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欲乌托邦——by试亚铁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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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要回到画里去了。
“不对,妈妈,那些佃户没有错。我活该是被烧死的……”
一滴透明的液体在地上摔碎。
伊丽莎白扑了个空,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再度失女的悲痛彻底将伊丽莎白击溃,
丽萨的生命在一寸寸流失,看到这一幕她则放声大笑起来,秦愈看着她的表情,那眼神里除了快意,更多的却是难以辨别的痛苦。
仰躺在地面,她看着天顶壁画里被火焰吞噬的少女,丽萨的声音弱了下去。
“玛格丽特小姐,鸢尾的含义到底是什么呢?”
她缓缓闭上眼。
秦愈的手指离开丽萨已经停止跳动的颈脉,环顾四周,已经没有几个正常的活人了。
“这就是你们想要看到的吗?”
伊丽莎白低下头,无法言喻的悲伤充斥了她的心脏,每一次呼吸,都是钻心的疼。
“姑且将我看做背信弃义之人吧,夫人。要我怎么和你解释呢,没有人可以做到完全背弃自己的信仰的。”秦愈垂眼道,“我并非否定你们的信仰自由,而是从一开始,夫人你就并未真正领悟一个宗教想要传达的是什么。”
火光逐渐变大,伊丽莎白肩膀不住地抖动,她在笑。
她放弃耶稣的那一刻,撒旦也将她拒之门外。伊丽莎白输的彻底。
现在她还有什么意义活着呢?
瞿杉恍然大悟:“所以其实丽萨并不是犹大,他们——”她点了点那些人,“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犹大的影子。”
秦愈输出一口气道:“这场斗争里没有赢家。”
真正害死了玛格丽特的,到头来,并不是丽萨或者伊丽莎白任何一个人。
准确一点,应该是他们对她的爱,最终造成了这一切。
伊丽莎白对她无条件的偏爱,理查德对她的宠爱,丽萨——
秦愈念及此处,想起了一件事。
“好了,我也要拿走我的报酬。”瞿杉撂下这么一句话,朝着伊丽莎白走去。当秦愈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时,已经来不及了。
甚至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伊丽莎白就被瞿杉手中的树枝刺穿了身体。血液顺着尖端的刺滴落,迅速在地面积成一滩。
“你——”伊丽莎白大口地吸着气,这一刺,让她完全失去抵抗的能力。
瞿杉将树枝从她身体抽出,在腿上蹭了蹭,狭长的眼睛透出冷漠:“稍微也满足一下我的需求吧,让客人满意,不是待客之道吗?”
秦愈连忙接住伊丽莎白倒下的身体,他胸前迅速被血濡湿,然而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瞿杉的态度。
瞿杉抬手,将树枝对准秦愈的脖子,最脆弱的部分。
“你出乎我的意料。”他道。
瞿杉笑了笑。
“可惜你没有早些发现,就像葛鄞那样。手无寸铁,秦老师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快点吧,骂我也成,不然就没机会了。”
秦愈沉默了一下:“那就祝你下辈子小心一点吧。”
“什么?”瞿杉的笑意凝固在脸上。
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在她身后。
男人周身散发出冷厉的气息,他舔了一口刀锋上的红色汁液。
“你刚说想动谁?”
第51章 瞿杉
医生和男生已经从葛鄞开辟出来的一条小路里逃了出去,满地玻璃渣子扎的人脚疼,但是男生还是充分地展示了逃命的正确姿势。手脚并用,好像爬慢了一点就会被抓走一样。
巨树粗壮的根把墙冲破,火都烧到屁股了,葛鄞从那张开的“大口”里出来的一刻,男生眼泪都要飚出来了。
葛鄞让男生把医生送出去,为他指明了路线,在哪个地方转弯,小心在哪里踩空,一一交代完毕后,他才慢悠悠去和瞿杉“讲道理”。
讲道理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讲道理。
短刃在空中转过一个弧度,刀尖指后,葛鄞只将瞿杉看作是日常训练里的活靶子,没有灵魂也不用顾忌感受的敌人。
瞿杉的确不是一般人,随便一根树枝在她手里都能够舞出砍刀的架势来,这叫秦愈很好奇她以前是干什么的。
这树枝韧性高,打人疼,树杈子又没有摘干净,瞿杉力气比一般女子大上许多,葛鄞不慎被抽了一下,直接在他手臂上划了一道两指粗的红痕出来。
火辣辣的疼。
葛鄞的脸色难看到极致,却不是因为疼的。他毫不在乎地横刀刺向瞿杉,下手一点没有顾忌对方性别,显然瞿杉也不必他让着。
生死攸关的事情,还你谦我让的就说不过去了。
