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荒少年游——by谢明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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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确实因此在那些动辄就排山倒海的修士面前,带着一种骨子里的自卑。
阮重笙想了想,随口道:“若可锤炼至力拔山兮,何愁他人排山倒海。”
鲁大瑜眼神一动。
他们决定到这喜雨山来,其实还有个原因。
结算损失的时候,鲁大瑜就提出来喜雨山,收银子的小二听见就浑身一抖,阮重笙眼角余光瞟见,于是就强行问了出来。
原是这近几日,喜雨山上接连出了好几桩怪事,譬如东邻妙女,深闺小姐,好些个姑娘家突然失踪,最后都说是失踪在喜雨山上,但却从此不归。
阮重笙本不信这些奇谈,但如今亲眼所见,这么一座无人居住的荒山,有着极好风光,甚至与阮家主宅遥遥相望,却无人造访……
事出反常必有妖。
而这些怪物虽然在人间也不少见,可就这样居住在珩泽境内的荒山上,一直无人问津却也说不过去。
阮重笙耸肩,道:“那些姑娘不会是看上这个癞□□了吧?”
落星河:“……不知。”
第52章 奇诡
落星河还是那个落星河,漂亮的皮囊,明亮的眼眸,还有那聊天鬼才的特性。
阮重笙嘴角一扬,“诶,如果真是什么易山岁,那他可下血本了,亲自□□啊。”
“呜呜呜!”旁边被被绑住的齐逐浪眼睛一亮,张嘴却只能发出呜咽。
阮重笙看他,鉴于齐逐浪的不安分,他亲自拿绳子把人绑了,顺带附加了一道符纸,越挣扎越勒紧。
齐逐浪不乐意了,齐逐浪抗议了。
然后落星河揉着眉心,把他的嘴一起堵上了。并且要求阮重笙把绳子留一截出来,握手里牵着。
于是乎叫嚷着“我好歹也是鬼岭人”的齐逐浪就被抹布塞嘴,并且被牵着困住自己的绳子的另一头的人遛狗一样溜着。
齐逐浪:“……”
鲁大瑜看他的眼神倒是平和很多了,不过是不是出于对他惨样的同情就不得而知了。
阮重笙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别闹,乖。”
他瞪大眼睛,继续呜呜哇哇。
阮重笙啧一声:“怎么不听话呢?”
落星河道:“他好像有话说。”
阮重笙歪歪头,扯下他嘴里那团破布,齐逐浪大口呼吸几次,仿佛在地窖里与大阉萝卜为伍了几个月后重见天日的人。
阮重笙把抹布拿远了一点,嗯,确实有点味道。
然而他呼吸的时间太长,半天没吭哧个所以然出来,然而阮重笙一皱眉头,他立刻把气喘匀了:“我、我会看风水!”
阮重笙:“……奇门八卦?”
齐逐浪呸呸:“鬼岭最擅长的确实是八卦,但我不就是例外吗!我这么多年在凡界一直看风水赚吃饭钱的。”
阮重笙抬抬下巴。
齐逐浪松口气,他算是怕了这尊煞神,得了个机会,立刻道:“其实……”
眼前突见一团黑影。
阮重笙立刻疾退数步,恰好一阵风自身边掠过。
众人定睛一看,那团黑影渐渐显露原型。
“……香囊?”
阮重笙当机立断:“追!”
几人立刻跟着动了起来,落星河在他近畔问:“为什么要丢香囊?”
阮重笙:“因为这个怪物知道你是九荒侠士,丢这个挑衅你,跟扔石子丢臭鸡蛋一个意思。”
落星河点点头。
齐逐浪欲言又止,齐逐浪憋了回去。
阮重笙看着眼前的寺院。
所谓南朝四百八十寺,曾有何等阔绰气派,金玉堆砌,琉璃红瓦,然而自前朝大肆灭佛后,这四百八十寺却已大多凋敝,唯余寥寥几座坐落在哪个繁华城外,或郊野荒山。
这座寺院显然是凋敝的那批之一。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端得一片荒草萋萋。
他们方才追的那道黑影正是消失在了这里。
阮重笙不动声色:“进去?”
鲁大瑜比他们要稍慢些许,不过加上一副棺材和一具成年男子的身体,他一个没有灵气的修士竟然没有满头大汗,还显得绰绰有余。
阮重笙不由得又多看了他几眼。
鲁大瑜嘿嘿笑道:“不行了不行了,没有灵气就是比不上你们。”
阮重笙由衷道:“你要是也有了个灵体,我们还怎么混。”
而仔细打量这座荒庙,却让阮重笙隐隐不安。
方才他们在茶肆里,就有一股隐约的阴气,勾起他一些不好的回忆。
“放开我……不要!我不要!”
