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番外篇——by鬼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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娄清没有强迫他继续想,而是换了个问题:“你家里还有谁吗?”
这个小老头记得可清楚了:“有哇,我有两个儿子,都长得特别英俊,哥哥很爱吃我做的这个怪味海贝,是他最爱吃的,可馋了。弟弟也聪明,在联盟读了个好学校……”
小老头说着就没声,像是忽然被人摁下的暂停的磁带,到了这里顿住,又往回倒带:“哥哥是个好孩子,又皮又乖,哎,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娄清的指尖都在颤抖,他用力把手握成了拳,盯着小老头的脸,又问:“他们叫什么名字?”
“名字啊……”
小老头似乎特别不擅长记忆人名,又或者娄清连着问了两个没能让他想出答案的问题,让小老头的记忆变得混乱起来,他嘴里只剩下了零碎的词句,像是一个老年痴呆的病人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老了老了,小混蛋不听话,不回来,咱家怎么就是村子了?哎,殿下吃呀,这是你最爱吃的,不然都给你弟弟吃光哦!小混蛋今年还没寄照片,回头用藤条揍他……”
娄清的眼眶发红,眼里蓄了一层薄薄的泪却不肯落下来。
他不信。
他不敢信。
“殿下。”
这时,伍兰忽然从门外进来了。
她是来叫娄清吃午饭的,结果一进来就看到娄清的表情,顿时被吓到了:“殿下您怎么了?是不是这个老家伙做了什么——”
“伍兰!”
娄清呵斥一声,压断了伍兰的尾音。
伍兰吓得一哆嗦,可怜兮兮地看了过来。
娄清努力平复了情绪,眨去眼中的湿意,才说道:“帮我把凌右带过来。”
伍兰小声应了一声,跑出去叫近卫兵帮忙带人了。
三个近卫兵带着凌右进了小老头的房间,凌右一开始脸上还是游刃有余的表情——他觉得娄清是想通了,决定答应他的条件。但是当他进门看到饭桌上的小老头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操!”
两秒后,凌右恶狠狠地磨着牙骂出了声,“狗比老东西。”
小老头看到他可开心了,立刻跳下椅子跑过来,对着凌右殷勤招呼。
“大人,你回来啦!刚好,我泡了你最爱的怪味海贝呢,刚刚好,你看殿下也在,你们最爱吃的!”
凌右翻了个白眼:“每次都是这个,烦不烦啊?”
小老头闻言立刻就拉下脸,耍起了脾气:“你怎么又没礼貌了?不是说好学校吗?怎么都不教这个的?那我也教过你的啊,要有礼貌,来跟殿下问个好,咱们吃海贝。”
“啧。”
凌右似乎拿自说自话的小老头也没有别的办法,咂了下舌就没再理小老头了。
他这个态度小老头早就习惯了,看到也只是又气呼呼地哼了一声,走回餐桌边把怪味海贝一整碗都推到了娄清跟前:“都给你吃,你弟弟最近不听话,一个都不给他吃!”
娄清依旧没动筷,但却答了小老头的话:“我一会吃。”
他的声音哽咽的厉害,小老头发觉了,看过来的眼神很迷惑。
娄清已经站了起来,他走到凌右的跟前,看着凌右的眼睛,吐出了一个名字:“娄平。”
凌右的瞳孔猛缩,然后扯了扯嘴角,“这么肯定?”
娄清:“人的意识是有存在时限的,但如果和黄金海连接的伪王的意识,却可以存续很久。伪王带走了我的一滴血,不足以让……他的意识也存在那么久。除非是有足够的血缘联系。”
这个他说的是谁,凌右自然明白。
凌右似乎也才知道血缘与意识的关系这件事,然后忽然说了一句:“原来如此。怪不——”
砰!
娄清一拳狠狠砸在凌右的颧骨上,这一拳的力量太大,凌右毫无防备地被打跪在了地上。
娄清的指骨处皮肤也开裂了,落下几片斑驳的金色水晶。
“喂喂喂。”
凌右想要起来,但被身后的近卫兵一踩脚踝,只能跪在地上。
他的嘴角挂着血痕,眼里的凶恶如虎,但表情却是笑着的:“你打错人了吧。”
娄清没有说话,转身朝外走去。
小老头追着喊了一声:“哎呀,殿下不吃了吗?”
