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变性第71年番外篇——by步帘衣

　　唐上校依然低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刚刚得知自己参加了一个几乎必死的机密任务，任谁都不会有好心情，顾长安能够理解他们，事实上，他们这样的反应，已经是非常职业、非常负责的了。
　　顾长安略一思考，并没有反驳张伯伦，点头肯定：“这是个理智的建议，我们还有约十五分钟的空闲，各位可以在各自的人工智能上完成遗书。随后，章鱼先生能够在保障各位隐私的情况下完成加密保存，是吗？”
　　顾长安看向飘在光屏边缘的大章鱼，大章鱼用力点了点头。
　　“那么，开始吧。”
　　写遗书并不是一件需要讨论的事情，四人四散开来，唐上校站在原地，张伯伦上校走到了远离主屏的软椅上坐下，谢廖沙走到了转为半透明视窗的主屏边，望着那颗越来越近的蓝色星球。
　　顾长安在主控台前坐下，打开人工智能，简单明确地记录下了在迄今为止的航行中得到的收获和疑惑，重点写明了与章鱼先生的交流感受。
　　他把遗书写成了任务报告。
　　写完这些，顾长安稍作停顿，在末尾加上了一句话：如果无法回到类地球，我希望将名下所有财产捐赠给星尘孤儿院。
　　完成遗书后，顾长安才想起应该算算自己的“所有财产”究竟有多少，算出来发觉连给孤儿院每个孩子都买一件新玩具都不够，不禁感慨自己的贫穷。
　　谢廖沙在主屏边沉默伫立了良久，他已经没有亲人了，也从来没有过什么朋友，写遗书，要交给谁？
　　而且，尽管他也算是取得过一些成就，在战场上不要命地战斗过，可他从没有经历过值当开怀大笑的时刻，也没有经历过值当悲伤痛哭的时刻。
　　他这二十年人生，就像类地球一样贫瘠无趣。
　　除了他刚刚发觉的，对顾长安的爱。
　　谢廖沙打开人工智能，用自己民族的语言写到：我牺牲后，请转告顾长安大校，我祝愿他平安。
　　这不是遗书，更像是一个没有祈祷对象的许愿。
　　作为提议者，张伯伦显然下笔前就在心中打好了腹稿，他首先写下了一段虔诚的祷词，随后仔细安排了自己名下也不算多的财产，并对弟弟做了简短的安慰。
　　接着，他向父母生前几位重要朋友致以最后的敬意，并惭愧地拜托他们，希望他们对自己的幼弟稍作照拂。
　　在遗书末尾，张伯伦写下了一小段慷慨优雅的告别词。
　　这是一封随时可以出版的遗书，它安排的很详尽，却并不包涵太多的个人感情。
　　唐上校一直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顾长安注意到，走到唐的身边，无声地递了一个询问的眼神。
　　唐上校轻松地笑了起来，他像是撒娇一般问顾长安：“大校，我不想写遗书，我可以写一本《唐·塞万提斯回忆录》或者《唐·塞万提斯上校的个人传记》吗？”
　　“当然可以，”顾长安察觉出唐上校的情绪并不如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于是顺着他，“只是，时间大概不够。”
　　唐上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真遗憾，那么我写完再上交就好，这次就算我放弃吧。”
　　顾长安没有干涉他的决定，拍了拍唐上校的肩膀，回到了主控台前。
　　其他三人也各归各位。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Death星球，渐渐露出较为清晰的概貌。
　　他们看得到的大半个星球，主要有两种颜色，似乎是水域的大片浅蓝色，和覆盖着深浅绿色的大陆。
　　唐上校面无表情地扫了大章鱼一眼，大章鱼很委屈，大章鱼没有说话。
　　为了防止被似乎极端危险的Death星球生物发现行踪，征服号在这个距离停滞不前，派出人头大小的蜂型机器人飞下去查探。
　　蜂型机器人迅速靠近目标星球，在突破未知气体层的震荡过后，绕星球飞行一周，传回了清晰的图像。
　　这个星球，它的两个半球，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半是他们已经观察到的这半球，通过蜂型机器人的镜头，他们激动地看到了类似地球的地貌：浅蓝色的大海，和覆盖着森林与草地的大陆。
