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攻略黑月光师尊 番外篇——by枕上冰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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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前……约莫是建和十五年吧,我做了一场法事。”北山慕眯起眼睛,回忆着道:“那场法事使我修为耗尽,不得不陷入沉睡。幸得祈阁主出手相助,这才不至于身死魂消,赴归墟往生。”
他用手指摩挲着茶杯上的雕纹,忽然抬起头,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北山蘅心里揪了一下,垂下眼睑,轻声道:“弟子没用,收了个徒弟还给折腾死了,这才带着他来求医问药。”
“折腾死了?”祈怀玉闻言看过来,不怀好意地眯了一下眼睛。
北山蘅连忙道:“不是,受了重伤。”
他看了陆青一眼,生怕这不正经的再吐出什么惊世之言,赶在他开口之前,将事情原委详细说了一遍。
北山慕听完,皱着眉问道:“你那个徒弟修的什么内功?”
北山蘅默了片刻,低下头去,面露惭色,“什么都没学,弟子还不曾给他教授武功。”
北山慕揶揄道:“你可真是比我还不负责。”
“弟子之前也想教他习武,可这孩子根骨欠佳,不堪大用。”北山蘅小声解释,“弟子将他捡回来时曾替他疏通经脉,但他天生阳维脉经气滞结,任督二脉无法打通,很难筑基练气。”
“没有武功,怎么可能受了法藏全力一棍,还能不死?”北山慕隐隐意识到有些不对,“你那徒弟现在何处?”
“就在山下陆道长的居处。”
“带我去看看。”北山慕放下茶杯,就要掀被子下床。
祈怀玉一把将他按回去,扭头对陆青道:“青儿,去将人带过来。”
陆青应声出去,北山慕又窝回了被子里。
祈怀玉从博古架上取了一片羽帚,掀开香炉盖子,慢慢悠悠地清理着炉边香灰。北山蘅在房中坐了片刻,站起身走到门口,有意无意地往山路上看去。
“别晃了,晃得我眼晕。”北山慕望着他的背影,幽幽地道:“是去接你徒弟又不是帮你接亲,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
北山蘅尴尬地转过身,“弟子没有。”
“坐下来,同我说说。”北山慕一指床前的软垫,语气温和,“你怎么会和楞严山的人结下梁子。”
“是那老和尚先挑起事端的。”
北山蘅从袖子里摸出那本《流光策》,双手托着递过去,慢道:“弟子无意中从凌波宗手上得来此书,却没料到引来各方追索,那法藏便是其中之一。他将重九掳去,放在金钟牢中施以酷刑。”
“原来是这样。”北山慕伸出手,摸了摸书的封页,随即道:“这本不是教中所藏的那一卷。”
祈怀玉闻言走过来,也将书拿起来翻看着,递还给他,摇了摇头。
“这也不是逝水阁中那本。”
“教中所藏的那部分,应该还在玉婵手中。”北山蘅摸着书脊,轻声问:“师父,陆青说您有办法看这本书上的内容。”
北山慕点头,“有办法,不过我不能独自翻看。”
祈怀玉也搭话道:“要想看书中文字,除了我们俩之外,还必须同时得到九郯可汗、当今圣上和法藏的同意。”
北山蘅顿觉丧气。
直觉告诉他,这本流光策里面的东西,和法藏抓重九的原因一定存在某种联系。
可是看个书还要凑齐五个人,这是什么规矩?
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屋内三人齐齐抬头,就看见陆青背着重九踏进来。他四下看了看,望着北山蘅,面带犹豫。
北山蘅这才发现,祈怀玉的房中只有一张床。
“放这吧。”
北山慕状若无事地起身,从床头挑了一件披上,将床腾开。
陆青将重九放下,让他靠坐在软垫上,北山慕伸出手放在重九后脑,片刻之后,缩回手,面上露出了然的神情。
“我明白了。”
北山慕将手拢进袖子里,在旁边坐下,只是神情并未放松。
北山蘅心里一紧,“师父……”
“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只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北山慕眉心微微蹙起,似有难言之隐。
北山蘅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我怀疑,”北山慕顿了顿,“我怀疑他体内流着龙血。”
“龙血?”北山蘅一愣。
意思是说他捡回来的这个徒弟不是人?
“这个龙血,不是说上古那些龙族,而是指以‘龙之血’命名的一种血脉。”北山慕缓缓道:“就像月神灵脉一样,始于亘古之前,是创世之时神明对人族的恩赐。”
北山慕这话说得拗口。
北山蘅思量了半天,才搞明白他的意思,遂问道:“这龙之血有何特别之处?”
