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对我求而不得 番外篇——by匿笔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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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差一寸距离就能摸到,天君忽然睁开眼睛。和白羽的眼睛不同,天君的眼瞳是纯然的银,太纯粹也太无情,一望之下有些惊心。
白羽刚想缩回手,天君已经握住了他的手腕,说出的话也带着点无奈,“别闹,该说的话我自然会说,不能说的你也别勉强我。”
这么一瞬,真像是回到了他们过去的时光,白羽不由恍然了。
那时候么,他总比天君顽皮些。天君好端端坐在屋子里打坐,而他面对着满山的树木野兽,恨不能钻进山里就不出来。
每次白羽灰头土脸地钻回来,紫胤帝尊想罚他的时候,天君总是一板一眼地说,地君灵智未开尚且年幼,不如帝尊饶他这次吧。
其实白羽看得出来,紫胤帝尊并非真要罚他,只是说狠话吓唬吓唬他罢了。有天君顺势求情,一切就此作罢。
然而,终究回不去了。白羽紧盯着天君握着他手腕的几根手指,还没说话,天君自己就松开了,“你恨我,因为一万年前的事情恨我。”
天君垂着眼睫的模样,罕见地显示出一点脆弱来,“我只想让你活着罢了,上尊命令我亲自动手,我就算心疼得要死,也唯有忍下。你疼,但是我更难受……”
“我恨你,不是因为这个缘故,只因为你是上次天下大劫的帮凶。”白羽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清朗上尊又算什么玩意,他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天君脸上的伤心与落寞瞬间被磨平了,他冷然淡漠地答:“我是器灵,炼化了融天纳地鼎的人,就是我的主人。主人的命令,我违抗不得。”
“行,一切都是清朗上尊的错!”白羽气极反笑,“那这次天地大劫呢,你又打着什么歪心眼?非得等着看这么多人被炼化成丹,而你眼不见心为静继续修炼?”
“我记得,这些人对你出言不逊,还有好多人也一起在极渊之地追杀你。”天君闭着眼睛问,“你为什么要救他们,让他们被上仙炼化,不也省了你报仇的功夫?你杀了晏歌杀了宋天官,偏偏轻飘飘放过了他们,我不明白。”
不明白,这三个字说出来可真是太轻巧了,白羽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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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从始至终,天君就是个这么没人气更不懂人心的玩意。
白羽依稀记得,他们俩有次被紫胤帝尊带到下界,看到有个白发苍苍的老妇沿街乞讨,说自己儿子不孝,娶了媳妇就将她轰出门去,只希望好心人施舍一点米粮让她度日。
白羽看得义愤填庸,恨不能狠狠揍那不孝子一顿。他不孝敬亲娘,这和畜生有什么区别?
可天君却说,他不明白。生老病死属实正常,妖兽野兽更残酷些。年老的母兽会自行离开兽群寻死,为何老人却要埋怨自己的儿子不孝顺?
白羽听得瞠目结舌,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以前从未发觉,和他作伴这么久的天君,竟是个冷血无情的混账。
紫胤帝尊没责怪天君,他摸了摸白羽的头,谆谆教导:“天君和你不一样,他遵循天道心怀天下。对天道而言,万物生老病死都无区别,一只蚂蚁死去或是修士凡人死去,在他心中都是一样的,天君都不会觉得悲伤。”
“而你则不同,我把你捏出来,是要你守护这人间正道。你有一颗心,懂得什么是喜悦什么是悲伤。天君看顾世间万物,而你保护修士凡人,让其不遭劫难也不走邪路,你们俩都很重要,缺一不可。”
