槛中之雀 番外篇——by毛肚好吃
2023最新网址 fushuwang.top 录入时间:07-08
有女佣过来扶他起身,银雀闭着眼站起来,意识到身边碰他的是陌生人时,立刻不爽地推开了女佣的手:“别碰我……”
“银雀少爷……”“我来吧。”
在身后跟着的千秋如此说着,朝女佣笑了笑,伸手接过他的主人。
银雀完全醉了,腿发软,手也没有力气。千秋将他的手搭在自己颈后,半搂着他的腰往外走;知道扶着自己的是他很中意的随从,银雀没有再说一字半句,有些放任地闭上眼。
少爷绯红的脸颊就在咫尺,信息素的甜涩萦绕在千秋鼻间。
男人扛着他的手臂穿过长廊,在即将走出大门时,银雀忽然睁开眼。
察觉到他醒来,千秋下意识地微笑,安慰道:“很快就到车上了,少爷再坚持一会儿。”
银雀皱眉看着他,含糊不清地说:“你为什么总是能笑出来,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吗。”
“能待在少爷身边,对我而言就是值得高兴的事。”
“……虚伪……”
“是真心话。”
银雀又阖上眼,醉醺醺地勾着嘴角,无声发笑:“如果明天你就因我而死呢,还值得高兴吗?”
“不值得高兴,”千秋没有多少犹豫,“但值得。”
“全是谎话……”
他们走得很慢,这条长廊像没有尽头似的。银雀半身的重量都倚在千秋身上,果然如男人所说,他一点信息素的味道都嗅不到。
就好像旁边并没有谁存在一样。
莫名的安心感便由此得来,银雀自言自语地说:“以前也有人这样,光捡好听的说……”
“后来呢。”
“后来他背叛了我,并且哭着求我放过他……”
“那少爷放过了吗?”
“……真是的,我又不是什么杀人如麻的恶人……”银雀说着,忽然抬起无力的手抓皱了衣襟,“算了……不想回忆了……好想吐……”
“少爷只是喝多了而已。”
“千秋……”
“我在的少爷。”
“别再假笑了,很难看……”
“抱歉,”男人说,“我不太擅长笑,我会努力练习的。”
言谈间好不容易到了车旁,司机帮忙拉开门,好让千秋将人搀扶进去。
车行摇摇晃晃,在某个转弯处,银雀无力地朝左倒,千秋眼疾手快接住了他,顺势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男人目色深沉,听着耳旁松缓的呼吸,一动不动地任由他靠着。
一排排街灯在窗外飞驰而过,银雀的脸忽明忽暗。千秋静默地看他,像在欣赏一幅精雕细琢的油画。
回到成家时已是深夜,车停在庭院里,司机扶着方向盘转回头,用嘴型问千秋:叫醒少爷?
千秋会意地点头,垂眸看向肩头睡熟的人:“少爷,少爷……”
没有回应。
他头一次见银雀这么无防备的模样。
偶尔银雀也会在车上睡着,不过车一停,或者有别的任何情况,他都会立刻醒来。宛若时刻准备迎敌的战士。
千秋犹豫了片刻,忽然自己拉开车门下去,绕到另一端:“冒犯了,少爷……”
男人伸出手穿过少爷颈下膝窝,轻巧又小心地将人从车里横抱了出来。司机惊得瞪圆了眼,张嘴想提醒他最好别这么做,又怕自己吵醒少爷而被问责,最后只能眉头紧皱着看千秋将人抱在怀里。
“少爷醉过去了。”千秋冲他点了点头,“我抱少爷回房间。”
比起寻常Omega,银雀身形不小;可在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千秋面前,他仍显得小巧。
也是到抱起他,千秋才发现银雀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结实。他很轻,此时此刻头靠在千秋的胸口,手随意耷拉在旁,在行走间微微甩动。
成家的佣人们眼看着这情形,反应和司机如出一辙,既惊讶又不敢说话。他们只默默让开路,替千秋开门,以方便他把少爷送回房。
房间内月光正好,千秋腾不出手来开灯,索性直接进去,借着月光将人放在床上。
银雀当真是醉,醉得沾床时明明醒了片刻,却只睁不开眼。千秋侧坐在床沿,保持着轻柔的动作托起他的脚,将皮靴的绑带松开,替他脱下。
