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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邪——by奶口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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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是见过此人?”那衙内瞪着眼道,“若是见过就如实禀报,包庇者与贼人同罪!”
  店小二一听,断是不敢糊弄官府,忙领人上楼。
  紧闭的木门被一脚踹开,房内弥漫着清苦的草药味味道,桌上瓷碗中汤药残渣还带着温度,而屋里却已经空无一人。
  店小二双腿一软,险些跪下,哆哆嗦嗦道:“官兵大人,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容沅瑾遥见官兵心中就生怯,扯着一旁没心没肺悠然闲逛的游邪便走,游邪边被他拽着后撤,边忙从怀中掏出几个铜板丢在小摊上:“相公,哎相公慢点……”
  待官兵走远了,容沅瑾才松了一口气,游邪将怀里捧着的栗子糕递给他,含糊不清地说:“味道不错,尝尝?”
  容沅瑾半是生气半是无奈:“这都什么时候了,娘子怎么还顾着吃……”
  “口腹之欲乃人之本能。”游邪拆开油纸,捏起一块栗子糕送到他嘴边,“放心吧,若是区区几个凡人便能轻易识破我的易容术,那我这八百年道行岂不白修?”
  容沅瑾只得张口接下他手中糕点,含混轻语:“但愿如此。”
  游邪着一袭青色布衣,往常散下的墨丝高束脑后,浓眉如剑,明眸如星,只略微施展一点易容奇术,变与昔日模样大不相同。
  他从小贩摊前捏起一支雕花木钗,随口与容沅瑾闲谈:“说来这慈安城还真大,许多年前我游历人间时曾途径此地,当时还未如此繁华,如今真是今非昔比。”
  “公子真是好眼光!”那小贩凑上来,“这钗子可是用上好的乌木雕刻的,你看这钗上雕纹如此精美细腻,送心上人再是合适不过……”
  “娘子喜欢?”容沅瑾在一旁小声问。
  “随便看看。”游邪摇头,将钗子放下,笑道,“只是想到我曾有支相似的。”
  容沅瑾转头看了一眼那支钗子,莫名觉得是有几分熟悉,还没等思绪收回,垂在身侧的手被人握住。
  游邪望着街上拿着风筝跑过的孩童,转头看着容沅瑾,眼中酿起浓浓的笑意:“小相公,你不是想知道神仙如何腾云千里?”
  “嗯?”容沅瑾还没回过神,游邪拉着他朝东侧窄巷跑去。


第17章 撞怀
  晌午一过,风卷云残,万丈高空之上视野开阔不少,见容沅瑾兴致勃勃,游邪便寻了处风景好的地方同他游赏。
  直至傍晚,两人才在附近的镇子上找了家客栈投宿。
  容沅瑾下午呛了风,咳得眼尾沾绯,盈水的眸里却还含着兴奋:“原来神仙俯瞰人间时,我们当真如此渺小……”
  游邪把热水倒满浴桶中,关好房门,剥了容沅瑾的衣裳,拦腰将人抱进桶里:“都怪我一时疏忽,带你吹什么风,害你又咳。”
  “老毛病了,没有大碍。”容沅瑾不当回事,俯在桶边,去牵游邪冰凉的手,“娘子也吹了风,不如一起泡吧。”
  游邪道好,走到床边将被褥摊开,解了衣裳,敞着中衣过来,迈进桶里。
  热水轻柔地包裹着身体,容沅瑾的脸被热气蒸得泛红,待游邪坐进桶中便贴了过去,靠在他怀中闭眼小憩。
  游邪将他肩头打湿的发丝拨到一边,从背后拥着他,掌心置于容沅瑾丹田处,不动声色地为容沅瑾渡去真气。
  容沅瑾双眸轻阖,胸腔下的烧灼瘙痒被缓缓流入身体的真气抚平,他抬手覆上游邪的手背,许久才开口:“娘子。”
  “嗯。”游邪闻声向前倾身,将下巴搁在容沅瑾肩头。
  容沅瑾沾着水汽的眼睫漆黑,声音轻淡:“我眉心是不是也落了印记?”
  游邪一僵,掌中运着的真气顿时泄了,他怔怔地看着容沅瑾:“说什么呢,怎么会……”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的。”容沅瑾睁开眼睛,眼中晕着一层潮湿的雾气,他抬手摩挲着自己颈上那颗木珠,“若不是这颗珠子,我这口气,恐怕早在七年前就该断了。”
  游邪眉头蹙紧,想要反驳,却说不出话来,心中堵闷得厉害。
  “这珠子是你给我的吧。”容沅瑾偏头问他。
  游邪:“……你又知道了。”
  容沅瑾轻笑了一声,在他怀中转了个身,垂着湿漉漉的睫毛,舀起热水淋在游邪冰凉的肩膀上,温声道:“你今日提起那钗子我才想起,那支钗上的花纹与我这颗珠子有些相似……我想,莫非七年前便是你救了我?”
