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混——by生姜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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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予犹豫片刻,想到他突然邀请戚陆来吃饭,戚陆不可能猜不出他另有企图,于是便也没有否认,坦率地说:“是有一件事。”
“哦?你说。”
“倒不是什么大事,”司予思考片刻,还是没有直接说出符咒的事情,只是问,“戚先生认识阮阮吗?”
“算认识,不熟悉。”戚陆回答的言简意赅,并且说完这六个字后,就没有要继续开口的打算。
很明显,正像司予对戚陆隐瞒了符咒的事情一样,戚陆也有事隐瞒了他。
司予也停下筷子,和戚陆对视,想到林木白说看见戚陆和手里拿着符咒的阮阮谈话,紧接着第二天阮阮就离开了古塘。
他不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个巧合,接着问:“戚先生知不知道,阮阮为什么离开古塘。”
戚陆轻笑了一下,食指尖在桌上画了个小圈,反问道:“司老师为什么认为,我会知道呢?”
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戚陆始终很平静,他姿态闲适地靠着椅背,脱去累赘的斗篷,修身黑色毛衣衬出他劲瘦却不浮夸的肌肉线条。
他半眯着眼,墨色瞳孔莫名透着淡淡的慵懒气息,耳根泛起淡淡的酌红。
戚陆这个太极打的一点也不高明,就差直接说出来“我不想谈,不想告诉你”。
房间里,小福咕哝着说了一句什么,发出了细细的鼾声。房间外,戚陆和司予各自坐在餐桌一头,和平地试探着彼此。
许久后,司予也低头短暂地笑了一声,他重新拿起筷子,漫不经心地说:“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麻烦司老师,”戚陆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的笑,“再帮我挑个螃蟹。”
他的嗓音懒懒散散,非常低沉,尾音有些上挑,司予听着有些耳根发烫,他用相同的方法,为戚陆挑了一只螃蟹。
戚陆坐直身子,把螃蟹夹到碟子里,用纸巾剥开蟹壳,果然,蟹黄十分饱满。
他动作优雅的仿佛电影里的中世纪贵族,仔细地挑出蟹肉。司予有些出神地看着他脖子到肩膀间那一段线条,那是一段柔和的曲线,与他平日的冷漠自负截然不同。
戚陆把几个空蟹壳叠在一起,像是在搭积木。最上边的一个蟹壳歪了歪,掉在了桌面上,戚陆不悦地拧起眉头,重新把蟹壳搭在最上方。
司予被这个有些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他垂下头,嘴角慢慢上扬,但很快,他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听见对面坐着的戚陆轻声说:“司老师看螃蟹这么准,看人也是吗?”
“戚先生好像在暗示什么。”司予用陈述的语气说。
戚陆笑着夹起一块蟹肉,一只手支着头,声音有些飘忽:“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司予若有所思地搅动了一下自己碗里的金针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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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司予稍微收拾了餐桌,洗完手正要擦干,转念想到戚陆在,于是返身回到洗手池边,挤了满满一掌心洗手液,把指缝间的每条纹路都洗得干干净净。
客厅里,沙发边的落地灯散发着柔和白光,戚陆单手撑着沙发扶手,闭眼假寐。
他的眉眼笼罩在灯下,肤色白皙的近乎透明,只有耳根的地方泛着薄红。
司予宽大的毛衣袖口盖着半个手掌,他手中端着一杯水,静静地靠在厨房门边看着戚陆。
凭心而论,抛开对彼此的防备和试探不谈,戚陆的长相对他实在是非常有吸引力。他长着一张非常漂亮的脸——有一种不分性别的美。此刻,他双眼紧闭,浓黑的眼睫轻颤,像沾了露水的花瓣;脸色苍白,眼尾却晕染开一片浅红;高领毛衣把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紧紧包裹住,明明他没有一处是裸露着的,却更凸显出一种……近乎妖冶的美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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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予喉头紧了紧,喉结重重滑动了一下,他仰头喝了一口水,往沙发那边走过去,说:“戚先生……”
戚陆听见声音,紧闭的双眼微微张开一条缝,他侧着头,勾起嘴角轻笑,呼吸有些沉重。
司予走得近了才察觉不对劲,戚陆不会是……醉了吧?
其实刚才在饭桌上就有些征兆,戚陆笑容变多了,嗓音也变得有点儿飘忽。
只是司予实在没想到,竟然有人吃几个醉蟹就能把自己吃醉,酒量再差的人也不至于到这个程度吧?
他上前一步,一只手掌在戚陆脸前摇了摇,轻声叫他:“戚先生?”
戚陆没有丝毫反应,脸上还是挂着那个迷醉的笑容。
司予挑了挑眉,胆子也大了起来,一根手指戳了戳戚陆酌红的耳垂,叫他的名字:“戚陆?”