“龙之血,取上古神树建木之灵,为凡俗之人汇入一丝神祗之气。”北山慕想了想,道:“最特别的地方,大概就是,这是皇族血脉。”
北山蘅脸绿了,“是我想的那个皇族吗?”
北山慕很不忍地点头。
“他是皇室中人?”北山蘅转向重九,有些难以接受。
“恐怕,不是皇帝的儿子,就是他的侄子。”北山慕迟疑片刻,还是将余下的话说了出来,“而且据我所知,当今圣上没有孩子,想来以后也不会有。”
说着,他转向祈怀玉,问道:“当今皇帝还是明宣帝吧?”
祈怀玉点点头。
北山慕转回来,笃定道:“照年龄来看,此人应该是皇帝的侄儿,等他醒来,你不妨问问,说不定有惊喜。”
惊喜?不是惊吓就不错了。
北山蘅联想到自己对这孩子做下的种种恶行,又想到摇光镜中看到的景象,忽然就将事情都串到一起了。
想来是这孩子被冷落太久,心怀怨恨,一心想把自己搞死。后来有朝一日龙脉觉醒,父子相认,于是小屁孩变成了金尊玉贵的皇太子或者某王爷,然后带着兵把月神教一窝端了。
想到这,北山蘅下意识摸了一把某个地方。
北山慕:“……”
北山蘅喉头哽了一下,像是卡着什么东西似的,半晌,他艰难地道:“师父,我觉得这孩子没救了吧。”
说罢,又转向祈怀玉寻求认同,“对吧,祈阁主,他伤得这么重。”
快说他没救了!你们都说没救了我就不救了!
然而祈怀玉同北山慕对视一眼,有志一同地摇头,祈怀玉道:“他身上流的是龙之血,怎么可能轻易就死?莫说你已用了药,便是丢在荒山野岭无人管无人问,也还能活个十年八年。”
北山蘅整个人委顿下去,像泄了气的皮球。
绝望了……
想到自己风流倜傥,英明一世,打遍天下无敌手,最后竟然要栽倒在一个孩子身上,还是那样不光彩不体面的死法。
……他就想把重九弄死。
但是再一想,自己欠人家一条命,若是真的就这么把人弄死了,那岂不是更不光彩不体面?
北山蘅抓了抓头发,思索半天,总算给自己找到一个借口,“可是沈道长说,要想救这个孩子,就必须……必须行阴阳调和之法。”
“倒也不必。”祈怀玉摆摆手,再一次打破了他的幻想。
北山慕柔声道:“他有龙血庇佑,只需稍加引导,使其体内筋脉疏通正流,他便可苏醒了。”
北山蘅内心天人交战。
救,愧对于圣教;不救,愧对于己心。
视线移到重九脸上,少年的面容沉静柔和,恍然间似望着他盈盈浅笑,一如当日。
北山蘅收回目光,攥紧了袖摆。
“好。”
第21章 河边人
既然决定要救,那当然事不宜迟。
考虑到救人之法的难于启齿,北山蘅决定就借逝水阁的地方,趁着没人知道赶紧把事办了。
祈怀玉很大方,在栖云峰上腾出了一间空屋子。
临行前,北山慕拉着自己徒弟的手,再三叮嘱道:“渡气之时,切记保持神识清醒。若是你迷失在灵海之中,不但救不回你那个倒霉徒弟,还有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北山蘅很认真地点头应是。
祈怀玉露出一个自求多福的表情,拉上竹帘,转身出去,将空间留给这师徒二人。
木门掩上,屋内一片沉寂。
床边的鎏金博山炉凝出细雾,冷香浮动。
虽说不必行双修之法,但是要打通全身经脉,还是得像那话本戏文里说的一样,除尽了衣物,两相对坐。北山蘅虽觉尴尬,无奈形格势禁,仍是忍着不适将重九衣服扒了。
少年人的身量格外削瘦,胸膛、上臂处的肌肉轮廓并不清晰,却已隐隐有了成年男子的特征。
北山蘅看了一眼,不知为何有些难为情,忙将视线移开。
除去身上衣物,北山蘅坐在重九对面,轻轻拉起他一只手,与自己掌心相对。
阖上双目,运起内功,丝丝冷冽凉意从风府穴始,逐渐向四肢扩散。他慢慢引导着体内真气游走过丹田,沿着经络溯流而上,传递到掌中,再一点一点渡给重九。
月神灵脉极为霸道,灵力从他的皮肤沁出,很快给屋子四壁漫上一层水汽,逐渐凝结成霜。
随着他给重九渡气,对方体内的正阳之力也传到了北山蘅体内。
似骄阳,似烈火,带着能将冰霜融化的温度,刹那间席卷了他的灵识,让荒芜一片的冰原燎起星星之火。
