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的大乘期散修在渡劫前会做什么——by半夜雨

　　红琊的话脱口而出后, 他才猛然注意到自己太激动了，越发觉得自己丢人。他恼怒之下强行想找点理由补救, 于是下一瞬, 岐南便感觉到他的神识猛然朝自己压了过来。
　　岐南微眯起眼睛, 毫不客气地探出神识反击。
　　嗡——
　　两股神识相撞, 扩散出的精神余波席卷开来，波及到了附近暗中围观的其余修士们，让他们一阵头晕目眩。
　　红琊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而后勉强维持住了仪态，看向不远处飞舟船舷上周身亮起了蒙蒙银光的岐南挑衅道：“你的神识强度也只不过与我相差仿佛，难道名传十二洲的行墨客也只不过是这种水平吗？”
　　岐南沉默了。
　　这家伙为了黑他一句，居然连自己都骂进去了，可真是个狠人。
　　而且他实在是有种冲动想告诉这家伙，其实他还只是个大乘期的散修，和这家伙差着一个大境界呢。
　　但想想这家伙在刚刚的神识对拼中输了他一筹，岐南有点同情这个源境的菜鸡，于是决定原谅这家伙。
　　他微笑道：“丹道虽与神识强度有关，却也并非完全依赖于此。”
　　红琊嗤笑反驳：“炼丹一途无论是控制丹火、引导灵植的灵力流动还是维系药性平衡，都需要神识，你这么点儿功底也配得上南天洲第一丹修的名头吗？还是别找借口了，趁早承认自己是冒牌货吧，哼！”
　　但是你刚刚比拼神识的时候输了啊。
　　这家伙怎么又把自己骂进去了。
　　他不会还没有发现吧？
　　岐南心情有点微妙，他觉得这修士有点太憨了点，但由于高阶修士中憨憨其实挺多的，这种程度的倒也还算正常。他没太在意，从船舷上跳下来，收起飞舟就迈步从虚空中一步一步走向那群南天源境。
　　“证明身份自无不可。”岐南不再理会红琊，看向先前说话的木鬼，“但道友希望我如何证明呢？”
　　木鬼沉默了一下，说道：“其他的我们也无法辨认，不过行墨客的‘五更天’至今只现世过一枚，只要你能拿出两枚来，我们知道你是真的了。”
　　岐南还真有储备。
　　虽然五更天的丹方他已经交给鸿羽商会了，但鸿羽的炼丹师似乎至今都没能钻研透彻五更天的炼制方法，难以确保五更天的丹方无误，因此他们就一直没有对外公布这个消息。
　　外人并不知道五更天已经不再是行墨客的专属了。
　　这事岐南也懒得提出来给自己找麻烦，于是随手拿出两个透明的瓶子，夹在指间用另一只手屈指敲了敲瓶壁：“五更天，在这里了。”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红琊大声嚷嚷。
　　“……”岐南彬彬有礼地笑道，“也是呢，那就麻烦这位道友帮我试试看这五更天是不是真的吧。”
　　红琊不愉问道：“怎么试？”
　　岐南拿出一株剧毒的透骨往生花，指间燃起幽紫丹火将之炼化为一滩药业，温和笑道：“你把这个和五更天吃了，我会在五更天生效的两个时辰内帮你把解药配出来的，放心。”
　　红琊悚然：“我不，你这是想毒死我！你让别的修士去吃！”
　　他这话惹到了在场的其他修士，这些人终于不能心平气和地看戏了，蹙眉喝止道：“红琊，你适可而止一点。”
　　“你们……”
　　木鬼蹙眉看了这家伙一眼，以神念幻术让他闭嘴了。她看向岐南手中的药瓶，颔首道：“有空间法则的波动，且外观与传闻中一致，没有问题。”
　　岐南于是收起了丹药，看了红琊一眼，道：“未曾想，道友的幻术手段也极为不俗啊。”
　　木鬼微微摇头：“幻术考验的更多是道心坚定与否。红琊这家伙，怕是那种道心极差侥幸渡劫成功的。若非如此，以他的神识水平不应该这么容易被幻术蒙蔽。”
　　岐南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我看夺位挑战确定下来的三条道是「妖道」、「丹道」、「魂道」，如今见过了木鬼道友，倒还不知那位妖修道友何在？ ”
　　木鬼的目光在周围逡巡一圈，摇头：“怕是又去找万界的挑战者对骂了。那家伙就是个暴脾气。”
　　她说完顿了顿，又道：“既然人已到齐，那皇天剑门也该派人来了。等皇天使者抵达，夺位挑战就会正式开始，这段时间里行墨你别乱跑。”
　　岐南点了点头：“那我就在这附近转转，熟悉一下场地。”
　　他离开南天洲源修们聚集之地，闪身隐入了远处的修士群。之前他们那边的动静已经吸引了不少修士注意，岐南听见有不少人都在猜测讨论是不是行墨客来了。
　　由于离得远，加上面具的功效，倒还没人注意到岐南就在他们身边了。
