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对我求而不得 番外篇——by匿笔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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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吐出个字音,齐佑天又悻悻闭嘴了,好像硬生生咽下了一只青蛙。
这么一副扭捏含糊的做派,可不像有话直说半点不让的齐佑天。白羽琢磨了一会,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我懂了,你晕船!”
“没有!”齐佑天压低声反驳,不自觉带出了一点恼意。
好久没看到这小剑修如此示弱了,白羽简直想笑。他故意叹了口气,继续往门外走,“既然如此,你也不需要我……”
“你留下,别走!”齐佑天急促地唤,他刚站起身就浑身一晃,整个人直挺挺地倒下去。
好在白羽及时扶住了他,在这阵天旋地转中,唯有白羽身上的气息是熟悉的,冷淡馥郁的香,似是冰雪又如松柏,齐佑天紧绷的后背也一点点放松了。
白羽得理不饶人,一边扶着他往床边走,一边语带戏谑地问:“还说自己不晕船,难不成你十天没吃饭饿晕了,站都站不稳?”
齐佑天不搭理他,只把自己小半重量压在白羽身上。分寸拿捏得小心翼翼,生怕压坏了他。
白羽并不领情,报复性狠拍了一下他的后背让他别逞强。他轻描淡写半拖着齐佑天往前走,还故意问:“你都是仙君了,并非凡身肉体,怎么还会晕船呢?”
其实白羽明白,晕不晕船跟修为多高毫无关系,纯粹是个人体质问题。除非齐佑天重新换具躯壳,否则这毛病注定要伴他一生。他也有点怜悯,觉得接下来这半个月齐佑天肯定特别难熬。
在那张陌生的脸上,齐佑天逞强的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有趣,长睫毛半遮着眼睛就不肯扬起来。
恍惚间,白羽觉得一切仍是百余年前,齐佑天仍是那个修为不高胆子却挺大,对着他也敢劈头盖脸就问,你是什么人对我小师弟有何企图的小剑修。
那时的齐佑天,眼睛是亮的人也是桀骜的,真有种与天下为敌也无所畏惧的气魄。
现在的齐佑天,比白羽足足高了半头,他拖着都有些费事了。
把人拽到了床上安顿好以后,白羽又问齐佑天:“我给你一粒丹药吧,至少能让你睡得安稳些,等睡着了就好了。”
“我不要,我睡不着。”齐佑天的声音还是有些微弱,“只要你别走就行。”
他手腕一翻握住了白羽的手,兴许真是有气无力的关系,连指头都没了力气,只松松拢住并不扣死。
白羽没挣开,他轻慢地问:“我是你娘么,没事还得看着你睡觉?小孩,你今年击碎了?”
谁知齐佑天突然来了一句:“我没有娘,从小就没有。”
白羽愣住了,他又听齐佑天语气平平地说:“晏歌找到我的时候,满地都是死人,全是饿死的。我爹把最后一口饼子留给了我,所以我能活着。”
“凡人的死活,不关修士的事。天幕海也坐视不管,那时候我就想,所谓天君大概早就死了,他就是个骗人的幌子吧?否则为何看管天下的天君,几千年都不出现?”
白羽的心狠狠哆嗦了一下。他从没听过齐佑天讲过自己的身世,仿佛齐佑天生来就该练剑,专心致志地练剑,心无旁骛也不走邪路。
毕竟是天命之子么,身世又能如何悲苦?
