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对我求而不得 番外篇——by匿笔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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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君的架子可是够大的。”杨鸣冷嘲热讽,他甩手将杯盖扔到地上,杯盖当啷晃动了几下,并未粉碎。
哪怕是天君也要对他们恭恭敬敬的,这个犯过错受过劫的地君,凭什么晾了他们一炷香时间?
而且他赔罪时的表情未免太淡然,听不出恐慌也毫无歉意。就仿佛,他们是地位相当平辈相交的人。
刚冒出这个念头,杨鸣忍不住笑了。他也配,他也敢!
大概是地君在下界过了上万年,纵然遭了劫吃过苦,也难免生出一些不该有的念头,非得让他敲打敲打才安分。
“跪下,我要你向我赔罪!”杨鸣起身掀桌,茶盏桌子稀里哗啦落了一地,“师叔罚你在极渊之地受罚,你却不安分妄想逃脱。要不是我和师妹时刻看着,没准还真让你得逞了!”
“说,你违背上令,该当何罪?!”
抱着猫的地君歪着头看他,既不惊慌更不惶恐,仿佛没听懂刚才那句话一般。
他还真敢装傻,真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不过是个随时都能被取代的玩意,下贱又卑微!
杨鸣怒意更甚,指着那堆碎瓷片,“你就跪在这,冲我磕三个响头,过去之事就算了结。否则,别怪本仙心狠手辣。”
地君还未开口,云芙先不快地皱眉了,“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地君也道歉了,你何必如此大动肝火?若是师父交代的事情,你我没有完成……”
师父两个字,成功镇住了几欲暴怒的杨鸣。他喉结抖动了一下,仍是恶狠狠地剜地君。
什么玩意,仗着长得好看些就敢迷惑师妹?他也配!
“师兄,你继续这般,我真要生气了。”云芙着重说了一句,她对着地君时,却是一张如花笑颜,“这位就是地君吧,果然风骨出众非同一般。”
地君捏了个法决,那堆碎瓷片消失得一干二净,茶几归位茶盏全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等他做完这一切,方从容缓慢地回答:“当不起上仙这句称赞。”
“的确当不起。”杨鸣语气森然地插话,“你不过是被捏出来的一个玩意,有了人形就当自己有多厉害,还敢反抗师叔,也不瞧瞧自己几斤几两。要我说你当初落得那般地步,纯粹是活该。”
“师叔着实心肠太好,换成是我……”
杨鸣冷哼一声,声音冰寒。
地君仿佛耳朵聋了,睫羽都不颤一下。他怀里那只猫也被他抚弄得乖乖的,美人的手让那团雪白绒毛一衬,越发肤色皎然如月。
真好看啊,云芙在心中感慨。她甚至没工夫理会师兄的威胁,只恨不能再多生出一双眼睛去看这位地君。
此等美人,哪怕再看成百年上千年也不会腻。
等云芙瞧够了,她才说:“我等与地君有要事商议,还望地君屏退左右。”
这是特指一旁站着的苏流沙,他自觉地退下了,不敢打扰这三位分毫。
云芙还不满足,她笑吟吟地说:“地君,你怀里那只猫,也包括在内。”
似乎地君真有点犯难了,他低头和白猫俯视了一眼,白猫心不甘情不愿地喵了一声,从他怀里蹦了下来。
这样就顺眼多了,云芙点了下头。她用眼神喝止了跃跃欲试的师兄,直接说正题:“大劫将至,地君想必也明白我们二人的使命。”
“我知道。”美人地君说,“二位只管去做,我不会干扰分毫。”
杨鸣森然一笑,“之前那一劫,你可算是硬气极了,连师叔都敢挥剑就砍。现在换成我们两个修为稍弱的上仙,你怕是早起了杀意吧?”
“我被关了一万多年,什么事都看开了。”白羽垂着眼睛,当真是一副勘破红尘的模样,“只要我能活着就行,其余人是死是活,又与我有何关联?”
“噢,你倒是看开了。”杨鸣在大厅中踱步,他意味深长地斜白羽,“若是看到众生遭劫的情形,你当真能忍住?”
白羽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一双长睫掩映下的银色眼睛,“上仙可是要我立誓么?”
