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混——by生姜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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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时候,司予都觉得戚陆像一汪湖泊,无波无澜,美则美矣,却不让人心动。直到他在湖面上试探地投下石子,终于湖面上泛起涟漪,水波荡漾的那一刻,他才一阵心悸,恍然惊觉这片湖泊好漂亮。
最要命的是,戚陆漂亮的正和司予心意。他的眼睛、鼻梁、唇线、下颌、脖颈、喉结,每一处都漂亮的正正好。
司予就这样坦坦荡荡、毫不避讳地仔细看戚陆的脸,戚陆却像不习惯这样直白的注视,他抚摸黑猫的指尖顿了顿,脚尖往边上偏了半个身位,刻意侧过身子。
司予抿唇笑得很有几分狡黠,他手肘撑着膝盖,笑眯眯地问:“戚先生喜欢猫咪?”
戚陆强迫自己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黑猫身上,随口应了声“嗯”。
“这样啊……”司予低声说,他一只手掌支着下巴,双眼紧锁在戚陆侧脸上,观察他的反应,然后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喵”。
戚陆瞳孔瞬间缩紧,他身体一僵,呼吸骤然乱了几拍。
——这个人类为什么要学猫叫?他在暗示什么?
黑猫趁着他手一松,竖着尾巴从他怀里跳下了地,围着他走了几圈后,又讨好地靠在他脚边。
司予眼中笑意更浓,但戚里巴巴大盗在某些方面是个胆小鬼,他只能一点点地小心敲打,否则就会把他吓跑。
司予已经在戚里巴巴又冰又冷的外壳上敲出了一条细缝,只要他坚持东敲敲、西敲敲,很快就能把戚里巴巴壳子里温热的躯体唤醒。
“好巧,”司予说,“我也喜欢猫。”
“一般,”戚陆把有些僵硬的手指插进口袋,企图掩盖自己失态的事实,又画蛇添足地补充道,“我不喜欢猫。”
“哦?”司予假装没听出他声音里的不自然,疑惑地问,“这只捣蛋傲娇猫倒是很听戚先生的话,我还以为戚先生是驯猫高手。”
“驯猫高手”这个称呼和刚才司予发出的一声猫叫,在戚陆脑子里奇妙地结合到了一起,产生了某种微妙的联想。他插在口袋里的手指微动,感到耳垂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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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予像是有用不完的耐心,坐在纸箱子上安安静静等着戚陆的回答。水洗牛仔裤膝盖的位置有些泛白,他纤长的五指搭在上边,有节奏地敲打着膝头。
戚陆斗篷下是一件暗色衬衣,下摆收进裤腰,勾出利落劲瘦的腰线。斗篷被微风吹起弧度,司予这才发现,他的斗篷并不是纯粹的黑色,仔细看能看见上面用偏浅一些的黑线绣着什么花纹,似乎是某种猛禽,但从轮廓看不像鹰隼一类,倒更像……蝙蝠?
他不禁有几分好奇,伸手指着斗篷下摆的位置,刚要开口问那上边绣着什么动物,但戚陆此时尚未从过分敏感的状态中完全脱离,以为司予指着他脚边卧着的黑猫。“猫”这个关键词在他脑中点亮,戚陆立刻退开一步,欲盖弥彰地冷冷道:“我不驯猫,也不养猫。”
“啊?”
司予只是怔了两秒就立刻反应过来,但他觉着要是自己现在笑出声来,戚陆得难堪的一星期不理他,于是他眨眨眼、点点头,说:“嗯,知道啦。”
司予自己不会知道,他说这句话时候的语气无比纵容,尾音往上扬起,轻飘飘的,在戚陆耳尖弯来绕去。
胸膛里那把不安分的小锤子又开始工作,在戚陆心脏上“咚咚咚”敲个不停。
他用眼角瞥见坐在板车上的司予,这个人类好像一点也不怕晒,大剌剌地罩在阳光下,眼睛里含着光,不躲不闪地盯着自己看。
小锤子加重力道,“咣”的一下砸下来,戚陆突如其来的一阵心悸。
他赶紧挪开目光,喉结上下重重地滚动了一下。他攥紧拳头,企图抵抗喉咙里泛起的酥麻感觉。
戚陆明白,这个人类正在用他清清凌凌的眼睛、加上语气词后柔软的尾音、似有似无的肢体触碰,一点一点地引诱他。
他也很清楚,只要自己闭上眼睛不看他,关上耳朵不听他,离他远一点,就能抵抗他的侵占,就可以避开这个错误答案。
但他竟然还觉得快乐,他自己也觉得诧异,但这种快乐来势汹涌,瞬间就可以把他完全淹没。
小锤子在失控,他也在失控。
太阳越爬越高,戚陆身体感受到了久违的暖意,他能感觉到司予的视线焦灼在他身上。
——我要理智做什么?
