槛中之雀 番外篇——by毛肚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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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Omega实在漂亮,就连声音也要命得好听;但小管事难以忽略话语里的威胁,甚至能嗅出里头的危险性。
未等他回答,银雀忽地转身,拉开了马车的门:“那走吧,我们只能坐明早的船回去了;我会记得你的,乌尔德。”
如果真如他们说的,那小管事在矿场的这份肥差势必会告吹。
罗哥也没说“没人要来视察”,说的是“明天再说”。要是他睡糊涂了呢?该死,他睡糊涂了却把自己的饭碗赔进去,小管事越想越觉得糟糕。眼前这两个人,明显知道所谓的私人领地,是才被发掘不久的矿场。
况且来人并没有给他多少思考的时间,眼见Omega就要上车。
他急切到额间冒汗,猛地放下枪:“等一下!等一下……进去只能看,什么都不能带走!”
——
“如果这些人脑筋是死的,你打算怎么办?”被领着走向矿场入口时,银雀压低了声音问道。
“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进去。”男人回以同样的低声,“公主如果死了,这矿场自然而然会回到我手里,我只是需要人证明我当时并不在王都,而且我一早就不在,那件事跟我完全无关。那些伪造的东西,只是让戏更真一点。”
“可公主没死。”
“所以我想一个人过来,潜进去看看。”
“这么说,是我给你添麻烦了?”
男人不动声色地斜眼看他,话语中藏着邪气的笑意:“你帮大忙了。”
行走间两人的手背时不时触上,即便银雀穿得很厚实,手却依旧冰凉,每每碰到时男人都会注意到这点。黑暗中他们跟随着前面矿灯的光持续行走,在说完这句话后,千秋突兀地抓住了银雀的手。
男人的掌心很暖,一瞬间几乎让他感觉灼烫。
“原来你怕冷。”千秋说。
“冷是冷,但不见得怕。”
矿场里劳作的人不算多,到处都点着火把照明,有少数几根电缆线在地上蜿蜒着伸向深处的草棚,看得出来那应该是给管事者们的住处。这是一块山体被刨平后腾出来的空地,山岩的横截面开了好几处矿洞,用粗实的木头固定着。
这确实是矿脉,可到底是不是金矿,里面具体情形如何,光从外面是看不出来的。
小管事大约也这么想,扛着枪随口道:“先生,开采的事情还在准备中,里面就是这样了,我们现在还在招工……”
“样品呢?”千秋问。
“样品早就发去本部了啊,本家没收到么?”
对方这么回答,再说他们想看看样品,就显得太可疑了。
“本家主要让我过来看看开采进度,免得有人觉得,北部这么远,本家应该无心管理好***。”银雀随意地接上话,再看了看千秋的眼色,“带我们进矿洞里看看,放心,既然我答应了你什么都不会带走,那就什么都不会碰。”
小管事面露难色:“……倒不是怕你们乱动矿石,万一在里面出什么事我担不起责任啊。”
“如果是你做不了主,就让你上面的人马上过来。”银雀不悦道。
银雀太擅长这种事了。
他只需要站在那里,气势上就已经宛如这里的主人,让人无法违逆他的意思。
“……那行吧,不过里面不好走,”小管事咂了咂嘴,无奈道,“轨道都还没铺完……”
诚如小管事所说,矿洞内不仅轨道尚未铺设完,就连电路都没完全接通,只能靠着矿灯照明。小管事大抵是信了银雀的话,知道这是本家派来的人后,贴心地给他们也准备了一支矿灯。
脚步声在矿洞里不断地回响,声音空洞而诡异;但他们谁也没说话,跟在管事身后往深处走。
“我们真已经动作很快了,你看,这边已经在开了,”小管事停在分岔路口的支撑柱旁,比划着道,“这几个洞进度都差不多,最初下个月就能全面开始。”
矿灯的光打在了某处墙面上,细碎的黄金藏在白色的岩石间,在灯光映照下闪闪发亮。
——情报是真的,这座矿场的产量会很惊人。
男人忍不住无声发笑,殷千岁在王都里除了追求四公主以外,几乎没再干出什么大事,原来是把筹码都压在了这座矿上。
就在他们打量金矿时,小管事突然一阵内急:“两位看过来,那咱们出去呗?”
