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无情道后我怀崽了 番外篇——by星月酿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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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尊,”顾行渊静静望着他,眼睫一抖就有细雪落下来,“你气消些了吗?”
林见雪扣在门上的手收紧了一分。
那双浅金色的眼睛很专注,透着某种很小心的期望,分明是双漂亮而明亮的眼睛,看起来却莫名有几分可怜,仿佛真受了什么冤屈似的,乖巧得过分。
林见雪与他对视片刻,突然移开目光,转身回了房间:“进来吧。”
得了允许的顾行渊表情一松,从雪中起身,抖落满身的积雪后跟了上去。
屋内与外面是两个温度,得益于房间里布下的暖气阵法。林见雪走回桌前坐下,顾行渊裹着一身寒气走进来,动作熟练自然地端走桌上的茶具,折身出了房门。
林见雪随手拿起书架上的一本册子,翻开看起来。
没过一会儿,顾行渊回来了,房间内萦绕开一股轻袅的茶香。他将沏好的茶送至林见雪面前,垂眸道:“师尊,请用茶。”
林见雪从书页间抬眼看他。
面前的人恭谦有礼,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低垂的眉眼,好像那些目无律法的叛逆之事都离他很远,令人莫名安心。
林见雪接过茶,目光在澄澈透碧的茶汤上微微一顿。
清韵悠长的茶香在方寸间弥漫开,朦胧的烟气缓缓升起,在清晨的阳光下仿佛一团浅淡饱满的灵光。
碧涛飞鸿。
世间难寻的茶之一,林见雪偏好喝茶,千年来也并未喝过它,因为太过麻烦。
碧涛飞鸿不仅难以生长,最困难的是沏茶时,需加入九星凝露,而九星凝露只存在于天明前的花蕊中。从千万朵盛开的花朵中,去寻找可能会存在于某一朵花里的,稍纵即逝的九星凝露,是一件费时费力也很可能没收获的事。
而众所周知,风月谷不仅花朵种类繁多,也是世上花朵数量最多的地方,若要寻得九星凝露,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林见雪沉默地饮了一口茶,很久没说话,也不知是在品茶,还是在想别的。
半晌,他将茶盏放回桌上,冷玉般的指尖点在瓷质杯壁上,语气淡淡:“以后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用之事上。”
顾行渊倏然抬眸看向他,目光从那片淡色的嘴唇上划过,眼神很深:“这不是无用之事。”
林见雪与他对视,两人的距离似乎有些过于近了,僵持几秒后,他别开目光,不想再争辩这个,转而说道:“你修行停了几日了?”
顾行渊看着他没说话。
林见雪扫过对方肩侧的发尾,金色的发丝里夹杂着一片白雪,应该是方才身上的积雪太多,没整理干净。
过了这么久,修道者身上的雪都未融化,顾行渊的体温和灵力竟单薄至此。林见雪眉心蹙了下,不悦道:“修行懈怠,去后山的寒潭领罚,没我允许不许出来。”
顾行渊看他一眼,目光里似是有些委屈和难过,还有些别的更深的东西,但最后只是低声应道:“是。”
临出门的时候,恰巧与前来商议的方华掌门擦肩而过。
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掌门行色匆匆,脸色不怎么好看。顾行渊站在门口回头望去,掌门已经把门关上,里面的声响便半分也听不见了。他迟疑了下,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屋内两人对视一眼,方华掌门在桌边坐下,神色严肃道:“离寒,昨日经你提醒,我翻阅古籍后基本确认,那魔物果然就是上古传言中的缚麒。当年四大仙门合力才将它打败,本以为早已消陨,不想竟存活至今,如此一来,事情就麻烦了。”
林见雪似是早有预料,并不震惊,但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嘴角的弧度略微紧绷,沉思片刻后开口道:“我记得古籍中似有记载,先人曾制成一味丹药,诱使缚麒服下后修为大减,对战中才得以顺利杀敌。 ”
“……是。”方华掌门看着他,目光有些复杂,“我确实查到了那枚丹药的配方。”
他将手中的古籍在桌上摊开,翻到其中某一页,推到林见雪面前 。
林见雪匆匆扫过页面,目光在某一处停住了。
残旧泛黄的页面上,繁复地记录着丹药所需的各种材料,大多是珍稀药材,对擅长炼丹的仙门来说问题并不大,只有一样东西显得与众不同——
封情血。
林见雪抬眼看向掌门:“这是什么?”