　　另一半，令人无法理解地堆积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这些东西包括：飞行器残骸、六分之一个星球、风格相差巨大的建筑物等匪夷所思的大物。唯一的共同点是它们都残缺破烂，像是被人从宇宙中直接砸下来那么破。
　　这些残骸无规则地堆在一起，高低不齐，有七八处高山似的堆叠起来，甚至堆得比Death星球的直径还要高，简直像是巨大的通天塔。
　　但是，Death星球看上去虽然奇异，似乎也并没有超出人类的理解范围。
　　蜂型机器人的镜头中，并没有拍到任何生物。
　　四个人心中都萦绕着疑问，顾长安发出命令：“继续降落。”
　　蜂型机器人继续向下飞去，镜头中，波浪平静的浅蓝色海水，微风吹拂的广阔草原，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只在原地球影像资料中见过、类地球上完全见不到的自然景象，亲眼得见，才知道，竟然能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此刻，谁都无法不在心底生出想要亲身感受那海水微风的悸动。
　　可是大章鱼再三警告过危险的Death星球生物呢？在哪儿？
　　镜头中的草原，忽然震动起来。
　　地震？
　　四人凝神紧盯着主屏。
　　草原一下一下震_动着，每一下大约是一秒的时间，很规律。
　　这让谢廖沙想起一部在星网内部论坛看到的旧电影。
　　地球时代的影视音乐作品，在类地球还是比较受欢迎的，但星网上这些作品数量巨大，没有准确分类，优劣不齐，不是每个人都有时间去分辨，因此，愿意花时间观看并写下点评的帖子很受欢迎。
　　那部电影中，有一个行动迟缓的超大巨人，他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地面效果就产生这样的震_动。
　　他们耐心等待，终于见到了“巨人”的真面目。
　　人工智能被大章鱼擅自替代后，唐上校一直将大章鱼视作空气，这一刻，唐终于看向大章鱼，挑眉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极端危险的生物？”
　　大章鱼却丝毫没有窘色，很严肃地点了点头，强调：“你们不要小看它们。”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个副本比较简单啦（真的


第17章
　　出现在蜂型机器人镜头中的，是一群四足巨兽。
　　光屏计算并标注出了它们的身围数据，它们各个都有近6米高，身长更是达到近10米。
　　每一只，都比原地球的双层观光巴士，还要高大。难怪这样慢吞吞地走路，都走出了地动山摇的效果。
　　人类对过于巨大的生物，难免会心存畏惧，可眼前这些四足巨兽，即使被大章鱼再三提醒，他们依然没法心生惧意。
　　谁会害怕一群大角羊？
　　不仅不怕，甚至想撸毛。
　　巨型大角羊群终于全部从森林中走出，在可观察的范围内，一共有22只，其中11只是黑色的，11只是白色的。
　　它们都拥有巨大的螺旋状盘曲羊角，全身也都覆盖着卷曲的羊毛，身体构造看上去都与地球羊类相似。
　　唯一的例外是眼睛，本该长着眼睛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两块灰色曲面玻璃状的不明物。
　　从外观而言，除了毛色不同，黑色巨羊和白色巨羊并没有什么差别。
　　黑色巨羊们走到浅蓝色的海水边，像发呆似的一动不动。
　　白色巨羊们走到草原上分散开来，纷纷低下头，吃草。
　　蜂型机器人启动了潜伏模式，低飞在一米多高的草间，当白色巨羊张嘴吃草时，蜂型机器人拍到了它们口中又大又宽的臼齿，每一颗都像个大磨盘。
　　唐上校不禁对大章鱼提出了灵魂拷问：“一种动物，它看上去是羊，跟羊一样爱吃草。那么，聪明的你啊告诉我，它叫什么？”
　　大章鱼整个奶冻都写满了严肃，它郑重其事地说出巨羊的名字：“死亡黑羊。”
　　“……原来你是色盲？”唐将视线从巨羊身上移开，看了眼飘在光屏边缘的大章鱼，紫眸中是刻意露出的同情神色。
　　大章鱼见唐上钩，得意地两只触手一摊：“愚蠢，这是简称。”
　　唐啧了一声，不接茬，继续观察巨羊的行动。
　　顾长安、张伯伦和谢廖沙的视线都谨慎地聚焦在巨羊群上，从一开始就没加入这场对话。