——做错题是什么感受,我为什么不敢试一试?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反复对他说,戚陆深吸一口气,舔了舔自己蠢蠢欲动的犬牙,抬手掀开兜帽,深邃如墨的眼睛注视着司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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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变得有些暧昧,两人的视线在空气中胶着在一起,仿佛要溅起火花。
山林中水汽蒸发后的味道清新又干净,叶片和青草香混合在一起,清爽的草木气息打开司予的全部感官,他在戚陆的瞳孔里看见自己。
司予膝盖上敲打着的手指倏然顿住,他感觉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在鼓胀着,叫嚣着想要问戚陆:
——戚先生,你喜欢月亮吗?你喜欢猫咪吗?你喜欢花朵吗?还有就是,你喜欢我吗?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说:“戚先生,你喜……”
“戚哥,司老师。”
一道柔软的女声突兀地插了进来,暧昧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司予一惊,回头一看,村口站着一个女人。
垂着眼马上就要睡着的黑猫瞬间浑身一抖,瞳孔骤然紧缩,从地上猛地跳起,对着女人发出了一声深长而凄厉的“喵——”。
第33章 外面人
黑猫弓着背,上半身伏低,尾巴高高立起,双眼里涌起晶莹液体,期期艾艾地注视着女人。
戚陆眉头轻皱,俯身抱起黑猫。黑猫挣扎着挥着前爪,戚陆伸出一只手在它后颈的位置上一搭,它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击一般,瞳孔出现了一瞬的涣散,继而乏力地趴在戚陆手中。
但他绿莹莹的双眼始终一动不动地紧盯着浓雾前站着的女人,喉咙里不断地发出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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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腼腆一笑,双手拎着挎包带,先是上前一步,眼神瞥见一边站着的戚陆,双臂几不可察地一抖,紧接着下意识地缩回步子,有些不自然地含着下巴,轻声说:“你们好。”
司予这才回过神来,从板车上站起身:“你好,你是阮阮?”
“嗯,”阮阮点点头,“麻烦您来接我。”
阮阮看起来不过二十四五岁的年纪,眉眼清秀,扎着简单的高马尾,妆容素净,两条眉毛修成柳叶般细长;她的穿着也很朴素,上面套了一件淡粉色短袄,里边搭配了一件白色高领毛衣,**是一件基础款修身牛仔裤,脚上踩着某快销品牌一百块一双的白色帆布鞋。
她就连说话也是细声细语的,从外表到气质都是一副毫无威胁性的样子,令人觉得十分温婉可亲。
“不客气,”司予笑笑,“叫我司予就行。”
阮阮十指紧紧揪着包带,身体无意识地偏向司予这一侧,眼神飘忽闪躲,尤其不敢往戚陆的方向去。
她怎么这么紧张?她害怕戚陆?
气氛变得有些紧张,司予大跨一步,站到了阮阮和戚陆中间的位置,朝阮阮伸出一只手,友好地说:“欢迎回古塘。”
司予巧妙地隔开了两人,阮阮双肩一软,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感激地朝司予笑笑,右手在棉袄上蹭了蹭,擦掉手心里沁出的冷汗,伸手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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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允许你回来的?”
一道冰冷的声音横插进来,阮阮刚刚伸出的手瞬时僵在了空气中。她脸色一变,柳叶似的眉毛拧出一条紧绷的线,失了血色的嘴唇微颤。
戚陆重新戴上了兜帽,宽大帽檐掩盖下,表情晦暗不明。
他一手托着黑猫,另一手放在猫咪后颈的位置,动作看似是轻柔抚摸,实际手背上的青筋根根突起。
司予瞳孔骤然一缩。
戚陆手上存了劲儿,说明他正在压制这只黑猫。
阮阮指尖颤抖,慌乱无措中选择往司予的方向靠了靠,只有在同类的身边才能让她有几分安全感。
她哆嗦着抓住司予的衬衣袖口,戚陆的眼神在她手背上淡淡一扫,她瞬间觉得指尖被森冷的冰块冻住了似的,短促地惊呼一声后收回了手。
“司老师,”戚陆偏头,将视线转回司予身上,他微微弯下腰,音质冰冷且淡漠,“你又是代表谁,欢迎她来古塘?”
