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混——by生姜太郎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5-14
“嗯。”戚陆点头,“然后?”
司予拧着眉:“我记得后面还写了一旦拥有信物的人类遇到生命危险,有方法能够挽救,在哪儿呢……”
戚陆双手抱胸,闭眼靠在门边,不动声色地皱起了眉。
司予用手指在纸上一行行地掠过,他迅速浏览了这一页的内容,翻到下一页,手指划到第二段时,他眼神一亮:“找到了!”
戚陆睁开眼。
“戚先生找到了找到了!”司予捧着书小跑到戚陆身边,“有办法了……”
“什么办法?”
“上面说,只要人类不是完全死亡,那就还是有办法救回来的!”司予兴奋地说,眼神掠到下一行时,指尖忽然一顿。
“怎么?”戚陆轻捏了捏他的后颈。
司予深呼一口气,合上手册,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上面说,要用共生另一方的”司予抓住戚陆的手,有些艰难地说,“一个器官,来做交换。”
第62章 交换
“一个器官换一条命,”司予完全没料到竟然会是这种法子,他合上书,眼神有些迷茫,自言自语地呢喃道,“假的吧?”
“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司予问。
戚陆略微换了个站姿,把重心从左脚移到右脚,左脚尖虚点着地,双手环胸——一个冷漠且略带疏离感的姿势。
“听父母提起过,每个捉妖家族都对司家的这本册子趋之若鹜。”戚陆面无表情,语气中略带着一丝讽刺,“千百年来,大批妖族被捉妖师俘获,或屠杀、或囚禁,捉妖师对妖族秘术的了解,恐怕比妖怪自己还要透彻。”
司予一时有些哑然,手中薄薄的一本手册在此时却变得万分沉重。
这上面记载了多少妖族的诡秘术法,就代表司家先人们曾在成倍数量的妖怪身上做过实验。人妖两族间的隔阂远不止种族差异如此简单,更是堆砌着累累尸骨、斑斑血痕,他没办法断定谁对谁错,或许世界上本来就没有纯粹的黑或白。
他不想回头看以往的仇怨,他只知道司家先人是捉妖师,而他,只是司予。
同样,戚陆也只是戚陆,是他的男朋友、他的爱人、他的挚侣。
司予把册子放到桌上,走到戚陆身边,低声说:“也并不是所有人类都是坏人。”
“嗯,”戚陆侧头瞄了他一眼,“像你这么傻的,倒是挺少见。”
“那……”司予紧张地舔了舔嘴唇,“阮阮……”
“不同意。”戚陆斩钉截铁。
司予早就料到戚陆会有这个反应,他眉头一皱,刚要说些什么,就听见戚陆又说:“这一次是一个器官,那下一次呢?再下一次呢?黎茂有几个器官够换她的?”
他的话残酷却理性,妖怪并非拥有不死之身,黎茂可以摘掉一个眼球、两个眼球,可以不要一只耳朵、两只耳朵,也可以拔掉舌头、剜掉关节,那然后呢?
范天行他们会放了阮阮吗?黎茂用掉身上所有能交换的器官,又够阮阮死几次?
司予用力闭了闭眼,那种一脚踏空的无力感又来了。
他双手攀住戚陆的手臂才得以站稳:“政府把人类教师送进古塘,你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劲?”
“是,也不是。”戚陆想了想,略微一点头,“百年前大战,人妖两族皆伤亡惨重,几个捉妖大族的领袖均惨死战场,人族士气衰竭。之后,妖族退居山中,捉妖行当也渐渐没落。这一百年来人妖一直相安无事,但……”
戚陆顿了顿,看见司予忧心忡忡的眼睛,决定不提结界异动,自己遭到反噬、力量衰退的事,接着说:“前年,人类突然提出要人妖重修于好,去年年底开始送来第一个人类教师。”
“李博?”司予问。
戚陆想了想,轻轻耸耸肩,说:“忘了叫什么名字。”
“……戚先生,我怀疑你一直叫我司老师,其实是因为你根本不记得我叫什么名字。”司予瞄了戚陆一眼,吐槽一句后又转回正题,“据说他来了不到两星期就走了?”
“嗯,林木白他们故意把他吓跑的。”戚陆瞥了司予一眼,慢悠悠地补充道,“只是吓吓他,没想伤害他。”
司予笑了,踮脚拍拍戚陆的头,用哄小福的语气对戚陆说:“好好好,知道了,戚先生和古塘的妖怪都是好妖怪,不会伤害人类的。”
“别闹。”戚陆也微微弯起嘴角,抓着司予的手拍了拍。
“那阮阮呢?”司予有以下没一下地掰着戚陆的手指玩儿,“你们怎么不继续吓她?”