白羽听得稀里糊涂不大明了,他只是下意识把紫胤帝尊说得每句话都记得清楚。
末了紫胤帝尊显露身份找来了老妇的儿子,三两句话就让他痛哭流涕重新孝顺母亲。有紫胤帝尊一直看着,他也不敢不孝顺。
那以后白羽懵懵懂懂知道了,何为责任何为负担。他满心满念只想着,帝尊说得对,他以后决不能辜负了这份责任。
直到一万多年前,紫胤帝尊陨落,清朗上尊接管了融天纳地鼎,他和天君也有了分歧。
白羽一味孤勇没落得什么好结果,他在人世间风雨飘零好长时间,昔日一颗守护苍生的心也快凉透了。
凡人狡猾修士凶狠,他们对付起白羽来,一个比一个狠辣。接二连三被最信任的人捅了刀子,白羽索性什么都不管了。
然而刚才白羽看天君一副冷淡清逸快要成仙的模样,他又愤怒了。白羽这才明白,昔日紫胤帝尊托付给他的职责,他一直铭记在心未能忘却。
兴许是白羽太久不说话的缘故,天君又合上眼睛闭目养神,看情形仍是万事不挂心。
“我承认我不如以前心思明澈,我恨过人,也杀过人。”白羽垂着头说,“除了几个罪魁祸首以外,我并不觉得其余人该死。只犯了一次错的人,总该给他们改正的机会。若是再犯第二次,我就不会轻饶。不论是晏歌亦或是宋天官,还有那些在极渊之地被我杀了的修士,皆是如此。”
“本来大劫当前,我只想着,要死要活都随他们自己去,顾好自己就算了。可眼见他们主动跳到上仙的丹炉里尚不自知,我总觉得不甘心。”
天君伸出手来,拨弄了一下灯盏的火焰。莹莹烁烁的火光在他指尖跃动,天君定睛看了一会,又将那火焰熄灭了,“你就是太心软,摘星楼那个小修士冲你磕了几个头又流了眼泪,你又于心不忍了。”
“我不就是这样的人么?”白羽自嘲地笑了,“除了罪大恶极实在该死的人,不管是谁遭了难,我都要出手救一下。没办法,这是紫胤帝尊赋予我的职责。即便他不在了,他说过的话我还清清楚楚记得,我得呵护天下苍生。”
“天君,我不信你不懂,你也有心,你也明白的。”
天君不点头也不说话,唯有一片沉默。
白羽摇了摇头,大概他们之间,永远是这种情形吧。
凡间都说天君地君,一个看顾天道,一个呵护众生。同样的地位尊贵寿命悠长,本该比谁都亲近。
实际上呢,他们俩认识再久,也不过是熟人,都称不上朋友。难以交心的人,当然不算朋友。
过了片刻,天君一掏袖口,将一团绿莹莹还在跳动的光递到白羽面前,“你的最后一瓣心,收好了。”
自己缺的这瓣心,就这么容易地找回来了,白羽不敢相信。他眼见着那团还在收缩蹦跳的光摊在天君掌心,都没伸手去拿。
原本白羽估摸着,他要取走这瓣心,非得对上天君或是那位上仙的其中一人,打是打不过了,也只能碰碰运气。
谁想忽然间,天君竟把这瓣心还了回来。白羽犹豫了刹那,终究伸手拿回了那瓣心,径自放回了胸腔。
从此以后,他什么都不怕了。肉身解封心脏完整,不说能打得过上仙,至少也能自保。
白羽闭上眼片刻,还在回味心脏有力噗通跳动的感觉,他又听天君说:“你和齐佑天杀了杨鸣上仙,这件事不好办,你们俩应该去别处避难。”
不等白羽开口,天君就把他想说的话尽数堵了回去,“清朗上尊执意要炼天下苍生为丹,他是这座鼎的主人,我只能听命。而你若要反抗,首先就得给这座鼎找个新主人。”
让法宝重新认主,要么是主人自动放弃,要么就得干脆杀了他,一了百了也够清净。说白了,这鼓动白羽让他杀了清朗上尊。
可清朗上尊并不好杀,他身在上界而且修为极高,否则当初的紫胤帝尊也不会栽在他手上。
先不说如何前往上界的事情,只说要杀清朗上尊,这件事就比登天还难。更何况,清朗上尊剩下的那位徒弟,也不好对付。
白羽眼睫一眨,唯有沉默。他的确想得太简单,一时间对此等困难他也无可奈何。然而若要眼看着一万余年前的事情重演一遍,白羽做不到。
就在沉默的这档口,有人风风火火踢开大殿的门,左手拽着个人就来到天君面前。
云芙上仙松开一路拖着的齐佑天的衣襟,语气冷然地问:“我刚才要进来,齐佑天说你正在会客让我稍等。天君,这是你的意思?怎么,我现在想进你的住处都不成了?”
白羽瞥了一眼齐佑天,这人左脸发红,很明显是挨了一耳光。一向厉害的齐佑天,面对云芙上仙不也吃瘪了?
他本该觉得幸灾乐祸,偏偏白羽心里不是滋味。凭什么呢,就凭云芙身份特殊,齐佑天就活该被她扇耳光?
