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欲乌托邦——by试亚铁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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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愈和葛鄞则前往那个地下室。
昨晚刮大风,厅堂里面都是随处可见的落叶,乌云密布,阴沉得像是要垂到地面。
去酒窖的路上路过花园,有几个佣人在弯着腰扫落叶。
这条路并不长,走到尽头就是酒窖。
但是两人一路上都没说话,因为那些佣人实在太安静了,他们的动作看起来十分僵硬机械化,每一个动作都仿佛计算好一样,顺畅却不自然。
在“簌簌”的扫地声中拐了弯,就走到了酒窖入口。
“总觉得他们好像在盯着我们看。”
秦愈搓了搓发麻的耳垂,他叫住葛鄞,自己往回走了几步。拨开茂密的正好可以挡住他的灌木,朝着那些在花园里干活的佣人看去。
葛鄞凑过去瞅了两眼:“让你说对了。”
透过叶子间隙,他们看到了这个庄园一夜之间发生的变化,不仅仅是死魂归来,生者消失,还有这群回到庄园里的佣人。
那些佣人原本是随意地站在修剪整齐的绿木前,在秦愈和葛鄞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时,他们却全都站直了身体,从各个方向盯着秦愈所在的位置。
他们一个个压低了眉,嘴角抿在一起,阴鸷的目光汇聚在两人此时的位置。像是被定住一样,说实话一般人还真维持不了太久这个姿势。
面对这样诡异的画面,秦愈倒不是特别在意。视线落到最远的一个男人身上,他所处的位置几乎在这个男佣背后,而那人依旧很努力地把头扭过来,瞪着他们。
“真是辛苦他了,这个姿势脖子很疼吧。”
看了几眼,发现佣人们只是这样看着他们,就觉得没什么意思,葛鄞支起身子,道:“不会咬人。”
“当然不会咬人,你怎么这么可爱。”
秦愈戏谑道,将枝叶放回。佣人们没有攻击性,碰上这样的好事,不知怎的他居然还有些失望。
“我想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变了。”
酒窖的入口支起了一个简易的小棚子,干燥还泛着青色的麦秆堆在一块,这个地方出奇的潮湿,歪倒在地上的两根陈木长满了菌类。
一踏出花园的边界,这里仿佛就不归属于庄园管辖,脚下的石砖消失在褐色线条面前,取代它的是发出淡淡酒味的泥土。
主人们不会踏足的地方,一切布置就很随意了,泥土里甚至还有腐烂的葡萄,这样的环境让秦愈很好奇酒窖里的酒不会变质吗?
瞿杉说的那个地下室,就在隔了几棵树之后的地方。
“有风。”葛鄞伸出手,感受到了来自地下室里的气流。
“那它的确是相通的,里面还有别的出口。下去看看。”
秦愈拿起旁边半截蜡烛,受潮的火柴擦了几次才擦亮,他突然发觉,自己和葛鄞相处的这几天里,大多数时间不是点灯就是点火柴。
现在又来点蜡烛。
就没几个亮堂的地方。
秦愈踩在楼梯的第一阶上,湿滑的木板发出似乎支撑不住的呻/吟,空气中的霉味很重,所幸的是没有其他什么味道。
目测地下室空间并不宽敞,但堆放的杂物也不多,像他们这样体格的来一打都还站得下。
葛鄞借着蜡烛的光,将壁灯点亮,原本只有几个小窗供应光线的地下室瞬间明亮许多。
地下室两侧留出的空间不宽,但长度远远超出秦愈的预想,前方还有更深的地方。
“你不是什么都会?能看出什么地方不对劲吗?”秦愈随手将烛台放在了木桌上。
“也许。”
秦愈不以为意扬眉,目光落在了天窗上。
而此时葛鄞突然停了下来,他放慢脚步往回走了两步。
每一步都踏得谨慎,他扬了扬手,让秦愈不要说话,一边仔细听着脚下的木板因受力变形发出的声音,细微的不同往往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然后他发现了那一块与众不同的木板。
“下面有夹层。”葛鄞半跪下去,掀起衣摆拔出了刀。
大衣一角扫出了一片原色的地板,看得秦愈心里一抽。把大衣借给葛鄞穿实在是一个不成熟不负责的举动。
这人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而葛鄞却有些烦躁了。
这块木板像是从未被打开过,掰开还挺费力。最后还是他一脚抵进木板与下面的夹缝,然后向上一掀,用脚底才把它彻底撬开。
“有什么吗?”秦愈没去看,因为他发现了一点奇怪的迹象。
葛鄞没有说话,他便猜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于是就没有去看,免得人因为判断失误还挺尴尬的。
天窗外就是地面,雨后渗水,墙上会有水渍情有可原。
他摸了摸墙壁,指腹上一片赭红。
而这五颜六色的就有点过分了。
就在他怀疑这是不是颜料时,葛鄞叫他过去。
秦愈回头的一刻,是没有料想到这个结果的,他本来猜测如果下面真有东西,大抵是这家少爷小姐小时候藏的小玩意,等着长大后再打开。
但是——
葛鄞起身,他手里握着一串虽然蒙尘,却依然耀眼的金项链。
珍珠、钻石、还有一颗绿色的孔雀石,即便不用去数数量,秦愈已经断定了这就是玛格丽特口中说的,被齐敏敏拿走的项链。
他的眉毛在自己都没发觉的情况下皱起:“齐敏敏真的没有拿。”
那为什么,玛格丽特找上她们?