“不着急,再往里看看。”千秋道。
“可是……”小管事为难地皱紧了眉,顿了顿才道,“那我去解个手,等一下好吧。”
“你去就是。”
“千万别乱动这里面的东西啊,很容易出事……”小管事往另一条道钻,边走还不忘边嘱咐道。
【作者有话说】:过个渡,爱情就要来了
第52章
矿洞外。
跟着小管事的那几个正站在矿洞外吸烟,没了人管束便立刻松懈了下来,个个佝偻着腰或站或蹲,根本不在意周围的劳工是否偷懒,又或者有没有新的人闯进这所谓的私人领地。
“你说等这边正式开采了,我们会不会涨薪水啊……”
“谁知道,反正不能降,降了我就不干了……”
他们正闲话聊着,忽地一个厚重的男声闯进他们的交谈中:“站在这里闲聊,还想要涨薪水?我看你们是连命都不想要了。”
“罗、罗哥!”
蹲着的人踉跄着起立,站着的人迅速绷直了背脊,一个个神色慌张地朝来人垂下头。
小管事充其量是管着他们,而眼前这位罗哥不一样——他管着整个矿场的大小事务,做派相当冷血,前些时候还有因为犯了事被毒打一顿扔到山上去的倒霉蛋。
“罗哥您不是……在休息吗……”
问话的是之前去棚子里询问过“本家派了人来巡视吗”的家伙。
罗揉了揉太阳穴,眉间皱出好几条深纹:“乌尔德带着人去哪里了?”
有人指了指矿洞:“进去有一会儿了,说是看看里面进度怎么样……”
“你去仓库,东南角里有两箱东西,搬一箱过来。”罗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烟,偏着头示意其中一人去办,立刻有人殷勤地递上火,“……呼,你们几个无事可做是吧,刚好,等他过来。”
一根烟的时间后,那箱东西被推车推到了矿洞前。
外面的人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他们在这矿场里已经呆了一两个月,一眼便能认出箱子画着的符号代表什么意思——那是箱开山用的炸药。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罗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男人扔掉手里的烟头,用脚尖碾灭道:“把这个搬进去,十五米深就行了;点了引线再出来;你把这些拿上去,就在矿洞上面炸……放心吧,威力最多够这一个洞塌掉,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这……罗哥,管事和本家派来的人还在里面……”“大少爷根本就没有派人来,”罗沉声说道,“那两个是来送死的。”
“可是您之前还说……明天再说……”
“我不这么说,他们怎么进得来。”罗不耐烦道,“这是上面的意思,有人最近几天会来矿场,到时候直接杀了;你问这么多,是在质疑我,还是在质疑上面?”
“没有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
“乌尔德在矿场里一天到晚到处搜刮油水,以为我不知道吗?让他直接死了是便宜他了,这当时给你们做个示范,在殷家手底下就只有好好干活这一条生路……那还不快去?”
他们连忙拆箱,将里面的炸药一包包拿出来,没再敢多问地小跑着进了矿洞。
罗不高兴地训斥了句:“动静小点!生怕他们听不见?!”
——
听着小管事脚步声渐远,声音变得微弱,银雀才朝千秋以气声道:“要带东西走吗?”
矿灯的光仍打在闪闪发光的金矿石上,男人沉思了片刻:“……带,我来弄。”
“但是他说,最好别乱动……万一塌方……”银雀眉头微蹙道。
他懂矿石生意,可不懂开矿;这里面哪些是能碰的、哪些是不能碰的,银雀只能凭直觉推测。矿洞因为开采失误而坍塌的事件并不罕见,至少他还不想被活埋。
他看着千秋,像是在等着男人给他答案。
“不会的,”男人伸手摸上某处裂痕,非常镇定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Alpha也不是铁做的。”
“Alpha至少有能力保护自己的Omega。”
男人声音很沉,这话既像是在展露他对自己近乎自负的自信,又像是隐晦的情话。所有的光都集中在矿石上,反而让银雀的面孔融进了黑暗中,刚刚好藏起他的眼波闪烁。
足够聪明,足够强大,还拥有跟过去成家势均力敌的家世背景。
最重要的是银雀不讨厌和他碰触——无论依偎还是亲吻,甚至耳鬓厮磨。
