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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宗主他每天都想以身殉道——by试图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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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我一人就是你所求之愿吗?”晏虚白自言自语,瞳光中半点神采都无。他合上了眼睛,又将这些尘光拥入怀里,沉沉睡去。
  此夜过去,三日再逝。晏明怀听着他兄长吩咐,依次送走了居于雪涌苑中的客人,又找了工匠,把庭院三个外通回廊封了起来,只留一个月门洞入口。
  当天晏虚白独自一人进入苑厅,半日后才出,等他出来时,雪涌苑已经被罩上了结界,雪盈盈的光芒缓缓流动,将其完全隔绝。晏虚白同时下令,当日起,任何人不得进入雪涌苑,解封日期不定。
  又过一日,晏虚白本欲独自前往定陵,然而晏明怀坚持追随同去,兄弟二人便也没有带随从,只是牵了两匹灵马便出发了。


第105章 梦寐(6)
  晏虚白觉得身体很是沉重,眼睛也困的睁不开,就和挂了千斤坠子一样。他缓缓动了下手指,之后才慢悠悠将眼睛半抬起来。
  这种感觉,还真是熟悉。
  他在心里默默想着,现在是什么时辰,为什么会睡到现在。等着身体苏醒,四肢的绵软无力感真是不适应。他想要抽取气海里的灵气,来让身体恢复的快些。可是这一动才惊觉,气海空虚,灵根孱弱,可能就比俗世人好不了多少。
  晏虚白看见窗户透出微弱的光,这是早上还是晚上?应该是傍晚吧,晏门山庄里的庭院都是坐北朝南,这个方向的光,应该是夕阳才对。
  窗棂上的纹饰是晏虚白日日所见的,只是现在上面落了不少灰尘。
  坐起身来,身上覆盖的锦被缓缓滑落,他发现自己衣衫完整,还是从前最喜欢的那身深色常服,绣着银丝龙纹。抬手摸了摸脖颈上的璎珞,它也还在。
  晏虚白下了床,借着那稀薄的灵气支撑着走到铜镜前,映出的模样倒没有变化,面庞稚嫩,眉眼秀气,眼尾一点小痣不注意瞧是不会发现。
  面容未变,但是看起来还是有些许不同。似乎少了贪嗔痴怨,整个人无痛无伤无喜无悲,就和庙中石像似的。
  铜镜中除了他的面容外,还有一缕淡淡的灯光。晏虚白回头看了一眼,见着一盏熟悉的莲灯点在他床头,里面的火焰晦明不清,可是并不打算熄灭。
  没有过多的在意为何白日里要点灯,他缓缓往屋门走去,轻轻一推,双开的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就开了。他看见院中有两个十几岁小弟子,穿着龙纹衫,看起来一副未经事的模样。他二人没想到会有人从房里出来,先是一愣随后哇哇的跑掉了。
  院中落叶不少,看起来像是记忆中的夏末初秋。落日银杏的叶子开始落时,就是金灿灿的,此刻不少铺在了石桌石凳上,就好像毯子一般。
  晏虚白走到院中,在树下踱了几步,从桌上拿起了一片落叶,随意瞧了眼。只觉得,真是好看,这个颜色怎么就如此耀眼,明明已经干枯了离开树干,可却是好看的生机勃勃。看的入神,又思索一番,是不是要去做些什么,还是什么都不做回去继续睡一觉?
  正当他犹豫之际,身后响起了一声呼唤。
  “曾伯公安好。”
  晏虚白回头,看见一个少年男子。在他身后,一个面容熟悉的扎着蓬松马尾的少女,垂眸牵着个七八岁小女孩。至于其他院中人,则是几名晏门弟子,均跪在闲潭筑院中。
  看着眼前的少年,觉得他面容很像明怀。想到他刚刚喊自己是“曾伯公”,心中有些怅然,但还是抱着希望一问:“明怀还在吗?”
  少年抬头道:“曾祖父已经仙游多年。”
  晏虚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失落。
  “你叫什么?”
  “晏修贤。”
  晏虚白没有再说,只是缓缓坐下,看着晏修贤还有那一大群弟子,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小女孩,问道:“她是…”
  晏明怀目光落到了那个扎马尾的少女身上,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了些光芒。
  然而晏修贤则指着那个岁数较小的女孩,道:“这是上虞青家的女儿,送来晏门研修。”
  晏虚白随意看了一眼,见女孩很羞赧,容貌娇俏可人,有点儿像当年那个青二小姐。
  “赤泽水境的孩子,怎么会送到晏门来?”晏虚白问了一句,只听到晏修贤恭敬回答:“曾祖吩咐,说要照拂上虞青家,且如今赤泽水境也属晏门。”
  听到晏修贤的回答,只让晏虚白觉得时移世易,这些被他丢弃的时光里是不是玄门又变了许多。再看晏修贤这个孩子,眉宇间气度从容,他似乎该是晏门如今的宗主。
  想着想着,便又陷入了沉思中,等回过神来时,晏修贤正仰头望着他,手里拿着一封信件,上面灵光浮动,纸张崭新如初。
  “晏门如今…罢了”掩在后面的半句没有问出,他叹了口气伸手去接了信件道,只见上面端正写着:“兄长亲启。”,字迹是晏明怀的,不过苍劲许多。
  “曾伯公,这是曾祖父留给您的信件。父亲去世后,便一直是我保管。”
  晏虚白点点头,又问道:“雪涌苑,那里还在吗?”