“也许是一条相似的?”葛鄞说这话自己都不信,这条项链用干净的鹅绒垫着,虽然看似项链在这里放了很久,但是鹅绒上的灰尘一点粘黏的痕迹都没有。
“项链昨天丢的,今天被发现在这儿。”秦愈心脏狂跳,他一瞬间就把那些彩色的粉末抛在脑后:“会是谁干的?”
“他在给我们留线索,但也不排除是陷阱。”葛鄞将项链攥在手心道。
这串项链不可能是赝品,只是让他惊讶的是放置它的人居然能将这个“偶然发现”的过程安排得如此完美。
“手段高明。那个人的目的又是什么?”秦愈说,“玛格丽特是故意的?还是说,连她也被欺骗了?”
暂时按下心中的不安,他们继续往深处走去。
散落的麦粒,破了洞的麻袋,越往里走,越发见不到这些东西。地上的灰尘堆积得有些时日了,那些脚印凌乱却又清晰,新的脚印窄小玲珑,看得出来是女性的足迹。
那个举发玛格丽特夜里私会戈登的妇人说的那些话,并不能全盘否定,因为脚印的的确确存在。
且不论是不是玛格丽特来过此处,总之肯定不会是像丽萨这样的女佣,能留下这样痕迹的鞋子没有哪个佣人会踩着去干活。
紧接着,之前怎么也找不到的可疑痕迹就成双成对地出现。
他们在所谓的另一个出口旁发现了一道,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的侧门,但越往里走,就越能发现更多的凿刻痕迹,直到前面的路被分成两条。
“地下室还敢搞这些?”秦愈担心地说:“不怕损坏地基,房子沉下去吗?”
他们挑了一条看得见光线的路,每走不到五十步,秦愈的心就凉一分。
这个地下室居然有好几个岔口,更让人心生寒意的是每一条岔路都通往不同的方向,而且深不见底。
“这个庄园的秘密还多得很。”葛鄞道。
处处留意可疑迹象,走到尽头花了他们快一个小时。
但是这个尽头显然不是真正的终点,这片墙还有一个小门,门虚掩着,完全就是在邀请来到此处的人进去。
他们也的确进去了,不过一道黑布挡在了门口。
黑布下面露出一个框角。
“这是——”秦愈瞳孔微睁,眼前的场景让他脊背发凉。
深黑的布表面支起许多尖角,墙角的画架和成排的颜料,无声表明了身份。
第二个秘密,是个足以牵扯出一个让人不能深想的计划,他从这里,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葛鄞走到他身边,将那张黑布彻底掀开。手中的丝绒滑出手指,他的手心都是汗。
他道:“画那副画的人,是这家的儿子。”
密密麻麻的画,挤满了这个简陋的房间,那些画是上乘之作,但内容却是“大逆不道”的。
与《灼烧于地狱之火》一样的笔触,狂乱的手法、大胆的色块、奇特的构图……每一幅的内容不尽相同,但它们有着同样的主题——
耶稣受难。
而每一幅画右下角,都有一个花体署名。
Richard·B
第37章 第二日:疯狂
大致数了一下,地上堆积的画不下百幅,地底潮湿,很多都受潮开始发霉了。
秦愈觉得挺可惜的,理查德画技很好,有几幅半成品也能够看出他笔法老练以及对色彩的敏感度很强。
描绘耶稣受难像的画家数不胜数,但理查德的这些作品里的情感,却让人看不出那种为救世主感到悲哀的悲悯。
由此可以看得出来他不是信仰基督教的人,否则怎么会藏在这地下偷偷摸摸作画?然而身在宗教气息浓厚的时代,这个牢笼囚徒,敢用画笔绘出这些违背教义的作品实在勇气可嘉。
“信徒们死咬那副画是玛格丽特画的,而显然,她被人陷害了。那么是谁背叛了她?”秦愈走到墙角蹲下,不经意蹭到了一块颜料在手掌上。他捻了捻道:“这一幅的颜料还没干——最近有人还在这里继续作画。”
“这种画晾干需要多久?”葛鄞站在门口道。
“那要取决于油的含量多少和空气湿度,不过这一幅应该不超过一周。”秦愈将这副油画拿起来,现在这问题有些棘手:“蹭掉这么大一块,不被人发现才有鬼了。”