  “……嗯。”游邪稍稍垂眸,望着他泛粉的鼻尖,“七年前,你从山崖上跌下来,我恰巧经过,被你撞了满怀。”
  七年前,苍岈山。
  这苍岈山早年间因地势陡峭、猛兽频出闻名,由此鲜少有人进山,连同附近的猎户都情愿舍近求远到其他山头涉猎,久而久之便滋养出这样一个草木繁茂,灵气凝集的修道圣地。
  地是宝地,却不适宜久居。
  游邪在此山中修炼百年,得道后自立仙府,却时常想念苍岈山中那池灵波碧谭。
  那日便是如此。
  那裹着单薄血衣的小少年从山崖滚落时,游邪刚从极寒刺骨的灵潭中出来,浑身冰冷至极。他正扬手将贴在背上的湿发挽起,眸光瞥过一黑影朝他砸来,下意识伸手接了一把,那小少年便结结实实地砸进他怀中。
  怀中人的衣衫被崖壁的枝杈挂得几乎难以蔽体,泥土混着血液糊了满脸,双目紧阖着,在游邪怀中打着哆嗦,也不知是疼得还是冻得。
  游邪皱着眉头探了探他的鼻息,甚是微弱,恐怕命不多时。
  游邪本就不是爱管闲事之人,逆天改命又是大忌。他将人放下,穿好衣裳打算离去,不料那小少年竟在这时醒了,一双湿润的杏眼怯生生地看着他,声音虚弱:“……是你救了我吗?”
  游邪愣在原地,一时之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那小少年等不到回答,竟扶着寒石艰难地撑起身,绷着一张小脸少年老成地拱手作揖,糯糯地说:“多谢恩公出手相救。”
  这一声恩公将游邪叫得眼皮抖了三抖。
  小少年见他表情不对,误以为是自己礼数不周,“噗通”一声跪下来,前额结结实实得磕在地上:“大恩无以为报,沅瑾这条命是恩公救回来的,以后便是恩公的了。”
  游邪头皮一乍,僵硬回道:“不……不必如此……”
  作者有话说:
  赶恩公上架


第18章 白狐
  容沅瑾听到此处笑了起来:“于是你便真的救了我?”
  游邪叹气:“领了恩公的礼,冠了恩公的头衔,自然得救。”
  桶中水有些冷了,游邪从水里起身,将容沅瑾抱起,替他擦拭完身体后把他塞进被窝里。容沅瑾凑过来环住游邪的腰,追问:“然后呢?”
  “你一介肉体凡胎之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虽说小命保住了,但一旦落下病根,久而久之眉心自然会浮摄魂印,我便想取一缕灵识庇护你。”游邪下颌抵在容沅瑾头顶,“本想直接将灵识渡给你,奈何你当时过于虚弱,根本无法承受,我手边又没有合适的物件,只好取了木钗化珠,发丝做线,弄了个小玩意儿,将灵识封于其中。”
  游邪勾住他颈间细丝,把木珠拿到手上把玩:“也算是个信物。”
  “信物?”容沅瑾心中一惊,瞪大了眼睛抬头看他,“你从那么早便……”
  “想到哪里去了。”游邪搓了搓他皱起的眉心,眼中挂着无奈,“当初我的确动过留下你的念头,但并非如今这种……只是当时见你乖巧伶俐,我又孤身寂寞,便想着收你当义子养在身边逗乐也好。谁知你一心念着回家,叨扰得我耳根都生了茧子,没两天我便被你烦得将你送回家去了。”
  容沅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竟是义子……那你为何后来又截我花轿?”
  游邪将他拥进怀中,轻声问:“多年前,你救过一只白狐,还记得它吗?”
  “是了,那只瘸腿的……你怎么知道?”
  游邪轻抚着他凉滑的长发,眼神愈发柔和起来。
  “我借了那白狐的眼睛,一直在看你。”
  那时,容沅瑾刚随竹青到蔺乡落户。他性子内敛,不善言辞。每每见同龄人三五成群时,都心里艳羡,却又不敢上前搭话。
  若是有人唤他,他便凑过去;若是没人唤他,他便就只肯远远地待着,望着他们嬉笑欢游。
  这样时间一长,大家在私下里便对他颇有微词,说他不合群,久而久之,他们都不愿再带他玩了。
  而捡到那只瘸腿的白狐那日,容沅瑾正从学堂回来。
  他途经一座土地庙,忽见几个小男孩儿朝庙外墙角掷了小碎石子,黪青的墙角地上团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白狐,狐狸眼睛虚觑,巴巴地望着他。容沅瑾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上前呵斥走了几个小孩儿,才将那可怜的白狐抱起,带它去向山林:‘’可怜狐儿,且快些,归家去。”
  他把小狐放了下来,那只小狐狸又跌倒在地上,容沅瑾这才注意到它脚上有伤。他思索片刻,决定先把它带回家里再说。
  待到回家之后,他同竹青一起替它把毛发清洗干净,帮它包扎好。因为它有伤,没办法走路,他又担心小狐再被人欺负,便养在了院子里。
  容沅瑾在私塾的时候无人可以谈天论地,有烦心事又不肯与竹青讲,怕竹青为他操心,便只好同白狐一一说来。
  月余,白狐的腿脚恢复了,竹青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了,他实在没有办法照料它,便将它送归山林了。
  那之后,他与白狐便再不复相见。
  “后来夜里还偷偷抹了几回眼泪?”游邪笑。
  容沅瑾脸有些红,闷嗯了一声:“毕竟养了那么久,有了感情,怎能轻易割舍。”
  游邪摸着他清瘦的脊背:“起初我也是闲来无事,见你总一个人待着,看着怪心疼人的,便不时过来找你玩。”
  “有吗?”容沅瑾抬头,神色不解,“我怎么没再见过你?”