“没有用,”戚陆说,“吓走一个,还会继续送进来第二个。”
司予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一切就很明晰了,阮阮进村的两个月后,发现了村子的蹊跷之处,她慌乱惊惧、手足无措。一个偏远地区好不容易考出大山的大学生,在举目无亲的城市里遇到这种灵异惊悚的事情,她走投无路之下能求助于谁?又能够相信谁?
“那张符咒呢?你当时发现阮阮在房门口贴符,以为她要害古塘村民,所以把她赶出了村子。”司予想到阮阮那张与《鬼怪宝鉴》上的记载如出一辙的黄符,“那张符——是范天行给她的?”
“未必。”戚陆摇摇头。
司予紧接着问:“怎么说?”
戚陆沉默,屋中一时间陷入沉默。
司予专注地看着戚陆的脸,不放过他脸上每一个表情。戚陆嘴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司予一时间觉得有些心慌。
大约半分钟后,戚陆深深看了司予一眼,开口打破了沉寂:“直到我看到那把桃木剑,我才想到,曾经的捉妖望族中,有一脉,姓阮。”
司予一愣:“那李博也是?”
戚陆颔首:“照这样推断,他很有可能也是捉妖家族的后人。”
司予嘴唇微张,忍不住睁大双眼——所以他们三个接连被送进古塘,根本就不是什么巧合。
范天行背后隐藏着的那个人——也许根本就不是“人”——最终的目标是戚陆,而李博、阮阮,还有司予,不过是早就被设定在棋盘上的棋子。
冰山下隐藏巨大阴谋的渐渐浮出水面。
“我爸爸的死,”司予用了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闭上眼睛,声音有些艰涩,“根本就不是什么车祸。”
戚陆揽过司予的肩膀,俯身抵着他的额头,沉声说:“乖,别想。”
“我没事,”司予睁开眼,声音出乎寻常的冷静,“我必须想,所有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要想,想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范天行他们想要杀死纯血族戚陆,势必要得到司正手中那把桃木剑。也许他们用了什么手段接近司正,也许他们用了什么方法骗了司正,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司正夜间匆匆出门,误拿了司予那把玩具木剑。
司正死后,那把木剑落到了范天行手中,但有了剑还不够,他还需要一个能够用剑的人。
也许他们找了许多普通人类来试过,那把剑在普通人类手中根本不起作用,这也让他们断定只有捉妖家族的后人才能够用这把剑。
第一个是李博,但这个人类太不堪用,来了一周多就被吓得屁滚尿流;第二个是阮阮——无依无靠、没有主见、出身贫穷的柔弱小女孩,她本应是最好控制的,但范天行他们都低估了这个女孩的善良和坚韧。
她确实随身带着家里人给她的符,但她不知道该怎么用,贴在门上只求自保。戚陆的反应使她更加确信古塘村民并非人类,她恐惧、害怕,只好向她最信任爱戴的范老师求助。
但她不会知道,离开古塘的自己,对于范天行而言,已经是一枚弃子。
没有人会知道阮阮经历了怎样的恐慌和惊恐,也许范天行用什么手段威胁了她,让她带着桃木剑再次进村,试一试这把剑能否在她手里起效。但阮阮根本就没有试,她告诉卢伟和小兔,告诉她曾经手把手教过的孩子们——遇到这样的剑,你们要跑,跑的越远越好。
她一边尝试带给司予更多的信息,一边默不吭声地承受着范天行对她的威胁、恐吓、迫害。
“也许他们发现了,”司予说,“阮阮根本就不受他们的控制。所以,我就是他们的最后一张牌。”
戚陆低头,看见司予平静如水的眼睛,神色瞳孔里犹如藏了一双平静湖水,波澜不惊。
这样的沉静让戚陆莫名觉得心慌,他捧着司予的脸:“你在想什么?告诉我。”
“放心,我不会出事的,范天行他们怎么舍得伤害我?我在他们眼里可是宝贝的不得了,毕竟——他们觉得只有我,司家后人,才能用得了那把桃木剑。”司予抬手覆上戚陆的手背,突然眨眼调皮一笑:“我只是觉得好玩罢了,范天行又怎么样?那个混血种又怎么样?他们是不是以为自己运筹帷幄特别厉害?还不是被我的一把玩具剑耍得团团转。”
戚陆从这个笑容里看到了他眼底的嘲弄和冰凉,他用力环住司予的背,把他扣进自己怀里:“嗯,好厉害。”
司予没有说话,他在思考。
他的大脑运转的比任何一刻都要更快,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
十五年前,司正究竟是怎么死的?如果说他是在外遭遇不测,那么手册最后一页用血痕写下的“F”又是怎么回事?如果他在死前回了家,为什么在家中沉睡的司予却毫无察觉?