阴暗的角落里,衣衫褴褛的孩子瞪大眼,哭喊着挣扎。
然而他的力量太渺小了,在这些黑袍人面前,连螳臂当车都是夸大。
“别让他死了。”
“留口气就行,慢慢来。”
……
血珠滴落,滴答、滴答。
阮重笙捂住他的左手,遮住那里不存在的疤。
“弟弟?你怎么了?”
鲁大瑜突然惊声叫唤,他背上的大棺材开始跳动,棺材板一鼓一鼓,发出嘎吱响声,加上几步远的金色千手百眼像,极为可怖。
鲁大瑜连忙放下棺材,解开布包,死命压住棺材板,“小瑜,你怎么了?小瑜?”
鲁小瑜当然不会回复他。
此刻一阵阴风刮过,门重重拍上,齐逐浪离开一个激灵,窗棂也被吹得发出怵人的声音,听来却有些似猫爪子挠木头,直教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阮重笙执剑,与落星河一起环视周围。
然而再没有异样。
“怎么回事?”
阮重笙问齐逐浪。
“我不知道啊!这这……我想想,我想想!”齐逐浪被阮重笙“和善”的眼光惊得倒退了好几步,眼角瞟了一眼鲁小瑜震动的棺材,立刻搓出了一手鸡皮疙瘩,抖着嗓子道:“人间这种奇谈多是人做鬼,可这显然不是啊!我一个看风水的怎么看得……啊!!!”
落星河推开撞过来他。
齐逐浪扶着脱漆的柱子,惊疑不定道:“这个……这个是‘长恨佛’?!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两丈高的金身像上,眼珠子瞪得外突,仿佛看到了老祖宗在世显灵跟他说“摆个阵给我看看”。
阮重笙回想一下,“那是什么东西?”他所看的典籍里面,可没有一个千手百目大耳圆肚的神像。
应该说,佛家似乎根本就没有这么个奇奇怪怪的“佛祖”。
这尊四不像的蹊跷他不知道,齐逐浪却再清楚不过,他拽着阮重笙的袖子,哀求:“我给你解释,我出去给你解释!这种东西就连引阳上君也会怕啊!你放我出去!!”
“啪——”齐逐浪撞在了门板上。
阮重笙黑着半张脸,收回手,“我师兄不是怕。”
一个用自己的灵体来替九荒结契的人,怎么会是这样不堪。
“而且我最讨厌抛下朋友的人。”他这样说。
鲁大瑜抬起头,看着他的目光里恍惚多了些什么亮光。
阮重笙没注意,一张符纸拍在了棺材盖上,好歹躁动轻缓了一些,他啧道:“说不说?”
“说说说!”他龇牙咧嘴地爬起来,“这像是云天都的东西,云天都的神佛天九荒和凡界当然看不到。”他顿了一下,又改了说法:“……当然不常见。而且云天都那群人随心所欲惯了,这是西南疆专供奉的长恨佛。”
阮重笙抓住重点,“西南疆?”
“对,应该就是青岭和崖因宫那一支!”
“……挺懂啊。”阮重笙意味不明道。
齐逐浪实在怕他,闻言又抖了一抖,嚅嗫道:“我知道的都说完了,能让我走了吗?”
阮重笙笑:“你觉得呢?”
齐逐浪:“……”
鲁大瑜一边按棺材一边道:“这小子对旁门左道懂的多,他当初一眼就看出来我的阵法!”
齐逐浪张嘴,就听阮重笙冷笑了一下。
“身为天九荒的人,勾结云天都啊?”
这么个帽子可没人敢接!
齐逐浪疯狂摇头,“我就是好奇!我我我……”他咬咬牙,在阮重笙和落星河的目光里,终于是硬着头皮交代了:“我……神魂有损。”
棺材板突然飞开。
鲁小瑜蓦然直起半边身子,双手上举,皮肤泛着不正常的紫红。
阮重笙拦住了落星河的一剑,“他还有口气!”
原本想干脆利落斩草除根的落星河停滞片刻,把剑收了回去。
他做事直来直往不讲究情面的性格还真有些像那位落阁主。
阮重笙感慨了几句,弹指一小股灵气蹦出去,砸在鲁小瑜脸上。
没有反应。
第53章 道姑
他当机立断,横剑将落星河齐逐浪往后拢退了几步,“离他远点!”
鲁大瑜回头的时候,那双嵌在紫红色消瘦脸庞上的黯淡红眸也盯住了阮重笙。
“什么东西?”
阮重笙:“跟云天都脱不开关系!”
