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龙为粮番外篇——by重花

　　天，是床！朱利安已经忍不住想上去滚几圈了。他有多久没睡在床上过了？別说杂物间没床了，就算是以前在孤儿院，睡床可是婴儿的权利，他们这些已经长大的小孩只能打地铺呢。
　　「我实在看不下去，所以想让院长给你调一间宿舍出来。」哈尔道，「不过这种时候，宿舍都是满的，有缺额的也都是双人房。我知道你的身份，也知道人类这种生物总是喜欢比些无聊事，总之…在有空的单人宿舍之前，你就暂时住在这里吧。」
　　「让、让您这么…费心，真是非常惶恐…」
　　朱利安的眼神完全无法从房间移开。见他看得两眼发直，哈尔忍不住想笑，但才刚笑出来又立刻咳了几声掩饰，「虽然我觉得人类好像还是住在照得到阳光的地方比较好，但没办法，你就先住着吧。这里是我原本使用的书房，只是放了张床进来。不过加了床之后好像有点窄啊…」
　　「这是我看过最大的房间了，哈尔大人。」朱利安望着他，眼神特別认真，「一点都不小，才不小！」
　　「…你高兴就好…」哈尔懒得跟他在这种事情上争执。「进去吧。」
　　朱利安很小心地走进去，那蹑手蹑脚的样子简直就像是担心房里有什么机关一样。哈尔双手环胸就站在门口看着他，有种自己捡了一只小动物回来的错觉。
　　虽然他从来就没养过那种东西。
　　朱利安的第一个目标是书架。少年走到那个大书架前，左看看右看看，伸手抚摸上面装祯精美的厚皮书，时不时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叹。
　　「这个书架…」
　　他回头看哈尔，眼中是隐忍的期待。
　　「空的地方你都可以用，书也可以看。我把书换过了，都是你能看的，免得你随便抽一本出来就被魔法勾走心神。」哈尔觉得自己的耐心好像上涨了十个百分点。
　　少年小心地将自己的教科书放进去，然后又绕到那个大桌子前，低头看了看，又抬头问哈尔：「这抽屉…」
　　「用。」
　　耐心立刻下降。
　　感觉得出来哈尔已经有点不悅了，朱利安想起这个人不喜欢別人问太多，也只能噤了声，决定四处再转转，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哈尔应该会说吧。这么点察言观色的本事他还是有的。
　　小魔法学徒拉开抽屉，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叠羊皮纸，还有瓶子设计精美的墨水。鹅毛笔也有一抽屉，而其他的都是空的，他整齐地将自己的东西摆进去，然后摸了摸宽大的桌面，扶著桌沿摇了两下。
　　哇，不会晃呢。
　　「噗。」
　　一声小小的噗从门口传来，朱利安抬头，正好看见哈尔別过头去又咳了两声。
　　自己好像被嘲笑了，不过尚在兴奋中的少年觉得这点事完全可以略过不计。他走向整个房间自己最喜欢的物件－－那张床，摸了摸床单，然后整个人趴在上面。
　　一股淡淡的香味飘进鼻间。
　　是床耶。他抱着薄被又蹭了两下，觉得晕飘飘的。前几分钟他还在生气，现在却觉得如在天堂一般。
　　「咳。」
　　「是，哈尔大人？」
　　朱利安立刻跳下床立正站好等候吩咐。
　　「我没什么大规矩，这间的东西弄坏了也不要紧，反正修复对我来说很容易。」哈尔道，「但有两件事你要做到。一是外面的书绝对不能碰。二是…不管你念书念多晚，每天都要洗完澡才能给我上床睡觉。」
　　朱利安对第一条没什么意见，虽然他很好奇，但之前就听说这里的书都是珍品，他大概也没那胆子碰。但是第二条对他来说还真是挺新奇。
　　「洗澡？用擦的不行吗？」
　　「不行。」
　　「可是这样很浪费水…」
　　「做不到就睡地道。」
　　「我洗！」朱利安立刻妥协。「哈尔大人有洁癖？」
　　「…你就当作有好了。」
　　哈尔眉角抽了抽，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浴室只有一间，跟我来。」
　　朱利安蹦蹦跳跳地跟了过去。哈尔这次走了右边的走道，走道转弯之后通向一个石头开凿出来的洞窟，里面有一弘非常大的泉水。
　　有多大呢？大概是哈尔让他住的那个房间的两倍大。这还只是泉水本身的尺寸而已。
　　「浴室。」哈尔简单地介绍。
