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龙为粮番外篇——by重花

　　「你说的话有多少是真的？你知道星坠遗迹是怎么回事，你骗我们？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
　　「嘘。」
　　狄伦用拇指压住他的唇，低声道：「你忘记了吗，小少爷。我说过好多次－－星芒在上，我从不说谎。」
　　「你－－」
　　「我从不说谎。我只是不说而已…」顿了顿，他又重复了一次：「我只是不说而已。你懂吧？」
　　戴甯微微张大了眼睛。他看着狄伦，后者贴得很近，就像那天在篱笆后面那样。当时，男人也是这么说的。
　　星芒在上，我从不说谎。
　　然后，他问自己：
　　不过也许正如同你猜想的那样，我是带着一些目的接近你们的…如果这是真的，我不为了钱、地位、名声、你猜我为了什么呢？
　　为了什么？
　　戴宁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团纷乱。他有好多问题必须搞清楚，有好多重要的事想确认…狄伦真正的身份，星坠遗迹，他所说的所有听起来有问题的话…但此时，脑子里最鲜明的，却是一个他觉得很愚蠢的问题，一个以轻重缓急来说，绝对不会排在第一位的问题。
　　但是…
　　但是，『那个问题』，却是他最在意的。即使理智上知道跟其它事情比起来，这个问题实在太不重要了，可无法否认，这件事让他好几个夜晚夜不成眠。
　　戴宁在心里天人交战了好一会，最后他决定放弃了。
　　他要放弃一切理性的思考，犯一次蠢。
　　「我现在问你问题，你会老实回答我吗？」
　　「都说了我不说谎的。」
　　「我不要迂回，不要打哑谜，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不要似是而非。」
　　「行，我答应你。」
　　狄伦的星眸里满是笑意。那是戴宁见过的，特別满足的那种笑。少年张开嘴，却觉得喉头有些干涩。他咬了咬唇，咽了口唾沫，深吸口气，下定决心似地问：
　　「你是，为了我，而来的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能感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狄伦沉默了一下，然后轻声道：
　　「不是。」
　　戴宁整个人愣住了。这两个字就像一柄榔头重重砸在他脑袋上，他甚至有种自己眼冒金星的错觉，全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似的，连脚都有些发软。少年握紧了拳头，用力得发抖，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中－－只有这么做，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简直像是被从悬崖丟下去似地。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却发现自己的嘴唇在发抖。他不想看狄伦的脸，於是撇开了头。
　　原本还有好多事情、好多问题想问…
　　但那些事，忽然都不是很重要了。他觉得自己现在狼狈得不行，再继续站在这个男人面前，心里的一切似乎就会碎得什么都不剩。
　　该走了。
　　戴宁深吸了口气，一言不发地低著头，扭身想要离开，却被狄伦一把抓住。
　　「我还没说完。」男人抓着他肩膀，一只手捏著他的下巴，强迫地将少年的头抬起来。戴宁用力挣扎了一下，但青年的力气大得出奇，手指跟钳子似地，他逃也逃不了，只能直勾勾地跟占卜师面对面。
　　该死。
　　戴宁深吸了口气，眼前狄伦的脸开始模糊。
　　我竟然为了这种无聊的事情…
　　「我还没说完。一开始不是。但是…从带你们看夜光虫的那个晚上之后，就是了。」
　　狄伦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水，又靠近了一些。两人的唇贴在一起，戴宁可以感觉到他说话时的吐息以及微小的震动。
　　「你问的时间不对。如果是第一次遇见你们的时候，那我的确不是为了你。但若是我还小朱利安戒指的那个时间点的话…我回答你－－是的，我是为了你而来。」
　　我是为了你而来。
　　戴宁愣住了。他直直地望着狄伦，眼眶里的泪水让他看不清楚这个男人，用力眨了两下眼睛，眼泪却直接掉了下来。他立刻往后退了一些，抬手胡乱地抹掉脸上的泪水，用力揉了揉眼睛，觉得有种摔下了悬崖，却发现那不是悬崖只是一个阶梯，而且下头还扑满柔软的羽绒…那种原本预期会很疼，心里已经感到疼了，却发现自己一点事都没有的感觉。