不知怎地,面对那双淡漠的银眼睛时,杨鸣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仿佛野兽碰上了天敌般,本能地瑟缩畏惧,甚至连手心也发凉了。
那心悸之感只是片刻,感觉却太鲜明,长长久久地停驻在心间。于是杨鸣本该脱口而出的刻薄话,被他不由自主咽了回去。
“不必立誓,当然不必。”云芙轻巧地摇头,目光仍是落在白羽身上,“我相信地君,至于师兄么,他也只是嘴上说得凶些罢了,实际上最心软不过。”
“若能早日干完这桩事情,不管对我们抑或对地君,都是好事。想必地君也能分出个轻重缓急。”
白羽只点头不说话,又让杨鸣心生不满。他和这位地君天生犯冲,以前杨鸣闭门修炼的关头,这位地君好死不死意欲出逃,接连惊扰他三次,已经结了仇。
至于现在么,更是仇上添仇。杨鸣刚要发作,师妹就扯着他的衣袖告辞了。
一出门就感觉到极渊之地的逼仄来,杨鸣吐出浊气,觉得心里越发烦闷。
“师妹,我不明白。”杨鸣开口就问,“他不过是个下界的小玩意罢了,哪里值得你这般和颜悦色?”
他们一念之间,就能让整个世界损毁遭劫,何必对地君客客气气?就连那位天君,也没地君这般架子大,那人总是不冷不热,看得人心烦。
云芙眯细眼睛说:“因为他长得好看啊,师兄你也知道,上界男修个个麻烦得很,脾气又大又不听话。而凡人么,又太脆弱经不起我折腾。有这么个小东西让我打发时间,岂不挺好?”
“等这次大劫结束,我就把他带到上界去,当个炉鼎也好什么也罢。高兴的时候叫出来逗弄两下,不高兴了就扔到地牢里,想必师父也不会多管什么。”
原来自己的师妹,竟然打着如此主意。一想起被师妹肆意玩弄的那些可怜人的下场,饶是杨鸣,也不由吞了下口水。
而后杨鸣不由幸灾乐祸了,要怪就怪这位地君模样太好看,惹上师妹这个煞星,活该!
恰在此时,云芙目光一冷,直直瞪杨鸣,“师兄,他是我的人,我不许你再为难他。还有那位天君,也被我预定了。”
“好好好,我不再为难他们。”杨鸣举手投降,“师妹要怎么玩都随便,但是我们得把师父交代的事情做完了。”
“这有什么值得担心的?”云芙轻描淡写地说,“那些下界修士傻愣愣的,修为高些的都被拘在了天幕海总殿里,修为低的又能翻出什么花来?”
“我不放心地君啊。”
云芙笑吟吟绕着鬓边一缕发丝,“若说是之前地君未受罚的时候么,兴许他还真有那么两分心气。可你没瞧见他现在修为如何?我一根手指头都能摁倒他。一切尽在掌控,师兄就别多心了。”
一切尽在掌控,他也这么想啊。洞府里白羽收回了神识,不慌不忙替风华梳毛。
他这副半点不惊慌的模样,可算让一旁干瞪眼的几个人看傻了。
两位上界仙人果然不是善茬,刚见面就给魔尊来了个下马威,一唱一和手腕娴熟得很。
他们几个不知在打什么机锋,云里雾里所有人都看不清。
血魂苏流沙大眼瞪小眼,互相示意对方先开口,末了还是呆愣愣的小藤张口就问:“魔尊,那两个人想干什么啊,他们为什么要欺负魔尊?”
“大概是平时在上界吃的苦多了,好不容易到了个能发威作福的地方,就开始肆无忌惮地耍威风,跟乡下土财主娶了房小妾就要四处发请帖炫耀,是一个道理。”
风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他真不知道,要是那两位上界仙人知道魔尊如此评价他们,会不会当场暴怒再掀桌子。
一百多年了,小藤还是只长修为不长心眼,她张口就来,“可魔尊打不过他们啊,他们是上界仙人,一伸手就能把山弄塌了,我亲眼看到的……”
魇妖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可惜为时已晚,该说的话早就说完了。
一开口就揭短,要是魔尊生气了也属实正常。魇妖用余光瞥魔尊,魔尊面色如常连眉头都不皱,看情形真是不在意。
“所以我也得长进些。”白羽说,“我还差两瓣心没有取回,一瓣押在天幕海总殿,另一瓣被拘在摘星楼里。等我取回这两瓣心以后么……”
剩下的话似乎也不用说了,反正小藤和风华都是一阵狂点头,根本不在意自家魔尊能不能打败那两位上界仙人这类重要问题。
魔尊既然开口了,那肯定就是心中有谱。
而血魂也开始认真筹划这件事,“天幕海总殿么,有天君看守,而且两位上界仙人平日里也多半待在那里。依我之见,魔尊还是先去摘星楼吧,那里的长老掌门都去天幕海避难了,看守之人修为要低得多,戒备也不那么森严,魔尊不如带上我和苏仙君……”
“不必。”白羽摇头,“我谁也不带,自己去,你们就在洞府里乖乖等着我。多则三日少则半天,我去去就来。”
白羽不由分说把猫往苏流沙怀里一塞,不等谁再招呼一声,他已经飘然离开,不一会就走得不见踪影。
风华不耐烦让苏流沙抱着,顷刻间蹦了下来化为人形,冲血魂呲牙咧嘴,“都怪你多说话,要不魔尊就带着我走了。”
“就你?”血魂瞥了风华一眼,鄙薄之意不言而喻。
风华理直气壮地挺胸,“我怎么了,我能给魔尊解闷,魔尊需要我,他也离不开我。”
“魔尊打定的主意,谁能劝得动?”血魂冷笑,“魔尊谁也不需要,唯有你这只傻猫才看不透。”
一百多年,苏流沙早就见惯了这一人一猫斗嘴的情形,他眼观鼻鼻观心,真是相当淡定。而后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齐佑天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风华冷嘲热讽,“那小剑修忙得很,他得了天君真传修为大增,已然压过了一楼两门三派的掌门人,也成了天君最得力的助手,谁知道他在做什么?”
