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混——by生姜太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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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司,”听声音就能够知道,混血种的状况要比戚陆好,“你还不动手?他杀了你父亲,杀了阮阮,杀了那么多人,你还不动手?还对他有感情吗?”
他一步步地走近,微弱的毒焰裹在他周身。
“我会杀了他,”司予俯身在戚陆额头上印下一个亲吻,“这和我爱他有什么冲突吗?”
“爱?人类爱上了血族?好熟悉的剧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混血种突然癫狂地放声大笑,但很快,笑声便戛然而止。
他不可置信地低下头,看到司予手持一把桃木剑,直直地捅进他胸膛。
“你?”他猝然喷出一口浑浊的鲜血。
“你也杀了那么多人,”司予双目圆瞪,冷静地说,“我先杀了你,再杀了他。”
混血种诡异地笑了一声,突然后退一步,司予瞳孔一紧,木剑竟然没有在他身上刺出任何伤口!
“天行,该你出来了。”他沉声说。
司予垂眸,眼中目光闪动。
“小司,”另一道疲惫苍老的声音从他的身体中响起,“没有用的,这具身体同时也是人类,捉妖师的木剑只能伤妖,不能伤人。”
司予脸色骤然一变,状似震惊地后退半步,喃喃道:“怎么可能……”
混血种此刻也身负重伤,他戒心极高,对戚陆仍有警惕,退了几步说:“小司,别天真了,快动手吧。”
司予犹自盯着手中的木剑,口中呢喃自语。
“你不想知道你爸爸的尸体在哪里吗?”混血种笑着说,“你不想让这个村子里其他无辜的妖怪都安然无恙吗?”
司予如遭雷击,双腿一软,跪在了戚陆身边。
他眼眶里流出鲜红的血液,脸颊贴在戚陆脸边,像是在和他做最后的道别。
混血种全部的精力都在那把木剑身上,他没有注意司予的嘴唇动了动。
“王,相信我吗?”
戚陆笑笑,合上了双眼。
-
容叔的石卦分崩离析,土地鲜红的岩浆不安地翻滚起来。
老人猛地一抖,扑倒在地,发出一声悲泣。
噗——
司予脸上带着一种凛然的决绝,桃木剑深深刺进了血族的心脏。
第85章 千钧一发
“不!”
屏障外的林木白看着戚陆胸膛破开的裂口,爆发出一声撕吼。
鲜血从他胸前的口子里迸出,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将他身下的土地染的鲜红。
百年前那场战役后的惨烈场面再度浮现在林木白眼前,他惊恐地粗喘着气,胸膛剧烈起伏,不知不觉中已经满脸都是眼泪。
司予跪坐在戚陆身边,握着剑柄的手止不住地颤抖,他的另一只手抱着戚陆的头,贴在他的耳边喃喃叫他的名字:“戚陆……戚陆……”
戚陆的嘴角溢出鲜血,他靠在司予的怀里,张了张嘴,但喉咙里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只能精疲力竭地对他的人类眨了眨眼。
“别怕,”司予贴着他的耳畔,嘴唇亲昵地在他冰凉的耳廓上摩梭,“别怕,我在的。”
就在这个时候,戚陆设下的屏障突然破开——
啪!
林木白双脚一软,手脚并用地爬到戚陆身边,狠狠地在司予肩上一推,试探着伸手去确认戚陆的鼻息:“戚哥……戚哥?”
其余妖怪彻底被吓傻了,惊恐地站在一边,不敢上前也不敢逃跑。
司予被跌坐在地,掌心扎进了一块尖锐的石头,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让他适时找回了一丝理智,艰难地说道:“被桃木剑扎进心脏的妖怪,是活不了的,血族也不例外。”
林木白猛地扭头看着他,满是血丝的双眼圆瞪,表情极度狰狞:“为什么?你为什么!戚哥对你这么好!我们……我们都对你这么好……”
他一开始是在怒吼,但说到最后,嗓音里已经带上了一丝哽咽。
司予心头一痛,他面前是几近崩溃的林木白,是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的戚陆,他承认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要坦白一切,但混血种就在十几米外的院子里,他不敢赌,一旦他赌输了,就要赔上全村妖怪的生命。
司予挣扎着站起身,他这时候的视力已经非常微弱了,隐约只能看见一些模糊的轮廓。
他踉踉跄跄地走到林木白身边,冷冷一笑,一脚踹在他的肩头,像一只被激怒的小兽,低吼道:“滚开!”
接着,司予再度跪在戚陆身旁,托起他的上半身,拇指有些依恋地在他脸颊摩梭。
“你别碰他!”林木白哭着喊,“你不配碰他!”
