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混——by生姜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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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此刻,戚陆真正地出现在了他面前,他被强行屏蔽在理智之外的情绪——恐惧、惊慌、忧虑如同开闸洪水汹涌而来,他被淹没其中、不得呼吸。
“我……”司予慢慢仰起头,视线从戚陆笔直修长的双腿渐渐上移,落在他白玉般精致的下颌,“我就是……因为风太大了。”
戚陆抬手脱下自己的斗篷,在司予面前单膝跪地,把斗篷披在他的身上,又替他带上兜帽,然后隔着兜帽轻柔地抚摸他的侧脸:“别哭。”
流泻的山洪归入溪水,而后细水长流;司予所有的惊惶归于戚陆,而后是安稳和确信。
他眨眨眼,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滚落下来,“啪”地砸在戚陆掌心。
戚陆无比认真专注地看着司予,喉中血气渐浓。
“别哭,”戚陆捧着司予的脸,看着他清透、水汽弥漫的双眼,“你别哭。”
司予点头:“风好大,吹眼睛了。”
“嗯,好大的风。”戚陆嘴唇有些发白,“闭上眼就好了。”
他抬手盖住司予的双眼,感觉到人类湿润的眼睫从他掌心划过,如同蝴蝶扇动的羽翼,又脆弱、又珍贵。
胸膛里血气搅动,戚陆双腿一软,跪地的那条腿几乎难以支撑身体。
司予双眼被戚陆遮着,看不见戚陆此时颤抖的背脊。
片刻后,突然袭来的疼痛感稍稍平复,戚陆移开手掌,指腹摩梭着司予的眼角:“风停了。”
“戚先生,”司予歪头,把自己的侧脸放在戚陆掌心,闭上双眼,“有一个坏消息。”
“什么?”
“我以为对我好的人,都是假的,”司予轻笑,“我觉得自己好傻,像个蠢蛋。”
“嗯,是挺傻的。”戚陆揽过他的肩膀。
“还好你是真的。”司予靠着戚陆,低声说,“你和月亮,都是真的。”
戚陆偏头,嘴唇轻轻地落在司予头发上。
他在心里无声地说:“如果你想看月亮,我就为你斩破乌云。”
第59章 长老之死
夜里风重,回家后,司予发现戚陆双唇血色全无,以为他是受凉了,于是进厨房烧了一壶水,打算给戚陆冲杯牛奶。
厨房里传来热水就要烧开时咕嘟咕嘟冒泡的声音,戚陆仰面靠在沙发背上听着,觉得浑身坚冰似的血液这才有了回暖的迹象,僵硬的神经末梢也仿佛被热气一点点舒展开来。
“啪”一声,水开了,热水壶的自动开关跳了一下。
随着这一声并不明显但十分清脆的响声,戚陆额角突然狠狠一抽。
一阵剧痛突然袭来,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一股腥甜在胸膛中翻江倒海地搅动。他第一反应是皱眉往厨房的方向瞥了一眼,里面传来瓷碗的叮当碰撞声,戚陆闭了闭眼,起身大步往洗手间走。
他反手合上木门,双手撑着镜面,对着镜子里那张惨白虚弱的脸端详片刻,低头重重一咳,洁白的陶瓷砖面被一滩血液洇红。
“戚先生?”客厅里传来司予的声音。
戚陆闭眼深呼一口气,用手背抹掉嘴角沾上的血渍,接着又把水量开到最大,让水流把洗脸池里的血液一并冲走。
“戚先生,”洗手间的木门被敲响,“在里面吗?”
“嗯。”
戚陆开门,司予把杯子递给他,挑眉打趣道:“在里面关那么久,干什么呢?我还以为尊贵的血族不上厕所不用排泄呢,原来和我们普通人类也是一样的嘛。”
尊贵的血族戚先生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奶,一本正经地解释:“你们人类,排泄,臭,我们血族,不臭。”
司予:“……我不信!”
戚陆耸肩:“你自己闻一闻。”
司予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往洗手间里探了探头,使劲儿吸了吸鼻子——还真不臭?一点儿味道都没有!
他丝毫没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多傻,戚陆看不下去了,揪着司予的后脖颈把他拎回来,往他脑袋上弹了一下:“还真闻呐?”
司予正色:“这事关我们人类的尊严,寸步不能让。”
关于排泄物臭不臭的问题在司予那儿俨然就要演化出新一轮的人妖大战,戚陆捏着他的下巴,戏谑道:“蠢。”
司予拍开他的手,冲戚陆做了个鬼脸。
戚陆无奈地摇摇头,端着杯子往沙发走,擦身经过时司予眼角捕捉到一丝痕迹,他表情一僵:“等等!”