　　岐南在人造大陆上四处转悠了几圈，心情渐渐沉了下来。
　　光论他方才转悠时感应到的，这里已经聚集了不下万名源境修士了，如果这些人都对他有恶意，那他几乎不可能有机会逃得掉。
　　别看他与南天洲修士交谈时，那些人的态度还算客气，出言不逊的只有一个，但这完全是因为夺位挑战的重要性。一旦挑战结束，这些人会不会翻脸不认人就很难说了。
　　岐南一边思索一边闲逛，无意间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天音门掌门灵霄？
　　他看了那边一眼，看见了灵霄身后那曾见过一面的兔妖女修。
　　这家伙，带着第三百九十七房小妾出来看夺位挑战？莫非是又把门派事物丢给左冥了吗？左冥道友怎么都没意见的啊。
　　他真的该管管自己道侣了。
　　岐南看了几眼，为了不引人注意，很快又转身离开了。
　　-
　　皇天剑门的使者在岐南现身后的第三个月抵达了这片人造大陆，并立即召集了所有参赛修士，宣布夺位挑战即将开始。
　　这位使者是一名源境剑修，身上的衣饰和峸鸿相似，都是白底银纹，不过由于双臂上生有骨刺，他穿的是无袖长袍。
　　“基本规则你们应该都已知晓。”皇天使者立于虚空之上，冷冰冰地扬声道，“不过为了减少意外，我再强调一遍最重要的几条。”
　　“一，本次夺位挑战择定为「妖道」、「丹道」、「魂道」三项，由万界与南天洲各出三名修士进行比试。”
　　“二，每条道将会由万界、南天洲以及我皇天剑门各选择一个比试方向，而目前万界已选定比试方向，为「妖道-体型变化」、「丹道-稳定」、「魂道-御傀」。”
　　“三，万界修士已通过玄镜宗问灵占卜，确定参赛资格无疑。南天洲参赛修士不得有在其余十一大洲修习的经历，若有违者，夺位挑战将直接被判负。”
　　“以上三条若无异议，请南天洲修士上报己方比试的方向。”
　　修士们略微有些骚动，很快就有人瓮声瓮气道：“「妖道」比试，我选定为「变化种类」。”
　　紧接着木鬼的声音也响起：“「魂道」选择「傀儡注灵」。”
　　岐南目光微闪，也传音：“「丹道」，「药性剥离」。”
　　听见岐南的声音后，在场的数千万修士骤然骚乱起来了。
　　“行墨客！天哪！”
　　“是行墨客！”
　　“行墨客真的来了！”
　　皇天使者面色一沉，呵斥道：“肃静！”
　　他扫视一眼周围骤然安静下来的修士们，再次开口：“夺位挑战乃是源界大事，我皇天剑门亦对此十分重视。”
　　他从储物袋中唤出了一枚信物，退开半步，恭敬垂首而立。
　　岐南心底忽然涌起一股不妙的预感。
　　下一瞬，信物忽然炸裂开，化为一团剧烈的能量波动，而后凝聚为一个庞大繁复的空间阵纹。
　　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出现于扭曲的空间波纹之中。
　　皇天使者单手按于胸前，恭敬道：“属下见过峸鸿剑君。”
　　峸鸿微微颔首，而后目光在周围不知何时寂静无声的修士们身上扫过。他漠然开口，冰冷的声音传播到大陆上的每一片角落：“我将为此次挑战仲裁。”
　　岐南的瞳孔剧烈收缩，紧紧盯着高空中的峸鸿剑君。
　　那人似乎一点没变，却又与他记忆中那个动不动就脸红的纯情剑修差别那样巨大。
　　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峸鸿剑君。


第54章 薪火不灭的第七天
　　空间波纹平息, 高空之上的峸鸿剑君俯视着在场的数千万修士，姿态随意地坐下, 随着他的动作大片灿烂的法则秘纹从虚无中显现，凝结纠缠成一把庞大的王座托举于他的身后。
　　仿佛这一整片无垠的星空都心甘情愿地对他俯首称臣。
　　所有的修士都被他震慑住了, 一时之间整片大陆上寂静得落针可闻。岐南在这一瞬间也有种莫名的心悸，像是震撼, 却又有种难以道明的复杂参杂其中，让他忘记了呼吸。
　　峸鸿剑君双腿交叠, 手肘支撑在扶手上以一个异常霸气的姿势靠坐着。他垂眸平静地注视着众人沉默不语, 他身边的皇天剑门修士替他开口命令道：“参赛的六名修士何在？”
　　在一片寂静中，六名修士从修士群中脱离，向法则王座飞去。
　　岐南与另外五名源境修士一同上前，表面上不显, 心底却满是错乱感。
　　这样的峸鸿对他而言真的太陌生了，让他根本分不清到底哪个峸鸿才是真正的他。岐南心里有些不知缘由的难受，也头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了自己选择的这条路，会在他与峸鸿剑君之间撕裂开多么决绝的天堑。
