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基不可泄露——byretrospec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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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未落,一阵狂风席卷着沙石忽起,阴云压境,东方一角那天低得像是要砸向地面,闷雷的声音轰隆隆地响起——
诸无望见远处层叠的阴云,心中一动,这并非是寻常的阴雨天,是天劫。
生灵修行进阶本就是危机重重,每逢大幅精进便要遭受严酷的考验,千百年间因此折损的数不胜数,安然渡过的却是屈指可数。
栖梧山上那位走失的小殿下便是雷劫将近,为此小殿下近百年未曾出过栖梧山。小殿下年纪尚小,凤凰一脉至今只留下小殿下一个,如何宝贝也是说得过去,这般护着便想在天劫降至的时候有所准备,有所分担。
可惜眼看天劫降至,小殿下丢了,遍寻不到。
却不想这走失已久的小殿下刚一出现便掳走了他的小徒弟,以俞嘉木一贯的胡闹性子,谁掳走了谁还说不准,而且足足比姻缘薄中的纠葛早了百年,不顾天命,破了因果,这简直就是胡闹!
小胖子看不出这阴云密布的天空有甚好看,注意力不集中,此时微微一偏头刚好看到深坑中负伤的庞然大物变成一缕黑雾飞跃而起,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师父!那妖兽跑了!”
真是一地鸡毛。
而另一边的俞嘉木消停了不过一小会儿,整个人伏在巨鸟的背上。
真暖。
好多小火球,还一点都不烫,伏在上面他感觉很舒服,但他的救命恩鸟不肯让他说话,他当然要据理力争,俞嘉木说道:“不把我送回去也行,那我总能问问,你要带我去哪儿?虽然我很感激你,但这也不是你专横跋扈的理由,张口闭口就是让我闭嘴。”
俞嘉木活像是只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麻雀,路湛现在的视角看不到他,只感觉身体很轻,以他的角度可以俯视地面,片刻后他忽地感觉周身被一股彻骨的寒气裹住了,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压制让他的心脏猛烈地收紧。
路湛感觉视线被迫向后偏移,他这才看清那密布的阴云,它们离他仅仅只有咫尺,就牢牢地压在他的头顶,有银灰色的闪电在云层中穿行,闪电把阴云的灰色照得犹如巨大的惨白的幕布,也照亮了伏在他身上未曾察觉到危机的俞嘉木。
俞嘉木滔滔不绝道:“你别想了,我只听我媳妇儿的。”
话音未落,俞嘉木眼前一花,巨鸟俯冲向地面,接着一个翻转他双手莫名脱了力,两眼发昏地踉跄了几步,最终仰着头跌倒在地,看着那只巨鸟在上方盘桓了半圈,忍不住念叨道:“还真丢啊!法力高超的鸟都是这种烂性格?我闭嘴还不行吗?”
巨鸟并没有搭理他,俞嘉木爬起来拍了拍袖子上的灰,转身要往山下走,“丢了正好,丢了我回去找我媳妇儿。”
俞嘉木的声音虽小,但路湛却听得很清楚,分明他们距离遥远。
路湛似乎听到一声细微的轻笑声,接着听那有些耳熟的声音说道:“所以你到底是有多蠢。”
在第一道雷劫落下前,小殿下想的是像俞嘉木这样恣意妄为、不知教养的小神仙就该吃些苦头,长一长教训,是俞嘉木不由分说把他从栖梧山掳走,害他如今流落在外,拉他作伴也不是不可,但临了能让俞嘉木吃一个大亏,又改了主意,若非要探究其中的缘由,想问为什么。
路湛并不知道,情绪鼓动着他要这样做,他甚至没那么多时间去思考,天劫便来了。
它比想象中更加无情,肆虐地征伐。
那闪电似长鞭,径直劈下,路湛只觉得那鞭子似落在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像是有成千上万的刀子同时在剜他心口的软/肉,他尝到了一丝血腥味,呛得几乎呼吸不能。
俞嘉木刚走了半步,便见天际亮如白昼,第二道闪电紧随其后,又落在了它的身上。
那巨鸟的影子飘忽竟是从空中往林子深处跌去,媳妇儿那边,师父他们肯定已经到了……俞嘉木一咬牙跟着方才巨鸟消失的方向奔去。
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痛,只能麻痹短暂的一刻,接着那白银色的闪电在云层中盘旋,它们在戏耍它们掌中的猎物,并不急躁。
总是在那根弦儿快崩开之时迅猛地落下。
他已受了三十道,意识有些模糊了,耳畔的声音忽地离得很远,浑身的血肉都被搅碎了,他稍稍动了一下,想道也不知道飞得够不够远。
