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高一丈 番外篇——by软炸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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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剧烈的疼痛唤醒祝弃的意识,他睁开眼睛,感觉脸上有些湿,随手一抹,便有血腥气蔓延开来。
车辆已经停止行驶,车厢内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灯光,虽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但祝弃明显能感觉到,车厢内的温度已经不再像之前那么冷了。
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升高的温度,与越发困难的呼吸。
“喂!”祝弃喊了一声,声音在车厢内回荡,无人回应。
他只好蹲**在地上摸索。不一会儿,终于在角落找到了祝语霖。她双目紧闭,气息有些微弱,不知在方才的碰撞中受了什么伤。
祝弃拍了拍她的脸,祝语霖没有表示抗议,于是祝弃判断她确实失去了意识。
这下子就难办了。
祝弃擦了擦头上的血,比起无时不刻都在疼痛的心口,伤口的疼痛简直不值一提。他将祝语霖摆在车厢中间,自己则继续四下查看。
制冷系统已经被破坏,然而密封的空间却没有被打破。死亡的威胁没有远离他们,反而因为不断攀升的气温,而变得愈发紧迫。
祝语霖的情况相当不妙,就在祝弃查看车厢的工夫,她的呼吸变得更加微弱,如果放任不管,很可能会面临生命危险。
更加麻烦的是,祝弃开始因为呼吸困难而感到眩晕。他强忍不适,愈发仔细地摸索车厢的四壁。
车祸对他们来说意味着得救的机会。
事故的发生必定会吸引人的注意,或许在下一分钟,就会有人找到他们。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车厢内的氧气能否足够他们撑到那个时候。而在祝弃看来,遭受这样严重的碰撞,车厢一定会出现损伤。只要找到那个地方,想办法凿开一个口子,他们将拥有更充足的时间等待救援。
祝弃做过小偷,手指的触感十分灵敏。万幸他的记忆力也不错,能够分辨出指尖细微的差别。经过仔细比对,他最终确定了一处角落的凹陷,那里似乎被挤出一条长而狭窄的缝隙,只需要用什么坚硬的东西捅一捅,或许就能打开一个宝贵的通风口。
而祝弃的手中,恰好就有一样薄而坚硬的东西——元岳师兄给他的骨刃。
纪观其将骨刃交付的时候,曾经说过使用的方法。祝弃知道这玩意不一般,就将它贴身收藏。也亏得他藏得好,没有被人搜去,方才正是借助锋利的骨刃,才割断了束缚的绳索。
祝弃用拇指与食指紧紧捏住骨刃,趴在地上,小心地试探着自己需要用多大的力道。刀刃固然锋利,但毕竟不是钢铁制成,一旦用力过猛,很可能会来个“一刀两断”。
他估量了一下,正想动手,突然耳边传来一个隐隐约约的声音:“这是个好机会。”
“哈?”祝弃扭过头,看向地上的祝语霖。
车厢内的灯光依然明灭不定,祝语霖紧闭双眼,睫毛在惨白的脸蛋上投下一片阴影。
说话的人不是她……又是谁?
祝弃疑心自己是因为缺氧开始产生幻觉,晃了晃脑袋,继续趴在那里比划。
“挖出她的心,就能实现你的愿望。”
这一次的声音更加清楚,震动着祝弃的耳膜。他抿住双唇,忽然发现这个提议不是一般的诱人。
梦境中自称“混沌”的斗笠人曾经说过,用这枚骨刃挖出祝语霖的心吞服,祝弃便能拥有七窍玲珑心。
元岳将不再受到寿命限制,而他也不必与元岳分开。这对他俩来说,绝对是最好的结局。
而付出的代价……
“祝语霖想害你,之所以没有成功,不是因为她本性善良,而是因为你运气好。”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低沉缓和,像是从祝弃的心底里发出。
“如果她成功,你会变成什么样?当初若不是她从中作梗,你又怎么会沦落街头?她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会遭遇什么,你真的相信她的辩解?”
祝弃沉默,那个声音却紧追不舍,问出了祝弃最担心的事:
“这样的人,你真的放心将元岳交到她的手上?”
祝弃怎么会放心?
岂止不放心,更不甘心。
祝语霖外貌甜美,举止娇憨,祝弃却知道她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没脑子。至少,从她进入祝家的第一天起,就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怎么做。也因此,哪怕祝弃事实上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哪怕对祝弃并没有什么恶感,她也一样会选择赶尽杀绝。
要是有一天,元岳成为她的绊脚石,她又会怎样做?噬心蛊转移给祝语霖的情感,能在她的决定中发挥多大的用处?