“热……”银雀轻轻哼了声,蓦地抬起手,落在领带结上,却没有力气扯开。
男人看着他,许久后才有了动作。
他欺身上去,替他的少爷解开领带,脱掉外套和衬衣只留下底衫。过程中银雀迷迷糊糊地配合着翻身,像是处在半梦半醒间,又实在腾不出力气睁眼。
千秋小心地替他盖上被褥,碰巧这时醉倒的Omega翻身蜷缩起来,赤裸的脚伸出了被褥外。男人带着隐隐热切的目光落在他的脚尖,犹豫片刻后才缓缓托起它,重新放回被褥里。
他如此美丽,是千秋见过的Omega中最美丽的那一位。
千秋的脑子短暂空白了一阵,回过神时他已经撑着床沿,伏身凑近了银雀的脖颈。男人高挺的鼻梁蹭过对方柔软的发丝,甘草的味道忽强忽弱,飘忽不定,却足够撩人。
他的鼻尖抵上皮质项圈,深深地吸气。
好香。
——
每个月初,银雀会跟成家老爷共进一顿晚餐,是种规定。
其他时候成老爷都住在郊外的宅子里,很少会和银雀见面。老爷年过半百,人却很精神,尤其是看人的眼神,犀利又精明,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看穿。
银雀不喜欢和他见面,但仍恪守着规矩,每个月第一天必定会去郊外陪他的父亲吃一顿晚饭。
长长的餐桌上,父子俩各居一端,沉默地吃着盘里的佳肴。
成老爷用餐刀切着牛排,锐利的目光一遍遍从千秋身上扫过,突兀地说:“这就是成奂最近给你找的随从?用着顺手吗。”
“谢谢父亲关心,还不错。”银雀道。
他们长得并不相像,非要找共同点的话,大约只有同样漠然的态度称得上像。
很显然,银雀这张如花似玉的脸随了母亲——那是位很漂亮的女性Omega,千秋依稀听下人们闲说过,成夫人很早就去世了,只留下两个儿子。而成老爷用情至深,至今身边都没有再娶,身边只有成奂这么一个随从陪着。
“殷家托人递了帖子来,说是殷家的独子想娶你。”成老爷道,“我回绝了。”
“冲官港来的?”
“应该是。”成老爷接着道,“你身边一直没人也不行,洛夫斯的儿子你不喜欢,你自己喜欢哪个Alpha带回来也可以……我们家需要一个Alpha,你知道的。”
“……”银雀垂着眼帘,并不回答。
“殷家会这么做也正常,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殷家,”银雀冷笑了一声,“想娶死对头家的Omega,殷家果然够不要脸。”
成家在帝国号称第一,但也绝非无人能敌——殷家就是成家最大的敌手。
几年前,殷家还是西部地区的地头蛇,突然转向帝国中心发展,发展的策略和以前的成家如出一辙,很快便在王都站稳了脚。成家老爷一开始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等察觉到这将会是成家的对手时,殷家的势头已经不是那么简单就能遏制住了的。
如今,从下面的赌场娼馆,到明面上的茶酒烟,再到供给护卫军的用品,几乎样样殷家都插进了一脚,甚至还想从成家手里剜走官港的承包权。
“然后下周……下周你得去东部。”成老爷继续道,“除了工厂的事,还有谢尔侯爵的就任仪式,他现在炙手可热,这份关系之后派得上用场。”
“我知道了。”银雀擦了擦嘴,优雅地起身,“那我先回去了。”
他并没有任何再多说的意思,只朝对面的人弯腰鞠躬,然后便转身离开。
成银雀什么都好,偏偏是个Omega。
Omega意味着他有情热期,他会被Alpha轻而易举地控制;他必须要让他们家这一脉继承下去,不然就会被成家其他的分支侵吞到骨头也不剩;他必须生育,所以他必须有一个强大的Alpha做他的靠山。
这是银雀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但一面对他就想吐。
他脚步飞快,甚至没注意千秋是否有跟上来;但刚走出那栋建筑,风衣便搭上了他的肩头。
千秋说:“晚上风大,少爷小心着凉。”
偏偏就是在他满心悲戚的时候,风衣带来了些温度。
银雀有些茫然,看向左侧跟随着的千秋:“你喜欢我吗?”