“嗯?”戚陆转身。
司予往他前胸瞥了一眼,脸色有些发白,不自然地转开视线,抬眼说:“没事,喊着玩。”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戚陆深色衬衣前胸有一处血点,非常不显眼,如果不是因为灯光直射,就连司予也发现不了。
戚陆端坐在沙发上,神色自若,一如往常。
司予却注意到戚陆鬓角藏着的冷汗,他扭头往洗手间轻瞥一眼,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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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人类教师死了,第二个也有危险。”
“嗯。”
司予点头,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正放着一段视频——李博死时的监控。
戚陆抬手按了按额角。
司予坐到他身边,点了点电脑屏幕:“戚先生,你认识他吗?”
戚陆沉吟片刻,摇头:“不认识。”
“我记得你说过,”司予说,“你是大陆唯一一个纯血血族?”
戚陆偏头看着司予,笃定地说:“是。”
纯血血族数量本就非常稀少,繁衍率极低,千百年来数量寥寥。东方大陆上,纯血血族分为两脉,除却戚家一脉,另一脉姓范,两百年前惨遭灭族,两位长老被桃木剑刺穿胸膛,当众曝尸,继承人也被残忍杀害。
长老死后,妖族群龙无首,内斗、伤人之事频发,戚陆父母离开北境深山,远赴大陆统领妖族。
“所以,”司予轻声说,“你父母离世后,就只有你一个血族了?”
“嗯。”戚陆点头,补充道,“纯血间存在很强的感应,如果真的还有其他纯血,一百多年,我不会感应不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陷入了沉默。
这段毛骨悚然的监控视频不会有假,杀害李博的凶手确实长着黑色羽翼、用的是吸血的手段,如果不是纯血族干的……
“会不会是杂血!”司予抓着戚陆的手臂,语速很快,“我的意思是,除了纯血血族以外,会不会有其他……”
“混血种,”戚陆眉心紧蹙,沉声说,“不会。”
“对,混血,比如纯血和其他妖怪、或者和人类的后代。”司予舔了舔嘴唇,脑海里渐渐浮出一个猜测,“混血种,有吗?”
戚陆深沉如墨的双眼紧紧注视着司予,许久之后,他才缓慢地一点头:“有过。”
范氏一脉继承人是一位雌性血族,叫范初晴,比戚陆年长将近两百岁。按族中规矩,等到戚陆一成年,就将和她结契,承担为血族繁衍的重任。但范初晴爱上了一位人类,瞒着长老和妖族一众,为人类生下了一个孩子。
血统对血族而言,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誉,血族将它看得比生命更加重要。混血的诞生无疑为整个血族、乃至整个妖族蒙羞,更有族人预言,这个孩子将带来灭顶之灾。
范小姐深知这个孩子的出生便是弥天大错,一直将这个孩子藏匿在外,但事情终究败露,妖族一众逼迫范初晴交出孩子。
“后来呢?”司予突然觉得寒意侵袭,他蜷起双腿,手臂环着膝盖,低声说,“她和孩子又做错了什么呢?”
戚陆揽过司予的肩膀,把人拥进自己怀里。
司予从戚陆身上汲取到了一些暖意,他吸了吸鼻子,靠着戚陆的手臂,叹息问:“妖族把她杀死了吗?”
戚陆摇头:“没有。”
那天夜里火光冲天,范初晴被逼到山巅,成千上万的妖族遍布山头,要求她交出那个不详的混血种。范初晴跪在一块巨石上,磕头哀求道稚子无辜,恳请各位族人放孩子一条生路。
坚硬石块在她额头磕出血洞,血液汩汩流出,她却仿佛不知道痛。
她毕竟是两位长老唯一的女儿,长老心有不忍,为了保全她,只好狠心在众妖面前抽出她一半的血液,并把她逐出妖族。
司予松了一口气,抓着戚陆的手掌问:“那后来呢?她和她的丈夫孩子怎么样了,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吗?”
戚陆忍不住笑,用额头蹭了蹭司予的侧脸:“你以为在给小福讲故事呢?”
司予一愣:“所以后来是……”
戚陆轻轻揉了揉眉心:“当时我刚出生不久,这些故事是我父母向我转述的,他们也只是听说,很多细节并不准确。”
据说范初晴的这位人类爱侣是一位捉妖师,在当时,捉妖风气盛行,猎杀品级较高的大妖甚至可以直接封官,不少平头百姓把捉妖这个行当看作鱼跃龙门的机会,学了一点玄门法术就敢叫嚣着杀妖。范初晴的丈夫天赋极高,用了数年时间造出了一把剑,从范初晴口中骗取了血族两位长老的栖息之地,带着一众捉妖精干冲上山,杀死了两位长老。
“一把剑?”司予敏锐地捕捉到戚陆话中的关键,“什么剑?”