“你说你要动谁?”葛鄞重复一次,语气明显加重了几分。
他一脚踢飞一个酒瓶,短刀砍在瞿杉那根树枝上,直接将其劈折了。
瞿杉躲开那个酒瓶,这才发现自己被逼进了一条死路。
“心疼了?着急了?”她耸肩打趣,把断了的树枝扔开,虎牙嵌入肉里。
两人交手了几招,瞿杉纵使身手灵巧,到底还是败在武器鸡肋上,落了下风,一直以退为进,还是免不了挂彩。
葛鄞背向火场,天顶的火焰不断落下,男人微微偏头,看了看周身的情况。然后二话不说就挥拳向着瞿杉的位置过去,可惜差点准头,没有砸中。
也许葛鄞自己没有发现,他沉浸在怒气中,只道是自己多方都不如从前,然而一旁的秦愈却是看了个明白。
瞿杉每一个动作都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的动作十分灵活,有时候仅仅一个跃步,感觉就像是脚下无物似的,好像重力场对她没有束缚作用一样。
因此即便是赤手空拳对葛鄞,她也毫不在意,相比于葛鄞认真得不得了的模样,她反而看起来还挺乐在其中,好像死不死伤不伤什么的都不重要。
秦愈绝对没有必要去帮他,场地有限的情况下,葛鄞一个人应付瞿杉绰绰有余。
玛格丽特魂归诡画,那里面的怒火也就冲破了画框,不断往下掉落。餐厅一半都被摧毁得不成样子,热浪灼烧着皮肤,有人的头发被点燃了,空气中有肉被烧焦了的味道。
葛鄞的脸上出了一层汗,顺着鬓角流下来。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火势蔓延很快,要是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他们是真的逃不出去了。
看得出来葛鄞不想让别人掺和进他与瞿杉的争斗中去,秦愈也就不去搅和,他把伊丽莎白的尸体放在地上,然后走到丽萨身边。
神诀迟迟未出现,只有一个可能。
——他们的任务还没完成。
而最后的钥匙就在丽萨身上。
一个漂亮的侧身,瞿杉跳到了餐车上,然后伸手把旁边高大的巨型花瓶推向葛鄞。肯定是造不成一滴伤害的,她也清楚,她的目的只是想限制一下葛鄞的行动。
她蹲下身子,手指沾了一点酱汁送到嘴边。
“差点。总是差一点,我杀人也差一点,你杀人也差一点,那咱谁也别看不惯谁了,打完就算是没这回事,行不行?哟哟哟,瞧这脸色,开心点成吗?打架多叫人兴奋的事情啊,别这么不高兴。”她随意蹲着,撩开头发的一刻,一道黑色的印记在太阳穴附近出现了那么一秒钟。
秦愈心一下被提了起来。
她也拥有圣痕。
葛鄞肯定看到了,不过他看上去没怎么被影响,不知是不在乎还是因为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忽视这些。总之,葛鄞一脸冷漠,稳得不行。不愧是做军官的人,气势端得很足。
秦愈这才想起,他还不知道葛鄞的能力是什么。
“秦老师还说你俩没关系呢,我觉得吧,你们就是在唬我。还是说,临时的交好有人当真,而有人没当真?唉,说点八卦听听呗,我闲得很呢。”瞿杉嗦了两下手指,朝着秦愈挑眉:“要说你俩什么都没有我可不信,找刺激我又不是不能理解,追求背德感嘛我见过不少,但是像你们这样睁眼说瞎话,窗户纸都捅烂了还死不承认的我还是头一次见。”
葛鄞:“……”
秦愈刻意避开葛鄞的目光,听着瞿杉的话,他有些头疼。
“还有一个秘密,你没有发现。”秦愈把丽萨脖子上的银十字取下来,握在手心。“要是你别那么着急露出真面目,兴许什么时候我们还有机会再见一面。”
瞿杉夸张地撇下眉毛笑了笑:“真的啊?那也太可惜了——”
忽而她又换了个表情,半拉着眼,那眼里暗动的欲潮正蠢蠢欲动:“可惜,我可不是为了什么利益才杀了伊丽莎白,纯粹是想杀人而已。秦老师我一直觉得你很亲近啊,咱俩都是虹溪人,你没听说过美院那一条街,有个爱乱杀人的神经病吗?我告诉你吧,我干的。”
“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在这里。”秦愈回想一下,的确有这么个人。他笑了笑,伸了个懒腰道:“警察找了你很久,可是你就是凭空消失了。”
“是的,我可得好好感谢神诀,给了我这么一个自在的地方。”她的手指在膝盖骨上有节奏地敲着。
“他们之所以把这里称作乌托邦,正是因为它能够满足人们的虚无幻想与欲望,比如我,我可以杀害这里的人,而不受到任何阻拦与制裁。”
葛鄞掐着她和秦愈交谈的时间,往餐车上蹬了一脚,瞿杉的反应力惊人,在餐车移动的一刻就跳了下来。
她将地面的碎瓷片往葛鄞面上扫去,想着一般人都会因此而躲开,两秒钟的时间她就能抓住秦愈。
擒贼先擒王,葛鄞把秦愈看得比她想得重要,那么肯定没错了。
但没料到葛鄞也是个狠人,碎瓷片砸到额头只是眨了眨眼睛,葛鄞踹向瞿杉小腿弯,然后她就跪了下去。
葛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很快就把瞿杉按在地上。
“停停停好了,我输了。”
瞿杉投降的速度快到难以置信,刀锋压在她的颈边一厘米不到的地方,刀刃上血色寒光,杀人者也惧死亡。
她还在笑:“我很好奇,最开始是哪里让你觉得不对劲了?”