　　浴室个头，这都能游泳了！朱利安在心里吐槽。他的价值观在短短的时间内受到了好几次冲击。
　　「要进去就脱鞋。」哈尔盯着他脚上那双破烂不堪的皮靴，想着等会是得再去找院长谈谈。他需要这个年纪的男孩子的衣服跟鞋，马上要。
　　朱利安当然不懂他内心的纠结，乖乖地脱了鞋就往里面跑。走到水边，他蹲下来摸了摸温热的泉水，回头问道：「这个…很深吗？」
　　「很深吗？」
　　哈尔想了想，「最深的地方大概三米吧。」
　　朱利安立刻把手缩了回来。
　　「这底下是斜的，你不走到深的地方就不会淹死。再不然就別下去泡澡，在旁边洗就好。」
　　看他害怕的样子，哈尔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嗯，好，我知道了。」
　　朱利安点点头。他又望瞭望可以用水潭来形容的那汪泉，中间看起来实在是相当的幽深。
　　洗个澡为什么要搞出这种会出人命的浴室来呢？！实用主义的小朱利安觉得他无法理解有钱人的想法。
　　当然，这时候的朱利安还不知道，哈尔之所以把浴池挖得这么大，其实也是为了实用。
　　「好了，参观结束，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哈尔把他又拎回房间去。「我住中间那个房间，没事別吵我。大门你一推就能开了，要出去要回来自己看着办。」
　　「好、好的，哈尔大人慢走…」
　　朱利安站在房间里给离开的哈尔鞠躬，低著头好一阵子才直起身体来。少年又环视了下这个房间，然后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
　　真疼。好像不是作梦啊。
　　是梦的话就不要醒来吧…朱利安现在完全理解这个词的意思了。


第7章
　　从住在杂物间、没有魔力、快要被退学的可怜虫，一下跃居住在豪华房间、魔力丰沛、学科术科两得意，满面春风的资优生，也不过就是两天的事。
　　朱利安觉得人生实在太奇妙了。
　　第一天晚上他乖乖地去洗澡了，还被哈尔威胁要是敢再把那些衣服穿回去你就给我去睡地道（这好像已经成为哈尔的最佳威胁手段），衣服全被扔光了的朱利安只能披着哈尔给他的宽大睡袍慢慢地从浴室走回房间，一路上还得提著过长的袍子下摆免得自己一脚踩到摔个狗吃屎。
　　少年想起了国王直拖地板的长长披风，怎么那个拖地上就不会踩到呢，贵族真是无法理解。
　　回房间后他就看见好几套衣服跟新的校服放在床上，他怎么也没找到自己原本穿的鞋子，倒是有好几双新皮靴也一起放在床边。他看了一下发现是各种尺寸，大概是因为不知道他脚多大所以全都买了。
　　「太浪费了！」
　　朱利安尖叫，就算不是花自己的钱也心痛得不行。
　　至於他为了鞋子要不要退又跟哈尔争执了好一阵子的事则暂且略过不提。
　　不过，除了一开始有一点不适应（纯粹是忽然住太好而不适应的穷酸心态）以外，朱利安觉得自己对现在的转变简直不能更满意。他一直很憧憬的水晶灯在他头上就有一盏吊在那儿，中间还有个机械圆盘调整亮度，发现这点时朱利安简直欣喜若狂。这下他连写起报告和作业都觉得顺手了十倍，看起书来也轻松许多，不会总是眼睛酸涩。
　　至於最严重的肚子饿的问题，也因为那瓶液体得到了缓解。他终于发现自己吃一般的食物是无法抒解那长期困扰他的饥饿感的，身体吃饱了，灵魂却没有摄取足够能量的感觉。要真正『吃饱』，只能靠那一瓶。
　　那液体的质地有点像乳清，味道挺奇怪的，带着腥味。应该不是讨人喜欢的味道，但不知为何，朱利安却觉得那个腥味里带着诱惑的甜香。虽然没有吃饱过的饥饿感让他总是很想一口气喝完，但他忍耐著一次只喝一口，生怕喝完就没了；每天吃早餐时总是他最高兴的时候。
　　「朱利安，这个法阵的逆向解法我不太懂，可以问问你吗？」
　　一个女孩抱着书本跟羊皮纸靠了过来。
　　「啊，好的。」朱利安点点头，接过她的羊皮纸看了看，「是哪边不懂？」
　　「这个…链接后反向运转的部分…」
　　女孩指了指圆形的法阵上的一个部分。
　　「啊，这里的确蛮复杂的，不过只要抓住一个重点就可以了，就是除了本身固定圈不变以外，第二层加强也基本不变动，唯一的改变依据在…」
　　朱利安认真地解释著，拿着可以抹掉的细炭笔在适当的地方写上辅助说明。
