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登仙 番外篇——by楼不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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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露瞪着眼睛问:“那我能跟着你们一起吗?”
梦枢抬手在她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不行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天界把昨日的功课给补完了。”
微露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生活不易,只能叹气,功课太多,还不让说。
魔主与梦枢刚一出了元明宫,便又有仙君拦下了魔主,她将一团红线塞进了魔主的怀中,望着他的眼睛,同他说:“这个跟之前的那红线可不一样,这一回即便断了也没什么,我特意做给你的,本来以为再也没有见不到你了,不曾想到今日还有相逢的机会。”
说到此处,月临仙君的眼睛亦有些湿润,之前因为风渊上神斩断了那一缕红线,直接断了他与星如仙君之间微薄的缘分,月临回去后为此自责了好长一段时间,特意闭关将术法又改进了一番,如今只要用了这线,就可以做到线断而缘不断。
魔主虽然不大认识眼前的这位仙君,但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位仙君的东西不太靠谱,他刚一有了这样的想法,立刻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有些先入为主。
不过天界的仙君第一次见面就送人红线,倒也有趣。
魔界数十年如一日地阴沉昏暗,冷冽地风拂过黝黑的山岗,晴雪湖畔有像雪一样的小花缓缓开放,而在落霞林里打架的魔族们似乎感应到陛下的归来,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梦枢就是在这个时候跟着魔主一起来到了魔界。
自从魔主离开后,流珈人虽在寝宫里照看着风渊,可心早就飞到了九重天上去,生怕自己的陛下被欺负,如今看着魔主完好无损的回来,且手中还提着许多天界的果子,流珈不由得想,陛下在天界也这么受欢迎的吗?
大概是他们陛下长得太好看的缘故。
寝宫中,风渊如魔主离开前一般,仍旧沉睡在那里,梦枢见状连忙上前,为他细细检查了一番。
“倒也没什么,”梦枢松了一口气,对魔主解释说,“只是修为耗尽了。”
魔主沉默了一会儿,对梦枢说:“他那天与我说,等睡一觉就好了。”
梦枢看了仍在昏睡中的风渊一眼,颇有些无奈道:“是睡一觉就好了,他现在这个样子,得睡到明年去。”
寝宫中一片寂然,琉璃莲花灯浮在粼粼水面,猩红地毯上落了些许浅黄色的流苏,随着朱红宫门被打开,些许狂风涌了进来,长案上的图纸被风拂过,簌簌翻了几页。
风渊一睁开眼,便看到梦枢坐在床边,正低头看着自己,风渊恍惚了一下,还以为自己是回了天界。
“你最近应该闭关将修为恢复一下了,”梦枢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如今天魔封印只剩下了九幽境一处,司泉已经过去了,你也找到了星如仙君,没什么需要你挂念的。”
“等过几日我便闭关去。”风渊回答得实在敷衍,梦枢也不晓得他口中的过几日,是几十日,还是几百日。
梦枢叹了口气,问他:“你到底是怎么了?修补个天魔封印而已,你也不至于这样吧?”
风渊撑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仍有几分苍白,答道:“前些日子去了一趟九幽境。”
梦枢吃了一惊,赶紧追问道:“又有心魔了?”
“没有。”
梦枢想着既没有心魔,怎么把自己给折腾成这般模样的,正要再询问下去,又听风渊道:“不过在九幽境中破了一道禁制罢了”
“不过?罢了?”梦枢听着话,简直都要气得笑出来了,“我看你如今是嫌自己活得太长吧!”
怎么会嫌自己活得太长呢?他还想着陪着他的星如一直一直走下去。
梦枢觉得自己现在无论说什么话风渊都是听不进去的,摆了摆手,无奈道:“反正我也管不了你,你自己悠着点吧。”
谁能管得了这位帝君。
梦枢见风渊醒了便回了天界去,风渊的修为稍恢复了一点后,又去了魔宫后面的小花园里,为魔主继续锻造那张还没有完成的长弓。
“梦枢上神说你该闭关了。”魔主坐在不远处的秋千上,扯着那日在天界上月临仙君送给他的红线,悠悠说道。
风渊隐约察觉到这几日魔主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却不知其中缘故,说道:“等我把这些做完就闭关去。”
魔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脑中想着自己在天界上听到风渊与那位星如仙君的旧事,他将手中的红线轻轻抖开,那红线瞬间化作一道浅红流光,一头系在他左手的尾指上,另一头则像是刚刚出生幼崽,有些生涩地、小心地向前探出一点脑袋,魔主不紧不慢说道:“在天界有人给了我样好东西。”
风渊抬起头,便见魔主的指尖有红线缠绕,在昏暗的天地间,那线像是一一抹鲜艳的血,向着远方缓缓延伸,随时可能断绝。
缘分浅薄。
风渊有些发怔,星如从前是这样,如今似乎也是如此。
那红线一直向前,一直向前,始终没有停下,直到许久以后,方才到了尽头,风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指,那线果然没在自己的手指上。
他的星如要有新的良人了吗?