　　好不容易在唐面前占了上风，结果抛了梗却没人接话，大章鱼赌气起来，特意飘到光屏中央，造作地哼了一声，给自己配了个气泡破裂的效果，消失在主屏上。
　　顾长安轻声笑了笑。
　　黑色巨羊们还在发呆。
　　张伯伦提出疑问：“如果只有这些大型食草巨兽，没有智慧生物，没有农业、工业、星际文明，那些堆积成山的各类残骸是从何而来？”
　　这个问题，也是其他三人正在思索的。
　　就在此时，一只低头吃草的白色巨羊抬起头来。
　　它仰头朝天，张开嘴，发出一声兽吼，听上去像是快速连读的：“呼咔！”
　　还挺萌。
　　它又吼了一声：“呼咔！”
　　兽吼过后，白色巨羊的嘴越张越大，越张越大，大到他们可以在光屏上看清它的下排牙齿。
　　……然后他们看到了它的上排牙齿。
　　整个上颚打开了足有120度。
　　地球上的大角羊不可能做到这点，除非将它们的嘴巴横向切断，然后后暴力掀开。
　　还不等他们完全生出震惊的情绪，白色巨羊的口中，出现了一个逐渐变大的白光点。
　　光点迅速变大成圆形，随后，光圆从白色巨羊的口中旋转着飞出去，白色巨羊闭上嘴之前，吼出了第三声：“呼咔！”
　　此时光圆已经升到半空中，光圆的直径已经相当于这只白色巨羊的身长，足有十米。
　　光圆停止变大，没有再升高，旋转速度也慢了下来。
　　他们看到一个金属色的东西，正从这个直径十米的光圆中，掉出来。
　　掉落的速度为每秒0.6282米。
　　这东西露出头时，看上去像机械制造品的一部分，再掉出一点，就更像是某种巨型机械的一部分，六秒后，他们意识到，这是一艘草绿色的星舰。
　　张伯伦惊讶：“虫族的星舰？”
　　顾长安点头，为了缓解凝重的情绪，语气轻松道：“似乎是的。但也许，银河系中，还有和其他同样热爱草绿色的生物。”
　　唐上校很给面子地笑了。
　　随着掉出光圆的部分越来越多，他们终于明白什么另个半球堆积的都是残骸——超出光圆范围的部分，都没了。
　　像是一个圆得很标准的环形利刃，如果将形状不规则的东西强行从中间塞过，那么，超出环形圆的部分，都被利刃干脆利落地切掉。
　　形容为切掉并不确切，光圆边界造成的断面，十分自然光滑，没有裂痕也没有其他断裂的痕迹，光圆外的部分，就是，凭空消失了。
　　张伯伦上校想到一个可怕的可能：“假如星舰中还有活着的生物，不知道自己正在通过这个诡异的，光圆，如果它恰好站在光的圆界处，那……”
　　像是迎合张伯伦的猜测，此时星舰已经掉出了五分之一，刚从光圆中露出来的部分，就是面向蜂型机器人镜头的这一边断面，缓缓滑落了一些绿色的液体。
　　这是每一个上过战场的军人，都熟悉的绿色液体。
　　虫族的血。
　　张伯伦绿瞳微震。
　　顾长安命令：“放大。”
　　调整了蜂型机器人的镜头焦距，那个断面的画面被放大，在星舰各式机械电子结构断面中间，有小半个人型的横截面。
　　皮肤轮廓、脂肪层、暗红血肉、半个心脏、脏器……因为是非常干净利落的横截面，可以清晰看到血肉中绿色和紫色的血管脉络，有些部分还在微微颤动。
　　左手、部分右手和头颅显然超出了圆形范围，都没有了。
　　虫族的小半个身体完全露出后，因为失去支撑的力量，摇晃了一下，从星舰断面处掉下来，落到了草原上，陷进了那些一米多高的巨型草中。
　　白色巨羊似乎有些生气，它巨大的蹄子对准污染了草原的虫族残尸踢去，虫族残尸高高地飞起来，准确地落到了黑色巨羊之间。
　　那些发呆的黑色巨羊终于有了反应，它们灰色的“眼睛”互相“看”了“看”，离得最近的那只黑色巨羊缓慢地移动起来，走到残尸边，张开嘴。
　　它用牙叼起虫族残尸，一仰头，就将虫族残尸整个甩进了嘴里。
　　蜂型机器人自动飞近，观察它进食。
　　在绿血淋漓的进食场景中，他们看清，黑色巨羊的牙齿，与白色巨羊截然不同。
　　它不止有一排牙齿。
　　它的牙齿也不止是巨大锋利。
　　黑色巨羊的口中，密密麻麻，长满了巨大的利齿。
　　虫族残尸在黑色巨羊口中，像是一块被放进了食物搅拌机的肉，没咀嚼两下就成了碎沫。
　　顾长安：“章鱼先生，请问，‘死亡黑羊’的全称是什么？”
　　大章鱼从光屏底部跳出来，本来想报复这些不理章鱼的混蛋再卖卖关子，可发现顾长安表情凝重，大章鱼还是乖乖回答道：“Death星球上兼具黑洞与白洞特性的大角羊形巨兽。”
　　原来是这么个“死亡黑羊”。
　　顾长安：“白洞特性，是指我们刚才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