高大的男人点点头:“少爷很强大,也很漂亮,我很仰慕少爷。”
“呵。”
银雀不咸不淡地笑了笑,伸手裹紧了风衣,再无他话。
第7章
银雀枪法很好,这点是他们出发去东部后千秋才知道的。
之前他从未见过银雀用枪——兴许是这段时日那些想对成家动手的人没找到好的机会,千秋跟随他一个月,尚没遇到过需要保护他的时候。
去东部要行船,船上能消遣的东西太少,偶尔银雀会站在船头用气枪射杀海鸟。
他手极稳,上弹举枪后甚至不用眯起眼瞄准,像是在撞运气似的扣下扳机。但千秋总能看见晴空中的海鸟随着枪响直直坠进海里。
射鸟如此轻松,射人大抵更不费劲。
正因如此,银雀这趟出门只带了两个随侍,一个是千秋,另一个是他惯用的司机;但成奂贴心地给他安排了六名不苟言笑的黑衣男供他差遣。他甚至没坐自己的车到港口上船,这次出行显得十足隐秘,最大程度地避免有人动歪心思,在来去的路上对银雀下手。而这艘船,只是成家每天从本部出发去各地的货船中最不起眼的一艘。
“砰——!”
又一只可怜的海鸟,来不及挣扎便折了翅。银雀放下长管的气枪,转手递往旁边;千秋便接过来放回架子上,再回头去接银雀脱下来的黑色手套。
“还有多久才能到……”银雀眉头微蹙地问道。
司机在旁边回答道:“还有两天,很快了少爷。”
“太无聊了。”银雀说着,转身往船舱中,“拿两瓶酒过来。”
这话是对千秋的说的,只有千秋能进他的船舱。男人点点头,转身往甲板下的货舱去。不止是银雀觉得无聊,这一行随侍的人大抵都被无所事事的航海折腾得烦闷不已,司机便跟着千秋一起往下,说:“两瓶,少爷是不是会和你一块儿喝?”
男人站在堆叠起来的货箱前,逐一查看标签:“少爷怎么会和我一起。”
“别装了千秋,少爷对你不一般。”司机抿着嘴坏笑,“谁看不出来。”
“是吗。”
“是啊,你要是个Alpha,感觉能直接入赘成家了。”“我要是个Alpha,少爷就不会允许我跟随他了。”千秋笑了笑,从箱子里拎出两瓶龙舌兰,“这话别让少爷听见。”
“废话,我跟着少爷这么久了都,这我还不知道……我也就敢和你说说。”司机笑着道,“你老实跟我说说呗,少爷是不是喜欢你……上过床了?”
千秋没什么表情:“我对少爷……只有仰慕而已。”
“别装啊,我不会告诉别人的……诶?”
司机的话还没说完,船舱忽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就像撞上了什么庞然大物。他没能稳住,顿时往千秋那边倒;男人下意识地抬高了手,怕龙舌兰被撞碎。
司机只觉得自己像撞在了一块钢板上,肩膀都撞疼了。好似有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但那声音微乎其微,就像是错觉。千秋连忙腾出手扶住他:“您没事吧。”
“没事,没事没事……”司机好不容易站稳了,晃着脑袋抓住旁边的铁杆,哪知道又一波晃动袭来。
“我上去看看。”千秋这么说着,船身的摇晃仿佛影响不到他,脚步飞快地上了梯子,三两下便钻出了货舱。
——之前还晴朗的天空,在三言两语的功夫里已然阴云密布;转变为深蓝的海浪在翻腾,无情地拍在船舷上。
熟练的水手们正在指挥下动作,积极应对这场突如其来地暴风雨。
千秋匆忙穿过甲板,在船舱前沉声道:“少爷,暴风雨来了。”
“进来。”
他推开门,桌上的油灯正因为摇晃而闪烁不止,银雀坐在椅子上正擦拭他的枪:“那就先不喝了吧……你也帮不上忙,就坐在船舱里休息会儿。”
“谢谢少爷。”
银雀挑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别客气。你很会讨我喜欢,我自然会对你宠爱一点。”
酒被放进了铺满稻草的柜子里,免得在摇晃中摔碎;千秋坐在桌旁的另一张椅子上,朝银雀伸出手:“我来可以吗,不必少爷亲自动手。”
“免了。”外面的暴风雨仿佛和船舱内没有任何关系,银雀认真地擦拭着枪管,将它分解拆开,逐一放进桌上的扁平木盒里。
他那样小心翼翼,就好像这是什么很重要的物件。
千秋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他的手上,看着他修长灵巧的手指如何拆卸下一个个机关暗扣,如何用绒布擦拭干净。
忽地,银雀面无表情地说:“这把枪跟在我身边很久了。”
千秋静静地听着。
“送我这把枪的人我并不认识,现在他可能死在哪里了吧……也有可能还活着,说不定孩子都会跑了。”银雀道,“那时候他把这把枪送给我,里面只装了一发子弹。你知道含义吗?”
“……自杀……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