　　他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峸鸿时的场景。
　　当年他认出被困在阵法禁制中的是峸鸿剑君,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位的外表迷了心智，竟然决定冒险出手帮忙。
　　当时他只记得, 峸鸿剑君的为人的确和传闻中一样正直寡言，许是由于他出手帮了忙的缘故, 峸鸿剑君一直都表现得比较温和。而后不知是从哪一天开始, 峸鸿对他的态度越发亲近。
　　如果他和峸鸿说话, 这位沉默的剑修大人就一定会看着他做出回应。
　　每次他随口说了点什么愿望, 即使自己都忘记了这人也会替他记在心上。
　　甚至有些时候，峸鸿剑君都会主动和他说话聊天。
　　……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了吗？
　　他竟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岐南面色平静地停在了一个离法则王座不远不近的位置，和其余五人一样静静等候。他垂眼没有去直视峸鸿剑君，然而峸鸿剑君的目光在扫过他时却似乎停顿了片刻。
　　这时，皇天剑门的使者又出声道：“来自万界的三名参战修士上前，先来验明正身。”
　　岐南这才感觉到峸鸿剑君移开了目光。他的余光瞥到左侧有三名人类模样的修士上前，一阵诡异陌生的法则波动扫过，峸鸿剑君的声音响起：“无误。”
　　那三名修士中为首者哼了一声，正要退下，却听峸鸿又开口：“金乌之核，交出来。”
　　为首者闻言顿时提高了声音：“干什么？你想抢？”
　　一旁的皇天剑门使者闻言冷声呵斥道：“金乌之核将交予仲裁者保管，这是规矩！若你不交，我等将直接将你判负。”
　　为首者还想说什么，他身后一名长相温润的男子却拦住了他，似乎传音解释了一番，而后为首者不甘不愿地将装着金乌之核的匣子交给了峸鸿，却还是不甘不愿地嘀咕了一句：“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能随便交给别人呢，要是被这些十二洲的家伙吞了怎么办。”
　　其余十二洲的修士听见他的嘀咕，脸上忍不住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这万界的土包子，完全不明白皇天剑门这个名字的意义。皇天剑门这种伟大的存在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掉价的事情。
　　峸鸿伸手招过金乌之核，使之悬浮于左手侧的虚空，而后看向南天洲的三名修士。
　　岐南察觉到他的目光又在自己身上停了很久，而后低声问道：“你为何带面具。”
　　岐南感觉头皮有些发麻。他强行维持住了镇定，微笑解释道：“毕竟看我不顺眼的人那么多，带个面具，比较方便我自保。”
　　峸鸿盯着他说：“可否摘下让我看看。”
　　峸鸿这两句话说的很轻，但在场其他修士毕竟离得近，都清楚听到了。他们都觉得这位峸鸿剑君的语气似乎有点太过温柔了些，纷纷露出了点惊诧怀疑的眼神。
　　这皇天剑门的峸鸿剑君，莫非与行墨客有什么交集？
　　岐南抬眼看向他，有点为难道：“这……也行。但是我只能给您一人看。不然我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峸鸿安静了片刻，抬手一挥，一片法则从虚空中显现，将其他修士的感知阻拦在外。
　　岐南微叹了口气，伸手摘下了面具。
　　峸鸿的目光在看见面具下那张平平无奇的大众脸时微微一暗，仔细感应了一番气息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岐南抬眼小心翼翼道：“阁下，不知我可否将面具带回去了？”
　　“……”峸鸿不语。
　　岐南于是当作他默认了，抬手将面具再次扣回脸上。
　　周围的法则屏障久久未散去，岐南有些疑惑地看向峸鸿，问道：“阁下，这屏障……”
　　峸鸿一动不动地沉默了许久，而后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你为何要在脖子上系一根布条。”
　　岐南露出了迷惑的表情：“这是我的储物法器啊，很多修士不都这么带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