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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庄园——by木目草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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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开始纠结了?”
  辛系摆摆手说道:“这倒也没有,我从看到你体测结果的那刻就确定这绝对不能如实上报,所以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只是塞壬的固执让我头疼,他自从住进了这个庄园就总爱和我吵架,而我却总没办法说服他。
  “我当然知道说谎是不对的,也知道在那件事上我的做法不够磊落,可他为什么不能站在我的角度理解一下我?为什么不能像你一样,稍微理解理解我的苦处……昭昭,我并没有恶意的呀。”
  自然卷女孩儿说着说着脑袋就低了下去,她身体前倾将蓬松的脑袋搁在昭晰的肩膀上,整个人蔫儿了吧唧的。她抱怨时尾音总是不自觉地后延,有些撒娇又有些懊恼。
  昭晰缓缓抚摸着她的脑袋,一下一下,手法轻柔地像对待一只小宠物。她百般斟酌后决定开口换个话题:“在实验室里,最后你和我耳语的时候,我好像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蔓延在空气里。那也是你么?”
  肩膀上的脑袋明显僵直了下,后又松懈下去,语气有些无奈道:“我只是不想让Pin发现太多的信息,他在我对你疏导的时候已经悄悄干涉了一段时间。不过我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只是隐瞒了我们最后的对话。”
  “唉……”她接着叹了口气,又道:“这么一说我又在撒谎。所以人家说一个谎言的背后总是跟随着无数的谎言,真是再贴合不过了。我真是一个撒谎精。”
  “我认为,如果是为了更好地生存,隐瞒和谎言是无可避免的,这只是一种个人选择。你不需要有太大的负担。”昭晰安慰道。
  “昭昭……”辛系撒娇般喊着昭晰的名字,她抬起头来与昭晰面对面,两人对视良久,辛系最终放弃愁容,如释重负地笑了出来,她说:“是你太纵容我了。”
  “不可以么?”昭晰也跟着笑。
  辛系不置可否,能有人无条件站在自己这一边当然是极其幸运和美好的事,但现在并不是她歌颂友谊的最佳时刻。辛系抹抹鼻尖,立时恢复成干练的模样,一本正经说道:“我现在要去给依莱打个电话,让她安排一下明天的细节。你继续休息吧。”
  昭晰点点头表示了解,并示意她快去。
  这里的傍晚来得很快,金色的夕阳由红转青转紫最后变成一片深灰蓝的幕布,昭晰小睡了会儿后本想出房间觅食,却发现起居室的小茶几上安然摆放着装有火腿三明治、两个蛋挞、一碗早上的牛肉粥和一杯果汁的餐盘。
  这份餐点囊括了从咸到甜、从干粮到流质的所有口味,每种食物的份量也正好适宜当能垫肚子的小吃,不会让人产生一个人吃正餐的那种孤独感。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昭晰毫不见外地席地而坐,靠在沙发边上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三明治里的火腿是过黄油煎过的,边缘微焦且有股淡淡的奶油味,她尤其喜欢。
  酒足饭饱后她满足地呼了口气,就地舒展起了四肢,伸懒腰的时候茶几被往前碰了两下,露出了餐盘下压着的白色纸片的一角。昭晰拿起纸片,上面写着:右边的书桌下的冰箱里有酒,如果你需要。
  这英文字体洋洋洒洒并不是辛系的笔迹,也没有任何落款,昭晰本默认这是辛系端来的晚餐,但这样一看又觉得疑惑,毕竟除了她还有谁会想到要给自己送饭?昭晰和其余住客最多也就是个点头之交的关系而已,难不成是神秘的管家?
  唉,不管了,吃都吃完了,无论是谁送的昭晰都饱含感激之情地吃完了这顿晚餐。今天她满脑子浆糊还没彻底吹干,就不要再去追根究底了吧。
  抱着这样随波逐流的想法,昭晰打开了书桌下面隐藏的小冰箱,里面的啤酒和葡萄酒依照体积大小顺列摆放,她从其中利落地抽出一罐啤酒,像百花丛中片叶不沾只取一朵的过客,取向精准无虞。
  关上冰箱门,打开易拉罐,昭晰迫不及待地想摄取“液体面包”的味道,冰饮从口入喉时酸味和苦味都不明显,只有气泡破裂和麦芽发酵的感觉能在口腔内余留萦绕。
  大口狂饮几回后,真是酣畅淋漓!