  晏修贤道:“听从曾祖父吩咐,雪涌苑一直封着,代代不许进入。说若有解封之日,也只能是曾伯公您亲自解封。”
  “好。你们下去吧。”
  院中跪着的众人并没有动作,知道晏修贤起身,朝晏虚白躬身行礼,道:“修贤告退。”
  众人缓缓退出院落,晏虚白独坐在院中,坐了好一会,才起身。手中拿着信件按着记忆往雪涌苑方向行去。一路上所见似乎都和百年前一样,只是这些落日银杏高大许多。
  进了雪涌苑,他便被这里的景象吸引了,太阳日薄西山,无力的模样只让人觉得难受。他看见在落日辉光下的雪涌苑,那结界灵光还是同昨日一般,似乎百年未曾变迁过。看着灵光汇集之处,正式一柄雪白长剑,剑身上的纹饰明显不是晏门的。
  晏虚白走近,轻轻抚了抚剑上的花纹,停留片刻,还是朝着主厅方向走去。由长剑维持的结界并没有阻拦晏虚白,反而是开了裂缝,让人可以顺利进去。待他步入厅中时,已经封在脑海里的记忆又涌现出来。
  荧荧星尘,均匀地散在厅中,这里黑暗无比,可是因为这些光芒让晏虚白安心。
  他轻轻在厅里走着,不想打扰这些沉睡的碎片。找了一个角落,他缓缓坐了下来,手指触碰到地上绒毯,好像也和以前一样。
  等他坐定了,才发现这些星尘都纷纷往晏虚白身边靠拢,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嘴里却轻轻说道:“我又不怕黑。”,他就着光芒,展开信笺,看到上面是晏明怀的笔迹,便细细读了起来。
  “兄长安好。不知兄长何时可以苏醒,上一次兄长昏睡尚还有祖父,祖父给了我十年时间让我等兄长醒来,我等得到了。可是这一次,我觉得我等不到兄长了。落笔之日我已经八十有六,实在是老了。也不知这封信件,最后会是谁交到你手中。我已经有了孩子,叫晏思,很快也会有孙子... ”
  “想来兄长应该不记得了。兄长那日执意去定陵,说是要拜祭先祖,我在陵外等候,可是…随后的龙气斗转之相,让我彻底明白兄长此行的目的。我不是没有见过这番景象,祖父度让杳冥时便是如此。等我犯了规矩进到定陵祭堂,发现兄长已经破腹,将灵根尽数取出,杳冥之光也已经四散在祭室里。我不知道能不能救回兄长,却还是不停给你度气。””
  “兄长曾经是失去了六成,如今却是统统祭出。我不知道该如何做,却又突然想起曾经傅先生与我所说,‘若哪日晏宗主有性命之忧,便取晏宗主的一滴无名指血,滴入七星命灯中,点于兄长身旁,方可续命,稳性定神。’,我便也照做了。兄长果真便如曾经,陷入长眠,以为疗愈。”
  “说及此处,还有一事我曾经未与兄长提及。当年兄长所服的药…亦是傅先生所赠。只是那时我对祖父发过誓,活着时不会与兄长说明。然而,此时我大抵已经作古,自然还是向兄长坦明。”
  “自兄长沉睡,算来也该过了好几十年。此生就如梦幻一般,转瞬而逝。对于兄长的决定,我虽然不能接受,可是我还是理解。如我当日失去青栩那般,不欲独活于世,然而我的心未全在她身,那种痛楚依然让我不堪。自然我也明白兄长当日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定陵。”
  “兄长无需担心晏门基业。兄长所在时,晏门已有蓬勃滋生之相。后来兄长献出杳冥,晏门更是盛世再现,我也为我的孙儿测过,他虽不及兄长,却也是个良才。兄长为晏门已经付出够多。”
  “若兄长还能醒来,见到我这些话,希望兄长可以继续活下去。不是晏门的宗主,不是明怀的兄长,而是晏虚白。”
  “写到这里,我已经有些提不动笔了,那也就不再多言。”
  “顿首,拜别。”
  晏虚白一口气读完这封信,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心中种种情绪漫溢,他的眼眶渐渐有些湿润,垂着眼眸,眼泪似要从眼中溢出。
  他想对晏明怀说对不起,可是已经晚了。此刻他终于为自己当时的冲动感到后悔,他以为他做到了两相便宜。可是…他又再一次甩手将晏门丢给了他那个可怜的弟弟。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抬手擦去眼角泪水,“傅归岚啊傅归岚,如今你开心了吗?”,他说着,只觉得心中郁结,“我选了你,可是你却把我独自抛下,甚至连以残魂之态再见的机会都不给我。”