这一幅完成度很高,是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光景。作画人的着重点不在耶稣,而是拉近了那些追随的人们的面部表情。
惊惶、悲恸、愤怒、沮丧……人类能表现的除了愉悦的表情几乎都能在那些人的脸上找得到,可是即便如此,秦愈也无法看穿这幅画真正的内涵是什么。
“应该不会有人过来,那就好办了。”说着他就拿起旁边的笔,在调色盘上调了需要的几种色料,往那副画上补充之前的损毁地方。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是学美术的?”秦愈目不转睛地看着画布,他色感算得上很不错的那种,几番对比后,很快就把与原色相差不大的颜色就调了出来。
“没有。”
他沾了颜料,小心地补色:“其实也是半道跑去现学的,虽然画功比不上那些有几年基础的人,勤能补拙嘛,我学得还算挺不错的。”
听他这么自夸,葛鄞站在他身边看了一会,想讽刺一句打压打压这人的气焰,结果发现秦愈的画功属实找不到地方挖苦,便没说话。
秦愈补完了一半,颇为得意地挑了挑眉,晲了他一眼自得道:“怎么样?还可以吧?”。
葛鄞不予褒贬,嗯了一声,秦愈便当作是认可的意思了。
“快了。”
他重重涂了一笔。
小室里逼仄的空间被主人充分利用起来,除了这堆得快到葛鄞胸口的画外,还有一张简易的藤床和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柜子。
柜子打开,里面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倒是有一个很奇怪的设计,让他怀疑是不是工匠拼接的时候安反了,应该在柜门外面的锁扣居然在里面,接着,葛鄞从木板拼接的狭缝中,发现了一些碎纸。
正当他想仔细看看时,突然一阵脚步声从门外逼近。两人的耳力都很好,同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来人脚步轻便仓促,发现那个脚步声是往这里来时,秦愈迅速地将笔和还没补完的画放回原处,振臂一抖,黑布盖回原处。
他和葛鄞同时冲到门边。
不过秦愈是想拉门出去,葛鄞是推了一把将门掩成最开始的模样,两人面面相觑。
“你怎么还——”秦愈尽可能地小声道,那个人离他们还有些距离,其实现在出去还来得及。
但葛鄞没说话,他抓着秦愈的小臂,长腿一跨从挡在地上的空白画框上跨过,来到柜子面前。
葛鄞果断地钻进了柜子里,见秦愈还没动作,他蹙眉伸出手抓住秦愈的衣领,将人拽了进去。
他背部抵着还算结实的木板,低声道:“你不是想知道谁来过这里,栽赃嫁祸给玛格丽特?”
偏了偏头,秦愈看着他笑了笑。
“所以你就想躲这里看是谁,那要怎么看?就算你会透视,我也不会啊。”
葛鄞往左边瞟了瞟,秦愈跟着看过去,居然真有一道指宽裂缝在这柜门上。而房间里的烛光恰好不好穿过缝隙,打在葛鄞的眼睛周围。
简直神来一笔。
秦愈哑口无言,憋着笑认输。
这个柜子小得令人发指,秦愈腿都放不直,为了关门,他不得不劳烦葛鄞伸手,从他腰侧扣紧柜门上的搭扣。
“你出的馊主意,要是让他发现,”秦愈恐吓似的磨着牙,压着嗓子在葛鄞耳边说道,如同耳鬓厮磨的姿势让他有些不自在,但他还是装作不甚在意。“你说怎么办?”
葛鄞轻哼一声,没有再说话。因为那个人已经走到了门口,推门时的“吱呀”声缓慢悠长,跟恐怖片似的前奏,顿时叫两人大气都不敢出。
葛鄞往外看一眼。
的确是个女性,她穿着一身黑色曳地的裙子,头上戴了个羊头骨,白森森的羊骨质感看起来不像是一个简单的娱乐所用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