  她这几天疲于解决身体的问题,直到现在才算是彻底放下了那种未知带来的紧张感,一口冰凉的啤酒下肚,别提多么舒爽。
  这种感觉就像是能量重新灌注回匮乏的躯壳,干涸沉闷了许久的大地上突降一场久逢甘霖的雨。酒精带给了她清明和活力,无论是谁送的晚餐和酒水,昭晰都感谢这位朋友。
  喝了一半正晃着罐子的功夫,昭晰看到擦得透亮的落地窗外飘过一阵阵的白色烟絮,不明不淡的路过她的阳台。她好奇地拎着啤酒打开落地窗查看,右边的烟絮顿了一顿,发出了一声不明所以的“嗯?”。
  “你醒了。”塞壬上身伏在阳台的围栏上,云淡风轻地和她寒暄,指间捏着的烟卷还在散发着红色的火光。
  昭晰点点头,她也踏上了自己的阳台,他们阳台和阳台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臂,塞壬身上的焦尼古丁味或多或少能被她闻见。
  她不仅不反感这个味道,甚至还生出了些怀念。
  她以前压力大的时候,也是会抽几支的,但辛系受不了周围人抽烟的味道,硬是软磨硬泡她好几年强制要求她给戒了。
  塞壬瞥见她手里的啤酒,嘴角翘起问道:“晚餐还行么?”
  昭晰瞬间明白了些什么,笑道:“很好,多谢。”
  男人摆摆手表示没什么,那道红色的火光也跟着他的手左右摇摆了两下,鲜艳过后又逐渐黯淡下去。
  “辛在工作状态的时候会抛下其他任何东西,用你们的话说是什么来着——哦,对了,‘六亲不认’?所以我意识到我该替她照顾她的好朋友。不知道你的喜好,我就各种都准备了些。”
  “都很好。”昭晰没有花心思去纠正他对中文成语的不当使用,因为那并不是谈话中的重点,没必要对这种无伤大雅的瑕疵较真。
  她食指敲敲啤酒罐,说:“这个也很好。”
  “你该喝一些,刚觉醒的时候很辛苦。”
  “都说烟酒是忧愁最好的朋友,你看上去也……”昭晰欲言又止,眼神叠落在他指间的烟卷上,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
  塞壬漂亮的双眸里难得充满了笑意,他捏起滤嘴吸了口,语气里带着些狡黠道:“以前每次想抽烟都得瞒着躲着辛,太麻烦,所以已经很久没碰了。最近很心烦,找不到发泄口,就只能重拾旧爱。”
  “它的确能让人平静。”
  或许是听出了昭晰语气里那种隐隐的怀念,塞壬把烟卷递了过来,大方道:“也给你一口,不要告发我。”
  昭晰顺势接过那道火光,用自己的呼吸把它点亮,熟悉而又怀念的味道一下充斥在她的口腔和颅腔内,香味馥郁醇和惹人雀跃。
  今晚简直是恶习解放日!她难得如此快活。
  “好了,现在我们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男人的笑容里多少有些找到同好分享的快乐,连调侃的语调也多了丝亲近。
  昭晰没想到这位看上去难以接近的高冷男人在行为上会如此单纯且热情,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他的“一见如故”。
  而塞壬貌似并没有觉得自己刚才的发言有任何不妥,他熟稔地从昭晰手里捏回自己的烟卷,继续说道:“辛系有时候还挺不近人情的对吧?只要你把烟拿出来,她就会在你耳边叽叽歪歪啰嗦半天,直到你再把它收起来为止。”
  “这烟卷里面的成分能更快地把我们送去见上帝,你只要想着她这是不愿意见我们因为这该死的尼古丁产生的短暂欢愉而提早离开世界,或许就能理解她的不近人情了。”昭晰的舌尖因为刚刚的复吸有些发麻,她啜了口手上的啤酒想掩盖那种令人上瘾的烟草抵达中枢的触觉,但仍然不忘替自己的好友辩解。
  “或许吧。”
  不停闪烁的火光已经快烧到滤嘴,塞壬用手捻灭那段红色,把破碎成粉末的烟蒂包在掌心里。
  他再开口时声音显得惆怅,他说:“有时候我并不能确定她的想法,尤其是在我知道她连ID上登记的超能都能作假的时候。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那种情绪——就像轰然倒塌的冰川里面炸裂式破出的几千年甚至几万年前的空气,她毁掉了我对信任的定义,改变了我看她的本质。”
  塞壬的话音随着一阵清风吹过,头发被吹得乱了些,漂亮的五官被流动的空气赋予了愁容,美得深刻。
  昭晰侧目望他,冰中花火的玉面踟躇着实惹人惊艳,她今晚注定是个辞句匮乏的文盲,一时间无言以对,她只好无声地把手上所剩无几的啤酒递给他。
  男人接过她递来的易拉罐,毫无芥蒂地把嘴唇覆盖在她喝过的方向上,昭晰忍不住胡思乱想一通,表面却要强迫自己冷静——心乱跳个什么劲儿,你刚刚接过他手上香烟的时候怎么没悸动到这程度?