而现在能够再添上一点,他时常能在男人的某些行径、话语里感觉被爱着。那像是错觉,找不到任何有力的实证;可错觉来得太频繁,就能骗过自己的脑。
银雀深深呼吸,收敛起其他的思绪,专心注意小管事那边的动静。
男人有力的手指抠住缝隙,轻巧地撬动了几下。裂痕肉眼可见地开始扩散,细小的碎裂音在矿洞里也显得大声,有细碎的沙土混着小石头往下落。很快千秋便达成了他的目的,弄下来了一块他掌心一半大小的矿石。他垂眼打量了片刻,虽然石头的部分占了大半,可附着的金已经足够完成他的计划。
时间刚刚好,小管事的皮带扣响了响,接着脚步声便开始朝他们接近。
“……你看,什么事都没有。”男人无声地笑了笑,斜眼和银雀对视,“你根本不用担心。”
“是啊,厉害。”银雀同样莞尔道,“我喜欢看你自负的样子。”
在不过一息功夫的对视里,他们好像在这幽深晦暗的矿洞中暂时摆脱了身份。没有如日中天的殷二爷,也没有满门覆灭的少爷,他们也不是什么因爱结合的伴侣,更不是利益斗争中的虚假婚姻。
他们是共犯。
在世间浑浊不堪的泥泞中,他们谁也没有挣扎着想要出淤泥不染;他们出奇地相似,迎接了污秽,就这么带着满身污秽,要在暗潮中掀起更大的风浪。
明明他们都没应允过彼此要携手做什么,可此时此刻在交汇的视线里这感觉无端而来。
且他们都知道,对方也这么想。
脚步声已经近在咫尺,千秋将弄下来的矿石塞进外衣内袋中,低声道:“银雀,我……”
“嘣——!”
就等同于四公主出人意料地活了下来,计划在执行的时候总会有偏差,哪怕事前想得再周密。
他们先迎来的不是解决内急后回来的小管事,而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剧烈地摇晃随之而来,沙土和石块大把大把地往下掉,耳鸣下仍然能听见岩层龟裂的声响,仿佛千足虫爬过头皮般的恐惧顷刻间将人淹没。
不远处小管事的惨叫在重物砸碎血肉后的粘腻声响里消失,银雀被震荡晃得踉跄狼狈,无意识地伸手出去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抓到。
即便是千秋,也在这毫无征兆的爆炸里乱了方寸。
谁都无法保持冷静,生命危险的阴霾在混乱的境况里缠上两人。
然而爆炸声并没有停止,很快又来了一次——有人想要他们死在这里。失措中千秋意识到了这点,背后的黑手便轻易能牵出来,除了殷千岁再没有其他人。
矿灯在第一时间脱了手,砸在地上熄灭。
黑暗中男人被头顶落下来的沙土石块砸了满身,裂口正在不断地扩大。
他无意识地抓住了支撑柱,全凭本能地往上看。在黑暗中依然隐约可见裂痕圈出了一块巨大的石板,它正在松动,下一声爆炸来临时它一定会砸下来。
——那里站着银雀。
被冲击力和摇晃推着撞上墙面的银雀,一边极力稳住身体,一边喊着:“千秋?!千……”
“嘣——”
他能看到银雀惊恐的脸。
那是视觉让他看见的,还是在危机中臆想出来的,男人并不知晓。在巨石板松动脱落的瞬间,他像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般,猛地扑向银雀。
“啊!……”
一声短促地惊呼后,银雀跌坐在地上,男人的脸就在眼前。
石板轰然坠下,不客气地砸在男人结实的背上,再滑落一旁在地面上碎裂。男人甚至没有叫出来,只有胸腔里充满黏腻感的闷哼。紧接着,温热的液体喷洒上银雀的脸颊、脖颈,带着腥甜,带着麝香的味道。
男人的呼吸沉重急促,手臂却撑在墙面上绷得笔直,丝毫没有因为疼痛而松懈。
Omega在男人的保护下愕然呆住,在迅速分崩离析、就要变成废墟的矿洞里,只有他们俩在这瞬间静止。
在气喘吁吁里,男人勉强地动了动嘴唇——
“我在。”
银雀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却莫名知道他说了什么。
怎么才能在坍塌的矿洞里活下来,怎么护好自己的要害,能不能等来救援……已经不行了,什么都思考不了。银雀脑海里唯一剩下的念头,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保护他。
为什么要表现得像……深爱着他。
没有时间让他们去考虑其他的,爆炸声又来了。地动山摇中,就连脚下的土地也开始龟裂,也许他们在被石头砸死、被碎石活埋之前,会先摔死在地底下。无论是他还是千秋,在下一波动荡来临时都已经无法再做出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