一切有如蝴蝶效应,那么最初扇动翅膀的那只蝴蝶,究竟是谁?
司予安静地靠在戚陆肩上,沉默半响,他突然突兀地说:“戚先生,你叫叫我吧。”
戚陆轻拍着他的后背:“司老师。”
“不是这个,”司予笑笑,“你能不能……叫我小司?”
戚陆指尖一顿,声音低沉和缓:“小司。”
司予鼻头一酸,说:“总觉得有点熟悉啊,你的声音,像我老爸。”
“小司,”戚陆偏头,用嘴唇碰了碰他柔软的头发,“你很勇敢,很坚强,你长成了一个很好的孩子,你很好,每个人都喜欢你。”
司予埋首在戚陆肩窝蹭了蹭,允许自己在脆弱的情绪中沉溺片刻,接着抬起头来,声音清清亮亮的:“爱与正义的美少年小司,代表月亮消灭你们!”
戚陆一怔:“什么?”
司予“切”了一声,摆摆手:“经典动画片没看过啊?哦对不起,忘了你和我不是一个时代的,小福肯定知道,前天我还和他一起看了。”
戚陆回想了想刚刚司予那句蠢到不行的台词,说:“以后不要让小福看这些无聊的东西。”
“……”司予白他一眼,“拉倒吧,老古板。”
戚陆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那阮阮的事儿,”司予捂着脑袋小声说。
“不赞同。”戚陆依旧坚持己见。
“我觉得,黎茂有权利知道这件事,他有权利自己做选择,”司予认真地说,“他拔掉自己的指甲,就是为了要保护阮阮。”
“但是,”戚陆无声地叹气,“要用他的器官来换。”
“我换!”
一道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司予回过头,看见化成人形的黎茂双手撑着墙面,艰难地一点点挪动着脚步。
“要什么?”他面无血色,嘴唇煞白,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喘口气,“要我的眼睛?耳朵?手脚?骨头?肝脏?心脏?要什么都可以,我都换!”
第63章 小鹿
近段时间,戚陆很少梦见一百年前那个血红的傍晚。
大战之后,血痕如同河流,顺着山间石缝蜿蜒而下,仿若通往修罗地狱的夹缝。
戚陆飞过不知道多少座山,带着血腥气味的空气宛如最锋利的尖刀,割破他尚未成熟的羽翼。
紧接着,他看到山川崩裂、尸横遍野。
火光尚未完全熄灭,戚陆在堆叠的尸身中翻找他的父母,周遭传来骨骼被烧烈时发出的噼啪声,他感到自己的骨头仿佛也被碾的粉碎。
好在司予来了,自从司予来到他身边,戚陆很少再做这样的梦。
人类每晚都给他泡一杯温度正好的牛奶,甜度也恰好,睡前还会软乎乎地趴在窗边,对他说一声“晚安”;醒来的每个清晨,都能听见隔壁传来锅碗碰撞的叮当声,起床后就能得到一个柔软温暖的拥抱,人类靠在他肩上,笑眯眯地说“早上好”。
司予身上有种味道,戚陆深深迷恋的、却又久违的安定、宁静的味道。
但今天,戚陆又在睡眠中看到了那个血红的山峰。
这次情况有些不同,因为他看到了司予。
司予一身是血,衬衣被染的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手臂上只剩一截白骨,上面挂着零星碎肉。他脸色发紫,眼球突出,双唇微涨,喉咙里发出濒死时的呜咽声。
戚陆眼睁睁地看着两道血痕从司予的眼眶中滑落下来,划过紫红的面颊。戚陆远远地看着,想要奔向他、抱起他,但一迈步,双腿一软,硬生生地跪在了碎石嶙峋的土地上。
他看着血泊中的司予,感觉山峰背后陨落的不是太阳,而是他生生被剜掉的心脏。
戚陆十指一颤,倏地睁开眼,从血红的梦中惊醒。
小福趴在棺材边缘,眨巴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看。
“主人你醒啦?”小家伙见他张开眼,惊喜地问。
戚陆眼皮仍然有些沉重,他捏了捏眉心,让尚且有几分模糊的意识从噩梦中抽离:“几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