这一切都是未知数。
最保险的办法已经摆在眼前,然而,祝弃从未想过杀人。
“她已经受了重伤,在缺少救援、缺乏氧气的情况下,不治身亡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结果?”
祝弃久久凝视着祝语霖,舔了舔唇。
她的情况看起来确实不妙,离死亡也只有一线之隔。
“七窍玲珑心只能从活人身上取得,一旦人死去,便会就此消失。时间不多,要来不及了!”
祝弃被那声音催促得浑身一个激灵。
恰巧此时祝语霖一口气没喘上来,祝弃脸色大变地扑了过去,却见祝语霖恢复了断断续续的呼吸。只是情况没有好转,或许在下一秒就会撒手人寰。
“你做出决定了吗?”
第135章 抉择之时
祝弃握紧手中的刀。
因为犹豫了太久,冰冷的刀柄已经被掌心焐热,握起来十分舒适顺手。祝语霖的胸脯在微微起伏,细嫩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黯淡的光泽,生命正从这具年轻的身躯中飞快地流逝。
只要将刀插入她的胸膛,一切痛苦将就此停止。这个动作轻而易举,不会比用奶油刀切奶油更费力气。
祝弃握着刀悬在祝语霖心口上方,比划了一下。
只是,若元岳知道自己杀了人,会很失望吧……
“他不会知道。”声音适时地响起,善解人意地为祝弃打消后顾之忧,“纪观其教给过你方法,用这柄刀剖开心口,不会流血,不会留疤,没有任何痕迹。”
对了。祝弃想起来,纪观其当时确实是这样说的。
“任何人检查她的尸体,都不会发现端倪。”那个声音继续说着,语气越来越轻松,“是上天注定要成全你,祝语霖合该死在这里。”
祝弃眨了眨眼。
是啊,或许正是上天注定,因果循环,不然,怎么偏偏会有这样合适的好机会?
反正祝语霖已经活不了多久,用她的一条命,换自己喜欢的人,这简直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换成任何一个人,都能毫不犹豫地做出选择。
祝弃想着,深吸口气,骨刃寒光一闪,斩向他的目标。
“找到了。”元岳睁开眼睛,目光沉静如幽深古井。
穆容与穆易都暗暗称奇。发现祝弃不见之后,两人又是惊慌又是愤怒,本以为按照元岳对祝弃的重视,反应会更加明显,甚至方寸大乱。不料,元岳自始至终都表现得十分冷静。这份冷静甚至让人感到恐怖,就像凝视着凝结成冰的湖面,表面看上去澄澈透明,然而在纯净无暇的冰盖之下,却潜藏着黑暗到令人战栗的深渊。
“是什么人带走了祝哥?”穆易鼓起勇气问。在心里,他已经为对方未来的遭遇、不,余下的生命画上了句号。
“我不知道。”元岳说,“我看不清他们的脸。”
穆易一怔,与穆容一同睁大了眼睛,两人已经同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有术士公然与隐机者为敌!
这与术士之间的切磋,甚至暗算都不同,在明知道元岳身份的情况下,居然有人直接对他身边的人下手。
隐机者是天下术士的领袖,然而树大招风,即便再强大的人,也总有疏忽的时候,难以护持身边之人周全。曾经的隐机者寿命总是超越常人,一旦被触及逆鳞,必然会进行疯狂而残酷的报复。这个报复有时候甚至会极为漫长,涉及子子孙孙后代无数,比起“断子绝孙”的诅咒,显得更加残酷而令人绝望。
元岳与其他隐机者不同,他的寿命问题在一些大的术士家族中并不是秘密。只是,即便有些家族动了心思,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动手。
就在前几日,姜家有数人遭受蛊虫反噬,虽然留了一条命在,但其惨状只能用恐怖来形容。有了如此先例,再加上元岳每次出手的狠辣程度,敢在这时候撄其锋芒,必然是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亡命之徒。
祝弃落到这种人手上……可能的遭遇令穆容穆易不寒而栗,而元岳依然是那样冷静。穆容与穆易不禁忍不住开始猜想,难道隐机者过于坦荡正直,并没有考虑到如此情况?
