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儿跪求我原谅番外篇——by风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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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这剑符一击擦中贺如枫,却只伤及他的双目。若真是段青川认真制了剑符,怕是碰到根头发都能将整个人冻成冰雕。
无论如何,得先与大师兄确认了,再做计较。若是与前世段青川无情道被破有关,也能了却他一桩心事。
傅清便朝贺如枫索要了些符灰。又因段青川行迹不定,贺如枫亦是疲于奔命,不知何时才能碰见,于是两人交换了传讯符。一切做完后,贺如枫便先走了,傅清在原地等了一会儿,与他错开了时间,也就自己去了雪宗。
见来人是傅清,雪宗的人脸上的血色全褪尽了,生怕他再一剑削出个隐藏的魔物。却还得好言好语地待着,怕怠慢了他,再一剑把他们中无辜的人给削了。
丢了两个继承人,又损了几个长老,雪宗本就式微,此番更是元气大损,实在没有实力在傅清面前拿乔。
傅清看破也不说破,将冷面阎罗的角色演得极好,三言两语就强势地将事情敲定。雪宗人面有难色,想让他留下来坐镇,可傅清面无表情地往那一杵,竟没人敢出言留他。
傅清与秦乐风讨论过了,雪宗的事算不得大,实在没法深究。否则旁的魔域封印,尊域便无人有闲暇去管了。
原本按着与秦乐风的商讨,与雪宗商定后,傅清便可回寒川境了。傅清原本也是要走,见着雪宗人忙不迭地送他,却骤然停了脚步。
雪宗人小惊了一下,小心地问他:“仙尊,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秦宗主剿杀魔物的地方,带我去看看。”
不是又发现了魔物就好……雪宗宗主大松了口气,赶忙让人带他去。
皑皑雪原上,魔气过了这么多天也没有散尽。
转了一圈,确实只有两股不同的魔息相撞,应当是起了内讧。只是另一只魔物比这只要狡猾些,分明还有气力,碰见了秦乐风来,便知情识趣地钻回了魔域。
此处封印也由段青川加固过,应当没有什么后患。
广袤的苍穹下,白衣仙尊负手而立,眉睫被朔风扰得轻颤。
心中稍有些疑惑。
旁人感知不出,他前世在魔域待了那么久,却能在这漫天的魔息中,察觉出一丝源自魔物的恐惧来。
或许,那是个极其强大的魔物,才让这只搅乱雪宗的魔物如此畏惧。
那样倒真是秦乐风捡了漏子。毕竟就连这只死掉的魔物,都已经足够强大。
傅清却陡然想起,莫子阑操纵低等魔物时,它们惊恐的模样。
应当是他多心了。他在雪宗时,莫子阑应是去了阴阙域寻他的故里,无暇分身来雪宗。之后他在藏经阁中,小孩更是日日为他送汤,怎么也不会有时间来处理一只大魔。
且说他那副亏空的身体,若是真与大魔一战,死的怕是不知是谁。
若非身体虚耗,以莫子阑的脾气,说不定真会来偷偷帮他除魔。怎么说也说不通的性子,也不知道是谁养出来的。
傅清微微垂眸,将心底那点无奈尽数驱散。
·
时至傍晚,寒川境里白雪茫茫,大地竟比天空还要明亮。
傅清散出神识找了一圈,却没发现莫子阑的踪影。
他此次走前和小孩说好了,让他在寒川境里老实待着调养身体,莫子阑应当不至于再乱跑了才对。寒川境中有些禁制,连他的神识也会阻拦,莫子阑或许便在那些地方。
“莫子阑。”
傅清轻轻叫了声。
厚雪吸声,这一声呼唤刚传出去,就尽数没入绵密的雪层里,不留一丝痕迹。
天地孤寂,唯有一行客。
傅清没得到回应也没急,只慢慢地走,到了小灵境的边缘,闪身进去。
一缕酒味儿从小灵境深处传来,挑着人的心思,引诱着他往内里探入。
莫子阑的气息混在醇香酒味里,清晰可闻。
玉韶子曾在他的宝贝小灵境里,埋过几坛酒,到死也没喝上几口。如今倒是便宜了莫子阑。
只是这小孩刚及他腰线高度,就敢偷着喝酒,若不好好惩戒,日后还会再犯。
傅清沉了脸,准备揪出莫子阑,把他泡在阳朔泉里好好醒个酒,再作其他处置。
外面天色暗了,小灵境却只染了层淡淡的阴,枝蔓苍翠如水,灵花怒放得如血,尽数映入傅清眼中。
莫子阑的气息,在一株怒放着火红小花的灵植下,浓烈到顶峰。
一小几,两酒杯,几坛酒。形单影只。
莫子阑仰着头,把后劲绵长的琼浆,一杯接一杯地往自己嘴里灌。