“我不配?”司予放声笑了出来,“我是他认定的伴侣,你说我不配?”
“你、杀、了、他!”林木白一字一顿地说。
“对,我杀了他,”司予狠狠抹了一把脸上掺杂着鲜血的眼泪,“他杀了我爸爸,我杀了他,很公平啊,有什么不对吗?”
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直远远站着的小鹿悄悄靠近,隐匿在一颗树干之后,亲眼确认了那把木剑正中戚陆心脏。
他心跳的很快,视线惴惴不安地上移,最后定格在戚陆毫无血色的脸上。他的首领一贯冷漠锋利的双眼紧紧闭着,睫毛上凝着干涸的血渣,似乎连呼吸都彻底消散了。
一瞬间,愧疚和畏惧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的嘴唇颤抖,忍不住后退了两步。但很快,另一股喜悦的情绪随即占领了高地,他在心里反复暗示他没有做错,只有杀死戚陆,他就自由了,所有的妖怪都自由了!
他在做一件大好事啊!他是妖族的大恩人啊!
很快妖族就会有新的首领,新首领承诺过要给他至高无上的权力,他即将变得无比尊贵,谁又能拿他怎么样呢?谁又敢质疑他呢?!
小鹿的脸上渐渐浮现出诡异的笑容,他想再靠近一点,彻底确认戚陆是不是真的死了,但就在这时,司予发狠般地拔出那把木剑——
扑哧!
鲜血喷溅,司予攥着那把剑,再度重重地插入戚陆前胸。
“我又杀了他一次,怎么样?”人类秀气的脸颊不再温和,反而沾染了几分嗜血的狂暴,“他就算是死了,尸体也是我的,谁敢靠近?谁过来我就杀了谁!”
小鹿闻言浑身一抖,默默地缩回了脚步。
林木白攥紧双拳,终于爆发出了一声巨大的撕吼:“我杀了你!”
“好啊!”司予挺起胸膛,“你杀了我,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在戚陆面前杀了我啊,来啊!”
林木白动作一顿,双手缓慢地抱住头,渐渐发出压抑的哭声。
-
院子里,重伤的混血种捂着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黑色毒气环绕在他周身。
“不愧是纯血,”他低低一笑,“就连垂死都能爆发出这么强的力量。”
毒气凝成一团,在伤口边聚拢,范天行发出一声闷哼。
“痛了?”混血种问。
范天行没有说话,混血种五指一收,黑气变得淡了一些,他说:“我在疗伤,你忍一忍。”
“我忍得还不够久吗?”范天行终于开口。
“再忍一忍,”混血种低声说,“最后一次了,好吗?”
这一句“好吗”语气很轻,带着一些恳求的意味,范天行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哽咽,不再说一个字。
这一幕看上去实际有些惊悚,浑身是血的妖怪正在自言自语,破碎的身体里发出了两个不同的声音,小鹿惊恐地睁大双眼,不敢上前。
混血种发现了墙边正在瑟瑟发抖的小妖,面色重新冷凝下来:“他死了?”
小鹿点头,怯怯地说:“死了。”
“确认?”
小鹿肩膀一抖,立即低头说:“确认了,真的确认了,木剑在他心脏插了两次,一点活面都没有了。”
混血种突然颓力,向后急退了几步,后背“砰”地撞上后墙。
他的表情极度扭曲,混杂着喜悦、不甘、痛恨的种种表情在他脸上同时出现,紧接着,他仰起头,爆发出了痛快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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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林木白抱着头哭泣,司予费劲地抱起戚陆,眼睛只能看见一片血红。
“戚陆……”他不停地在戚陆耳边喃喃,喊着他的名字,“戚陆……”
必须要快!他必须要快!