“您……不担心祝哥受到伤害?”思虑再三后,穆容小心翼翼地问,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
元岳道:“他身上有我下的护身符。”
穆容穆易恍然大悟。元岳的本事自不必多说,他们也曾听祝弃炫耀过元岳的护身符有多么强大。然而穆易想了想,提出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万一对方没有直接动手,而是选择将人冻死、憋死……”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元岳的脸色却让他闭上了嘴巴。
“所以我们要快一些。”元岳皱眉道,“他还在移动,速度好快。”
穆容立时领会了他的意思,急忙掏出手机打开地图递了过去。元岳仔细看了看高速路线,很快将一块区域放大,指着上面问:“王家的人是不是这个村的?”
穆容穆易连连点头:“我们这就去联系王伯伯。”
“嗯,让他们在路口守着。”元岳闭上眼睛,“我先把他们的车停下来。”
穆容穆易急忙退到房门外,以防打扰元岳。穆容跑去打电话,穆易则守在外面。
房间内安静下来,无声的空气压迫着穆易的耳膜,就在他心里埋怨姐姐动作太慢,想去催一催时,突然感觉浑身汗毛倒竖,像是从炎炎夏日坠入冰窟。
有人来了!他心中疯狂呐喊,然而吐出口的,却是不成调的嘶哑呢喃。
“嘘。”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清朗若徐徐春风,却不见任何人影,“安静一些,我有话对元岳说。”
这个人的声音,穆易曾经听过,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却被哽在喉头,更多的疑惑涌现出来——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屋内,正全神贯注的元岳眉头一皱,随手挥出,面前的空气泛起一阵涟漪。一个笑意盈盈的人影虚虚地浮现空中。
“师兄找我,可以打电话。”元岳睁开眼睛,面无表情。
纪观其委屈地摆了摆手:“不要提了。纪泽说我天天玩游戏,把手机没收了。”
元岳并没有理会这个敷衍的蹩脚借口。纪观其进门的时机很巧妙,元岳本想控制司机将车慢慢停靠,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打扰而中断,仅仅两三秒的时间,车辆就已经冲出高速护栏。还好元岳反应及时,此刻载有祝弃的车子已经在路边熄火。
不过一两句话的工夫,其间事态几次变化,可谓凶险至极,如果不是元岳法术强大、心性超人,祝弃已然凶多吉少,还是死在他自己的手上。
“为什么?”元岳问。
纪观其不再装模作样,苦笑了一下。
他已经不再年轻,只是平时看不出来。然而当倦意与苦恼爬上脸庞,元岳无比鲜明地感觉到,时间已经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了沧桑的刻印。
“为什么?”纪观其轻声重复,几缕发丝垂着额前,目光疲惫,叹息道,“你真的不明白?”
第136章 心无破绽
“师兄想让我活下去,但代价是无辜之人的生命。”元岳沉声道,“我不记得师兄教给过我这样的道理。”
纪观其摇摇头:“在今天之前,不,哪怕是半小时前,我都不会这样做。可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
“什么?”
纪观其轻轻吐出两个字:“混沌。”
“师兄所说的‘混沌’,就是传说中千年一醒的恶兽?”元岳问,“不是说它五年之后才会醒么?它与祝弃又有什么关系?”
“‘混沌’并非仅仅是一只凶兽,更是一种状态。”纪观其道,“任何人、不,任何事物都可能沦入这种状态,只需要一点点推波助澜。而就在不久前,‘混沌’找上了祝弃。”
元岳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眨了眨眼。
“祝弃告诉过你?”纪观其笑道,“他也算聪明了,可惜,直面过混沌的人总不会有好下场。”
元岳一怔,问:“为什么?师兄说过,我的出生正是为了遏制混沌,消灭凶兽。难道连我都奈何不了它?”
“天下间没有人是你的对手。”纪观其道,“但‘混沌’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它会窥视到人心最黑暗的角落,但凡有一丝破绽,便能趁虚而入,将人拉入混沌之中,将你在乎的人变成你的敌人。当与你为敌的人是祝弃,你还有战胜他的把握吗?”
元岳之所以能战无不胜,正在于他心无旁骛,无所顾忌,出手才能如此果决不留余地。而面对心爱之人,又有谁能轻易下得了手?
“当然可以。”元岳回答得斩钉截铁,毫不迟疑。
饶是对元岳十分了解的纪观其都不免怔了一怔,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元岳这个脑袋一根筋的呆小子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这不是较量法术,而关乎人心。还是说,你并没有那样在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