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对我求而不得 番外篇——by匿笔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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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也对,除了自己以外,还有哪个外人会来硬闯这座摘星楼?白羽笑了,是笑摘星楼防范太深。
他拾阶而上,周遭的一切都是昏暗朦胧的,唯有沿途一盏盏油灯,吝啬地映亮了狭窄的阶梯。
楼梯太陡峭,每一阶都恨不能倾斜旋转得让人头昏,且越往上走越狭窄。
若有谁不小心跌了下去,保管一路咕噜噜直接跌到楼下,肉身肯定也是半死。
白羽长眉微皱。他倒不是累了,而是有些不耐烦。
不欢迎外人也就算了,摘星楼何必想出这种法子为难自己?除了让他爬楼梯时更费点劲,还有其他用处么?
黑袍魔修一弹指,诸多幻阵杀阵悄无声息地殒灭了。唯有一道道楼梯越发烦人,他踏上去的时候,台阶还会晃动不止,好像非得把他甩下去才甘心。
麻烦,白羽啧了一声。不过想到楼顶上指不定有什么阴险玩意正在等着他,白羽又提起十二分小心继续向前。
眼看着楼顶的天光越来越近,已经有明澈日光从缝隙中映了下来,白羽放缓了脚步。
放出神识一无所获,仿佛楼顶当真是空荡荡的。白羽不慌乱,他继续等待,等待杀机骤现敌人暴起,那必然是致命的杀机,他也不能放松警惕。
过了一刻钟,万物皆寂,唯有楼顶的日光从头顶洒落,映得尘埃旋转下落,纤毫毕现。
白羽试探地迈出一步,剑光忽地就来了,是冷然迅捷的,似乎和他头顶坠落的那缕阳光融为一体。堂堂正正地从头顶劈落,明如日光暴怒若雷霆。
如此剑光,角度却格外刁钻,又狠又快,不容抵抗地劈落。
台阶经不得如此摧残,轰地一声四散崩裂,石屑四溅。
第一剑之后,是乘胜追击的第二剑,携雷霆之威居暴风之巅,似乎要把擅自闯入的不速之客劈成两半。
第三剑第四剑第五剑,道道锋锐暴虐毫不留情。要命的剑,也是不留生路的剑。
白羽拔剑在手,他刚挥出第一道剑光,剑光尚未完全绽放,他的心猛然收缩了一下,那是搅碎般的疼。仿佛上万年前,天君戳他心脏的那几剑又活了过来,加倍的疼痛加倍的煎熬。
一下接一下的凌迟,本来已经习惯的疼痛尽数复苏了,肉身在悲鸣神识也在哀嚎。
白羽甚至握不住手中剑,当啷一声长剑坠地,额上全是涔涔冷汗。
面对快逼到眼前的剑光,白羽索性什么都不躲。他甚至再也站不住了,整个人晃了晃,就向后仰去,眼看就要顺着台阶滚落。
致命的剑光逐一消亡了,有人不由分说伸手搂住了他,再一用力就把他抵在了墙边。
冷意森然的剑锋就抵在他的脖颈旁,紧贴着喉管,那人说:“许久不见,为何白羽魔尊如此狼狈?”
第49章
剑锋又往里逼了一寸,罪魁祸首定睛望他,蓝而紫的眼眸光芒莹烁,似电闪雷鸣时诡谲的天空。
白羽低着头,只用余光打量眼前的人。
他有多久没见过齐佑天了?
往短里说,不过是做个梦的功夫。往长里讲,是一百七十二年,足够让凡人四世同堂,也足够一个短命的王朝从兴起到衰败。
昔日的少年剑修,已经变了个模样。齐佑天长高了,身形修长压过他半头,手一伸就毫不费力地把他抵在墙边。
他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变得英挺俊美。齐佑天稍低头看他,密而长的眼睫上落了日光。
唯有他的眸光是沉暗的郁郁的,似是饿极了的狼盯着爪下的猎物,稍一用力就要将其毫不留情地杀死。那也是恨意十足的眼神,昔日灼灼燃烧的火焰并未熄灭,反而越燃越旺。
他亲手造的孽,白羽喉结一颤。他两截手指搭在了剑锋上,费力地往旁边一拨。
剑锋纹丝不动,反而再压紧一寸,割破了肌肤。血液流淌,染红了雪亮的剑身,白羽分毫不动。
“说话啊,白羽魔尊。”齐佑天一扬眉。
他攥住了白羽的两根手指头,将其从剑锋边挪开,又放在掌心一点点收拢,气力十足甚至让白羽不自觉皱眉。
也许齐佑天没有注意这一点,也许他什么都不在乎,英姿勃发的剑修轻慢地笑了,“这么沉默寡言,可不是魔尊大人的一贯风格。你不是尖牙利齿,不论碰上谁都从容自在么?现在你摆出如此楚楚可怜的模样,又是给谁看的?”