北山蘅眉心蹙起,这股热浪让他浑身不适。
入侵的正阳真气与月神灵脉相遇,在灵台处汇成裂天覆海之势,冲垮了他内心的那道坚冰城墙。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荒芜之中。
四周是漫漫无边的长夜,没有月光,没有微风,似乎归于了鸿蒙。
渐渐地,他面前出现了一座山,连绵起伏的峦岭,蓊郁苍翠的层林,山间萦纡着淡淡岚烟,恬静美好。
——那是澜沧山。
山下流淌着一条河,河水缥碧,水浪洁白,河边青翠的树木参差错落,藤蔓缠绕着垂到水面,光影婆娑。
——那是绛河。
北山蘅对眼下情形隐有猜测,他迈步向前走去。
沿着水岸行了百十来步,面前出现一队人马,皆身着黛色练雀补服,头戴幞头,腰佩长刀。
为首之人一身驼色长袍,颈悬念珠,顶有戒疤,端得是一副僧人模样。
他从河道上游纵马而来,身披霞光,恍若神佛。
不过北山蘅的注意力不在这人身上,而是紧紧地黏在他身后。
落后那僧人半个身位的枣红矮马上,坐着一个青衣男孩,不过六七岁的样子,长发用玉冠高高束起,腰间系着明红色掐金丝长穗宫绦。
他那张脸生得俊朗,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小小年纪便有掷果盈车之貌。
北山蘅不是好男色之人,也没有把玩幼童的癖好,之所以一直盯着那男孩看,是因为那张脸——
完完全全就是重九的脸。
不管是八年前被他从山下捡回来的孩子,还是如今低眉敛目坐在他面前的少年,北山蘅惊讶地发现,这么些年过去,那孩子的容貌竟然没怎么变。
除了眉目逐渐长开,神色逐渐锐利,此外别无二致。
北山蘅凝眸细看着,那队人马已经行到了河对岸,他听到重九对前面的僧人扬声道:“大师,我们几时能到望舒城?”
“九公子稍安勿躁。”僧人闻言勒马,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天色,道:“时辰不早,距离望舒城还有半日脚程,今夜怕是得在这深山之中暂时落脚了。”
说罢,他翻身下马,对着空中扬了扬手。
跟在后面的一众人纷纷停下,有人将马牵到河边饮马,有人从行囊中取出软垫铺在石头上,另有一些人走到山林之中,捡薪拾柴,生火架锅。
重九扯了一下马缰。
身侧立刻有人上前,一边扶着马首让马稳住,一边抬手搀扶他下来。
甫一落地,那些随从便将重九团团围住,又是递水袋,又是送点心,还有人拿着帕子殷勤地替他擦汗,生怕哪里照顾不周似的。
北山蘅看得想笑。
想不到这小子以前还是个大少爷,众星捧月仆役环伺的,日子过得比自己都舒坦。
一侍从从腰间抽了长刀出来,走到河边一块岩石上站定。他目光紧盯绛河,追随着水底游弋的虫鱼,片刻后,冷不防掷刀入水。待抽出时,刀锋上已然扎着一尾肥大鲥鱼。
“齐三好刀法!”重九坐在河边看着,忍不住拍着手喝声叫好。
那侍从拎着鱼走过去,将鱼递给同伴拿去清理烹饪,然后走到重九旁边,擦着刀刃笑道:“属下这是班门弄斧,献丑了。”
旁边另有一侍卫插话:“公子天纵奇才,齐老三那点三脚猫功夫,怎能跟公子相提并论。”
重九抿起嘴,谦虚道:“你们莫要这样夸我,成由谦逊败由奢,我还要好好练上十几年的功夫,才能行走江湖独挡一方。”
话虽如此说着,可终究孩提心性经不得夸。
别人方奉承了几句,便眼角眉梢俱泛起笑纹,带着藏不住的得意。
臭小子。
北山蘅暗骂了一句,神情却是柔和。
这个样子的重九……可是好玩得紧呢,怎么到他手里就变呆了?
只着片刻的走神,也不知那边主仆几人说了什么,重九竟拿起刀,和其中一个侍卫打了起来。
男孩并不高,只到侍卫的腰腹处,但是一把沉重马刀却舞得虎虎生风。而侍卫虽然身强体壮,但出招应对远不及重九迅捷,三五招之内竟隐有颓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