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高一丈 番外篇——by软炸团子

　　要不要去看看她？祝弃已经收拾好行李，正在琢磨着，手机一震，竟然是黄青青发来一条信息。
　　“我在306。救命！”黄青青的信息十分简短。
　　霎时间，祝弃回想起早些时候听到的那句话——等到了晚上，想干什么不行。
　　一幅幅凄惨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上演，一声声凄厉的哀嚎在他耳边响起，他恶狠狠地咒骂一声，站起身。
　　“你跟我有什么关系！”祝弃咬着牙，用力戳着屏幕打字，“自己作死，没人能救你！”
　　这世上令人同情的倒霉蛋多得是，包括他自己。但跟黄青青不同，他们并没有太多选择。
　　黄青青有个家，有妈妈，不用饿肚子，有钱买衣服，还能上大学，拥有祝弃想都不敢想的美好未来。而在黄青青做着英雄梦、为了自己的中二梦想开开心心地挑选衣服的时候，祝弃正在为了弄到口吃的费尽心机，做尽常人不耻的勾当。
　　他们两个年纪差不多，但人生境遇何止天壤之别。祝弃并不嫉妒她年轻漂亮，也不嫉妒她有个会担心她的妈妈，只是很生气。
　　既然黄青青不珍惜自己习以为常的一切，祝弃也不会为她可惜。
　　手机暗了下去，祝弃并没有发出这条信息。他抬头看着窗外，夜色寂静而深邃，昨夜的恐怖经历再次从他脑海中复苏。
　　阿猛僵硬的尸体、铁青的脸色浮现在他眼前，恍惚间，那张脸又变成了黄青青的。生气从她脸上褪去，死寂的面容不复天真，因为一位母亲的泪水而更显得凄凉。
　　最终，祝弃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重新编辑信息：“马上到。”
　　黑夜里，黑漆漆的建筑物如一头蹲伏的猛兽，而那洞开的大门，正是怪物的巨口。
　　祝弃握紧手里的家伙，看向前方的小楼。他心里其实百般不情愿，可他的身体却好像有着自己的想法，慢慢悠悠走进大门。
　　一进去，凉风迎面而来，祝弃打了个哆嗦。大厅里空无一人，没有上次那个“小护士”。他左右看看，轻轻走上楼梯。
　　黄青青她们被安顿在三楼。踢踏的脚步声，被灯光拉长的影子，祝弃没走出一步，都忍不住想起一个跟楼梯和影子有关的鬼故事，足足忍耐了四十阶楼梯，他几乎快被自己记忆里层出不穷的鬼故事吓死，才终于来到顶层。
　　跟预想的不同，女人凄厉的叫声、男人粗鲁的笑声，这里一概没有。走廊里静悄悄的，月色在地上透出窗户的影子，惨白而黯淡。
　　难道来晚了？
　　祝弃犹豫片刻，最终还是继续迈开步子。
　　不管怎么说，深夜潜入女士宿舍什么的也实在过于猥琐了一点。祝弃厚着脸皮撬开走廊大门的锁头，蹑手蹑脚地溜进去。
　　黄青青这次欠我一个天大人情，不把这小丫头最后一滴油水榨出来，我以后就改名叫祝头好了。祝弃盘算着，从兜里拿出手机按亮。
　　306室位于走廊的尽头，祝弃借着手机的光线再三确认门牌，才伸出手轻轻敲了敲。
　　没有反应。想了想，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用自己能发出最轻柔、最温和的音调说：“黄青青？”
　　靠，这声音真恶心。祝弃差点被自己恶心吐了。
　　可令他气愤的是，自己做出如此大的牺牲，黄青青居然还是没吱声。
　　祝弃只好拖长声音继续叫：“黄、青、青……”
　　手机在此时震动了一下。
　　祝弃给吓得一个激灵，低头一看，发现是黄青青发出的信息。
　　“不要过来！”短短几个字，祝弃却能够想象出黄青青此时的急切与恐惧，因为下一条信息是——
　　“门外有鬼！”
　　操！祝弃悚然一惊，紧张回头。
　　与此同时，走廊上唯一一盏灯灭了，黑洞洞的走廊霎时吞噬一切光线，连手机的微光也在呼吸间归于寂灭，彻底的黑暗中，祝弃心如擂鼓，双手发麻。他感觉得到面颊上的微风，却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靠近……
　　“嗡。”手机再次震动，亮起的光芒拯救了他，祝弃强忍恐惧，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文字。
　　黄青青：“鬼在叫我名字！”
　　操！
　　操操操！
　　祝弃强忍住吐血的冲动，一拳头锤上门，不再掩饰自己声音中的怒意：“我来了，开门！”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开了。黄青青探出脑袋，确认是祝弃，赶忙让开一条缝，催促道：“快进来，刚才这里有鬼！”
　　祝弃一言不发地走了进去。