戚陆的眼睛又再次渐渐合上。
司予忍俊不禁,平时瞅着挺酷挺冷一男的,原来这么不禁用,是几个醉蟹就能放倒的草包蛋子。
他把客厅的暖气调高两度,又把戚陆的斗篷取来,打算替他披上。
他拎着斗篷,轻手轻脚地弯下腰,一个角刚在戚陆肩上掖好,戚陆像是感觉到了有人靠近,身体突然一振,骤然睁开双眼,一只手臂从背后圈住司予的肩膀,把他往自己这边带。
“啊!”司予发出了一声短促的低呼,他身体猛地往前一倾,为了保持平衡,一只脚立在戚陆****,另一只脚跪在沙发上。
他和戚陆靠得很近,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那一瞬间,他不清楚自己是只有震惊,还是有别的其他什么复杂情绪。戚陆手劲很大,紧紧扣着他的肩膀,司予只觉得,戚陆的手像打开了他身体里的某个开关,一股强劲的电流从他们相贴的地方升起,这股电流很快就流遍了全身,酥麻感直冲上他的脑门。
他连呼吸都忘了,只知道瞪大眼睛,紧盯着戚陆漆黑的墨色瞳孔。
“司予?”戚陆瞳孔缩了缩,突然沉声说。
他的唇息中带着一股很淡很淡的酒味,司予觉得自己就快要溺毙在其中。
戚陆微微偏了偏头,两人的鼻尖错开。他的另一只手抬起,扣着司予的后脑,掌心慢慢使力,把司予的头往自己的方向带。
司予连舌根都是僵的,腰眼麻的不像话。他身体里的电流已经触及到了四肢百骸,如果不是戚陆强硬地箍着他的肩膀、扣着他的后脑,他有可能连站都站不住。
戚陆的脸在眼前越放越大,他十指紧紧揪着沙发靠垫,布艺沙发被他拧出了难看的褶皱。
他宽大的毛衣领口侧滑,露出小半个左肩。司予很瘦,肩头确是浑圆的,在白光下呈现出一种接近于象牙的颜色。
两人的脸越靠越近,就在唇峰即将碰上的那一刻,戚陆突然轻笑着“呵”了一声。
他们两人的温热鼻息缱绻交缠着,司予看见眼前人深邃狭长的双眼,眼尾略微呈现上挑的弧度,他眼里像藏着一汪黑色的深潭,司予沉溺在深黑色潭水里,不见天日。
后脑的那只手渐渐下滑,游移到司予后颈,手掌抱住他的脖颈,五指在上面轻轻揉捏着。
司予的脖颈非常敏感,他只觉得身体里掀起一股热流,忍不住仰起头,喘出一口热气。
他意识有些飘忽,在脑海中一片闪烁的白光里想着——
他凭什么认为我要勾引他、霸占他?分明是他在勾引我、霸占我。
他这个念头没有持续多久就被戚陆接下来的动作打碎。戚陆手掌用力,把司予重重往自己这边按,两人胸膛紧贴在一起,他的头贴在司予裸露的肩窝,温热的气体洒在司予侧颈,在平静湖面上激起一片涟漪。
司予十根手指无力地抠住沙发靠垫,咬着下唇,闭上了眼。
——他喝醉了,我也是。
戚陆的手掌紧扣着司予的脖颈,掌心下传来颈动脉坚实有力的跳动,他是天生的捕猎者,一旦攥住了猎物,就绝没有可能再逃脱。
他半眯着眼,目光在人类白皙纤细的肩颈上逡巡,尖利的獠牙抵着毫无血色的下唇,瞳孔里出现一丝危险的血红。
人类的脖颈细的只要他一用力就能捏断,隔着薄薄的皮肤,他能闻见血液的味道,是甜的。
戚陆呼吸加重,他舌尖抵着上腭,身体里的兽性本能正在蠢蠢欲动。
戚陆下巴抵在人类肩头,慢慢地朝他侧颈的方向低下头。
第25章 解题
客厅里空气迅速升温,仔细看会发现,司予站在地上的那条腿正在微微颤抖。他的肩头泛起薄红,迅速蔓延到脖颈和耳后。
戚陆的掌心很凉,司予却觉得和他相贴的部位烫的惊人。他的五指紧扣着司予皮肤,司予觉得痛,又有一种微妙的战栗感。
房间里,小福睡了一觉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愣愣地喊人:“主人……主人……”
小家伙细弱的声音横插进客厅几乎凝滞的空气中,打破了这莫名暧昧的氛围。
司予浑身一震,理智迅速回流,他粗喘着重重推开戚陆。
也许是因为喝醉的缘故,戚陆的力气比平时小了一些,他猝不及防被推了一下,脑袋磕在墙上,发出“咚”一声闷响。司予自己也因为反作用力后退两步,大腿磕在了茶几上,玻璃杯倾倒,水顺着杯壁流到桌面,水珠挂在桌沿晃了几晃,滴滴答答地砸在地上。
司予非常狼狈,宽松的毛衣歪歪扭扭地往左边斜着,露出半个左肩;早晨打理过的头发乱的不成样子,刘海乱七八糟地搭在前额;毛衣下摆被水浸湿,洇出深色痕迹。
戚陆确实醉了,他的眼神已经不是很清明,后脑抵着墙面,歪着头、半眯着眼看着司予。
斗篷在刚刚那场混乱中掉在了地上,又被茶几上砸下的水珠打湿。
司予的思绪如同雨后沼泽地一般泥泞,他捕捉到戚陆眼底似乎有一片不明显的血色,但他还没来得及细看,屋中又传来小福带着哭腔的呼喊:“主人……哥哥……”
