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混——by生姜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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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你说谁?林木白啊?”司予不解。
小鹿没有回答,摇摇头后又行了个拱手礼,转身悠哉游哉地迈着步子离开了。
司予站在桥上,冻得瑟瑟发抖,心想垃圾古装剧真是害人不浅!不过小鹿那孩子还挺有表演天赋的,以后带出去包装包装,说不定能培养出个影帝。
司予百无聊赖地幻想着自己成了未来影帝恩师,躺在家里就能日进斗金,数钱数到手软,他想着想着就开始低头傻乐,乐着乐着就发现眼前出现了一双黑色短靴。
他笑容还僵在脸上,讷讷地抬起头,戚陆就站在他身前,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司予那一下心都凉透了。
操!真是尴了个惊天大尬!
他很快调整好状态,舔了舔嘴唇,招手说:“戚先生你回来了。”
戚陆颔首,静静看着司予。
“太冷了,我有暖宝宝,给你一个。”司予伸手,递给戚陆一片暖贴。
戚陆看着那片粉红色的小东西,没有说话也没动。
“挺好用的。”
司予上前一步,想要把暖宝宝塞到戚陆手上,但戚陆却迅速侧身,避开了司予。
司予有些尴尬,低咳了一声后,装作自然地收回手。
戚陆刚刚才抱了受伤的黑猫,手上满是血渍,宽大的斗篷恰好盖住他身上沾染的血迹,他把双手背在身后,掌心在上衣后腰擦了擦。
两个人站在桥上,彼此靠得很近。司予还是第一次从这么近的剧离看戚陆,他皮相生得是真好,眉眼轮廓比一般人更深,眼尾略微有些上挑,嘴唇很薄,唇峰却很饱满。
戚陆的脸笼罩在皎白月光下,竟然显得有些温柔,司予眼神落在他的脖颈上,下巴和胸膛间是线条流畅的一段,只在喉结的地方兀然凸起,喉结边有颗小痣,像是精美瓷器上不经意多落了一笔。
“劳驾让一让,”喉结动了,是戚陆在说话,“挡路了。”
“啊?”司予一愣,反应过来后,他脸颊上迅速泛起一层显眼的薄红,慌张地让开一步,“哦,对不起对不起……”
戚陆目不斜视,径直越过司予,往桥那头走。
司予叹了口气,都怪今天月色太好,才让他这个傻逼有了一种“戚陆长得很温柔”的错觉。
他小跑跟上戚陆,问他:“戚先生,那个声音……”
“野猫发情。”戚陆轻描淡地回答。
司予心中仍有疑虑,但也不好再纠缠戚陆多问,于是点头说:“那我就放心了。”
戚陆突然停下脚步,司予没注意,一头撞在戚陆肩上。
“不好意思,”司予揉了揉撞疼的鼻子,“我不是故意……”
“你担心什么?”戚陆突然问。
司予刚刚结结实实在戚陆肩上撞了一下,鼻头涌起强烈的酸意,生理性泪水无法抑制地涌进眼眶,他使劲眨了眨眼,说:“担心有野兽伤人,也怕……”
“怕有鬼怪作祟?”戚陆低下头,嘴角略微上扬。
“我不信那些。”司予笑笑,脚尖踢开一颗小石子,“鬼怪什么的,我根本不相信。”
戚陆的斗篷下摆被风掀动,司予隐约看见那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什么图腾,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下摆就重新垂下。
到了44号房门口,司予停在门口,和戚陆告别。
戚陆点头,转身往43号房走。
“戚先生,”他才走出去没几步,司予在身后叫住他,“你刚才和我说的,答案是什么?”
戚陆没有回头,司予接着问:“光明和黑暗,指的都是什么?”
“夜深了,司老师早点休息。”戚陆没有回答司予的问题。
司予笑了笑,走进44号房,合上厚重的铁门。
上锁时落下“咔嚓”一声,伴着门缝里飘来的一句话,声音很低,很沉。
司予几乎分不清这句话来自门外的戚陆,还是来自这浓郁得仿佛要滴出墨的夜。
“司老师,你是明,还是暗。”
-
44号房的门框上,小蝙蝠倒挂着等他。
戚陆视而不见,径直关上门进了屋,小蝙蝠气不过,跳下地变成了小福,蹬着小皮鞋在屋子里转来转去。
忙了一晚上,刚刚又替黑猫疗伤,戚陆确实有些疲倦,他按了按眉心,说:“小福,安静。”
小福撅着嘴,一脸不开心地跑到戚陆跟前,眼巴巴地问:“主人,小福丑吗?”
