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小酌 番外篇——by苏盎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5-29
我再也支撑不住,身子被他吻得愈发往后靠,脸也憋得愈来愈红,冷不丁脚下一个打滑,彻底向下仰去,全身落进水里,我措手不及还没来得及屏住呼吸就呛了好大一口水,呼进肺里闷得发慌。
这世间谈情说爱时乐极生悲,大抵再没有比我更惨的了。
却不想没被人捞上去,楼熙那厮反而也通身进了水里,将我往温泉更深处按了下去……
“真听话……”
若叫沧海飞花,不信长夜无眠,若叫苦念成痴,不信人间白头。
“白二!白二!”
到我们搁置行李那处,楼熙四处张望依旧不见“白二”,脸色有些捉急,我心知肚明,却只能做同他一般惊讶的神情。
过了片刻,楼熙发现原先火堆灰烬边他背进来的包袱上搁了一张纸笺,便将我放下,走过去拾起纸笺展开,凤眸在上头巡梭许久,这才“咦”了一声,口中自言自语,“是这样?”
“怎么了?”我凑过去,假意询问,心中直磨牙,为掩饰我这“白二”的行踪,这来送信的定然是文劫,想必昨夜里他来时,我与楼熙在温泉中一番作为也叫他悉数洞悉了去。
白白让他人听了一出活春宫,且是个自来清心寡欲的白面病书生,我委实罪大恶极,并着头大欲裂。
楼熙将纸笺递给我,“喏,你瞧,白二这不讲义气的,就留了封简信说他有急事,借了咱们一匹驴子匆匆跑了,哎,这下好,说好的踏青没踏成。”
我讪讪一笑,接过那张纸笺,觑得上面字迹潦草稚拙,一如几岁幼儿,正是我原先字迹。摸摸肠鸣许久的肚皮,对楼熙道,“说好的吃食也没吃成。”
楼熙走至我身前,环住我双肩,洒然一笑,“成成成,白二那厮本来也就是个状况百出的,既然他这么不告而别,咱们索性就不管了,这样,咱们先做个晌午饭吃。啧啧,也是白二没福气,享受不到世子大人专程做饭。”
你口中的那厮本尊我就在这儿呢,禽兽!
我矮下身脱出他怀中,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一面捶腿一面抬头看向楼熙,“那吃完了咱们回去么?”
楼熙俯下身来,遮住我面前一大片光影,他轻摇食指,比在唇边,“待会儿去个妙地儿,你应当会喜欢。不过若是小白你还想在这儿呆着,也不是不可,只不过我瞧呆在那头的温泉里更是得宜。”说着他又露出昨夜一模一样的涎笑来,看得我骨头作裂。
不论披上哪张皮子,阿玉骨子里依旧还是那尾淫龙嘛。
楼熙抻了抻懒腰,痞气色气都尽显无疑。
接着便是大反常态揪起地上包袱里一角绸缎掀起来系在腰上,又挑拣了几块干木头,哼哧哼哧走到一旁蹲下身子,瞧他做派倒似是搭炉灶要生火,只是身前围的绸缎短小了点儿,我不禁暗笑一声,果真是天生不伦不类。
美人儿头发未梳,衣裳半敞,春光乍露无疑,我却提不起一点儿兴致,劳累过甚,心里满是被吃干抹净的老泪纵横。
见我捶腿揉腰,色胚楼熙又递过来一个能捏出水的眼神儿,吹着口哨道,“你就安安心心坐着,也不必过来搭把手,且瞧着我今日如何做出一锅好物事来。”
我挑眉瞪他,“德性。”随即摊开手脚往后一倒,示意我还就安安生生坐着,连一丝丝挪脚过去的想法都没有。
懒懒散散躺在草地上,侧头看一眼楼熙忙忙碌碌,手中小柴灶已然差不多成了形,正吹着火折子往里点火,面上不见丝毫灰黑。不禁啧啧了两声,平日这厮不显山不露水,连当年在八极宫里也是,却不想还有一手这么好的烧火功夫。
身上乏力得很,直不起身子,我索性双眼一闭,补个青天白日大好觉。
总能清楚得知自己身在梦中,譬如此时我捉着阿玉的衣袖,自己却还是个三岁奶娃娃的身量,周围是八极宫的景致,阿玉正回头看我,他对面是容泽与桑问站在一处,我身后不远立着冬寒。
容泽瞧我的眼神甚挑衅,一半是想将我烤了吃,一半是想将我活剥生吃,总之走到她面前便是个死无葬身之地。桑问不言不语,含情脉脉望着阿玉。“小白,来我身边,我们往南。”冬寒声音清浅温柔,在这一片里尤其显得安适。
阿玉看着桑问,我扯着他的衣袖,眼神却瞟着冬寒,我怎么使劲偏头也偏不过来。
阿玉的背脊线条隔着层层衣料也能看出柔软美好,想伸手抚上去却陡然见他转身朝我叹息,“小白,我们终究不是一路。”
容泽的身后,有一道黑影若隐若现,身量与阿玉相仿,却又不是阿玉,我瞧见他在对阿玉招手,从容得体。
我梦里的脑子尚且不懂阿玉的话是什么意思,只吸溜着鼻涕吐词不清,“不是一路,我可以同你走一路啊。”
阿玉瞧我的表情留念又有眷意,随之眉目一凛,扯开我的袖子便大步迈向桑问与容泽的方向,我心里焦急,嘶声喊出“阿玉!”他置若罔闻,已经快步走到桑问面前,执起桑问的手,眼神却跳到容泽身边的黑衣人身上。
我看不清那到底是谁,他整个身子都笼在一团迷蒙雾中,只瞧得见阿玉一直眯着眼上下打量他。而平日里,阿玉眯眼便是他在思量,而且是他不大高兴,即使送他一袋新鲜车厘子,这矫情美人也不大愿意张开嘴巴。
我身后有疏木香气传来,冬寒的声音响在耳边,两只纤瘦手掌也扣上我肩头,力道轻缓,“小白,你要不要同我走?”
