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高一丈 番外篇——by软炸团子

　　元岳此时又低下头看起了手机，神情专注异常，好像手机里有什么十分吸引他的事物，令他既期待，又失落。
　　等等。
　　穆术敏琢磨了一下，终于恍然大悟。
　　他毕竟比元岳经历得多，此时哪里看不出来，这小子明明是怀春了。
　　元岳虽然身材高大，形貌英俊，但如今不过十八/九岁，尚是少年心性，情窦初开，便是满心热火——而这，正是最好的破绽。
　　于是穆术敏手一挥，美女们轻笑着退去，下一瞬间，元岳身边便多了一个窈窕的身影。
　　这人头戴猫耳，身着女仆装，乃是穆术敏最为得意的幻术装束。他可不是那些故步自封的老顽固，玩幻术的么，自然需要与时俱进，及时了解人们的心理。于是，经过他对当下年轻人的深入了解，终于研究出这套猫耳女仆的万能通杀装扮。
　　衣着如此完美，脸蛋也不能逊色。穆术敏的幻术早已登峰造极，专攻人心弱点。此时这名少女的容貌，正是元岳心中思慕的对象。
　　虽然这美少女背对着这边，不知其容貌长相，但从元岳的反应来看，穆术敏已经成功。
　　方才面对美女环绕仍岿然不动的元岳，此时正抬起头，专注地注视着美少女，看着那可爱的猫耳，俏丽的短裙，脸微微红了。
　　虽然这美少女个子有点高，肩膀有点宽，但腿长屁股翘，显然是个极品。穆术敏见元岳被自己幻术所迷，心中大为自得，正要操纵幻术让元岳出个丑，却见元岳扭过头，面对着自己，略带羞赧地开了口：
　　“穆先生，请问这套衣服……从哪里能买得到？”


第61章 倾城一笑
　　穆术敏惊愕无比。
　　当然，他不是惊讶元岳竟然问出如此问题——他甚至还在为有人认可自己的服装品味而暗自得意——真正令他惊讶的是，直到此刻，元岳都未曾受到自己幻术的影响。
　　这小子的心究竟是不是石头做的，为什么连自己的究极研究成果，连大哥都败下阵的声色幻术，都无法撼动他的内心？
　　修习幻术对心性要求极高，意志不坚的人，便是围观他人比斗，都可能会受到波及而中招。因此，此时在旁边观摩的，除了同样修习幻术的穆家姐弟，便是对心性极为自信之人。他们见元岳不为所动，震惊之余，也不由在心底感到一丝钦佩，越发认真地观摩下去。
　　穆术敏却暂缓了攻势，不服气地端详自己的作品，想看出究竟是哪里露出破绽。由于角度问题，除了元岳本人，在场之人无一能窥见少女的容貌，穆术敏便思忖是不是元岳这家伙的心上人长得太丑，令他无法入迷……
　　不料就在此时，少女转过身，朝他微微一笑。
　　穆术敏倒吸了口气。
　　他使用过无数类似的幻术，见过不同的美丽面容，其中还有不少是明星的脸孔，幻术中的他们往往更加惊艳，但即便如此，在眼前的少女面前，无不黯然失色。
　　倘若说其他美人是群星，这少女便是烈阳。煌煌之日，灿烂九方，大地流光溢彩，万物欣欣向荣，耳边仿佛有仙乐奏响，全在歌颂赞美着这无与伦比的美貌。
　　天下竟有如此美人？！
　　就在微微失神的刹那之后，穆术敏猛然意识到不好。
　　眼前景色已然一变，天地颠倒，乾坤倒悬。穆术敏低头看去，自己脚下是湛湛蓝天，日月星辰一刻不停地旋转轮换，而头顶之上，则是一望无际的苍黄沙海。细沙从脚下飘落天上，一忽之间，那连绵不绝的沙丘竟成滔天巨浪，以排山倒海之势，铺天盖地而来！
　　“啊！”穆容发出一声娇呼。她此时竟也身处这离奇的颠倒世界之中，正向着无垠蓝天跌堕，穆易在云中挥动四肢，拼命想要抓住姐姐的手。
　　而其他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众人不是被沙海巨浪打得灰头土脸，就是在蓝天之上坠落，一时间惊呼惨叫连连，竟无一人幸免。
　　穆术敏此时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就在方才，少女一笑之间，在场所有的人均在瞬间失神，竟全部被元岳拉入他所编织的幻境之中！
　　幻境之内，元岳便是主宰。
　　穆术敏在幻术一道上潜心浸淫多年，自然早就知道，幻境从某种程度上是施术者内心的投影。只要找出其中的破绽，便能攻破施术者的心防，从而打破幻境。
　　可元岳的世界，哪里有什么道理可言？天便是地，地便是天，在如此混沌无序的世界内，想要找到什么破绽，实在难于登天。
　　更关键的是，穆术敏找不到这个幻境的弱点，也寻不到元岳究竟是用何种手段使出的幻术。