掌门沉默两秒,答道:“千年修为无情道尊者的心头血。”
林见雪眼神微动。
他所有所思地看了看古籍,喃喃道:“那我刚好够格。”
“离寒。”掌门皱了皱眉,神色中有劝阻之意,“心头血对修道者的重要性你我都明白,你离飞升仅一步之遥,若是因此境界受损……”
“可缚麒不可不除。”林见雪打断他,眼神很平静。
“……我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
“仙宗万里,你还能找出第二个符合要求的人吗?”林见雪淡淡道,“只是一滴心头血,我还是给得起的。况且也没人说过,取了心头血之后便不能飞升。”
方华掌门愣愣地看了林见雪好一会儿,末了低声道:“我明白了。”
他顿了顿,叹道:“你还是这样,分明修的是无情道,可对世间万物最有情的也是你。 ”
林见雪看着他将古籍收起,并未接他的话,只道:“这两日我稍作准备……后天这个时候,你来找我即可。”
方华掌门起身别过,林见雪将人送走,屋里便只剩他一人。
他在窗边站了片刻,金色的暖阳镀在他身上,衬得人白得几乎透明,好像风一吹要融进窗外的白雪里去。
他转过身,眸中一片清冷,挥袖放下了窗纱,开始在房中静心调息。
取了心头血究竟会有多大影响,其实没人说得准,林见雪所能做的,便是在此之前,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到最好。
入定之后,时间的流逝便模糊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冥冥中,林见雪恍惚听见了什么声音。
——嘀嗒。
是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几乎封闭的五感,因为这一丝警惕迅速放开,他感到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某种温度。
林见雪猛地睁开眼。
沉沉的黑暗中,有个人跪坐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金色的发梢湿润带着寒气,仿佛是刚从水中出来,连水迹都来不及弄干便迫不及待跑来了。
那人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在清冷的月光下安静得仿佛一尊雕塑,好像林见雪不睁眼,他便会一直这样看下去。
林见雪眉心轻微地蹙了下,那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眨了下眼。
“师尊。”顾行渊轻声道,他倾身凑过来,低垂的眉眼盖住了眼底情绪,显得乖巧而温和。
林见雪略一错神,手腕却已经被对方紧紧扣住了。
第3章
顾行渊手指温度很低,握上来的时候很凉也很用力,好像手中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抓住了就不会轻易放开。
林见雪不知怎么想起二十年前的冬天,四五岁的小孩子站在漫天白雪的仙门门口,一身锦衣华服,鬓边一缕细细的金辫,缀着做工精致的玉质环扣,像是哪个世家走丢的小公子。
小公子浅金色的眸子怔怔看着他,忽地一言不发跑过来,小巧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他,怎么也不肯松手。
从那以后,林见雪身边多了个徒弟,天赋万中无一,乖巧听话,仙门众人无一不羡慕。只是晚上入睡时,小徒弟一定要攥着他的衣袍才会安心睡去,直到长大后,林见雪强行将他赶到别的屋子,两人这才分开睡了。
而不知什么时候起,小徒弟很少再攥着他,当年那个需要低头看着的人,如今要稍稍仰视才能对上目光了。
林见雪一个恍惚,顾行渊已经凑到了跟前,浅金色的长眸里倒映出他略微错愕的神情。
“师尊,”顾行渊目光有些沉,好像不太高兴,“我听说炼制丹药需要你的心头血,你答应了吗?”
“……”林见雪被手腕上冰冷的触感拉回思绪,顿了下,并没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反问道,“谁允许你出来的?”
两人靠得很近,单薄的影子交叠在一起,仿佛一对月光下低语的交心人。
可等了几秒,两人都没等到对方的回答。
林见雪看着顾行渊,一时有些摸不清对方的想法。分明是他从小带大的人,自来遵循礼法,几乎不曾有越界失礼的时候,即便偶尔犯了小错,不待他明说,便会第一时间跑来认错领罚。
而眼前的人私自出了寒潭不说,一身衣袍不整,湿透的金色长发凌乱地散开,还在深夜潜入他房中,真是一件极为出格失礼的事。若是从前遇到这种情况,开口第一句不应当是认错吗?
林见雪眉头微皱,对方见他沉默不答,像是有些急了,拉过他的手腕又逼近几分:“师尊,回答我,你答应了是不是?”