  “当日你说了结最后一件事,我便决定等你回来,就与你说清楚。”晏虚白低着头,手指捏着信件纸,“我打算留下部分杳冥,以续晏门。我与你自此离开玄门,到俗世里或者去做个散修。可是…可是,你终究没有和我说,便走了。”
  晏虚白想到当日他孤身来到仙桃宴里,没有禁制的阻拦,桃林深处的福地里,没有当日封印的虚无,四周散落着星屑,每一片都与晏虚白气海里的半分魂魄共鸣。那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就真的和碎裂了一样。原来那个梦不是假的。
  “傅归岚,我已经和韩宗主说了,自此以后你就是晏门的人,人是晏门的,那魂魄亦是。我要让你永永远远留在晏门里。你不是宗替我做决定吗?此番,我也要替先生做一会。”
  晏虚白虽然伤心失魂,可还是强忍着在仙桃宴里中游走,将那些破裂的残魂一缕缕都收集起来。
  晏虚白背依着墙壁,一遍遍地想着自己是如何从临安回到龙梭山,再在明怀面前装作无事,再去定陵献出杳冥。
  想着想着,心里的疼痛却更加惨烈。
  “傅归岚!我恨你…”晏虚白喃喃道,眼中泪水越来越多,他想擦也擦不尽,然而他又忽然改了态度,缓缓开口:“你不是让我好好活吗?那你来看看我啊,你不看我又怎么知道我有没有按你说的做...”
  手中的信纸沾了泪水,上面的字迹即使施了术法,可还是晕散了墨迹。
  晏虚白不想哭,他当时就没有哭,可是此刻却是止也止不住。
  周围的光芒星星点点,此刻慢慢聚拢包裹着晏虚白,就像是拥抱一样。他笑了一下,道:“先生真是不好,百年过去还未将残魂聚好。”说着他轻轻拍了围绕在身边的光。
  然而正当他又要抬手去擦眼泪时,面颊上的触感让他恍惚了一下,可是耳边却响起清亮的声音,“阿愉…”
  晏虚白一怔,赶紧站起身来,他是见过残魂重聚是什么形态,可是周围却没有,他又喊了声:“傅归岚…你又在骗我。”
  半晌没有动静,晏虚白站在原地,垂下了手。那些包裹着的光愈加明亮,在他身侧徘徊不散。
  他剧烈跳动的心脏像是突然停止一般,似乎再次的跳动都会让相遇的可能性消散。
  雪涌苑中冰冷的气体慢慢随着他的呼吸,涌入胸腔。满含腐朽气味的空气,让晏虚白觉得不舒服,他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我记得第一次见面时…我实在不甚喜欢你。只觉得道场里为什么会有你这般,举止无端的人…”晏虚白面前辉光灿灿,但他也没有伸手去碰,只是嘴里轻轻说着话。
  刚刚涌入胸腔的空气,此刻已经变的暖暖,他慢慢地呼出。整个人也逐渐平静了,捏着信纸的手也不再颤抖。
  他缓缓说道:“后来先生赠我剑和魂,我心中觉得温暖。没有想过我会被人这般重视,不是作为晏门继任者的重视。”
  “也许那时候…先生对我来说就不止是先生了…”
  “先生…我想见到你,我想和你一起,我想你陪着我…我想先生此生都与我看花听雨。这些事情,先生都知道吗?”
  说道这里,晏虚白刚刚止住的泪又从眼眶里溢出,毫无征兆地流的满脸都是。
  纵使他说了这么多,刚刚的声音也再没出现过,晏虚白确信了一定是自己出现的幻觉,一定是他太过思念先生…
  “先生,你可有后悔离我而去?”晏虚白问完这句,不自觉地笑了一下,似乎是对自己的嘲笑,又缓缓道:“不对,先生从不后悔,先生向来都是听从心意…的圣人。”
  晏虚白还想哭,可是又忍住了,轻声道:“我不急…我等你。我等先生慢慢聚会魂魄…”
  他觉得站着有些累,可能是哭累的。走回刚才坐的角落里,慢慢坐下身,依着背后巨大的雕花木柱。
  他看着眼前散落的尘光,心里的点点希望不敢透露。感到周围渐渐黑了下来,晏虚白觉得不舒服,怕黑怕痛,他应该这辈子都改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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