当盾牌。”林一看了眼红茶，对项景中说。
　　然而项景中眯起了自己的桃花眼，笑着说：“我没用他，算计到最后都会变成一种博弈，守旧派会选择谁已经不在我的判断范围内了。”
　　“那我便跟他回去吧，万一他出了什么事，迪安娜的能力就没法使用了。”林一说完就起身打算离开。
　　“他们也不会同意的。”项景中在林一背后说。
　　但是林一漠然地看了项景中一眼，他冷声道：“这种事你去处理，说服他们，让他们同意。”
　　项景中的确说服了别人，但是反过来自己也要承担起全部责罚。
　　林一尸体的车辆在停留的途中，被悄悄调换了，新的尸体将会运到站点直接火化处理，不留下任何痕迹。而他本人的尸体则被运送到一个更远更偏僻的地方。
　　他的尸体最终也会是一样的处理结局，只不过在那之前，要被人检查。这具尸体来到郊外，那里有一些稀散的别墅区，这里看似高档，实际上所有的房子都是无人居住的。
　　这是一片鬼区，但是却在外面显示为有人居住。
　　林一的尸体运送到的时候，那里已经等待了一些人。其中一位年迈的老人在看到项景中的时候，直接走上前。他明明上了岁数，但是步伐苍劲有力，竟然迈出了一种气势。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
　　老人没再多说其它的话，向旁边的人示了个眼神，剩下的助手就把林一的尸体运送到研究室内了。
　　项景中没管脸上的疼，他看着林一消失在视野中，最后只是叹了点气。
　　“老爷子很生气。”一位带着细框眼镜的男人对项景中说。他衣着正装，挺拔干练，手上带着白手套，像是有洁癖的样子。
　　项景中看了他一眼，有些无奈地说：“你们拦不住的，如果他想出去。”
　　“但是至少不应该让他死亡。”男人扶了一下自己的眼镜，“站点会调查尸体，可能会察觉异样。”
　　项景中耸耸肩，“尸体已经换了，不会查到了。”在站点那里，他有很多方法控制住信息的流通，让林一死得平平淡淡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是林一的这具肉|体，是不能回收给站点的。
　　男人笑了笑，摸着自己的白手套温和地说：“看来你最麻烦的事是要挨老爷子的骂。”
　　“你要帮我挨骂吗？项裴。”项景中看他的堂弟在那里有些笑话他的样子。
　　项裴摇了摇头，认真道：“这件事很严重，除了你，我们也会被说。”他整理好自己的白手套，准备跟进研究室，顺带给自己的堂哥说了一句：“以后多加小心。”
　　研究室内，尸体上的白布被拿开。尸体的样子算是惨状了，上面充满了脊柱骨折、内脏破损、大出血等等致命伤害，但是致死伤却是头部的子弹。
　　“守旧派，项景中冒险了。”项裴看到取出的子弹在那边说。
　　老人检查完尸体生气地骂道：“没用，这就是他带来的好结果！”
　　因为老爷子的这一声怒喝，在场还有两个研究人员都显得有点害怕。老人对两位助手摆摆手，说道：“你们先出去。”
　　老爷子穿着白大褂，他惋惜地看着林一的尸体说道：“项裴，把‘天使’的尸体处理一下吧。”
　　“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再次醒来。”
　　这具身体的机能已经全坏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项景中坐在一间研究室内，他看着前方的培养容器，突然很奇怪地笑了一下。项裴正坐在他旁边，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个人心中有一些把握。
　　“你在想什么？”项裴正在整理自己的白手套。
　　项景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培养容器内的身体，轻声道：
　　“他很快会再次醒来。”


第123章 黑伞
　　这个年过的不平坦，前几天美好的像烟花盛开，之后几天就是掉落的尘埃。冉闻宁面色惨淡地回到西创园，二楼那里林一的房间已经空了下来。
　　他和池拓、涛哥一起在林一的房间整理东西。打扫的时候，冉闻宁才发现林一屋子里东西少的可怜，大部分都是书，书的内容涉及哲学、心理学，还有少部分感情类的。林一好像一直试图在理解这些高深的人类想法。
　　除了书和一些必要的生活用品，他就没有其它任何一点兴趣爱好了。他们三个人半天就把林一的屋子打扫完了。冉闻宁发觉真的如同林一所讲那样，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空白。
　　林一留给冉闻宁的，只有那些挨揍成长的回忆，以及一枚书签。冉闻宁拿出那枚书签，看着它眼睛就开始发酸想落泪。这枚书签精致得像它的原主人，漂亮锋利。
　　林一告诉冉闻宁这枚书签是梦境信物，但是冉闻宁拿到它后，没有进入过特殊梦境。他不知道林一给的东西有没有梦境效果，但是他能确定这玩意有哀伤效果。冉闻宁每次拿出来看，都很想哭。
　　冉闻宁很后悔一些事情，第一件事是把林一带回家过年，第二件事是他没有好好回答那个问题，他应该大声用全力告诉林一“我喜欢你模样的”。
　　而且在天台上，是林一突然把他推开，也就是说那时候，死的人其实应该是冉闻宁。
　　冉闻宁现在变得有些恐慌，总是喜欢自己一个人蹲坐在房间角落。当时他明明没有听到枪声，但是在每一个噩梦里，林一向后倒下时，那些烟花炸开的声音就是一道道枪响。