第86章 瞒天过海
土地开裂、岩石崩塌,深红的熔岩从群山的缝隙中涌出。
司予血红的瞳孔止不住地战栗,他眼前一片血色,几乎什么都看不到,双耳仿佛成了巨大的风箱,鼓噪着巨大且空洞的风声。
不能停,一定要快……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靠在他身侧的戚陆呼吸越来越微弱,血族生来就没有体温,即便是三伏天身体也是冰凉的,但戚陆此时却浑身滚烫,破碎的伤口沁出一颗接一颗血珠,渗入深黑色土壤。
司予看不清他的脸,不顾一切地朝前奔,喉咙里一遍遍发出嘶哑的低喊:“戚陆……戚陆……”
戚陆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他脑海中漂浮着一个又一个的黑色气泡,他伸手抓住一个,泡泡破开,无数黑白画面相继出现在他眼前。
他看见幼时居住的高山,那里是大陆北端,山巅凝着有终年不化的大雪;他看见那只螃蟹妖,蟹妖爱上了一个人类,要追随人类离开;他看见父亲在桌案边教他读书认字,告诉他要挺拔、要正直,要有永远不被风雪压弯的脊梁;他看见母亲在王座之上牵起他的手,对他说阿陆,你即将成为这片大陆的守护者,你会做的比我和你父亲更好……他看见父母在某个雪融的清晨准备出发,南方发生了一场大动乱,他们必须去接管那片新的土地;接着,他看见鲜血、尸骨、无数狰狞的脸孔和破碎的五官,他看见母亲死前要他吸干她的血,他看见自己蹒跚着前往人类的领地孤身奔赴一场绝望的谈判,他看见封闭小屋中四四方方的棺材床,他看见永夜。
最后,那些黑色泡泡也消逝了,他想伸手抓住它们,要它们别走,再让他看一眼父母、朋友、族人,再看一眼那座白雪皑皑的高山,但他留不住所有所有,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孤独啊,戚陆。
他胸膛里忽然涌起一种悲哀的情绪,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就这么算了,什么首领的责任使命都算了吧。
这一百多年,他过得太孤独了。
“戚陆……戚陆……”
黑暗中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是谁在叫他?
耳畔传来一声声细弱却坚定的呼唤,戚陆如同在沉浮中抓住了一根浮木,脑中已经被鲜血浸染的齿轮开始缓慢运转……
“戚陆,别怕,坚持住……”
是司予!
眼前的黑暗被一道微光骤然点亮,他循着光望去,在光源闪烁的地方看到了一个清隽消瘦的身影。
他一眼就能认出来,那是司予,是他的人类,是他的新娘。
戚陆漆黑的睫毛剧烈颤抖着,片刻后,他缓缓抬起了沉重的眼皮,努力看向身边的司予,他苍白如雪的脸上遍布触目惊心的血痕,戚陆想问他怎么了,想问他痛不痛,但喉咙里只能发出徒劳的气声。
“……”
司予凭借着记忆和眼前依稀辨认出的模糊轮廓,半是搀扶半是拉扯地拖着戚陆穿过一片芦苇荡,前面突然传来一阵慌张的脚步声,司予心头一紧,下意识地转身护着戚陆,厉声问:“谁!”
“是我。”来人看到他们浑身是血的狼狈模样,声音里带着哭腔,“怎么……快跟我来!”
是阮阮。
司予一路高度紧绷的神经猛地一松,等到阮阮接过了戚陆,他双腿忽然失去了力气,大脑一阵强烈的眩晕,直挺挺地摔在了地上。
“司予!”阮阮惊呼。
戚陆闻声手指一紧,摸索着伸出手想要去牵他,掌心却只能触碰冰冷的空气。
司予趴在地面,胸膛急剧起伏着,心脏像失去控制一般疯狂搏动着,太阳穴传来阵阵剧痛,如同有人用巨大的铁锤一寸寸地往里敲打尖锐的钉子。
“司予!”阮阮搀着戚陆已经很费劲,没有办法再来扶司予一把,只能焦急地问,“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咳咳”
心脏猛烈回缩,司予抬手紧紧按住胸口,突然不受控制地咳了起。阮阮睁大双眼,震惊地看着鲜血从他嘴里汩汩地往外涌,她手足无措地张了张嘴,扑簌簌掉下一串眼泪。
“他……”戚陆摸不到司予在哪里,费劲地发出撕裂般的声音,“怎么样……”
阮阮强忍着喉咙涌起的酸意:“没事,他没事。”
忽然,戚陆僵在空气中的手掌感受到了柔软的熟悉温度。
司予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缓慢地够到了戚陆的手掌。
“……我在呢,”司予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我在这呢……”
阮阮踮脚朝四周望了一眼,低声道:“没人,快走。”
他们在阮阮的搀扶下进到了一处隐蔽的山洞,这里是司予为了今天这一战早就准备好的地方,山洞中央堆着一个石头叠出的巨大圆盘,像是某种古老庄严的祭祀用具。
戚陆的最后一丝力量也消逝殆尽了,他靠着山壁,呼吸轻得几乎就要听不见,伤痕累累的黑色双翼不受控制地从后背肩胛骨的位置生出。
他的左翼在惨烈的对战中断了一半,断口滴出粘稠的蓝黑色液体,发出近似汽油燃烧的气味。
司予跪在他身边,抹了一把脸上遍布的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