这样于星如而言,倒也不失是一桩好事。
只是他终究,还是要失去他了。
魔主皱了皱眉,装作无意地看了眼风渊的左手,他在此之前并没有想过这红线的另一端会系在什么人的身上,却知道这个结果不是他想要的。
魔主默默叹气,他当时就觉得那位叫月临的仙君极不靠谱,如今看来,也不算是他的偏见,而是自己的先见之明。
他垂下眸子,漫不经心地玩弄着这根红线,亦如当日的风渊一般。
越来越觉得,自己是被人给忽悠了。
魔主抬起另一只手,欲将手上的红线扯下。
风渊见此便知道魔主是要做什么,他心中有些阴暗地想着,若是这根红线断了,他与那人的缘分也会断的吧。
星如或许仍旧会是他的星如。
可他的动作比他的思绪更快了一步,等风渊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握住了魔主的手腕。
他怎么舍得让他与自己吃同样的苦头。
魔主抬起头,细碎的日光落入他的双眸中,他疑惑地望着风渊,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来阻止自己,毕竟这线又没连在他的手上。
第41章
“为什么?”魔主这样问道。
风渊想了想,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不想你日后会后悔。”
这有什么好后悔,不就是断了一个红线罢了,那位月临仙君把红线给他的时候也说过这线断不断的都无所谓,也没什么影响。
可是他此时却在风渊的声音里听出无尽的悲痛,风渊整个人都像是被浸泡在一缸黄连水中,魔主从来没有在他的身上感受到过如此沉重的苦意。
他抿了抿唇,将手腕从风渊的手中抽了出来,有些无奈地说:“行了行了,本尊不断了。”
风渊慢慢放下手,回到了石桌前,抬头又看了魔主一眼。
他的陛下听了他的话,现在正老老实实地坐在秋千上,看着尾指的那根红线,好像是在发呆。
他答应了自己,肯定是不会反悔。
可是风渊心中却没有半分的喜悦。
以后会有别的人来替他照顾,他在星如的生命中终究要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过客。
虽然他不求什么了,却总以为星如若是将来再有了喜欢的人,也还会是自己,如今这样,才让他彻底清醒起来。
那时在天界上梦枢引着红线未能帮他找到星如,他说其中或许还有其他缘由,原来并没有其他缘由,只是他与星如缘尽了。
从前他不相信缘分这东西,总觉得只要是他想要的,不管有没有缘分,他总能得到的。
可他已经落到今日这般田地,终于不得不信了。
当年他还是姬淮舟时,从北疆回来后,千方百计地想着要如何抓住他,现在却要学着如何放开他。
风渊惨笑,这也算是他罪有应得。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这样在星如的身边陪多久,他还需要自己多久。
魔主靠着身后的秋千,沿着红线望向远方,之前远方一片茫茫,他动了动自己的尾指,不知在想些什么。
魔界的这一场风许久都未曾歇止,黄沙弥漫,遮天蔽日,五步之外都看不清对方是人是鬼,就连天界也受了些影响,好在天门口解了冻的守将们合力撑起一道屏障来,将那风沙尽数隔绝在了外面。
九重天上的风光一如往日的旖旎,在得知了星如仙君没死后,月临、松舟,还有和漪他们三个拿了几坛子好酒,聚在千桃园中,痛饮了一番,三人说起了星如仙君,随即是一番唏嘘。
冥冥之中,皆有命数,谁能想到当日在千桃园中病病殃殃的星如仙君,一转身竟然会成了魔界之主?
那日风渊上神不在天上,他知不知道这一桩事?