……大概还是不足够的。
他现在的身体已经同鸟雀般大小,便也是飞不远了。
一道惊闪在天际盘旋已久径直劈下,路湛听到有一串惊慌失措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人走得跌跌撞撞,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
他只觉得身上一暖,那股寒意如潮水退去,他被拥入了一个微微带着颤抖的怀抱,那是一个并不宽厚的肩膀,却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都要坚定。
三十一道落下,那天劫进入收尾阶段,收起了逗弄之心,闪电狂舞着袭来——
俞嘉木抱得很紧,他不知道会这么疼,疼得他骨头都要碎了,但他死命地把怀里的那只属于他的生灵抱紧,像是抱紧他身上的血肉,他低伏着身,呛了一口血,他忍不住喃喃道:“路湛……路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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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住各位!!!我终于来了……写这章时候外面正好打雷下雨,很慌。
第44章 因果2
很少有人会这样喊他。
没有谁会这样无礼地直呼他的名讳,他的父母早已陨落,路湛未曾有机会与他们相伴,这世上没有与他亲近之人,那些被曲解为无礼的亲密也离他极为遥远。
俞嘉木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双臂却抱得很紧,很用力,把他整个都裹住,为他铸造了牢不可摧的外壳——
但是,那里拥有的是只有路湛才知道的柔软。
路湛感觉身体很轻,钝痛被隔离了,他能听到另外一个人的心跳,咚咚咚,和他的重叠在一起,对方身上的温度很高,烫得他目眩神迷。
他迷蒙中,听到俞嘉木小声地安慰道:“别怕,我带你回家。”
俞嘉木直起腰,一手护着路湛,一只手撑着地想要起身,但尝试了多次,他痛得厉害,肢体似乎已经不肯听从他的指挥。
他一意孤行为路湛挡了数十道天雷,意识在渐渐地和身体剥离,此时扯着他的只有一个念头,只有那个念头是清晰的,其余的都是混沌。
“我带你回去……”俞嘉木执着地重复道。
他站不稳,手指陷入湿润的泥土里,他像在海中漂泊无定的船舶,孤立无援,无处凭依,但非要闯出条路来,只为了他护着的这个人。
俞嘉木又尝试了一次,淤泥牢牢地抓着他,将他所有的挣扎和抵抗都消耗了。
要带路湛回去,绝不能食言……他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腕被攥住,身体顺着那力道往前跌去,那力道不大,只感觉有人努力地抱着他。
那怀抱很轻,像是怕只稍稍用力,他便脆弱得要魂飞魄散。
是什么样的人才会选择以这样的姿态去抱别人,俞嘉木突然很心疼,一定没有人这样保护过他,没有人这样喜欢过他……
俞嘉木抬了抬胳膊,想要抱住他,但他手太脏了,满是淤泥和血迹。
他想着,没关系,还可以有下一次。
路湛抱着他,难受得要命,他想,这是为什么?
就因为命运吗?它让你站着,让你听它讲话,让你谎话连篇或者一心向道,让你轻而易举的毁灭或者重获新生?
凭什么?
他从来都是这样想的,对沿着轨迹走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但俞嘉木显然与他持有相反的观点,这人现在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呼吸很烫,浑身上下都是伤,凭什么受这种罪?
他强压下心里的恼怒,那种情绪他无法去形容,他觉得他感受到对方很疼的时候,时间的流逝变得越来越慢,他不敢收拢自己的手,尽管他此时有莫大的冲动去拥抱这个人。
“路湛?”俞嘉木缓了缓,开口哑着声音叫他。
俞嘉木被松开些,对方的手臂还环着他,大概是怕他摔了。
距离拉开,俞嘉木看清了他,连他眼皮上的褶皱都看得很清晰,明明一身的小火球,看着又暴躁又凶,路湛的气质却更像是一片沉寂的湖,透着拒人千里的寒气。
路湛青黑色的瞳看向他的目光灼灼,他媳妇儿真好看,眉却蹙着。
俞嘉木伸手想帮他抚平,他知道路湛是不肯的,想要半途而废,手指却先一步抚在了路湛的眉间。
是路湛俯了身。
半晌,路湛艰难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贴着俞嘉木的耳朵问道:“这也是你在书里看到的?”