司予一愣,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这段时间,在他有意无意的撩拨下,戚陆已经很少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话。
他的漂亮湖泊才刚泛起涟漪,湖面却又飘起疏离锋利的碎冰。
司予使劲闭了闭眼,让自己的理智回到正常思考的轨道上来。
戚陆对阮阮的敌意毫不掩饰,他猜不出这两人间发生过什么事。现在看来,这件事比他预想的还要更复杂,似乎就连这只黑猫,都在其中扮演着某个重要角色。
他对阮阮在古塘的那段经历不感兴趣,只是他有自己的问题要解答,而阮阮,是他得到答案的唯一线索。
他需要阮阮,但他也不希望因为阮阮而和戚陆起冲突。
戚里巴巴那层壳子又臭又硬,他好不容易才敲开了一条裂缝,怎么舍得又让可恶的壳子恢复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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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予侧过身,坦荡地直视戚陆漆黑的双眼,平静地解释:“只是一些工作交接上的事情,没有事先知会戚先生,是我不好。”
戚陆精致的下颌线条微动,他勾唇发出了一声嘲讽的轻笑,脚尖在地上点了一下,说:“既然这样,就在这里交接吧。”
空气似乎凝固了,只有黑猫一刻不停地在凄厉呜咽着,不知道究竟在为谁伤心。
戚陆和阮阮才应该是针锋相对的交战双方,阮阮已经溃不成军。不知怎么回事,这场战役又接着转变成为戚陆和司予间的对峙。
司予皱眉,眼神流露出一丝恳求,说:“不好……”
戚陆利落的下颌线条纹丝不动,他直起身子,眼睛越过司予看向阮阮,问:“就在这里交接,阮小姐有异议吗?”
司予回头看阮阮,她深深垂着头,下巴几乎要挨着胸口,单薄的肩膀颤的很厉害。
——这姑娘是真的怕戚陆。
司予额角一跳,无奈地摇摇头,上前半步挡住戚陆的视线,放低声音说:“我有一些……私事,要问阮阮。”
“什么事。”戚陆问。
司予张了张嘴,还是没有说出来。关于那张古怪的符咒和那本《鬼怪宝鉴》,他有太多的顾虑和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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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陆双唇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眼神渐渐沉了下去。司予这个动作在他看来,等同于选择为了阮阮,而站在他的对立面。
他手背上的青筋愈发明显,面前站着的人类早晨还笑吟吟地和他打招呼,缠着要他开车来载货,和他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给他起奇怪的称号。
他不是没有过退让,在司予之前,范天行接连送了两个人类进来,他尝试过重新建立对“外面人”的信任,但两次结果证明,“人类是值得信任的”这件事本身就是个伪命题。
司予是第三次,是他差点行差踏错就要踏进深渊的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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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陆寸步不让,冲着村口雾气弥漫的狭窄入口抬了抬下巴:“既然是你们外面人的私事,麻烦到外面解决。”
“外面人”这三个字过于刺耳,仿佛在他们中间划出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界限。
司予心头怒气和委屈一齐涌起,原来过了这么久,戚陆还只是把他当成“外面人”?
哪怕他只是一个“厨艺不错的邻居”,或者是一个“会带孩子的老师”,也好过一个冰冰冷冷的“外面人”。
司予垂下头,紧攥着拳头,闭了闭双眼,强压下心中涌起的复杂情绪。
他告诉自己戚陆只是一个很笨拙、很不懂婉转、很爱钻牛角尖的蠢蛋;他知道戚陆对古塘的村民、对小福、对他偶尔流露出的柔软不是假的;戚陆越要往自己身上套厚重的壳子,他就越要看看层层包裹下,他的每一寸身体肌理究竟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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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予重新抬起头,转身朝阮阮走去。
戚陆看着他的背影,额角重重一跳,胸膛里那把小锤子疯狂地凿着他的心脏,他清楚地感受到大脑里有一根神经正在抽痛。
他的意识像是分裂成了两部分。一边告诉他自己他的反应非常过激,阮阮重新来了一趟古塘又能怎么样?她难道能在自己眼皮底下再次做出伤害鬼怪的事情?他没有必要因为一个人类的意外到来而如此刻薄、尖锐。
另一边则给出了清晰的答案,他是在害怕。
他害怕阮阮告诉司予古塘的真相,他害怕司予会用恐惧、厌恶的眼神看他,因为司予步步为营的引诱,他还想要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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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阮阮,”司予拍了拍阮阮的肩,安慰她,“你稍等我一会,戚先生早晨没睡够,脾气不好。”
说完这句话,司予重新走到戚陆面前,他舔了舔嘴唇,胆大包天地踮起脚,掀开戚陆的兜帽,在戚陆混杂着难以置信和惊喜的眼神中纵容地笑了笑,轻声说:“我可不去外面,我又不是外面人,我是古塘村东湾路44号常住居民。”
第34章 小心
司予专注地盯着戚陆乌黑的眼睛,耐心地解释:“她有一份工作报告,需要做一些回访;恰好过几天就要重新开课了,我也有一些工作上的事要请教阮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