落星河道:“那就杀。”说着,他冲在阮重笙反应过来之前,一剑劈去!
“啊——”鲁大瑜捂住受伤的手臂后退一步。
阮重笙张张嘴,深吸一口气,“你们冷静一点,这……”
“他是我弟弟!”鲁大瑜双目赤红,“他是我弟弟,我唯一的亲人!”
落星河冷漠道:“生不如死,反不如死。”
“你!!”
齐逐浪小声道:“这张嘴……”
“你也闭嘴!”阮重笙揉着眉心,隔开这两个不分时机场合就要对上的人。他不清楚落星河具体实力,但在目标暂时一致的时候痛击盟友显然是不明智的选择。
于是他在鲁小瑜阴森森的目光里往前走,横在两个人中间,问鲁大瑜:“他怎么回事?”
鲁大瑜却也沉默。
“嘎吱嘎吱——”鲁小瑜的头慢慢移动,骨头发出扭曲碰撞的声音。
他站了起来。
往阮重笙走去。
落星河的手被阮重笙按住,阮重笙试探着又弹出一小股灵气,果然还是照单全收。
近了。
更近了。
落星河的星骋剑带着剑鞘举在胸前,一但没有回转余地,就可以不顾阻拦强行出手。
“小瑜!”
鲁小瑜身形一顿,歪着头在几步远看着抵住自己胸口的扈阳与星驰。
他露出有点困惑的表情,咯咯笑着,但仿佛又对危险毫无所觉,细长如禽爪的手捏住两柄剑,一把挥开。
这力道与他瘦弱的外表全然不符。
阮重笙毫无愧疚心地拿齐逐浪垫了背,在齐逐浪“我做错了什么”的表情里思忖:“这力气……”
鲁小瑜没有在原地停留,他越过稍近的落星河,一蹦一跳往长恨佛像处跳。
这座古庙应该荒废很多年了,破败凋敝,蜘蛛网结满了每一个犄角旮沓,唯独佛像前的一张放着一些贡品的红木桌还有完整模样,不见积灰厚重。
长恨佛和善的笑容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有些渗人。
阮重笙:“怎么回事?”
被揪着为难的齐逐浪委屈巴巴:“你你你对我意见这么大吗……呃……应该是崖因宫的控制类邪术吧……”
齐逐浪结结巴巴的功夫,鲁小瑜已经停在了佛像前。
他直勾勾地盯着佛脚。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一时间无人吱声。
但每当寂静的时候,总会有人反应过来,打破对峙僵局。
“救——啊——!”
阮重笙软玉温香在怀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在场的四个半人,两个天九荒正经修士,一个小有所成的散修,还有个天资很奇怪的鲁大瑜,没有一个人发现佛像背后有个姑娘。
是个小道姑。
按理说,阮重笙并不是是离佛像最近的,也不是看起来最无害的,他模样虽生得好,一双偏圆的眼睛本该无辜无害,眼角却微微上挑,左丹凤右桃花,实在不该是一个姑娘危机中一眼看过去最信任的那种人。
而被柔软部位抵住的,虽然常年浪迹青楼但因为各种不可抗力仍然是个雏的阮重笙立刻推开了她。
穿着道姑衣服的姑娘仰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
说实话,这姑娘确实有着一副纯良无辜的皮囊,怎么看都是不谙世事的,被父母精心呵护的小丫头。而她看起来,也顶多是及笄之年而已。
旁边的齐逐浪可没那么多细腻心思,直接惊呼:“后面还有人?”
落星河永远是那个最干脆利落的,眨眼的功夫,就拎着几个被捆在一起的姑娘扔在了佛像前。
这些姑娘形容各异,但大多是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孩子,除了其中有一个脸蛋溃烂,布满伤疤。
鲁小瑜回头了,眼睛爆出不正常的精光。带着浓郁的渴求和狰狞,就像……就像那几个姑娘是他的口粮。
“他!就是他——啊啊啊啊啊!!”
扑进阮重笙怀里的姑娘忽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尖叫如魔音穿耳,震得人耳膜隐隐作痛。
阮重笙没试图拉她,立刻问:“这就是掌柜的说的被拐走的姑娘?”
一二四六八,加上这个投怀送抱的,正好九个。
“你还好……”
“我不想死!救救我!我不想死!”
她嘴里不断重复这样一句话,眼神涣散,表情狰狞,埋头于双膝之间,身体瑟瑟发抖。
阮重笙开口:“怎么回事?你先起来。”
“哥哥我怕!”不说还好,一开口,小姑娘立刻又扑了回去,双手死死抱住他的腰,带着哭腔道:“那个人……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