与其说是嘲弄,不如说是泄愤。齐佑天眯细眼睛,剑刃兀自向内不松开。
艳红的血液肆意地流淌,甚至滴滴答答落在了地上。
白羽垂着头,纤长眼睫遮住了眼睛,仿佛他从不说话也不反抗。唯有胸口那份凌迟般的疼痛愈演愈烈,似是着了火再泼上油,刺啦一声疼痛四处逃窜。
真疼啊,他想说话都没了力气。白羽唯有凭借齐佑天的支撑,方能好端端地站着。
明明快过去万年了,怎么疼痛反倒变本加厉了?白羽手心出了冷汗,意识也快要晕眩,他隐约感觉到齐佑天终于松开了他的手。
要不是有眼前之人支撑他,白羽真要晕过去了。和这份心脏被凌迟的疼痛比起来,破体而入的剑刃,好像也不那么疼。
“看着我。”远处传来了呼唤声,白羽无力再动。
“看着我。”这次齐佑天更粗暴了,他眯起眼抬起白羽的下巴,强硬地命令他看向自己,“白羽魔尊,自作孽不可活,这是你活该。”
谁活该,他活该么?
白羽费力地榨出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他声音平平地说:“齐真人,不,齐仙君当真了不起啊。一百七十二年,你从金丹修为到了炼神修为,简直太厉害,整个天下都没出过你这样的人物。”
天命之子终究是天命之子,天生得天命运气好,且隐隐被上界注视。而在诸多天命之子中,或许齐佑天才是最特别的一个。
毕竟能得天君亲自传道之人,快万年也只出了他这么一位。
“终究比不上白羽魔尊。”齐佑天凉薄地笑了,“不,我该叫地君的。地君何等身份尊贵,被压在极渊之地一万余年,仍旧想着如何重获自由,为此不惜犯下杀孽……”
“我杀谁了?”白羽冷冷抬眸,“顶多杀了你师父和我过去的仇人,其余人的人我一个没动。齐仙君是想说,我不惜俯下身段算计你一个小修士,又欺骗你感情这件事么?有话直说,别遮遮掩掩的,未免太难看。”
“对,就是这件事。既然地君大人不要面皮,我区区一个苦主还忌讳什么?”
齐佑天松开了白羽的下巴,而后毫不留情地把剑抽了出来,手腕转动震去其上血迹。
他眼看着白羽软塌塌地往墙下滑,都没费力伸一根手指头,还是白羽硬是逞强站住了。
“我把自己一颗心搭了进去,连带着对你的信任与感激。你转手把我的心踩在脚底下碾碎了,还笑我是个痴傻之人。”青年剑修声音冷淡,仿佛过去哀嚎哭泣会叫小师弟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齐佑天附在白羽耳边慢慢地说:“于是我明白了,为何师父说你是狠心人。我没有他那么痴情,什么念念于心数百年尚不能忘,我做不到。这一百多年,我只琢磨着一件事,该怎么杀掉不会死的地君。”
“这件事么,可有点难。”白羽笑了,“至少现在的你做不到,天君也做不到。只要这方世界未毁,纵然我肉身受损,神魂却永世不灭,终有一日我会慢慢醒过来。”
“我知道,天君也是这么说的。”齐佑天点了下头,似乎呼气都能烫伤白羽的脖颈,“所以我就想,该怎么讨回点利息来。”
青年剑修继续俯身,似是不耐烦白羽想逃,索性牢牢箍着他两只手腕,再一抬手摁在墙上。
齐佑天用了三分力气,白羽根本挣不开,他也没想过逃。他任由齐佑天越靠越近,已然能感觉到他长长的眼睫扑在脸上,一颤一颤似是蝴蝶扑闪翅膀。
呼吸可闻,是灼烫的,仿佛一团热度永存的火,要把他一下点燃了化成灰,连尸骨都不存。
“要亲就亲,哆哆嗦嗦没半点胆色。”白羽不为所动,好像快被轻薄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即便如此狼狈,从他嘴里吐出的话也是锋锐的,非得杀得对方节节败退不可。
青年剑修笑了,笑声低哑嗓音低沉,有种入耳难忘的韵律,“地君这句话就说错了,我生来胆子大,什么都不怕。现在我不想亲你,是地君自作多情了。”
齐佑天重新放开了他,白羽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谁知下一瞬,齐佑天捏住他的下巴嘴唇直接覆了上去,挣不开也逃不掉。
他敢轻薄他!白羽的眼瞳骤然放大,他意欲捏起一缕剑气,偏生被对方果决地掐灭了。
兴许真是着了火,那把火焰是铺天盖地又不留余地的,白羽逃不脱也浇不灭,就那么被一个年纪小他太多的小辈,按在墙上肆意亲吻。
白羽闭着眼睛不看对方,只在心里发狠骂齐佑天,从他已经死了的师父晏歌,骂到不知是何名字的父母,再到最该死的齐佑天本人,统统不放过。
可恨,着实可恨,齐佑天凭什么这么作践他呢?