“不是,书上没写。”俞嘉木把头靠过来,小声说道。
“你为什么要做,命数里都写好的,你偏离了……”
命数里距离他们相遇的时间还有很久,久到他还有无数个禁闭要关,等他糊里糊涂着装几百年的傻才能遇到路湛。
他装不得傻。
“可我想做,我见不得你受半点苦,命数里我要迟那么多年的,我肯定会后悔的。”俞嘉木轻轻说道,“我早好多年找到你……口说无凭,得盖个章才行。”
路湛感觉有柔软的触觉落在他的唇角,那是一个吻,他感觉又酸涩又有一股难耐的快乐涌上来。他抱着俞嘉木往山下走,半途俞嘉木碰了碰他的胳膊。
“章盖好了吗?”他不太确定地问道。
路湛顿了顿,随后俯身在他的鼻尖上亲了一下,才说道:“休息一会儿。”
俞嘉木其实并没有多余的精力,他感觉到路湛的迁就,满足地往路湛的颈窝蹭了一下。
阴云已退去大半,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路湛把人往怀里按了按,怕雨淋湿了他。
路湛心里又酸又胀,他低头看着俞嘉木,他睡了看着很安静,完全看不出平日里不安分,上蹿下跳的模样,他很多时候恨俞嘉木的多动和天真,而现在他更厌烦俞嘉木的安分,厌烦他一直说那些叫他又难受又快活的话。
他感觉自己真是要疯了。
路湛觉得俞嘉木忽然被拼凑成了一个立体的,很吸引他视线的人,他只想看着他——
就算他睡着,一句话都不会与他说。
他也不会觉得没趣。
而且他开始想要主动做点什么,比如亲吻他、拥抱他,都是为了让他高兴。
师父去寻俞嘉木已有一小段时间。
和南几次三番往东边举步要走,奈何有个小胖子拦着他,不肯让他走。和南气得不行,神志不清,刚要说两句重话,让他别拦着他的路,对方忽然往后退了半步,这是被巨蛇吓得条件反射了,受不了半点风吹草动。
和南怔了一下,警惕地回过头看,有一道人影渐渐地朝他们靠近。
走得极慢,那身影像是还抱着一个人。
小胖子又退了半步,这是哪儿来的孤魂野鬼,冤魂要索命了,他又要哭了。
和南心跳得跟鼓点似的,他仔细辨认了一下,忽地看清了那被抱着的人,那是俞嘉木。随即他不顾小胖子的阻拦,三两步冲了过去。
和南看见他身上的伤,呼吸一滞,眼泪都要掉出来,“就这么一会儿,你真会折腾,把自己折腾成这幅死样子。”
他伸手想去接俞嘉木,却不想那陌生人并不松手。
不仅如此,尚且昏迷不醒的俞嘉木牢牢地抓着那人,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再去做什么。
他警惕地看着那人,见他抱着俞嘉木慢腾腾地往灯光下走,随后寻了一处地方坐了下去,他自始自终都低着在看俞嘉木。
和南觉得那种感觉很难去形容,他看着那人,忽然觉得安心了。
大概就像被抱着的俞嘉木,是他此生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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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回忆杀应该就结束了
第45章 话本
不过是一次游学,却险些酿成大祸。
诸无将仍在昏迷的俞嘉木安置在铺有一层棉被的软榻上,伸手在俞嘉木的额头轻轻抚了一下,驱动灵气,仔细地检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
强行挡了数十道天雷,衣服遍布血痕,而其下的皮肤伤口更为可怖,俞嘉木此时眉死死地皱着,时不时从唇间冒出几声难耐的呻吟声,这一切种种都昭示着他的痛苦。
诸无催动灵力,帮俞嘉木消去身上的外伤,但内里却不是他所能插手的。伤不足以致命,但俞嘉木总归也要为此吃些苦头。
先是遭受妖兽攻击后又不知深浅违抗天道,越发不像话了,诸无伸手想帮俞嘉木把被子盖好,徒然听到门外有嘈杂声,接着有人推门踉踉跄跄地进了屋子。
那脚步声很急切,分明是平地,却像是走在四顾茫然的雪地里,只得深一脚浅一脚,毫无方向。
路湛看到床榻上的俞嘉木便停住了,横冲直撞都变成了小心翼翼,他连呼吸都浅了几分,生怕重一分便叫他难受。
诸无已将被子掩好,唤了一声小殿下便往外走。
路湛看了看俞嘉木,片刻后随着诸无出去了,两人绕过廊台转角,寻了无人处,诸无开口说道:“小殿下何必又亲自来一趟,若是道谢,我替徒弟应下。其余的大可不必。”
他心中自然有偏心,俞嘉木便是为了这人硬是抗了雷劫,破了因果,受了不必要的罪。
他满心的恼火自然都落在了路湛的头上,渡劫的动静不小,除去诸无自然也惊动了栖梧山,若不是他动作稍快,此时俞嘉木便要被掳去栖梧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