　　他想跑过去拉住林一坠落的身体，但是脚却固定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林一翻落下去。等到冉闻宁下一次眨眼后，他又站在了街道上，一个黑影落在他面前，直接摔成了肉泥。
　　啊！
　　冉闻宁喘着粗气从床上惊醒，他摸黑走上三楼，敲开了池拓的房门。
　　“拓拓，我和你睡。”冉闻宁抱着自己的枕头要求和队长一起睡。
　　池拓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看到墙上的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多。他看冉闻宁面色不好，估计是做了什么噩梦，便答应了他。
　　“我睡不好。”冉闻宁躺下来看着天花板说。
　　池拓回想了一些事情，告诉冉闻宁：“姐姐刚出事那会儿，我也睡不好，那时候都要抱着人睡。”
　　要是在平时，冉闻宁或许会追问一下八卦，问问池拓抱着谁睡觉，但是他现在没有心思，只觉得每个夜晚都很难熬。
　　“我总是梦到他掉落在我眼前。”冉闻宁不敢闭上眼睛，那画面会冲出来。
　　池拓伸手摸了摸冉闻宁的头，看着他说：“别怕。”
　　冉闻宁也转过头看着池拓，他想起池拓失去了妈妈，又失去了姐姐，现在还失去了队员，其实比他惨多了。只不过池拓经历太多，已经有些麻木了。
　　“拓拓，你现在不怕吗？”冉闻宁问他。
　　池拓摇了摇头，他其实觉得自己冷漠了许多，对于林一的死没有以前那么难受。可能最重要的原因是因为他有目标，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指向一个人：邵问铭。
　　但是现在让冉闻宁早早卷入这种仇恨之中，这样的做法并不好。池拓只能说起心灵鸡汤，从以前自己没那么强，差点犯错开始讲。
　　“我曾经差点酿成大错，有个人帮了我，我后来追赶他，现在已经和他平起平坐了，我不怕是因为我变强了。”池拓躺在床上说。
　　冉闻宁抽泣了一下鼻子说道：“能帮我变强的人死了。”
　　“……”池拓停顿了会儿，才说：“我也可以教你。”
　　“拓拓，你实话告诉我，你用能力教我，我会不会死？”冉闻宁看着天花板问。
　　“是有点危险。”池拓不可否认他的能力杀伤力比较大，然后他听到冉闻宁的抽泣声更响了，后来直接在他旁边哭了起来。
　　最终冉闻宁还是睡着了，是哭累了才睡着的。
　　第二天池拓告诉冉闻宁，现在“光耀”因为少了个人，所以队伍的阶梯级别会下去，不过项景中在调人，最近会补充上来，他们队伍或许还是会停留在第二阶梯。
　　来人是谁，冉闻宁不在意，他失去了林一以后，才觉得曾经的人很好很重要。他觉得自己有点欠，现在竟然想让林一再说他几句话。
　　“你是有点丧。”很熟悉的声音在冉闻宁背后响起。
　　冉闻宁回头看到吴昆峰站在他身后，他奇怪地问道：“你来我们宿舍干什么？”
　　“我转方向了，帮你们‘光耀’干活。”吴昆峰拿出自己的手机展示给冉闻宁看。他们的工作软件上面，小队人员下面的划分，少了林一，多了吴昆峰。
　　冉闻宁感觉心里又有些酸楚，他开口对吴昆峰说：“你比他弱，拉低了我们‘光耀’的平均水平。”
　　“拜托，一直拉低平均水平的人难度不是你吗？”吴昆峰想着自己好心离开“克维达拉”帮你们开拓者出力，结果不仅没感谢他，冉闻宁这家伙居然还嫌弃他弱。
　　当初在雪山梦境第一次见“光耀”的时候，吴昆峰就应该把重心放在冉闻宁身上，他很后悔那时候没好好揍冉闻宁一顿。
　　其实他以为冉闻宁和林一关系没那么深，但是冉闻宁这几天精神状态很不好，是全队被影响最严重的人。吴昆峰是万万没想到冉闻宁这家伙如此有毒，竟然能被一个男人揍出感情。
　　“我也想追赶上你们。”冉闻宁垂着头无力道。
　　吴昆峰拍了拍他的肩膀，真心说：“你成长很快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但是冉闻宁的头垂得更低了，他看着自己的双手，眼神暗淡地说：“还不够，还远远不够，这样下去不行的。”
　　“我可以帮你，不过我的能力只能锻炼你的信念。”吴昆峰表示。
　　冉闻宁抬起头，眼神格外认真，他对吴昆峰道：“不管是什么，只要我现在能学，我都愿意，我去申请‘克维达拉’梦境，你教我吧。”
　　池拓级别太高，冉闻宁接不住他的意识能力，但是吴昆峰稍微好一些，他可以先向这个人学习。
　　“可以，你来吧。”雪山的资质者点点头，愿意分享自己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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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四月，已回春。
　　那种季节的绿遥远而又让人感到无法触碰。它明明象征着生机。
　　阴天，男人手捧鲜花行走在台阶上。他寻找到那块写着两个字的墓碑，将鲜花放在她面前。
　　男人拿出手帕很细心地擦拭着墓碑。黑白照片上的女人还是留有着韵味，她的儿子和她在模样上有着很多共同点。
　　“妈妈，我前段时间失去了一个朋友。”
　　“我很久以前也失去了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