戚陆叹了口气,不知道这孩子又是哪来的傻问题,他敷衍地回答:“不丑,很好看。”
小福拍拍脑袋,说:“小白哥哥也说小福是蝙蝠里长得最好看的啊!为什么人类那么怕小福?”
戚陆闭眼假寐,装作没听见。
“小白哥哥说小福就是因为长得帅,所以才能活下来。”小福还在一边唠唠叨叨。
戚陆额角一跳,心说你能长这么大是因为我一直拿自己的血养着你。
小福一边跑圈一边絮叨:“书里也是这么说的啊!物竞天择,帅者生存!主人,你说是不是?”
戚陆忍无可忍地睁开眼,朝小福勾勾手指:“过来。”
小福嗒嗒嗒地跑过来,说:“主人,小福帅!”
戚陆揪着小福的后领,像提溜着小鸡崽似的把小福放到书桌上,敲了敲桌面:“抄书。”
“啊?”小福不服气,蹬腿闹,“为什么!”
戚陆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啪”地扔在小福面前:“物竞天择,帅者说了算。我让你抄,就抄。”
小福瘪嘴,委屈地趴在桌上。
戚陆气不过,摇了摇头,脱下斗篷,回屋休息去了。
小福鼻尖捕捉到了血的味道,他跳下桌,捧着那件斗篷仔细嗅了嗅,然后眼里迅速涌起两包眼泪,跑到戚陆房外敲门,哭喊说:“主人为什么要抱那只猫!主人不疼小福了!还罚小福抄书!违法了违法了!”
门缝里飘出一个小纸人,顺着小福的鞋子、裤子和衣服噌噌噌地往上爬,爬到小福脸上后“啪”地封住小福的嘴。
小福愣了一愣,眼睛一眨,扑簌簌掉下两串金豆子。
第15章 血族后人
司予回屋之后转了一圈,确认那只小蝙蝠不在了,这才松了口气,关灯上床。
他仰面躺在床上,脑中一团乱麻,眼珠在眼皮底下不受控制地乱转,就是安分不下来。
司予累了一天,身体已经陷入极度疲劳,意识却反倒异常活跃起来。
他的潜意识在呐喊叫嚣着“快点睡”,但脑细胞却在抗议说“睡不着”,两种声音在他脑子里开起赛车,一个没注意撞到了一起,撞得他太阳穴阵阵闷痛,好像有一把钝锤在天灵盖上敲打。
“嘶!”
司予烦躁地蹬了一脚,干脆不睡了,伸手拧亮床头灯,从枕头底下摸出桃木剑和那本《鬼怪宝鉴》。
剑身上粘着一张一寸黑白照片,司予六岁那年淘气粘上去的。
那天他闲着无聊,在家里翻箱倒柜,无意中在老爸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套黑白照片。他纯粹觉得好玩儿,选了一张小尺寸的粘在自己的玩具上。
后来他长大了才明白,黑白照片不是随便能拍的,司正这老家伙早就偷摸给自己拍好了遗照。
照片里,司正一改平日不修边幅的样子,穿着整齐熨帖的衬衣,扣子扣到脖子最上面一颗,面带微笑,神情放松,眼睛仿佛穿越虚空,静静凝望着司予。
司予拿大拇指轻抚照片,指腹上传来冰凉触感,提醒他人死了就是死了,身体凉了硬了除了一张黑白照就什么也没了。
半响,他沉默地放下木剑,捡起那本册子翻看。
里边大多是诡异古怪的图画,有人脸狮身的怪物、长脚的胖头鱼、七窍流血的无腿老妪……画下配着毫无章法的注解,字迹潦草,他勉强辨认出稀稀拉拉的几个字,什么“与人为敌”、“狡诈”、“嗜血”、“喜食幼儿皮肉”之类。
从字迹不难看出,这本纯手写的册子至少经过三个人之手,司正是第三任,也是最后一任拥有者。
他爸是个灵异志怪超级狂热分子,他有这么一本册子,司予一点也不觉得奇怪。真正让他在意的,是最后一页那两道惊心触目的血痕。
“你说你,死的那么早,”司予在木剑的照片上轻拍一下,“就给我留下这么点儿破东西,还不说清楚到底是什么,就没见过比你还不负责任的爹。”
黑白照片里,司正笑得温温和和,仿佛对儿子冒犯的言行无限包容。
其实细究起来,司正的死对司予实质上没有造成多坏的影响。
平心而论,司正不算一个好父亲。他过度沉溺于自己那个世界,常常忽略年幼的儿子;他们生活拮据,靠司正偶尔出去干粗活打零工勉强饱腹;司正常半夜出门找创作灵感,小司予夜里被噩梦惊醒时找不到爸爸,扒在窗台哭着问下夜班回家的路人有没有见到我爸爸……
司予的叛逆期比一般孩子来得早,刚上初中那会儿他常和司正吵架,脾气上来什么话都说,“你这种爸还不如没有”也不是没说过,司正从没和他生过气,反而给他道歉,一遍遍反复说小予对不起。