不会那么巧吧,应该不会那么巧,苏流沙掐灭了自己心里偶然兴起的念头。
世界这么大,齐佑天又那么忙,怎么可能他们俩偏巧撞在一块?
*****
白羽驭风而行,从云端俯瞰着世间。
除了灵气太稀薄以外,一切和从前也没什么区别。凡人耕田修士修行,仿佛谁也不知道大劫当头。
无知也是一种幸福,要是这些人知道自己将来的下场,不知心中是怨是恨,亦或是听天由命的麻木?
等到了摘星楼所在的楚州,一直稀薄的灵气终于变得厚重些,仿佛一锅澄清如水的粥里终于能捞到几粒米。
毕竟是传承几千年的大门派,总该有些非同一般的地方。白羽眼睫一颤,不声不响迈进了山门里,看门的修士还在打瞌睡。
还是熟悉的景象,蜿蜒而出的青石路从山顶延伸开来,清幽又寂寥。一座高耸入天的楼阁仿佛立在云端,望之太远遥不可及,似能伸手摘星。
偶然有小弟子与白羽擦肩而过,谁也未曾察觉他的存在,仿佛掠过了一缕微风。
比起几百年前,摘星楼弟子的修为确实下降了,资质也差。估摸着这些年轻弟子,都是被自家师长放养在门派的弃子。
掌门长老带着门内精英离开避劫,这些剩下的小弟子么,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可即便能卜算知天命的摘星楼,也不明白这场大劫之下,人人皆平等。就连天君和他,也不过是上界仙人眼中的玩偶罢了,不得自由也没有意志。
白羽缓缓摇头,他站在了那座太高的楼阁前,稍仰头看着它。
大概是几百年前吧,自己也是顺顺利利到了这座楼阁的最高层。然而很不巧,一切都是上界仙人设下的陷阱。
他们哪会让负罪的自己轻易地逃脱呢,一道天谕再诸多征兆,就能让自己诸多努力化为乌有。
心头莫名起了点感慨,于是白羽索性站定不动了,他细数这上万年来自己遭过的劫。
第一次是他触怒上尊,上尊罚天君抽出他的神魂封印他的肉身,万年之后方获自由。
这期间他费了好大劲,终于让神魂出逃又捏出了一具肉身,可惜被承天命的罗浮仙尊杀了。照下界修士的传说,罗浮仙尊斩魔神平世间,是合该被仰望的人物。而被罗浮斩的魔神,就是他。第二次反抗,还是结局凄惨。
第三次,他的能为削减太多,捏出的肉身资质也不如以前。这次他学乖了些,懂得收敛分寸伪装成魔修。
然而上界仙人太精明,自有晏歌秉承天命,一剑杀了他。肉身殒灭不说,连神魂都折损大半。
于是他昏昏然陷入沉睡之中,要不是虔子文无意间唤醒了他,他也不知自己要睡多久。
白羽嘴唇一抿,他摊开手看自己的掌心,苍白又无血色。虽然顺利解封寻回躯壳,天地遭劫之时,他的能为也差了不少。
唯有再找回最后的两瓣心,他方能赢得真正的自由。要是真指望什么上界仙人大发慈悲,那着实蠢到了极点。
黑袍晃动向前,卷起了一阵风。楼阁的最高处,有人睁开了眼睛,蓝色眼瞳冷然沉郁,像是结冰的湖水。
白羽推开了门,并不气派的木门吱呀一声敞开了,倾斜出昏黄的一线光。他闭上眼睛,神识散开得极高极远。
自那以后,摘星楼又加固了阵法,足足多了二百五十六重,全是毫不客气的杀阵,一不留神着了道,神魂无存肉身殒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