心里好像有一簇小小的火苗轰地烧了起来,呲地一下火光窜起太高,白羽干脆抿紧嘴唇不说话。
“不敢。”天君话说得客气,“他年纪还小不懂事,上仙不必动怒。”
云芙冷哼一声,她终于舍得看了看周遭,“这位就是你的客人啊,地君,我们今天才刚刚见过。”
她妩媚的眼睛里带着点笑意,仔仔细细地打量白羽的脸,目光居高临下又满怀优越,像在打量一只皮毛好看的鸟,想听听它会不会唱歌会不会讨好。
白羽皮笑肉不笑,“许久不见,云芙上仙。”
“要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下贱玩意么,我没准真生气了。”云芙凑上前去,轻慢地笑了,“如果天君的客人是地君,这我还真不好动怒。毕竟你们俩关系非凡,叙叙旧也属实正常。”
“然而,我还是不高兴。”云芙上仙娇俏地抬起头,把一张脸凑到天君面前,“你亲亲我,这笔账就一下勾销。”
她完全没把一旁站着的白羽和齐佑天当成人,或者说,只当成是伺候人的奴隶,这种熟稔的调情的话说出来,都不见云芙上仙有半点不好意思。
白羽不吭声,只在心里叹息。
杨鸣是个好色胆怯的混账,他的师妹也好不了多少。天君这段时间,过得就是如此糟心的日子?
他用余光瞥齐佑天,青年剑修被扇了一巴掌的脸红印犹在,也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沉默模样。
被调戏的天君没有抗拒,他声音平稳地答:“如果这是云芙上仙的要求,是你的命令,在下必会遵从。”
眉眼清俊不染凡尘的天君,当真伸出了手去够云芙的脸,他一点点低下头来,在云芙眉间轻轻一吻,一触即分。
这个吻清浅的,仿佛是蝴蝶振翅的一下,没有柔情不见爱意,当然不能让云芙满足。
她皱眉,伸手去握天君的手,五根手指缠了上去就不松开,“怎么,你每次都叫我云芙上仙,还不肯叫我的名字?对你而言,我只是你的上司?”
“自是如此。”天君一丝不苟地答,“上命难违,云芙上仙的一切命令我都会遵从。”
这个器灵,他怎么能如此有趣呢?本来该愤怒的云芙,听到天君如此不近人情的话,反倒咯咯笑了,笑得眼睛明亮脸颊染红。
就是这份与众不同的分外严谨的做派,让云芙对天君兴起了好大兴趣。越是碰上这种正经之人,云芙越是喜欢逗弄他们,看他们最后溃不成军只能被她捕获。
对于天君,云芙也有这种志在必得的把握。她毫不忌讳地屈身向前,整个人半靠在天君怀里,一根如玉手指戳弄着天君的胸口,“真是我说什么,你就做什么?”
“是。”
“哪怕当着他们俩的面,我要你与我共赴云雨,你也肯?”上界女修含着笑,凑在天君耳边问。
虽然是一副窃窃私语的模样,她的声音却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其余两人听得一清二楚。
白羽咳嗽了一声,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这位云芙上仙么,未免有些太豪放了。她也不问问他们俩想不想看,自顾自就开始调情,真当别人都是泥捏的人偶不成?
哪怕糟害人,也不必非得用这么恶心的法子吧?可怜天君一个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碰上这欲求不满的女修,当真是一出好戏。
这声咳嗽坏事了,云芙立刻注意到他的存在。她从天君怀里钻了出来,稍转头打量他,“地君有何意见?”
“在下并无意见。”白羽说,“既然二位有如此兴致,请容我先行告退。齐佑天,你也别看了,难免唐突了云芙上仙……”
看杨鸣那副德行,他师妹估计也好不了多少。万一云芙起了兴致,非得让他也掺和进来,那可就太糟心了。
至于天君么,就自求多福吧。反正天君能在这位霸道女上仙面前糊弄了这么久,瞧模样还是元阳未失,他也不用白羽操心。
白羽一边说一边拽齐佑天的袖子,一直和他作对青年剑修也乖顺极了。他紧跟在白羽身后,两人极有默契地一边点头行礼,一边后退,当真是一副被上仙美色所震慑,不敢直视分毫的懦夫做派。
眼看终于退到大殿门口,云芙却懒洋洋地唤:“等等,我还有话说。”
白羽脑子里立时有根弦绷紧了。他觉得这位行事豪放半点也不忌讳的云芙上仙,肯定会说出什么非同一般的话来。
大殿内的空气好像都停滞不动了,那股子腻人的香气加倍浓重,黏在白羽的鼻子边就不肯走。
白羽呼吸着这股要命的香气,觉得既腻歪又心烦。
云芙撇下天君,一步步向他们走来。她那双妩媚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捉住了耗子的猫,“齐佑天我问你,我师兄杨鸣,为何现在还没回来?”
“在下不知。”齐佑天撒谎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
云芙轻蔑地一撇唇,“你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