直到司正真的死了,司予才明白他爸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唯一的、世界上仅此一个的、他血脉相连的、爱他的亲人。
“晚安,老爸。”
司予把桃木剑和册子重新塞回枕头下,连同自己的满腹疑问也暂时收好,倾身关了灯,伴随“啪”的一声,屋中重新陷入静谧。
-
44号房熄了灯,月光从窗帘缝隙倾泻进屋中,在深红木地板上铺出一道皎洁光影。
隔壁43号房沉入纯粹的黑暗,特意加厚过的窗帘严丝合缝地扣紧,屋中一片死寂,只能听见沉重的呼吸声。
戚陆穿着一袭深黑色睡袍,仰面平躺,一手搭着小腹,另一手平放在身侧——他的睡姿极好,仿佛在梦中也时刻维持着极度自律和克己。
但他此时睡得不安稳,眉头深锁,紧抿着唇,脸部轮廓由于过度紧绷而显得极其冷硬,他双手有些颤抖,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根根突起——
“阿陆,你是血族,这是你生来就要承担的责任。”
“你记住,你没有别的选择,你要勇敢,要坚强。”
混乱、哭喊、火光、刀尖切开皮肉、铁棍砸碎骨骼。
孩子躲在一棵树上,眼睁睁看着人鱼族的长老被一刀捅进身体,锋利的血刃抽出,刀尖上挂着碎肉。
寒光一闪而过,映出孩子苍白的脸颊和失焦的双眼,他像是忘了哭,徒劳地睁着眼,眼底一片鲜红。
长老被开膛破腹,挖走心脏,他仰面躺在地上,一手捂着裂开的肚子,不让内脏顺着鲜血流出来,另一手伸出食指,轻点在嘴唇上,对着树上的孩子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人鱼族长老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屠戮过后尸横遍野,放眼望去全是血,满眼都是血……
屠杀过后,孩子由于脱力,从树上摔落在地。他双腿打颤,站也站不稳,满地尸体中有许多他认识的,被斩断四肢的猫妖、被割了头的壁虎、被斩成好多块的蛇妖……这些他都认识的。
孩子张嘴想喊,发现自己失了声,他的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那只手还在不断地缩紧、缩紧,缩的他喘不上气,只能大张着嘴,像上岸后濒死的鱼一般大口呼吸。
到处都是血的味道,不管他跌跌撞撞走到哪里,都是血的味道……
“你要活着,你是血族,你要……保护……”
——别再流血了,太多血了,父亲母亲求求你们别再流血了,太多了。
孩子跪倒在被鲜血浸润的土地上,他哭不出来,也说不出话,他想喊、想吼,张嘴却只发出幼兽般的细弱嘶鸣。
“别怕,来,阿陆,你过来。”
——母亲你别再说话了,求求你别说话,血族不会死的,先生说过,除了驱妖人的桃木剑刺入心脏,血族不会死的!
“来,你来,把我最后的血吸干,没事的,你乖。”
——不,不可以,绝对不行!
“戚陆,这是我对你最后的要求,如果你办不到,就不配做血族后人。”
——我办不到!
孩子疯了般伸手捂住女人身上的伤口,可是他只有两只手,然而伤口太多,到处都是拳头大的血洞,纯血血族的血液力量强盛,血液流过的土地散发出浓烈的焦枯味道。
“阿陆,听话。”
孩子紧咬着下唇,尖利的牙齿把嘴唇咬的血肉模糊,突然一只手扣住他的后脑,把他按到自己的脖颈上,尖牙猛地刺入脆弱的皮肤。
孩子瞳孔骤然紧缩,双眼几乎要睁裂,口腔里溢满浓烈的鲜血气息。
他想挣扎,但那只手的力量出奇的大,血液顺着喉管流进他的身体里,他浑身剧烈颤抖,满脸都是泪水。
最后,那只手无力地垂下,孩子听见一句虚弱的“我爱你”,他扑倒在地,张了张嘴,发出了带着血腥味的嚎哭。
孩子在父母的尸体边守了很久,三天后,他挖坑埋葬了父母,掌心被磨得鲜血淋漓,他却仿佛不知道痛,带着身体里汹涌的新生力量,独自去完成一件更重要的事。
——那是他身为血族,与生俱来的责任。
……
戚陆在梦中惊醒,他低喘一声睁开双眼,抬手掀翻了厚重的木板。
他睡在一口棺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