　　“你不知道，那个鬼可吓人了！声音特别特别恐怖，还叫我的名字，叫了两次！”黄青青紧张兮兮地说，“咦，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难道……你见到那个鬼了？！”


第37章 走廊魅影
　　我就是那个“鬼”！
　　但祝弃没好意思说，只是没好气瞪了她一眼。黄青青看到祝弃的脸色，此时也反应过来，讪讪笑道：“你嗓子怎么有点哑，着凉了呀？”
　　“你到底来做什么？”祝弃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他已经看到，屋子里干干净净，只有黄青青一个人。而她笑眯眯的，表情十分镇定，一点都没有短信里喊救命的样子。
　　“跟你的目的一样。”黄青青站在两张简易床的中央甩了下披肩，一手叉腰，一手握拳，像是自由女神一样高高举过头顶，“弱小者正在受到戕害，我们将保护她们！”
　　“别犯二。”祝弃一把打掉她的手，“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乖乖回家。趁着天黑赶紧走，我给你叫辆车。”
　　黄青青摸着红肿的手背，不高兴地撅起了嘴：“你知道我费多大劲才找到这里的吗？我已经确定，汤蕊就是被带到这里来了。”
　　“不可能。”祝弃断然道，“我来两天了，没见过她。”
　　“你见过所有的人？”黄青青追问，“汤蕊是三个月前失踪的，如果她——嗯，现在的变化应该会很大。你真的能认出来吗？很多人化妆前后都不像是一个人呢。”
　　“化妆又不是整容。”
　　祝弃这样说着，却下意识摸了摸脸。黄青青目光敏锐地看着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你脸上的伤疤就是画上去的。”
　　祝弃情不自禁地骂了一声：“你怎么看出来的？！”
　　“嘿嘿，我自然有我的办法。”黄青青笑道，“放心，你画得很像，绝大部分人都分不出来。不过我就不一样了，我可是要成为超级英雄的女人！”
　　信你就有鬼了。祝弃威胁地看着她：“不许说出去！”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黄青青狡黠一笑，“跟他们上来的时候，我们每个人都被拍了照片。我想这里应该有个档案室之类的地方，你带我去瞧瞧。”见到祝弃犹豫，她又增加砝码：“找到汤蕊，奖金全都归你。”
　　祝弃冷笑一声，指指自己的脸：“我看起来很像傻子吗？”
　　“你……”黄青青一怔，目光闪烁，试探地问，“你说什么？”
　　“根本就没有什么寻人悬赏！”祝弃翻了个白眼，“丫头，你说谎的本事可不怎么样。”
　　“你怎么看出来的？”黄青青惊讶极了。
　　“嘿嘿，我自然有我的办法。”祝弃将对方刚刚的话全数奉还，“反正这个活没什么油水，我可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等等。”黄青青咬咬牙，“那我自己给你……五百，五百行了吧！”
　　“就这么点？你把我当什么人了！”祝弃勃然大怒，“至少再加五十！”
　　黄青青痛苦地答应了，从包里掏了五十给祝弃：“这是首付，剩下的分期。”祝弃也没嫌少，赶紧拿了塞进兜里。
　　黄青青看着有点不太放心，强调道：“收了我的钱，你可一定要帮我找到汤蕊。”
　　祝弃心说就五十块帮个屁，老子这就出去找辆车跑路，转念一想，又问：“这个汤蕊是你什么人？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她？”
　　“她是我同学，很努力，很善良，人特别好。我刚入学的时候什么都不会，她很耐心地教我，一点都不嫌我烦。”黄青青的情绪有些低落，“可是她家里的情况不太好，不想让她继续上学。我帮她申了助学贷款，跟她一起做兼职，明明都存够学费和生活费了……但钱都被她家里人拿走了。我想了很多办法，但都没有成功。有一天，她告诉我，她找到了赚钱的法子。从那之后，到现在接近三个月，她没有联系过我。”
　　祝弃歪了歪脑袋：“如果我没记错，这俩月不是暑假吗？你们又不是连体婴，人家不联系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根本就不正常！我们每天都会聊天，但自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给我打过电话。”黄青青激动地说，“我去找了辅导员，辅导员联系到她的家人，也说她没有回家。于是我就去报警，可警察却打通了她的电话。最后还说我报假警！”
　　“你这不就是报假警嘛！”祝弃不以为然。