呼吸间温热的吐息交融在一起,这个距离甚至能看清对方眼尾略微上扬的弧度,薄而优美,无端带着几分攻击性。
这个距离太近了。
林见雪镇定地注视着面前的人,开口道:“是。”
随即不自然抿了下唇,下颌绷紧,身体微不可查地有些僵硬,好像是不太适应与人这么近地说话,无意识地作出了戒备的姿态。
两人对视片刻,顾行渊突然松开他手腕,好像终于意识到这个距离有些不妥,又微妙地远离了一些。
林见雪正想松口气,面前人影一动,对方像小时候无数次扑过来般,伸手抱住了他。
“师尊,”顾行渊头埋在他肩窝,声音闷闷的,语气有些软,“你不要答应他们,别取心头血行不行?”
温热的气流拂过林见雪侧颈,带起一阵酥麻的痒意,他条件反射地颤了一下,有些愣。分明从前对方也经常扑过来,但现在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对了,小时候顾行渊不高,扑过来时也只到他胸口,后来不知怎么,好像在刻意避开肢体接触似的,对方不再像从前那样抱过来了。直到现在——
这还是近几年来,顾行渊第一次抱他,不同的是曾经只到他胸口的人,如今身量见长,靠过来时几乎将他整个人笼罩。
林见雪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感受,更多的是有些无措。对方说话时,拂过颈侧的灼热吐息扰得他思考不能,他刚想退开一点距离,对方仿佛料到他想干什么似的,得寸进尺地贴得更紧,林见雪顿时重心不稳,两人在地上滚作一团。
“师尊。”顾行渊压着他,语气有几分委屈,跟小时候撒娇时没两样,“你修行千年,飞升在即,难道要因失了心头血毁于一旦吗?我不要让其他人毁了你的修行。”
对方的呼吸持续扫过侧颈敏/感的皮肤,林见雪被迫偏过头,莹白的皮肤上泛起一层薄红。他睫羽一颤,推住对方肩膀,皱眉道:“没那么严重,你……先起来。”
可惜人撒娇的时候,不好好哄是不会听话的。
顾行渊身形不动,将头埋得更深,有意无意地贴在林见雪耳后,轻声道:“不行,这种百害无一利的事,师尊若是不改变主意,我是不会起来的。”
林见雪耳根烫的要命,连带大脑也快要跟着烧起来了,他本能地蜷起腿想将人踢下去,却发现对方膝盖抵在那里,自己动作被制几乎动弹不得。
“你……”林见雪不知是气还是急,或是无可奈何,他咬了下唇,强行镇定下来,伸手推向对方肩膀。
不料对方扣住他手腕,反手按在冰冷的地上,膝盖缓缓蹭过腿侧的衣料,撑起身子看着他。那双浅金色的眸子很沉,像晕开了一片浓墨,看不透情绪,可神情还带着几分委屈,好像被冤枉的反倒是他一样。
这个姿势着实不像样,俯视带来的压迫感太过强烈,林见雪头皮一阵发麻,几乎瞬间生出种本能般的危机感。
来不及思考,林见雪周身灵气涌动,整个人如受惊的鸟般炸毛而起,倏然抬手朝上方一挥袖!
哗啦!呯——!
衣料和家具碰撞的响声,厚重的地砖翻出一道碎石裂缝。面前桌椅一片狼藉,尽头处的人背靠在墙上,手背蹭了蹭嘴角,似乎受了伤。
林见雪从地上起身,拉上了雪色的衣襟,耳根处仿佛还残留着某种温度。他按下略微急促的心跳,理智逐渐恢复过来,看着黑暗中对方嘴角的血迹,一时有些怔忡。
自己这是……怎么了?
怎么刚刚下这么重的手?
林见雪拢在袖中的手捏紧,看着徒弟弯下的背脊心中愈发愧疚,指尖几乎要扣进肉里,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顾行渊却开口了。
“师尊,我又做错了吗。”他站在阴影中,像是有些虚弱般靠在墙上,抬头朝这边看来,目光有些难过。
片刻后,复又低下头,轻声道:“我明白了,徒儿自去领罚,师尊你……不要生气。”
“……”林见雪嘴唇微启,顾行渊却已经转过身去,低着头快步走出了房门。
寂静的黑暗中,只留林见雪一个人在原地。他站了一会儿,不自觉碰了碰自己略微发烫的耳垂,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没生气……”只是有些不习惯。
林见雪抿紧唇,看向顾行渊离开的方向,略微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分明这种拥抱并非第一次,放在以前也是很平常的事,怎么刚刚反应会这么大?
也不知行渊受他一击,究竟伤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