司予像是终于有了一个可以逃离这个空间的理由,踉踉跄跄地跑进房间,背影看起来有些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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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陆看着司予匆忙跑开的背影,发现他的毛衣下摆沾了水迹。
他此时脑子反应有点迟钝,目光从房间的方向挪到茶几上,才发现原来是水洒了。
——本来好端端盛在杯子里的、平静的水洒了,打湿了司予的毛衣,也弄湿了他的斗篷。
——如同一盘赌注巨大的棋局,他走错了一步。
这对戚陆来说是极其罕见的事情,从小他所接受的教导不允许他的人生出现任何差错。他的脑子里像安了一把刻度精准的标尺,每说一句话、做一个动作都需要用标尺预先测量。
如果说他在解一道数学题,那么打翻水杯、弄湿斗篷这些多余程序会给最终答案造成一定误差,他答应司予的邀约来赴这一顿饭局则是实打实的错误步骤,把他带向一个错误答案,且没有再次重来修正的机会。
戚陆闭上眼睛,醉酒的恶果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显现出来,他的大脑中像有一把锯子在反复拉扯,每一根神经都在进行拉锯战,太阳穴传来尖锐的疼痛。
无数色彩斑斓的小点在他眼前飘来飘去,脑海里浮现出司予瘦却挺拔的身影。第一次见面时司予冲破迷雾莽莽撞撞地冲进他怀里的样子;抱着写着“福”字的瓷碗,送给他一碗面的样子;笑得眉眼弯弯,狡黠地往他手里递花朵的样子;还有刚才……困在他胸膛和手臂的狭小空间里,眼角湿润,动情时候的样子。
司予这个人,像是有用不完的耐心和好脾气,他对小福很好,对林木白很好,对小毛很好,对黑猫很好,对村里的每个鬼怪都很好。唯独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偶尔会露出尖锐的一面,但他总是很快又把那点锋利的棱角藏好。
戚陆抬起手臂遮住双眼,他猜测自己醉了,狡猾的人类做了一道带酒的料理,用酒气引诱他、迷惑他。他脑子里的那把标尺变钝了,逻辑变乱了,思维也不甚清晰了。但他能听见脑海里传来一道声音,微弱又清醒地告诉他,司予就是他解题的最大漏洞,除非他把这个叫“司予”的程序删除,否则他永远得不到正确答案。
戚陆一动不动地靠在沙发上,鼻尖还残留着司予身上沐浴液的气味——一种很淡的青草气息,屋子里传来司予轻声和小福对话的声音,他感到眼皮越来越烫,放任自己浸入了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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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已经是两小时后,戚陆太阳穴仍然有些隐隐胀痛,他抬手揉了揉眉心,眼角瞥见脚边堆得乱七八糟的斗篷、面前茶几上一片水淋淋,他愣了愣,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传来小福的欢呼声,兴奋地嚷嚷着“哥哥,那里有青蛙!哥哥,看上面!”
小家伙和小铃铛似的清脆叫声让他觉得清醒了几分,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腿有些发麻,撑着沙发扶手缓了一会儿才站直。
他走到房门边,司予背对着这边,手里捧着手机,盘腿坐在床上。小福趴在他背上,后脑勺的头发压得乱七八糟,几缕呆毛随着他脑袋晃动的频率甩来甩去。
“哥哥看小怪兽!紫色怪兽!”小福在床上着急地跺着小脚丫。
“好好好,”司予手指在屏幕上一划,手机里紧接着传来一串游戏音效,伴随着“啊哦”一声,司予说,“糟糕,输掉了。”
“糟糕!”小福又学了个新词,嘴里反复念了好几遍,“糟糕糟糕!小福糟糕!”
“小福不糟糕,”司予笑着刮了刮小家伙的鼻梁,哄他说,“再来一次,这回肯定能过关。”
就在游戏音效重新亮起的同一时刻,戚陆敲了两下门,说:“小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