　　“不是！”黄青青说，“我听到了她跟警察的通话，那是她的声音，可说话的人，不是她！”
　　呜呜——
　　窗外风声尖啸。
　　祝弃想起阿猛，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强装镇定，实则牙齿都在打哆嗦：“是、是吗？”
　　黄青青并未察觉到祝弃的恐惧，认真讲述起了自己的调查经过。
　　不得不说，这丫头还是有点本事的。她仔细调查了汤蕊之前的行动路线，最后锁定在学校的女厕所。
　　现在很多大学里，女厕所里都有卖卵代孕的小广告，这些小广告往往都将价格写得十分诱人，而对身体的负面作用则十分轻描淡写，经常用“无痛”“无创”之类的形容，这对急需用钱的汤蕊来说，无疑很有诱惑力。经过对汤蕊的舍友旁敲侧击，黄青青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接下来，她对那些广告进行一一调查，前往那些机构，想办法查看附近商户的监控。她之所以会在山涧路发现汤蕊的踪迹，其实并不是偶然，而是最终排查的结果。
　　单凭一个人的力量，这个过程想必并不容易，可黄青青却一直没有放弃。祝弃此时终于明白，她那句“永不放弃”，其实此言不虚。
　　“哇，你还真闲。”祝弃由衷发出了感慨。
　　黄青青听出祝弃话中的讽刺，却只是握了握拳：“汤蕊的家人不管她，能帮她的，只有我了。”
　　“然后你就弄了张假的寻人启事，假装救她有利可图，想要引我上钩？”祝弃阴阳怪气地鼓了鼓掌，“你们的友情真是伟大。”
　　黄青青脸上一红，嗫嚅道：“因为你、因为那个小哥哥，有超能力呀，而且你们都是好人，我本以为你们一定会帮我的。”
　　“我倒希望那天晚上没帮过你。”祝弃说，看到黄青青已经变成“红彤彤”了，终于大发慈悲地转移了话题，“哦，你确定了她在山涧路，我又拒绝帮你，所以你就自己来了？”
　　黄青青点点头。
　　求助无果后，她便自己拨打了这家代孕机构的电话。填写好基本的信息，她们被告知去一个地方进行“体检”。可一进屋，她就发现了不对。
　　“房间布置得很怪，不像医院，更像庙宇之类的。进去之后，我就感觉头有点晕，好在掌心一直在发麻，电流刺激着我，让我保持清醒。”黄青青给祝弃看她的手，如今她能发出的电光已经很微弱了，“可其他人就不行了，眼神都变了，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乖乖打电话给家人朋友，说自己要出远门，让他们不要联系自己。我也假装被控制，给妈妈打了电话。然后，我们就全都上了一辆车……”说到这里，黄青青打了个寒颤：“你能想象吗？这一路上，车上的所有女人，都是一个样子，没有表情，没有生气，那辆大巴就像乘着一具具尸体的灵车。”
　　“你真是个比喻鬼才。”祝弃嘀咕。
　　“啊？”黄青青没听清。
　　“我是说，你闯进个鬼地方来了。”祝弃想了想，还是将阿猛猝死的事情告诉了黄青青。
　　本以为如此恐怖的事情会将这个小女孩吓住，没想到黄青青听完之后，却一拍大腿，两眼放光地说：“那就是了，我猜得没错！他们一定有某种操纵人的超能力！汤蕊一定就在这里，而那个‘沾酱’，就是这次的反派boss！”边说还边拉着祝弃：“快走快走，咱们去挫败他们的邪恶阴谋！”
　　祝弃有点忧伤，他觉得黄青青才是自己的反派boss，要不是她，自己早跑了。
　　“喂喂，你不准备先报个警吗？”祝弃提醒，“咱俩可打不过什么boss啊！”
　　黄青青皱皱鼻子，显然对这个主意相当反感：“报警怎么说？有人用超能力害人？我上一次就被骂了半天！呼，警察都靠不住！”
　　可是你更靠不住，我更更靠不住！祝弃很有自知之明。可惜黄青青已经扯着他拼命往走廊的方向拉。
　　跟一个女孩在夜半无人的屋子里拉拉扯扯，听起来很引人遐想，但祝弃只觉十分恐怖。更恐怖的是，这丫头估计平日里吃得不错，力气相当大，居然真的将祝弃拉进了走廊。
　　走廊上寂静无声，呜呜的风声自窗缝吹入，更添几分阴森可怖。
　　祝弃浑身一个激灵。风声之中，他分明听到一阵阵稚嫩而尖利的婴儿般的笑声，以及若有似无的，女人的低泣。
　　——阿猛说得没错，这里真的、真的有鬼！
　　冷汗渐渐渗透祝弃的T恤，他回想着阿猛留下的视频，双腿开始发软。
　　黄青青看着这一幕，却好像一点都不害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声音好像女人在哭。我的人生导师曾经说过，罪犯都是胆小且懦弱的人。如果那些开代孕机构赚钱的人此时在这里，说不定会留下心理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