  在他仰头饮下最后一口时她才终于开口说道:“我不了解你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但我和她之间总有种盲目的、不需要理智的信任。我对她如同对我自己,为生为死不疑。她是很值得的朋友,从外到内、从皮囊到本质,都很值得。”
  昭晰停顿了会儿,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般微微笑道:“如果这样说能让你觉得平衡一些的话——我在昨天之前也并不了解她的能力,甚至都不知道她有隐性档案,更不要提她连隐性档案都作了假这件事。塞壬,她有自己的考量,相信她,没有问题的。”
  远处的湖面被徐徐吹皱,天空中倒影下来的星光也跟着泛起波澜,塞壬把烟蒂末倒进易拉罐里后一手把它捏扁,随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也希望我能有你这样盲目信任的能力,但不可能,我做不到相信一个能力无法被掌控的人。如果不能知晓她的思路,她将会是颗最危险的□□。炸弹的作用原理我想你也知道,其他人会遭遇什么我不在乎,我只担心她会毁灭她自己。”
  灌木丛中悉悉索索跑出去两只打闹着的松鼠,树林间的候鸟像是受到了惊吓,也即刻飞离了自己的巢。今晚的风吹了很久,塞壬目极之处的景色都在动荡摇曳,他的眼睛被风吹得有些干了,自觉发酸发热刺激起泪腺来。
  他侧过雕琢精细的脸,两人的视线终于相撞,背后的灯光把他纯黑色的双眸衬得极清,朦胧中带着如梦中才得能所见的悲悯。
  女子被他的神情感染,一时间哑言噤声,她不动神色地撇开视线,被发丝压住的耳尖趁她不注意爬上一丝桃花红。
  塞壬仿若未觉空气里略有不自在的情绪,继续说道:“我痛恨谎言,但不讨厌她。你放心,辛系早就已经是我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永远不会站在她的对立面。”
  东方面容的女子侧脸的弧线柔和但不平庸,她的长发被这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清风抚揉地杂乱不少,散发着慵懒且随性的美感,只是她的神情有些慌张,故作镇定地刻意仰头望向星空。
  塞壬仍盯着她看,视线笃定纯粹。
  她不是笨蛋,当然已经猜到这个男人话中所表现出来的意图。但用这张精雕细琢到完美的脸蛋来诱惑别人,实在是太急功近利的手段。
  “所以你早就看出来了。”
  “她没有刻意瞒我。”
  “但也没有想主动告诉你不是么,你来套问我未免太荒唐。”
  塞壬靠她更近了些,昭晰甚至能感受到他似有若无的强大气场和独特的荷尔蒙,他充耳未闻她的指责,继续直白追问:“你们的耳语中,她具体说了什么?”
  一向含蓄内敛的昭晰抿了抿唇,好像抵不住美色感染,神色纠结的模样似是有什么话就要破土而出。
  塞壬赶紧添油加火:“她没有要对我说谎的意思,所以我才能知道你们的耳语是有蹊跷的。对我们三个人来说,这本来就不是个秘密,你可以告诉我,没关系的。”
  “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句:这是我和她两个人的秘密,和你无关。”
  昭晰最后还是坚守住了,她言简意赅,说罢垂头快步离开了这块是非之地,独留塞壬一个人和他精心控制发散在外的超能力场在风中凌乱。
  “咦?”塞壬懵了。
  长相勾人的俊美男人第一次尝试到了闭门羹的滋味,他这无处安放百发百中的魅力竟然还有遭遇滑铁卢的这天?!真是闻所未闻!
  如果被辛系知道了,肯定又要大肆宣扬并加以嘲讽,惆怅的塞壬现在除了满头问号外,内心又多了些许凄苦。
  辛系这交的……什么朋友啊!嘴这么牢靠!美男计都不吃的么!?那老天给他这张脸还有什么用!不如拿去交换读心术好了!
  他百般失落,只好轻叹一口气,懊恼地撸了把头发,拿着被捏扁的易拉罐转头回房间。
  关上落地窗的那瞬间,他让风停了。
  第二天一早,公共休息区的饭桌上。
  “所以你怎么也来了?你不是不同意我的决定吗?”
  金色的阳光铺洒在公共休息室的餐台上,辛系为昭晰端上刚出锅的热腾腾的细面和小菜,食指戳戳坐在她对面不请自来的塞壬的肩膀发问。
  塞壬刚洗完澡,逆着光还能看到他脑袋上的水汽时有时无地飘袅,他头发刚洗过,乱糟糟的,人也有些萎靡,一副没睡好的样子。
  他一手撑着脑袋,另一手轻轻挥开辛系烦扰不停的戳人指,理直气壮说道:“现在同意了,不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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