稍愣了一刻,问题的答案白羽自己就能想到,就凭他骗了这小剑修,就凭他当时立了誓,就凭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这天下通用的道理。
即便如此,他觉得这就算报复?简直荒谬!
两人分开的时候,白羽拼命用袖子抹嘴,再毫不掩饰地呸呸两声,眼神如刃狠狠瞪齐佑天。
青年剑修根本不怕,他一扬眉笑了,“我呢,做什么事总喜欢一气呵成。地君欠我太多东西,区区一个吻,又算得了什么?”
“齐佑天,你别得寸进尺。”白羽警告。
“了不起的地君大人,这不都是你教会我的么?”齐佑天伸手点向白羽的胸口,“你当日说我太心软,都不敢杀你,末了还得你亲自动手。言外之意,是嫌我没用。”
“现在我不再是那个傻呆呆的太衍门剑修,你也不再叫我师兄,我们有账算账公平得很。你是地君,一诺千金的地君,天底下谁都能翻脸不认账,独独你和天君不行。你欠我一颗心,现在你要怎么赔我?”
确实是他欠齐佑天,白羽那颗仍在疼痛的心脏,蓦然停跳了一瞬。
原本快要适应的疼痛,忽然越演越烈,一瞬间从胸膛蔓延到四肢百骸。白羽苍白着脸缓缓蹲了下去,他眼前一片迷蒙,仿佛乌泱泱下了一场大雪。
真疼啊,好像比那时天君亲自下手,还要重得多。似乎连发梢拂动也会唤醒痛意,加倍敏感分外孤苦,最终尽数传回那颗残缺的心脏里。
是这座摘星楼有什么机关,亦或是他欠债不还连天道都看不下去?白羽想不明白,他疼得两眼昏花耳鸣加倍,体会到了一回何为彻彻底底的虚弱。
“干得好,你通知我的时机也刚好。否则这里虽有阵法限制,也难免会让地君逃了。”
有谁施施然踩着台阶下来了,脚步声故意放得重而大,最终停在他面前,“齐佑天,看来我把你派到摘星阁守门,真没选错人。”
“地君,地君殿下,你怎么又不安分啊?”那人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言语里全是幸灾乐祸的意味,“明明一个时辰前,我们才刚刚约好,你闭门不出乖乖听话,大家就互不过问。可转眼间,你又跑到摘星楼里,莫不是想取走你那四分之一颗心脏?”
是杨鸣,白羽昏昏然地想。
这本来就是阳谋,对方吃准了他必定会来,以逸待劳自在从容。而他呢,若是不甘心若是想抵抗,就只能踏进陷阱里。
就算血魂苏流沙来或不来,结果都没什么区别。白羽自嘲地笑了笑,兴许是他解封自己躯壳之时,把所有运气都用光了。
若是这里只有齐佑天一个人,兴许他还能跑。再添上一位恨他入骨的上界仙人杨鸣,就绝无半点逃脱的希望。
“啧啧,怪可怜的。看这模样,的确称得上楚楚可怜。”杨鸣摸着下巴,假模假样感慨了一句,“紫胤帝尊就是喜欢瞎动心思,随便捏个人,还得力求模样完美无缺。天君也是如此。这位大逆不道的地君,也是如此,简直浪费。”
如此姿容,比杨鸣以往看过的所有上界女修都要超出几筹。杨鸣越看,眸光越热。他注视着那位地君闭上眼费力地喘气,长睫上挂着几粒晶莹水珠,日光一映折射出无穷无尽的光彩。
这么个小玩意,事后师妹还想沾沾手呢,肯定轮不到他了。现在他稍微玩上一会,应该无关紧要吧?
杨鸣刚伸出一根手指,方才恭恭敬敬立在一旁的剑修就挡在他面前,“上仙,时间不早了。若是耽搁了天时,就只能再等七日。”
啧,麻烦,杨鸣皱着眉把手缩了回去。
要不是这小子携天命而生,自己都不能碰,他还真想把这不知趣的玩意一剑杀了。
不过么,他也不用等太久。
杨鸣一转身踏上台阶,不耐烦地吩咐:“你把他带到楼顶来,再封住全身灵气。虽说有这个东西也不碍事,但我要让他亲眼看着这一切。”
楼顶是一处平顺光滑的石台,南北东西四处雕刻着数不清的紫色符文,水波一般哗啦啦流淌。
紫色符文缠绕交织向内延伸,构筑成七座自行运转的阵法,已然有四座被点亮。
阵法幻化成的形状,有耸起的高山,也有人来人往的城池。山巅有云朵悠悠飘过,城池之中人来人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