我一双眼珠还粘在阿玉身上纹丝不动,冬寒说这话时,我不由打了个激灵,转头却撞见他一双眸子里盛满哀伤。
第5章
我迟疑许久,方要开口说话,才触上他的手,却陡然见得身边容色清华的少年身子被碾碎成片片粉白花瓣,片洒飘落,冬寒最后的表情模糊不清,瞧不分明,似是叹息,又似是难过。
我痴痴傻笑,“冬寒你莫要再同我开玩笑了,这戏法挺漂亮,你快出来罢。”
就这么傻杵着半晌,冬寒却再没出现,只有细碎花瓣落在我脚边,风一吹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脚下突然出现深潭,我的半截腿落进泥沼,缓缓下沉,脚尖上似乎有什么在啃噬,痒得钻心。
我就这么从梦中惊醒,陡然见得自己脚边缩着一团紫影,吓得我心头发炸,身上更是起了白毛汗一层接一层,登时想也未想,卯足了劲儿就是一脚蹬出去。
随后我听得一声“哎哟”伴着衣料在草地摩挲发出的响声,才惊觉将将猥琐的这厮是楼熙在挠我光着的脚丫子。
扶起哎哎哟哟个不停的楼熙,他捂着自己面门犹自直哼哼,“小白你平日里文文弱弱,今日怎么力气就这么大了?”
我瞧他手掌遮掩不住脸上的红印子,面上有些发热,忙道,“方才做了个噩梦,里头有头老虎追我。”
他嘻嘻一笑,撤下手来抱住我,脸上我脚蹬过去的印子格外明显,“然后你就踹了那老虎一脚是罢。成了成了,也睡够了,起来吃点儿我熬的粥。”
粥?我怎么半星香气也没闻见?
转头一看,微微小火上熬了一只精巧的紫砂钵子,上头盖严丝合缝,只一个小孔微微出气,也难怪我闻不见,原来是这气出得太少。下头的柴火烧得只剩一些灰堆,不知多久,看来我这一梦也做得忒久了。
楼熙牵起我走到已经摊好的绸布上,笑得千般狗腿万般谄媚,“大人您坐,小的这就去盛粥。”
我点点头,看到柴火堆边还堆了许多杂物,小只瓷壶的柴米油盐,膳盒层层铺开,里头鸡丝、菌菇、杏仁、红枣罗列得整整齐齐。
看来禽兽也用了不少心嘛。
楼熙小心拈着一块布斤拈起锅盖,登时浓重米香席卷而来,引得我腹内更是肠鸣声大躁,食指大动起来。不远处美人轻轻巧巧持了一只薄胎青花碗,盛了满满一碗,又折身走过来递与我,“来,尝尝,小心别烫着了。”
我尽量含蓄笑了一个,接过青花小碗,舀了一勺吹半晌方准备送进口中,却见楼熙呆呆瞧着我的动作,一脸傻笑,不禁诧异,“看什么?”
不料那厮嘴边弧度越发扩大,笑得欢畅,“我高兴。”
我抖抖腿蹭他衣摆,嘴歪在一边,“去去去,自己舀一碗来吃。看得我没食欲。”
他“啧”了一声,颇为惊奇地看着我,“这几天同白二一起,小白你也愈发白二起来了,啧啧,瞧这神情,瞧这语气,晚点儿回去找白二,让你俩站在一处,我来对比对比。”
我又踢了他一脚,下了点儿力道,这厮才屁颠屁颠蹦过去给自己盛粥。
我趁机尝了一口,唔,醇厚香浓,又极其爽滑绵柔,还隐约有些丝丝甜意,当下没再吹凉接着又尝了第二口、第三口,直把舌头烫的起泡。心中一边疼着一边享受,啧啧,不成想楼熙在厨艺一道上挺有天分嘛。
楼熙也端了一碗粥再次屁颠颠蹦跶过来坐在我身边,“小白,你可要多喝些,这里头我专程为你多放了些东西。”
我舔完碗中最后一口,意犹未尽,“什么玩意儿?”