　　这种情况以前从来不会发生，但从上礼拜开始出现，渐渐增加，第三天后，朱利安已经不觉得奇怪了。反正有人来问他，他就回答，解答认真，钜细靡遗。
　　是的，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搬进哈尔的地下洞穴、并开始喝那个液体之后，朱利安除了学业生活一路顺遂以外，连人缘都变好了。一开始的改变是原本就会找他讲几句话的同学来找他说话的频率明显地增加，再接下来就是个性比较温和怯懦的女孩子会跟他聊上几句。平常都是一个人上课一个人放学离开的朱利安，现在不光是每天进教室就有人跟他打招呼，下课还总是会有一些人围在他身边。
　　其实，朱利安个性挺好相处，从来都是別人不搭理他，没有他不搭理別人；所以，要是谁跟他搭话，少年的态度一向都温和友善。只是原本会跟他讲话的人实在太少，所以才显得他好像很孤僻。
　　「啊，原来如此，这样我懂了！」
　　女孩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羞赧地看着他，「谢谢你，朱利安。」
　　「没什么，这个我也研究好久哦，实在太复杂了。」朱利安也朝她笑了笑。一片红晕一下子飞上了女孩的双颊跟耳朵，她眨眨眼，欲言又止了好一阵子，才小声地开口：「朱利安，我觉得你最近…变得…跟以前很不一样，怎么了吗？」
　　「呃？有什么改变吗？」少年楞了楞。
　　「啊，温妮太狡猾了！」
　　「竟然先问了！」
　　没想到温妮的一句话竟然连锁效应般的引来一连串其他站在朱利安附近的女孩们的反应。她们接二连三地冲了过来，团团把朱利安给围住。
　　「咦？咦？」
　　朱利安吓得往后靠在椅背上，这是什么状况？要围殴吗？
　　「朱利安，你就说一下，你最近是用什么洗脸的？」一个高大的金发女孩急匆匆地第一个发问了。
　　「洗脸？水啊…？」
　　「可是你的皮肤明显变得很好耶！」
　　「有吗？」
　　朱利安摸摸自己的脸。房间里没有镜子，只有每天洗澡时他会在水里看见自己的倒影，但也没发现什么皮肤变好了之类的事情。
　　「还有，洗头呢？」另一个棕发少女也问了，「你的发质也变得好有光泽！」
　　「我洗头洗澡都是同一块肥皂…」难道有需要分开吗？洗头洗澡不就是同一件事吗？朱利安觉得这个问题他无法理解。
　　「骗人！」
　　「你们有没有发现他连眼睛都变大了？」
　　「有有有，我有感觉！而且仔细看睫毛好长！」
　　「羡慕！」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朱利安非常惶恐。
　　女孩子们连珠炮似的朝他扔出问题，但是朱利安一个也回答不出来。什么身上有香气，让人很想靠近，整个人变得非常吸引人之类的，说的好像以前的他有多差劲似的。
　　「那、那个，小姐们，」终于，朱利安虚脱地提醒道，「下一堂课快要开始了，我们应该要换教室了…艾摩尔教授不会喜欢我们迟到的…」
　　「啊，对哦！」
　　少女们这才想起来课间休息是有时间限制的，连忙鸟兽散各自去收拾自己的包包。而经过这一番交谈后，原本还维持著的隔阂像忽然被什么打破了一样，甚至还有几个女孩招呼朱利安要不要一起走。
　　穷酸少年朱利安从没受过这等宠倖，他冒著满头问号，乖乖跟去了。
　　「…卖弄风骚。」
　　在一旁冷冷看着的卡特在他们走出教室后哼了一声。
　　「朱利安是男的，不该用这词形容吧。」卡特身边的一个矮小的少年小心地提醒。
　　「我就是觉得他卖弄风骚！」卡特用力把书本摔在桌上，「你没看他笑起来那样子，简直，简直…」
　　他一下子找不到词汇来形容，就这样「简直」了好久，最后硬是什么都没接上。
　　朱利安的确产生了一些变化。
　　以前的朱利安干干瘦瘦的，一点都不起眼。倒也不是说他长得难看，但就是一副很营养不良的样子，尤其他又喜欢坐角落，没注意根本不会发现那里还有个学生，唯一的存在感就是各种理论学课堂上老师报出分数的时候。
　　但现在的朱利安整个人看起来彷佛开始发出光芒似的。就像女孩子们说的，他原本稻草一般的枯黄乱发有了光泽后竟变成迷人的浅金棕色，偶尔还是会有些乱，但看起来已经顺眼多了；黯淡的肌肤也变得比较滑嫩光亮，干涩单薄的嘴唇竟也丰润了许多。
　　原本不起眼的朱利安，忽然开始有了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