事实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齐佑天吃过苦也挨过饿,甚至从小就没了娘。小小的齐佑天,大概绝望至极的时候会又恨又怒地盯着天看,质疑天君是否存在,也质疑着整个世界究竟有没有公理。
齐佑天的蓝眼睛紧盯着白羽看,似乎没了刚才那股虚弱劲,亮得惊人犹如宝石,“我也想过你,我想为什么地君不在了,他为什么非得和天君作对,还放出妖兽危害人间?如果没有那一战,是不是天君就能好好看顾人间,至少不会有人挨饿,我爹也不会死。”
“那个时候,我大概有点恨你。”
“没有万一。凡间不可能风调雨顺,天地也不可能绝不遭劫。”白羽说,他脸上忽然显出一点冷然的气魄来,冷得像冰似雪,“若是一直风调雨顺,凡人繁衍太快,修士的数量也会太多,天地灵气都不够用。等那位上尊出来的时候,天地只剩一个空壳子。”
“所以天君只能听从上令,让凡间十年一小灾,五十年一大灾,死去的人多了,土地才够用。修士之间寿元太长不容易死掉,他们也得互相拼杀,灵气才够用。等上尊收割的时候,整个世界足够他炼出一炉灵丹。”
有什么可说的,天君只是傀儡,而他身为地君也没能耐对抗上尊。眼看这条路就要走到尽头,要扛起责任的还是齐佑天。那是明知希望渺茫,也要冒险一试的决绝。
白羽忽地哽住了,他要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齐佑天却捏住了他的手,“这我也知道。刚开始天君就对我讲明白了,什么都没隐瞒。我只是不想让以后的人,也遭这样的苦。”
“至少有我陪着你。”白羽低声说,“就算到了穷途末路,我也陪着你。这次我以天道发誓,决不食言。如有违背,神魂破灭不得转世。”
齐佑天攥着白羽的手,他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好久都没松开。
白羽替齐佑天盖上被,又拍了拍他的胸口,“睡吧,我在旁边看着你。”
青年剑修那点罕见的脆弱很快收敛不见,浓长睫羽盖住了眼睛,没一会睡着了,唯独手还是紧攥着不放。
白羽没离开,他索性搬了张椅子坐在齐佑天身边,还在心里漫不经心地琢磨,早知道就要一间房好了,至少能省几块灵石。
闲得无聊,只能看眼前之人打发时间。瞧得久了,似乎齐佑天这张陌生的脸也有几分姿色。
不知过了多久,白羽也快瞌睡了,眼睛半眯半睁。
忽地一下,船身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拍了一下,整艘船也缓慢地停了下来。
紧接着天地颠覆,白羽差点没拽住齐佑天的手。
第59章
整间屋子都在四处晃动,似乎连屋顶也不那么牢靠,开始若有若无地低吟。
好在船上铭刻的法阵起了作用,桌椅床板与一遭大小物件都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唯独屋子里的人遭了秧。
白羽都快站不住了,不一会他就维持住了平衡,没压到齐佑天半点。
已经睡着的齐佑天却醒了过来,他眉头一皱刚要问话,第二下撞击就来了。
真是又野蛮又不讲章法的一下,牟足了劲一气撞了上来。这一下的威力,似乎连山峦都能被晃动。
白羽听见船板咯吱作响,被溅起的海水猛烈冲击着船舱,一下接一下韧性十足,水声涛声还有人呼喊的声音交织在一块,乱糟糟的不大能分辨清。
这真像忽然遭遇了一场暴风雨,劈头盖脸地浇了过来。
然而白羽明白,普通的暴风雨奈何不了这艘船。毕竟连船票都花了足足五十块灵石,加之船上还镌刻着各类防护法阵,哪怕在暴风雨里都能安稳地穿行过去。
被吓得半死的船主走出房间,他觉得肯定是某头海里的妖兽不安分了,非得用这艘船试试自己的脑袋有多结实。
混账东西,不给它点颜色瞧瞧,多半是走不掉了!船主咬牙切齿地想。
他传音唤来了足足十三名修士,都是他起航前雇佣的人,就为了应付今天这类突发状况。
一群人簇拥在一起,好像面对再糟糕的境地也能生出些勇气来。他们一并到甲板上,船主就情不自禁吸了口冷气。
的确是海兽,而且还是头太高太大的海兽,赤红身体数不清的眼睛,张牙舞爪挥舞着好些只腕足,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够吓人了。
这艘船足有二十丈高,已然是罕见的大块头了,却只堪堪够到那只妖兽的下半截身子,船头正对着一截张牙舞爪的腕足。光是那只腕足,就比船上的桅杆还粗。
和这只海兽比起来,这艘令船主引以为傲的船,只是个小不点像条纸叠成的船。海兽腕足卷起来随便摔打一下,就能让这艘船摔个七零八落。
好在海兽似乎没有那些心思,它头上无数双眼睛睁开又闭合,一片一片齐刷刷地闪亮或是熄灭,在光线暗淡的夜晚,像是点燃了好多盏幽绿森然的灯。
太棘手了,船主咬得牙齿咯吱作响。他雇佣的那货修士中,有人迟疑地说:“这只八带鱼怕是已经练虚修为,船主,我们打不过啊……”
修为相差境界太大,哪怕硬拿人塞,也无法弥补差距。船主紧盯着那只海兽,绞尽脑汁想要想出个办法来。
他懊丧极了,不过是寻常走一趟行程,谁料撞上这么个大玩意。
好些乘客也出船了,和船主一样,他们光是看见这只大家伙就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
“船主,该怎么办?”有人问他。
“能逃掉么?这么大的八带鱼,眼睛都快有一百多只,谁能敌得过?”