身子纤瘦修长,面容青涩。喝得急了,酒液从唇边汩汩流下,顺着脸侧已经有些棱角的线条,在阴暗的天光下泛出微弱的晶亮。
傅清心头一跳,有三个字在心中浮现,魔咒一般。
长大了。
……真不愧是天生魔体,总是给人“惊喜”。
他只是出去了几天,莫子阑便从小孩模样,变成了青葱少年。
傅清的目光细细描摹着莫子阑的轮廓。
这张脸,与前世傅清将他从万象宗中接回来时,实在太像了。
一样的纤细精致,一样的……阴沉。
直到傅清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莫子阑才在混沌中见了一丝光一般,抬眸看向他。
而后薄唇微启,吐出两个模糊不清的字节:“师尊……”
他轻轻地、虔诚地注视着傅清。
那双眼睛,像极了阳光下的黑葡萄,却隐藏于无尽的黑暗,不让人看出它原本的热忱光彩。
傅清不知受了什么蛊惑,一声低沉的应和,响在空气中。
察觉自己应承了什么时,傅清浑身都僵硬了片刻。
好在莫子阑眼神连焦点都没有,想来也不知道傅清说了什么。
平时那么活泼聒噪的小孩,醉了酒,倒安静起来。乖乖巧巧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是在苦苦压抑着什么。
杯子见了底,莫子阑又去斟一杯,手腕却忽的被人捏住。
他僵在半空中,抬头看傅清,眼中写满了哀求。
握住手腕的力度松了些,莫子阑轻轻挣开,醇酒终究又入了肚。
一声轻微的叹息响起,是傅清懊悔自己一时的心软。
却嗅见那酒味逼近了:“你别、叹气。你叹气我会心疼……”
少年醉的连话都说不清楚,却认真地注视着他。
天地倒影尽在视野外,眼中只有一抹沃若的白。
莫子阑好死不死,喝得是最醇烈的醉千仙,现下应当已经失了神志。傅清懒得与一个醉鬼计较,便应了声,想等酒劲上来,莫子阑睡着了再将他带走。
莫子阑看着他,眨眨眼睛,又认真地盯着他。呆头呆脑的模样还有点可爱。
身周全是浓重的酒味儿,打坐亦静不下心,傅清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莫子阑:“平时那么喜欢笑,怎么今天见着我不笑了?”
莫子阑依旧看着他,眉睫微闪,眼中似蓄了些湿润。
他努力勾勾唇角,脸却僵硬得很,只做出一个毫无笑意的空洞表情。
“这样不好。”他喃喃地对自己说,于是收了笑意。
醉后的人最自专,莫子阑这么自说自话,倒也有点意思。傅清想。
却恍然听见一声呜咽。
“我不喜欢笑呀。”
像是这时候才听见傅清的问题,他思绪迟滞,急得话也说不清,反而是眼泪先落了下来。
“可是不笑的话,你会害怕……”
哽咽声渐渐平息,莫子阑拼尽全力,让自己平静地开口。
“你别怕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填空题:酒后( )
第21章 为师(二)
可即使那么努力了,莫子阑的声音还是带了点哭腔。
傅清奇道:“你别哭,我不怕你。”
莫子阑盯着他看,过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颇为奇怪地问:“你不怕吗?”
傅清颔首。心中却有些奇怪的感觉,轻微的像发丝在心上搔,却无法忽略。
莫子阑毫无意外地歪了歪头,散乱的头发沿着削瘦的肩膀滑下,一如他轻绵绵的语气:“嗯,你不怕的。”
“……”傅清想,他怎么有种被当做小孩哄的错觉。
莫子阑知道,是傅清在把他当小孩子哄。
傅清总顾及着他的未来,忙前忙后,不想让他因体质受困扰。
师尊在全心全意地为他营造前世最渴望的幻梦。若是那时的自己,或许能领了他的情,好好过活吧。
可莫子阑做了傅清百年的影子,他太了解傅清淡然外表下的脆弱无助了。每次傅清甩去剑尖鲜血,孑然一身踏上归程时,都显得太过孤独。
他可能比自己想的要更贪心一点。傅清一直都在他颤抖时教他怎么挺下去。他偶尔也想,抚平师尊的颤抖。
只是他一靠近,傅清便躲得厉害。莫子阑实在手足无措了。或许他从傅清的世界里离开才是最好的。
可是那样他会疯掉呀。没有傅清,莫子阑怎么能在人世间活下去呢。
莫子阑拿了酒杯,斟了大半杯,递给傅清。
“我不爱饮酒。”傅清断然拒绝。
莫子阑坚定地摇摇头,仍盯着他。那股认真劲儿,好像他不喝了这酒,就要盯着他一辈子似的。
傅清只得给他解释:“酒会让剑不稳。”
莫子阑还是看着他。
傅清面色不动地与他对视,心中半是无奈,半是好笑。
这里酒气太浓,傅清觉得自己也被熏得头脑有些不清晰了。否则他怎么会想着和一个醉鬼讲道理呢?