可惜如今是星如仙君忘记前尘了。
人间有句话,风水轮流转,大概就是现在这样了。
千桃园中桃花纷纷而落,层层叠叠铺了厚厚的一层,和漪散开的白色的裙摆上亦落了不少,天河畔白色的巨石在月光下静静沉睡,天河之水潺潺奔流。
松舟喝醉了,抱着棵桃树哭个不停,嘴里嚎着陛下陛下,嚎得那是情真意切、情意绵绵,和漪赶紧把他的嘴巴给封了上,他再这么嚎下去估计快要把天帝剑梧给嚎来了。
而月临也喝了不少的酒,从千桃园中出来后,摇摇晃晃地趟过天河,冰凉的河水没有使她清醒,反而是她更加昏沉,她捂着额头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发现有一根红线从云层下面钻了上来,她嘿嘿笑了一声,踉跄着走过去,伸出手想要将这根红线抓住,然而那红线十分灵活,似乎有些嫌弃地躲过了她的手指,向着紫微宫的方向飞了过去。
月临气得当即想要找把剪刀把这红线给剪了,然而看看左右,并没有趁手的剪刀,她从地上爬了起来,步履蹒跚地追在那红线的后头,一直追到了紫微宫中。
奇怪的是,这红线绕着紫微宫飞了两圈后,竟是飞到了长秋宫后面的若木树上,线头在树干上亲昵地蹭了蹭,然后,将自己在上面绑了一圈。
月临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差点没忍住都要笑出声来了,这谁的缘分这么莫名其妙,还能跟若木树有段姻缘,难道红线的另一头也是一棵树。
只是这一笑,终于使昏昏沉沉的月临瞬间清醒了过来,她隐约觉得眼前这树上的红线有几分眼熟,快步上前,将这红线检查了一番。
这不是她送给星如仙君的那根红线吗?这线怎么系到一棵树上了?这是怎么回事?
一瞬间,无数的疑问钻入月临的脑袋瓜里,她的术法又出错了?不能吧?她明明都已经试验很多次了。
还是说眼前的这棵若木树,是风渊上神所化。
想到可能,月临立刻倒吸了一口,上神禁制仙人酗酒,风渊上神看了她这样不会把她直接给丢进太玄池里吧。
她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担忧,大着胆子,醉醺醺地上前,扶着那若木树,诚惶诚恐地叫了一句:“上神?”
月凉如水,北辰星拱,没人回应。
或许上神在发呆,没听到自己的呼唤,月临顿了顿,又叫了一声:“风渊上神?”
还是没人应她,月临一连叫了几声后,之前喝得酒也有些有点上头了,想了想,干脆对着那树狠狠踹了一脚。
谢天谢地,眼前这棵若木树仍旧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如此,眼前必然是一棵如假包换、无可置疑、千真万确的若木树,没有任何伪饰。
月临心中瞬间奔过了一百句脏话,还不带重复的,他们是都听说过星如仙君跳下登仙台后风渊上神的各种英勇事迹的,这要是让风渊上神知道了她给星如仙君的红线最后系在了一棵若木树上,可一点也不比她踹了风渊上神一脚要好上多少,那还不得杀了她。
月临只觉得自己此时是死期将至。
或许是死亡的威胁让她更加清醒,激发了她的潜力,月临手上银光微闪,那银光覆在红线上,拼了命地想要将红线给拉扯下来,红线最后还是没能斗得过月临的神力,有些依依不舍地蹭了蹭树干,总算是从那若木树上下来,缓缓退到云层下面,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月临的一场幻梦。
月临稍微松了一口气,收回了指尖的神光,直接瘫倒在若木树下,她大口喘着气,抚了抚胸口,祈祷着星如仙君与风渊上神,可别再出什么乱子了,她的心脏也不是那么的坚强。
不过自己有那么厉害吗?竟然还能更改这红线。
比起这个猜测,月临还是觉得自己之前给星如仙君的红线出了问题这个猜测更为可信一点。
自己真实太废物了,月临嘤了一声,脑袋一歪就靠着若木树睡了过去。
星垂月朗,远处的山丘在夜色中愈发朦胧。
风渊将手中的长弓已经炼化得差不多,他有些坚持不住,便把长弓放在一旁,趴在石桌上小寐,秋千上的魔主于此时睁开了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将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扔在了风渊的身上。
而在他抬头之际,便看到他之前放出的红线,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回来了,此时正虚虚地搭在风渊的手指上面,仿佛他只要轻轻一动,这红线就要从他的指尖飘落。
魔主低头凝视着尾指上的红线一会儿,愈发觉得天界的那位仙君不太靠谱,这什么红线,反应也忒慢了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