　　「你…你说的…我听不懂。」戴宁抖著声音回答。平时精明的一双绿眸此时红得要命又水润水润的，看得狄伦心里泛起捉弄人的恶劣快感，同时也有一股怜惜。占卜师又往前走了两步，少年下意识地后退，背后却碰到了墙，又是一个被逼到死角的模样…跟那天在篱笆后头一样。他抬头望着青年，眼睛里有著期待，又小心翼翼。
　　「你…再多解释一下。」
　　「之后再解释？你只要知道，我的确是为了你而来就好了。」
　　狄伦伸手抚摸他的耳朵，轻轻揉著那柔软红烫的耳壳，戴宁觉得有些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星芒在上，我没有说谎。你信我吗？」
　　「…」
　　戴甯望着狄伦奇异的星眸，沉默了好半晌。信不信？这问题也是占卜师的坏心眼吧。
　　没有不信的选项啊。
　　「我信你。」他抖著声音说。
　　狄伦笑了，笑得特別开心。他一把抱紧了少年，肩上背着的袋子撞了戴宁一下，腰上挂着的杂物也磕得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有些疼。但戴宁没有推开他，只是有些犹豫地，轻轻地也环住了狄伦的背。
　　「好的，我说了实话…那么，小少爷要不要给说实话的占卜师一点奖励呢？」
　　青年稍稍放开了他，一边说，一边用拇指在他唇上轻轻搓著。戴宁知道他要什么，但一想到他刚才一开始的回答分明是刻意捉弄自己，就有些不乐意。他将手放在狄伦的肩膀上，道：「你自己说从不说谎的，所以这是你的义务，你好意思跟我讨奖…」
　　狄伦没有给他多余的机会吐槽了，也不管少年有没有答应就吻了上去。戴宁一开始还想推开他，但青年灵活的舌头在自己嘴里转了两圈之后他就不争气地软了，要不是狄伦搂着他的腰，他能整个人跌到地上去。青年侧头轻咬他的嘴唇时，戴宁还哼哼唧唧地说着诸如「你从刚才到现在，连一句喜欢我都没说过就好意思亲我」、「循序渐进懂不懂啊，你到底是流氓还是占卜师啊」等等的句子，但都被一下一下的亲吻给断得支离破碎。他喘著气，瞪着眼前笑得狡猾的青年，抬腿踹了他小腿一脚，「你就是…故意…玩我…！」
　　「你好玩啊，我喜欢。你比朱利安好玩多了。」狄伦又亲了他一下，然后俯身咬他的耳朵：「小少爷要继续在这里说话？还是到我家去？」
　　「…」
　　戴宁皱著眉头，开始评估去了他家之后有可能发生什么事，自己到底要不要答应。但脑内分析的行动并不太顺利，青年的唇舌原本是在耳朵边，接着却往下游移，来到了他颈侧那块敏感的皮肤，并一口咬了上去。他忍不住嗯了一声，接着被这个过於甜腻的声音吓得一把摀住了嘴。
　　「怎么样，去不去？」
　　狄伦看着他。
　　「…去！」
　　不管做什么，总比一直待在这里好。戴宁自暴自弃地想着。
　　倒是朱利安那边，该怎么交代才好…
　　抬头望着映在墙上，已经从明亮如火的橘红转变为紫色的阳光。
　　在这之前…自己今天晚上，能回得去魔法师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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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知道我在考虑什么）


第48章
　　戴宁没事的时候曾经试着想像过狄伦的家是什么样子的。占卜师的话，大概不是很有钱，所以应该是又窄又小的。也许会堆满了书，也许堆满的是自己看不懂、不知道做什么用处的占卜道具、水晶球等等。
　　当然，这是在『狄伦真的是占卜师』的前提下推测的。其它的可能性戴宁没有想过…或者说无从想像起。这男人他摸不透，虽然觉得『可能』不是占卜师，但也想不出他到底会是什么人。
　　而当他真的踏进狄伦家里的时候，戴宁觉得…
　　超乎想像的…
　　整洁…？
　　青年带着他来到位于海港另一边的小平房。房子位置稍微偏僻些，离开了热闹的海市，孤伶伶地靠在山壁边。房子一如他预料的不是很大，但是杂物并不多，或者说…太少了一点。整个房子没有隔间，一组桌椅摆在中间，侧边是厨房，窗边放着一张床，然后…没有了。不到一尘不染的程度，但还算是干净，就是哪里有点怪怪的。
　　没有生活感。
　　「你…真的住在这里吗？」
　　戴宁一边踏进大门一边有些犹豫地问。
　　「是呀。」
　　「…你睡觉不盖被子？」
　　看着那张光秃秃的床，戴宁忍不住挑了挑眉。
　　狄伦眯著眼睛笑了笑，「小少爷不要观察得这么仔细啊，我会害羞的。」
　　「害羞你个头…」少年有些不高兴地道：「我都跟你回家了，你还想唬我？」
　　「我也不是故意的，习惯使然呗…不过你也別总是这么快就下结论啊，后头还有呢。来吧。」