只能说些旁的,引开这醉鬼的注意,让他别缠着自己。
“为何突然饮酒?”
莫子阑双眼还无神采,口中喃喃:“疼……”
傅清的心像是被什么揪痛了一瞬。
他开口问:“什么疼?”
莫子阑这次不说了,只将酒杯举得更近了些。意思是,你若不喝,我便不说。
这酒鬼还会要挟人。
傅清与他对峙了一会儿,醉千仙的醇香绕着他身周,吊着他心绪。他觉得自己光闻味儿就要醉了。
“你……应该有一天,不用拿剑。”少年认真看着他。
傅清失笑,只觉得无稽:“我不持剑,魔物四处屠戮,凡人便要无辜受害,该当如何?”
“魔物……会消失的。”莫子阑半阖上眼睛,掩去眼中伤痛。
傅清略想了想,才恍然明白他在伤痛什么。
这小孩亦是魔物啊,与魔域中丑恶的那些东西同出一源。和莫子阑相处着,傅清总会不知不觉中忘记这一点。
莫子阑已经不愿看他,却还将酒杯举在傅清面前。一壶琼浆微动,树上落了朵灵花,花瓣正有一丝飘在通明的酒液上,艳得灼人。
细长的手指,肤色是瓷一般的白。袖管半遮半掩着,连血管都青得如玉。那身体里,流着的是比莫子阑衣裳上红纹更艳的赤色鲜血。
确实不像个魔物,亦与旁人不同。
莫子阑在他心中,大约从来就是特别的。傅清想。
花瓣在酒杯里荡起波纹,傅清恍惚间又想起,秦乐风也爱喝酒。他觊觎了玉韶子的醉千仙不知多久,却一直被段青川威吓着,有贼心没贼胆。
这等好物,也不能全便宜了莫子阑。这想法支使着傅清,鬼使神差地,从莫子阑手上拈过酒杯,就着杯壁抿了一口。
灵气丰蕴,滋补根骨,果然是极致好物。
只是这酒液灵气丰厚至此,与莫子阑体内原本属于魔物的根骨,不是恰好相克吗?
每喝一口,根骨便要更损一分。莫子阑喝了这么久,怎么会不疼!
傅清擒住他的手,冷声道:“别喝了。”
却见莫子阑微微抬头,对着他勾起了个清浅的微笑。
就在几天前,这小孩还需要努力再努力地抬着头,才能看见他的脸。现在便几乎能顶到他的下巴了。
傅清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口不择言道:“不是不喜欢笑吗?”
莫子阑只是笑,喜悦得让傅清看得分明,又不让他明白个通透。
直到莫子阑忍不住去瞥傅清手上的酒杯。
“你往酒里加了东西?”傅清随口道。
莫子阑答得很快:“没有。”
欲盖弥彰。傅清心道。
怒气不知来由,顺着酒力腾起,烧的人心神不清。傅清捏住莫子阑的下巴,强迫他抬头,将剩下的酒液尽数倒进他口中。
指尖像点燃了一团火焰,酒液浇上去,反而愈发烫了。
莫子阑烧红了脸,挣开傅清的桎梏,弯着腰撕心裂肺地咳。
“当真加了东西?”不然怎么反应如此剧烈。
莫子阑边咳着,便抬起头来,拼命地摇头。唇角的笑意,竟到了现在都没消去。反而愈发明显了。
他指了指两人膝旁那张小几。
一个干净的酒杯,端正地摆在小几正中,从没被人移动过。
傅清:“我方才与你用同一个酒杯饮酒?”
而且亲吻了他的唇印。莫子阑的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唇角勾得更甚。
“你是因此发笑?”傅清满腔火被一盆冷水浇熄,陡然生出荒谬的无力感。
莫子阑笑着看他。面上的绯红方才散去了些,听了傅清的话,仿佛又烧了起来。
他的仙人不知道他内心的污秽,困惑得坦坦荡荡。可这是他的活法。刀尖舔蜜,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