　　少女的倾城一笑不过是个引子，世上不可能会有如此美人。从不知何时起，元岳就已经开始了施术，巧妙地编织出这张虚假的美丽面容，给所有人设下了陷阱。
　　穆术敏开始回忆元岳之前做了什么。
　　然而令人绝望的是，无论他如何回忆，都没想起元岳除了玩手机、玩虫子、拍照片，还做了什么其他事情。
　　元岳布下幻术的方法，一定非常隐蔽……难道，他也领悟了控制风声营造幻境的办法？
　　穆术敏心下十分不是滋味。他苦学幻术三十年，好不容易才有了今天的成绩，可元岳才多大？自己竟已远远不是他的对手，也难怪大哥输得心服口服，此等天才，岂是凡人能比！
　　且不说穆术敏如何感慨，另一边的穆容与穆易却即将坚持不住。尤其是穆易，这小子本来就晕车，这一通天旋地转，搞得他头晕目眩，眼见就要吐了。
　　“叔叔！”穆容也是小脸煞白，难受地向穆术敏呼救。
　　“放心，哪怕我比不过隐机者，也一定能将你们平安带出去。”穆术敏的脸上，有怅然若失，却也有着一如往常的自信与坚定。
　　元岳的幻术很强，但是，他有解决的办法。
　　无论如何，幻术终究建立在声音之上。
　　只要听不见，任何幻术都将不攻自破。
　　“当时我们被元先生的幻术波及，深陷其中，无法凭自身力量醒来。”穆容愧疚道，“叔叔为了让我们脱身，也为了保全穆家幻术的尊严，于是取出银针，刺破耳膜，终于逃出了元先生的幻境。”
　　祝弃心说这算什么保全尊严，难道是法术界的另类碰瓷？想跟元岳讹医药费？
　　“耳膜破了的话，几个月就能长好。”祝弃连忙用亲身经历证明这点小伤并不需要多少医药费。
　　“叔叔是被感染了。”穆易悔恨又悲哀地说，“早就跟他说，光用银针不行，还得随身带着酒精棉消毒，他就是不听，唉。”
　　“嗯，然后我就去打了120。”元岳给那个“120”加了重音，似乎想借此强调自己现在是个会打电话的人——不然，祝弃实在搞不懂他究竟想强调什么，“还好送医及时，只是需要做个鼓膜修复的手术，还要静养一段时间。嗯，这段时间，他们两个由我负责照看，督促他们写暑假作业。开学他们就高三，要考大学了。”
　　“怎么突然这么多话。”祝弃挑了挑眉毛，“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在心虚，到底怎么了，嗯？”
　　元岳“咳咳”两声，没说话。这时穆易问道：“元先生，您究竟是如何编织出那么美丽的幻术？那女孩实在太美，叔叔一直说她不是真的，可是……您是不是真的见过？”
　　“嗯……”元岳沉吟。
　　“如果有那么漂亮的女孩子，我真想看一看。”穆容也开始了畅想，“元先生不愧是隐机者，喜欢的姑娘都漂亮得不像凡人。”
　　“哦！”祝弃恍然大悟，看向元岳，似笑非笑道，“原来是这样，怎么，有喜欢的姑娘啦？”


第62章
　　“姑娘？没、没有。”元岳使劲摇头，因为摇得太厉害，身体还晃悠了一下。
　　祝弃失笑：“没有就没有，你激动个什么劲。”
　　“真没有！”元岳强调，脸都涨红了。
　　这显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穆容与穆易都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看着这位身处幻境仍镇定自若的厉害前辈，此时跟任何一个青涩少年没什么两样，慌慌张张地试图掩饰心中的小心思。
　　“这样看来，姜半夏还真是自取其辱了。”穆易解气道，“我早就看她不顺眼……”
　　“你是因为人家看不上你，才看人家不顺眼吧。”穆容取笑弟弟，“我倒是蛮喜欢她的，她的本事真厉害，长得也漂亮——不过嘛，单论容貌，确实是比不上元先生的心上人。”
　　“姜半夏？”祝弃警惕地竖起了耳朵。
　　“哦，她是个放蛊的。”穆易道，“看起来冷若冰霜，但一见到元先生，就吵着要给他生孩子。说什么她与元先生的子嗣会拥有最强的天赋。哼，我看她是虫子养得太多，把人也当成虫子了。”
　　“艳福不浅嘛。”祝弃用胳膊撞了撞元岳，坏笑道，“你怎么看她啊？”
　　“嗯，她的天赋确实不俗，而且实力出众。”元岳道，“不出意外，她会成为未来的隐机者。”
　　“这么说，你也想跟她生孩子？”
　　“我跟她又不熟……”元岳连连摇头。
　　祝弃不以为然：“嗨，一回生，二回熟，处着处着就熟了呗。”