　　占卜师走回去牵着他的手，轻轻捏了两下以示安抚。戴宁努了努嘴，算是接受了。青年牵着他往房子后面，靠向山壁的方向走，戴宁这才注意到，那里有一扇门。
　　在那里开门？出去撞墙吗？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狄伦已经手将门拉开了－－门后竟然是一条点着灯的地道。
　　戴宁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让他震惊的不是地道…好吧，地道的确也蛮惊人的，但最惊人的，是那些灯。
　　水晶灯！还这么多！地道点油灯就够了吧，是哪里来的凯子才会在地道里装满水晶灯？这家伙其实很有钱吗？
　　戴甯小朋友并不知道，在两年前，朱利安第一次踏进哈尔的地下书库时，也有过几乎一样的反应。
　　「走吧，我的确是住在这里…住在里头。」
　　狄伦拉着他的手走进了地道，木门在戴宁进入之后轻轻地自己关上了。
　　住在里头？住在地底下？
　　戴宁被他拉着一路往下走。地道相当宽敞，四周都用石砖整齐地砌好，脚下的地面也十分平坦。这是往山壁里凿，然后砌上石砖？这种工程…现在做得出来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地方该不会是你自己盖的吧？」戴宁轻声问。
　　「太看得起我罗。我虽然很厉害，但这种土木工程不是我的强项啊。我请世界上最厉害的土木技师帮忙盖的。」
　　「世界上最厉害的土木技师？」
　　「矮人呗。」狄伦回头朝他笑了笑，「这个窝，可花了我不少宝石跟金子才换来的。」
　　「矮、矮人？」
　　戴宁惊愕地重复了一次这个名词。这个只有在历史课本理会看见的种族，在覆灭战争以前就极少与人类往来，而覆灭战争以后，更是完全消失在人类的视野里。一些学者与冒险家曾经试图寻找过矮人，但是都一无所获。在人类能够踏足的地方，矮人们就像是蒸发了似的，一点痕迹都没留下来。
　　「你不是在唬我吧…」
　　「当然不是啊。」
　　如果狄伦明确地表示自己说的哪句话是真的，那大概就是真的。戴甯摸了摸石墙，是令人惊异的平滑手感，而且石砖与石砖的接合处也都几乎没有缝隙，不仔细看就像一大片似的。
　　「很厉害吧？他们可是为了建筑而生的种族，有机会的话应该带你去看看他们的地下宫殿…啊，但是你是人类呢…他们不知道会不会把你挡在门外啊…」
　　狄伦很轻松第一边閒聊一边拉着他继续走。戴甯望着眼前的青年，心中的疑惑愈来愈甚。
　　你到底是谁？
　　地道拐了个弯之后就到了尽头。狄伦带着他走到出口，接着做了个夸张的欢迎手势，往旁边稍微让开。
　　「小少爷，欢迎光临敝宅！」
　　看清地道外的光景后，戴宁就那样怔在原地好半晌，完全说不出话来。眼前是一个广阔的地下洞窟，整体呈现圆桶形，周围往岩壁内凿出一个个方方正正的房间，里头放着书、各种大大小小的宝石、许多数不清数量的贵金属、装饰品、奇妙的仪器，还有更多他没见过的东西。一条环形的走廊连接同一层的房间，在洞窟的四个角各设有一个向下的楼梯。中间圆形的广场中央，放着一张茶几、一个站立式的水晶灯，以及一个看起来简直像一张小床的圆形沙发。地上铺著一张非常巨大的、不知什么兽类的毛皮做的地毯，几乎占了一半的空间。
　　「你…」
　　戴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眼前这个超乎自己预期的『家』，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你…这里…到底…」
　　「你问了两次，心里大概想了不下十次。」狄伦抓起他的手，弯下身轻轻亲吻了一下他的手背，笑着说：「好吧，那我就不这么吊你胃口了。我告诉你我是什么人，不过详细的部分…等进房间在说吧。」
　　进房间…
　　戴宁觉得背后一股凉意窜了上来，他退了一步，却被占卜师一把拉了回来，抱在怀里。没等他抗议，狄伦就一脚踩上了栏杆，道：「抓好啦。」
　　戴宁还没来得及问青年要做什么，就先感受到了失坠感－－狄伦抱着他往外头就跳了下去！他刚要尖叫，却立刻发现他们没有继续往下掉，而是…
　　「这…」
　　他惊愕地往下望着依旧与自己保持著相当一段距离的地面，正想问狄伦这是怎么回事时，就看见青年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对宽大的黑色皮膜翅膀。翅膀张开的长度几乎就是整个宽阔地下洞窟的直径，狄伦轻轻拍了下翅膀，上头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少年仔细看了看，发现跟他眼睛里一样，像是点点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