无数双眼睛盯着那只海兽,一时半会竟然沉默了,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地,唯恐哪下不对惹怒了这只海兽。
“船主,该怎么办?”雇来的修士也这样问他,似乎人人都要他拿个主意。
船主在这片星落海走了快百年,也算经历过大风大浪,却从未碰上过练虚海兽堵着船不让走的状况。
他艰难地张张嘴,要吐出的字又咽下了。面对如此境地,连逃跑都成了奢望,没看那畜生眼睛太多,每一只都紧盯着他们么?
“做得好,嗯,等会再撞一下。”
船主听见有人如是说,话音太飘渺偏偏咬字清晰,真像是附在耳边一字一句吐出来的。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抬头看,船主蓦然看到,原来那只海兽身上有人。他于海兽的头顶上看见了一角白色衣衫,被风鼓荡得飘来晃去。
原来是有人操纵这只海兽,船主心里了然。紧接着他忍不住想,该有多高的修为,方能让一只炼虚修为的妖兽,也服服帖帖地听话?
船主不敢再想了,他深吸一口气,二话不说直接就鞠躬下拜:“敢问前辈驾临此地,有何贵干?”
虽说船主这句话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站在海兽上的大能显然是听到了,他懒洋洋地答:“我瞧你这艘船不顺眼,就想摔一下。”
似是得了大能的吩咐,海兽牟足劲一躬身,百十来条腕足牢牢扯住了这艘船高高扬起,再轻描淡写地摔到了海上。
从最高再至最低,仿佛所有人的心也跟着狠狠晃荡了一回。有人禁不住如此折腾,哎哟声骂娘声一应俱全。
这还不算完,哗地一声,海上溅起了太高的波浪,像座看不见峰顶的山一般,气势汹汹地压了过来。
面对如此巨浪,这艘船就是在风口浪尖到处颠簸的一粒小石子,随时都可能沉入海底。好在它险险维持住了平衡,全是阵法起了作用。
有阵法隔绝,海水也没扑到船主脸上。然而手下急匆匆前来汇报,“宋三哥,船舱左侧被撞开了一个洞,八成法阵已经破了。”
“马上派人去修,让所有闲着的人都去。”船主吩咐,他又问,“还能支撑多久?”
手下的脸色是惨然的,让妖兽翠绿的眼睛一映,简直像死人的脸,“估摸着再有一下,整艘船就要塌了……”
船主的心狠狠一颤,他直接跪下了,向着海兽的方向三叩首,“敢问前辈,可是谁与您有了过节?”
“嗯,我还真不知道我的仇人是谁。”白衣大能轻描淡写地说,“他们在灵州城里杀了我儿子,手法挺利落也不留痕迹,我只隐约算出,他们俩登上了这艘船,就要前往衍州。”
“既然不知道仇人是谁,那这艘船上所有人都别想走,一起杀了也挺省心。”
说白了,是大能要报仇,他根本不在乎伤及无辜。
船主当真无可奈何了。他抹了下脸,冲着所有人喊:“不知哪位道友得罪了大能,还望你主动站出来,别牵连我们其他人。”
对着白衣大能时,船主又瞬间变了副模样,他索性继续磕头:“我求前辈慈悲为怀,只杀了仇人就行,放我们其余人一条生路,我愿奉上一千块灵石作为报偿……”
这一下似乎提醒了其余乘客,他们纷纷跪下开始磕头,哀求声一下接一下,“求大能放过我们……”
“在下愿为大能当牛做马,再所不惜。”
“我是星州李家的人,前辈别杀我。”
似乎大能正在思考,那只海兽一动不动,唯有眼睛一下下眨动,像几百盏灯火不断熄灭又重新点亮。
在这齐齐弯下脊背不住叩头的一群人中,有两个人格外显眼,脊背挺直表情平淡,大能一打眼就能望到。
少年模样的大能笑了,“哎,你们俩可真好找,也当真心软。当日你们杀我儿子的时候,只杀了他和管家,连个侍女都没动。我就琢磨着,你们俩未免太仁慈了。”
“按常理说,你们该把所有人都一块杀了,再一把火将那座楼也点燃,所有灵石宝贝都一起带走。你们偏偏没那么做,大概是在下界呆的久了,还不适应吧?”
相貌平平的两个人没有答话,白衣大能很是无趣地拍了拍海兽的脑袋,自顾自地说:“要是你们俩一直躲着,我还真找不到你们的踪影,毕竟算卦也不是百应百灵。万一到了衍州,我更是无法可想。”
“于是我就抓来了这只海兽,心想着靠这种办法逼你们出来,你们俩肯定不会牵连他人。”
说到这,大能促狭地眨了下眼睛,模样还有些调皮,“你看,这不就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