　　元岳却歪着脑袋，看了看他，突然问：“你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胡说，我明明开心得很。”祝弃敲了敲他的脑袋，“人家又漂亮，又厉害，还主动要跟你好，我为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元岳捂住被祝弃敲过的地方，有些迷惑地看着他。
　　“姜半夏好是好，可是不能掉以轻心。”穆易皱眉，“谁知道她会不会偷偷给元先生下蛊。”
　　“我不怕。”元岳说。
　　“哈哈，元先生是不怕，但就怕您的心上人吃醋。”穆容笑道，“女孩子的心可是很敏感的，若是因此生出什么误会可就麻烦了。”
　　“会有什么误会？”元岳摇头道，“我看电视剧里，产生误会都是因为没有说清楚。我只要把事情说得足够清楚，就不会有什么误会。”
　　“元先生，虽然您法术高强，但论起了解女孩子的心思，恐怕就不如我了。”穆易叹道，“吃醋这种事，本来就不讲道理的呀！哪怕您坐怀不乱，单凭有美女向您投怀送抱，就足够喝一壶的了！”
　　“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元岳根本没把穆易的话放在心上，随口说完，看到祝弃打了个哈欠，便道，“今天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回房间休息。明早出发的时候，别忘了把检查交给我。”
　　穆容穆易均乖巧地点头称是，俩人肩并肩离开了。
　　二人走后，祝弃站起身，站在落地窗前，凝目望向窗外。霓虹将夜空映得紫红，万家灯火胜过天上繁星，随便一条车多点的马路，都璀璨如银河。
　　然而就在另一个方向，这间位于广厦的高层看不到的地方，却有着曲折破旧的小巷，低矮简陋的房屋——元岳与祝弃正相识于此。其他城市同样有着贫穷与富足、祥和与混乱的两面，但在这里，东区旧城与西区新城泾渭分明。
　　就像元岳与祝弃。
　　一场美梦也到了即将醒来的时候。祝弃看着玻璃上元岳的倒影，回想起那些纸鹤摆出的爱心，蛊虫拼成的玫瑰，那些想念的字句，身体的接触，关于“喜欢”的话语……
　　做出决定总是艰难，可祝弃能忍心送走与自己相依为命的满满，也能狠心结束这段意外带来的短暂缘分。他总是失去，直到生活剥夺走他的一切，让他一无所有。
　　祝弃已经习惯。
　　他用手指头戳了戳元岳映在玻璃上的脸颊，伸了个懒腰：“我也要走啦。”
　　元岳十分意外：“不留下来？”
　　祝弃深深看了元岳一眼，声音和笑容一如往常轻松自在：“元小呆，你现在有个心上人，有个未婚妻，还有个追求者。你觉得我留在这里合适么？”
　　“有什么不合适？”元岳反问，“她们跟你又没有关系。”
　　祝弃顿了顿，片刻后苦笑道：“确实没什么关系。”
　　“就是嘛。”元岳见祝弃好像兴致不高，忙拉着祝弃道，“这里的浴室可大了，还能出好多泡泡，非常好玩。咱们先去洗澡吧。”
　　“啧。”祝弃却站在原地，拂开元岳的手，“穆易的话是对的，你现在既然有了心上人，就不该再跟别人纠缠。”
　　“可是……”
　　元岳还要说什么，祝弃却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摇了摇：“还有跟祝家大小姐的婚约，你要是处理不好这件事，你的心上人也会伤心的。”
　　“伤心？”元岳明显被吓了一跳，“我不想让他伤心。”
　　“就是说嘛。”祝弃笑了笑，“还有跟我……你总不能就这么跟我胡闹一辈子吧。”
　　“一辈子？”元岳好像被吓住了，他似乎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把这三个字掂在舌尖，品尝滋味似的翻来覆去地重复，“一辈子？我……没有想过。”
　　祝弃认真看着他，最终，他从这张略带青涩的英俊的脸上读出了答案。
　　这个答案像是李袤的拳头，狠狠击打在他的胸口——祝弃现在还记得，那一拳头差点让他背过气去——不对。
　　祝弃静静体会着身体里的感觉，发现现在更痛。李袤的拳头不带刺，不会像刀子一样插入他的胸口，鲜血淋漓地搅动他的心脏。
　　“哈，我就知道。”祝弃的脸上，却是露出一个十足得意的笑容，“我早就知道。”
　　其实他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