戚陆深深看了他一眼,片刻后,摇了摇头。
“那范初晴呢?她怎么样了?”
范初晴得知自己被丈夫利用,赶到之时两位长老已死。群妖唾骂她将灾祸带到了妖族,她悲愤欲绝,将那把剑插进了自己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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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过于震撼,司予愣了好久才缓过神来,缓慢地张口问:“所以,那个混血种的孩子,会不会是他……”
“不会,”戚陆打断司予,“他死了。范初晴死的时候,他只有十多岁,妖族一位前辈发现了被藏在山洞里的他,当着重妖的面把他扔下了悬崖。”
十多岁的孩子被母亲藏匿在山洞中,目睹了妖族斥骂、侮辱母亲,又亲眼看到了母亲身死。
他被妖族发现的一刻,也抱有一丝希望,毕竟他们是母亲的族人,从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他的亲人。
这不切实际的妄想却被无情地打碎,那些妖怪双眼猩红地盯着他,说他是个灾星,将灭顶之灾带到了妖族,他却不明白,自己什么也没有做,怎么就成了千夫所指的降灾之人?
他被一步步逼到了山顶——他的母亲曾跪在那里磕头,哀求放他们母子一条生路,他也是在这里被扔下万丈深渊。
司予皱眉沉思片刻:“扔下悬崖?有谁确认过他真的死了吗?”
戚陆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说:“没有。”
黑暗中的巨大阴谋渐渐露出冰山一角,司予拿出手机,翻开手机相册,找出范天行的照片:“这个人,见过吗?是他吗?”
“我没见过那个孩子,”戚陆说,“该问族里的老人。”
司予叹了一口气:“也是,明天我去问问容叔。上回我试了他的脉搏,他确实有脉动。”
范初晴姓范,范天行也姓范,这一切恰好是巧合,还是……?
范初晴的丈夫——那位杀死了血族长老的捉妖师,他制出的木剑,究竟是不是司家的这一把?
F又是谁?阮阮再三暗示要司予小心F,F资助了他们这些贫困学生又是为什么?
司正在《鬼怪宝鉴》最后一页留下的血痕又在告诉他什么?司正又是怎么死的?
真的是死于一场离奇的车祸,亦或是有别的原因?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利爪划在铁门上的声音,尖锐的声响划破令人窒息的寂静。
司予浑身一颤,戚陆从沙发上站起,将司予护在身后:“谁?”
第60章 指甲
凌晨四点,远山背后隐隐泛起一线微光,尚未来得及撕裂暗沉夜色,门外传来的刺耳尖声率先一步划破黑幕。
人类对不协和音的恐惧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有别于音乐上的审美差异,更近似于一种心理厌恶。
譬如指甲划过黑板、刀尖刮蹭玻璃水瓶、泡沫板相互摩擦时发出的声音,还有此刻正在持续作响的利爪撕划铁门的锐利尖声,都让司予觉得危险,他的预警本能在第一时间被激活,下意识抬手搭着戚陆手臂,仿佛从他身上就能够汲取安全感。
“没事,别怕。”
戚陆偏头看着他,眼神沉静。司予定了定神,点头让戚陆放心,侧耳仔细听辨门外的响动。
秒针滴答作响,响声不仅没有消弱,反而越来越激烈,门外的东西仿佛要撕开铁门生冲进来。
“是野兽吗?”司予甩了甩头,小声问戚陆。
门外那东西的爪子仿佛划在他耳膜上,刺的他太阳穴突突地跳。
戚陆脱下斗篷盖在司予头上,说:“捂着耳朵。”
司予被斗篷罩着,鼻尖捕捉到戚陆身上极冷极淡的檀木香味,他吸了吸鼻子,感觉从听到声音来如影随形的不安和恐惧也被戚陆的气味淹没了。
他掀起斗篷,露出小半张脸,双手听话地捂着耳朵,抬头对戚陆眨了眨眼,轻声说:“捂牢了,听不见了。”
“嗯,好乖。”戚陆拍了拍他的头,接着拿起茶几上的一本书,随手翻到其中一页,撕下一页纸。
“哎!”司予瞪着双眼,着急地嚷了一声,“那个是……”
“什么?”戚陆头也不抬,十指在纸上灵活地翻折几下,眨眼间就叠了一个惟妙惟肖的小纸人。。
“……我最喜欢的漫画。”司予来不及阻止,只好徒劳地跺了一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