“少说话。”
秦愈把泛着银光的十字架攥在手心,为免它掉落,于是把那银链也缠在手上。
他慢条斯理道:“那就再等等吧,你会知道的。”
这句话,相当于也是让葛鄞别那么着急,生者不能杀害生者,现在吃点亏也没什么。
“看起来,秦老师胸有成竹?那我可得好好讨教讨教,如何用眼睛骗人。下次我就不会犯错了。”
她一边和秦愈说话,一边把从袖子里掉出一把锋利的餐刀,笑盈盈地狠狠向着葛鄞的大腿扎去。
葛鄞料到瞿杉会使坏,还没等刀完全握住,“咯”一声,他将她的手腕狠力后掰,餐刀应声而掉。
瞿杉皱了皱眉。
秦愈看到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心被收紧,顿时一种心虚拘束着他。
一盏吊灯在高空炸开,水晶洒了满地,噼里啪啦的坍塌声从楼上响起,整个庄园从各种意义上都被掏空了,现在已是岌岌可危。
脚下的砖石发生了松动,无数的刺耳嚎叫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一道道黑影从伊丽莎白体内飞出,然后四散而去,猛烈碰撞着屋内的陈设。
只是没想到瞿杉自己朝着刀刃贴了上来,葛鄞一晃神,刀尖勉强错锋,这才没有割下去。
“怎么不杀了我?”瞿杉眼里全是疯狂的笑意,疼痛好像并不能让她长记性,葛鄞厌恶的情绪都快从眼里溢出来了。“。”
“出去吧,这里快塌了。”秦愈瞥了她一眼对葛鄞道。
葛鄞点点头,他收回刀,把人敲晕了扛在肩上。秦愈看了一眼餐厅,丽萨、戈登、伊丽莎白的尸首只能留在这里。
“我走前面,你跟上。”葛鄞往了他一眼,把晕过去的瞿杉推上树窟,然后自己也跨进去。
秦愈最后看到了两个人。
贝克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死去了,他胸前长长的伤口是致命的要点,然而让秦愈停留的原因却是插在他两个眼眶里的花梗。
青色的花梗新鲜带着刺,
斯特林像是吓傻了,一动不动地靠着角落,头发散落下来,她面前摆着数枚各色的戒指。
“斯特林夫人,我带您出去。”秦愈试探着问了问,然而斯特林摇摇头,她扶额:“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闻言秦愈沉默下去。
斯特林不肯走,他无法强求。
漠视死亡是很可怕的,对于瞿杉这样的人来说,死亡是乌托邦的主旋律。然而生者们大多都是普通人,并非所有人都能够如葛鄞那样坦然直面,或者像秦愈糊弄似的自我欺骗。
身在梦里的人往往是不知道自己在做梦的。
斯特林不留给他弥补心中亏欠的机会,她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戈登身边。
拔出了那把长剑,然后背过身去,她抚着剑身。
“伊丽莎白是擅长剑术,我也不差。没有人支撑的荣誉很重要吗?”
“斯特林的大门,还能为不再拥有利用价值的我敞开吗?”
她垂下眼,握剑的姿势很完美,颈部的曲线饱满,是为了让剑锋将其破坏。
秦愈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第52章 紫花中的少女
树洞深邃阴暗,空间逼仄狭窄,内壁很潮湿,勉强能通过一个人。
他不怕黑,所以这段路对秦愈来说,并不难过。
被刀生凿出来的地方是树的表皮。愈伤组织愈合得很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内收拢,后路已经被完全封上,只有星星点点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