楼熙将自己的碗端在手里,一边仰头数数。之后我总是后悔没将他此时二缺模样好生仔细记下来,以供日后取笑,“金丝小枣,红糖,枸杞。”
唔,原来这就是粥为啥有些甜的因由了。
不想他又说了一句,“该是补血的,你昨夜劳累,应当好生补补。”说罢他舀了一口粥递过来,送至我唇边,笑得风轻云淡,“张嘴。”
我甚为僵硬含下那口粥,心里有些不瞑目,想我堂堂七尺大好男儿,今日竟然……
“张嘴,乖。”见我猛然视此粥连那柄精致小勺如同不共戴天,楼熙又哼哼唧唧起来,“日后还有的受,听话,我也琢磨了许久,才去了里头甜腻腻的味儿。”
随即我强忍着“补血”这一句又被他一勺一勺接着灌,偏生楼熙口中还极其理所当然,仿佛我应当连那只钵子也吃掉才算不费他一场苦心。
“我……饱了……”最终在喝掉第三碗第四勺,楼熙来回把粥碗添满了五次之后,我口中打着红枣嗝儿,慢悠悠吐出这一句,感觉只要我再多说一个字,嗓子眼儿里的粥就会蹦跶出来,吐楼熙面前一碗灌进他肚子里。
他终于心满意足收回抵在我嘴边的勺子,自顾自将手中残粥慢吞吞喝完,才将碗盏放至一边,拥着我肩膀,脑袋也抵上来,“小白,味道怎样?”
我点点头,默不作声,用力压下喉咙眼儿里的粥,朝他僵硬挤出一个笑来。
许是我这个笑容勾勒得太过诡异,以致青筋爆出,唬得楼熙一跳,忙轻拍起我的背来,“这是怎么了?”
我朝他摇摇头,尽力把笑压得平易近人,恬淡优雅,这才消下楼熙脸上恐惧,只见他长舒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我方才还担心你噎着了。”
还未等我出声,他又自顾自道,“小白,待会儿带你去一个地儿消消食,怎样?”
我迫不及待站起身,用力使然也带起楼熙,随即他有些傻眼瞧着我猛点头,不由自主跟着我急速迈步朝谷外走去。
走至一半他才拉住我的手,“莫走恁急匆匆的,喊魂也有个消停不是。再说,咱们要去的地方在那头,不是谷外。”
我一见他手指着温泉那边,不由急切摆起手来,不想手却叫他一把捉住,他仰头看了看天色,似乎急切起来,“抽筋了?怎么不说话?走走走,先走着。”
随即不由分说便拉住我手往温泉那头带去。
我一边哼哼唧唧一边顺气,一边心里大呼衣冠禽兽,可以刚要出口便一股子粥味儿随着漫出来,吓得我实在不敢再开口。
这么拉拉扯扯,却经过了温泉,到了另一丛隐蔽灌木遮住的缝隙里,楼熙扒开挡在缝隙前的灌木,笑嘻嘻将我带进怀中,伸出一只手来挡住我的双眼,这么搂搂抱抱,磨磨蹭蹭着穿过了灌木横长的缝隙。
一阵短促的黑暗之后,楼熙轻声在我耳边吹气,“到了。”
楼熙慢慢放下手来,环住我肩膀,闲闲道,“你觉得如何?”
眼前豁然开朗,引入眼帘是处处可见的浅白淡紫花瓣结在树梢枝头,重重垂坠而下,地上亦是铺了厚厚一层,不见花泥污秽,薄嫩秀气的花瓣踩在脚下,如同轻软丝毯。
却没有半星香气。
我喟叹,“这是什么花?”
身后的人轻笑一声,深紫衣袖探到我眼前,张手接住一瓣头顶树枝上吹落而下的细小花瓣,楼熙难得正儿八经同我介绍了一回,“它叫玉紫,又称惜白。”
甚风雅的名,一点也不似楼熙这种平日里衣冠楚楚却顽劣无状的二流子能取出来的。
果然,他又摆摆手开始解释,“甭以为这是本世子取的名。”我凑近一瞧才见得楼熙手上的花瓣居然是一半莹白一半浅紫,虽无馨香却温温柔柔,“这里头倒是有个挺伤怀的故事,不知道你有没兴趣?”
“你说。”
他碾了碾手中的花瓣,似乎诧异了一声,“果然同故事里说得一般无二。”
“怎么了?”
楼熙这才慢悠悠同我讲出那个故事。
约莫是几千年前,有位得道佛陀曾在此修行,当时的白连山是地水地火,即是地底有灼热岩浆,上头却有冷清活水流经。当时的佛陀还是个身量不足的小小少年,又伴有天生风华,自然是姿容绰约,只是修佛之人,多是不讲究这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