  游邪扬眉:“……或许是你没认出来?”
  容沅瑾愣愣。
  游邪思索着,粗略数出一二:“街边的小贩,枝头的雀儿,临街的书生……哦对,有一次还扮了你们书院告假的小胖子。”
  “啊!”容沅瑾恍然,“我真是迟钝,竟从未留意……”
  游邪轻声笑了。
  手臂忽然有些痒,容沅瑾抬手,手背倏地触碰上一片微凉的绒毛,他怔了一下,忙从游邪怀中挣出来,边掀被子神色慌张道:“什么……”
  游邪衣衫大敞着,露出精瘦苍白的胸膛,薄衫下探出一条蓬松的白色狐尾,毛茸茸的尾巴轻轻勾住他的手臂。
  容沅瑾惊喜万分,抬手想碰,又不敢:“娘子,这是……”
  游邪侧身躺在床上,白皙的手臂撑在脑后,三千黑发铺了一枕,乌黑的发丝间冒出一对白色绒毛的尖耳,耳内泛着浅嫩的淡粉。
  “你以前总爱摸着白狐的耳朵,与它谈心,不记得了吗?”
  “可是,那毕竟是白狐……”眼前的却是个活生生的人。
  游邪笑了,拉着他的手道:“别怕,是人是狐有何区别?左右都是我,都是你。”
  容沅瑾闻言耳根更热,眼见那双狐耳触手可及,仍是从前模样但心境却不同往日。他趴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抬手去触碰游邪头顶的狐耳,指尖下的耳朵敏感地颤动了一下。
  游邪问:“好摸吗?”
  容沅瑾脸泛薄红,眼尾勾起一抹有些稚气的笑,他得了趣,动作也愈发大胆,叹道:“从前总听人说狐妖最会偷心,你虽不是狐妖,这副模样出现时也是十分可爱,一颗心恨不能直接给你。”
  “你这颗心自然是要给我。”游邪将尾巴垂在他腰间轻轻甩动,由着他玩,“不止这一生给我,往后也给我。”
  “这怎么……”容沅瑾动作一顿,似有所想地看向他,认真地说,“你想要,我自然双手奉上。”
  游邪细长的眸里含满了盎然的春意:“好相公,君子一言,你以后可别忘了。”
  夜深了,容沅瑾也玩累了,倚在游邪怀里昏昏欲睡,怀中抱着游邪幻化出的雪白狐尾,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狐尾上光滑柔软的皮毛。
  容沅瑾阖着双眸,长睫乖顺地垂在眼上,嗓音散漫而轻细:“娘子。”
  游邪应声后,半晌没等到回答,他听着耳边均匀平稳的呼吸,轻轻扬手,无声将房中烛火熄灭。
  怀中人略微调整了一下姿势,将他的手拉到自己腰上,许久后,低声开口。
  “以后别再往药里添东西了。”


第19章 终章
  “虽有一缕灵识相护,但毕竟顶不上几年,加上书生执意不肯再饮恋人心头血续命,这邪神哪怕心中有百般不舍,到底只能随了他的意愿。”
  “二人定下生生世世之约,但这茫茫浮世,要寻一人如何容易?邪神心知此事难如登天,却仍应下了他。”
  “又过数年,二人长厢厮守终难抵过病痛折磨。”
  “书生药石罔顾,到底舍邪神而去,从此留他一人独活,为这一个虚无缥缈的来世在人间挣扎。”
  “这故事便止于此。但……”说书人话音一顿,捏起一盏温茶低头小啜。
  座上众人追问:“但什么?您别卖关子了,下一世两人究竟重逢了吗?”
  说书人将手中瓷杯放下,展开折扇,置于身前轻摇:“这书生病逝后啊,黑白二使来将其魂魄收走,邪神却迟迟未将亡夫下葬,仍搂着他未寒的尸骨睡了两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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