娄清的脚步一顿,却没敢回头,过了几秒才声音沙哑地说道:“嗯,我有事要先走了。你在这里好好住着,如果有什么需要问门外的人要就是了。”
小老头讷讷点头:“哎,行。”
娄清又深吸了一口气,大步离开了后院。
作者有话要说:凌右这个角色吧,不能粗暴地用好坏来定义。
伴生映射主体的潜意识,凌右被主体剥离了部分记忆,留下的潜意识会更强烈。我的理解是,他是主体自私和贪婪的具现化,斯文阳光是真的,对周围人友好也是真的,但不择手段想要占据主导、想要杀害虫王夺取力量,这些也都是真的。
所以看大家怎么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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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OVO
第82章
娄清并没有走远,刚转出后院的小花园,在紫藤花廊上他就停下了脚步。
他就站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低着头看不见表情,但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无法让人靠近的落寞。
伍兰和雪豹从没见过娄清这个模样,伍兰一时不敢上前,雪豹则是又不想离开娄清,又想要立刻回到主体那边把人叫过来,急得在娄清的脚边打转。
娄清没注意到他们,他现在什么都注意不到了。他的手微微发着抖,脑袋里是一片混乱,翻来覆去就只有几句话在重复。
怎么会这样呢?
娄清想不明白,一定是他哪里搞错了吧,怎么可能会这样呢?
天下的小老头大都一个样,管家小老头也只是恰巧跟他家小老头相似而已,毕竟还是同一个地方生长的人。
娄清想了很多理由,但是又飞快地悉数土崩瓦解。
他一半的理智在疯狂否认,但另一半的理智却在冷酷的告诉他,“这就是事实”。
“操!”
娄清终究没忍住,带着浓重的鼻音骂出了声。
伍兰惊得缩了下肩膀,雪豹则终于下定了决心,又蹭了娄清的小腿一下后,转身原地消失了。
伍兰见雪豹走了,知道这是去报信,于是心里有了点底,上前试探着开口。
“殿下,您还好吗?”
娄清深吸了一口气,习惯性地答道:“没事。”
顿了一下,娄清又转身朝后院走。
伍兰一惊,忙追上去问道:“殿下要去哪儿?”
“去确认。”
娄清脚下没停。
他的眼眶还是通红的,睫毛被打湿了,看着格外浓黑,一脸的难过模样;但是他的眼神却非常坚毅,在阳光下宛如发光的宝石。
伍兰转头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嘴,没再多问。
娄清又回去了小老头的房间。
看到他去而复返,小老头非常高兴:“殿下来吃饭呀!”
小老头麻利地让出位置,刚才给娄清摆的碗筷还在那儿,刚好省事。他一边拉开椅子一边说:“我就知道殿下一定舍不得这怪味海贝,看,碗筷我都没收呢,果然就回来了!”
小老头高兴的眉飞色舞,但娄清并没有坐下。
他是想坐的,他也想尝一尝那个怪味海贝,即使在他死之前,也有十五年没有尝到的家的味道。
但是他不可以。
小老头的意识并不清晰,娄清不确定他有没有被下过什么暗示或者催眠——当然,他也不是怕小老头会忽然暴起给他一刀,这样的伤他倒是无所谓。
娄清怕的,是他和小老头之间的血脉。
棘虫认他为王的理由简单粗暴,而棘虫社会等级化后,对王的认知更加简单粗暴——简而言之,和他血缘关系越近的人,越容易夺走他的王的一切。
小老头对他没有恶意,但在小老头背后的娄平却不一定,而小老头的存在或许就证明娄清已经知道虫王和血缘的关系。
就算娄平不知道,娄清也不能冒这个险。
所以这种会化作能量被他吸纳的“吃”东西,他不会去做。
“殿下,坐呀。”
小老头见娄清久站不动,连忙又叫了一声。
娄清咬了下牙,然后再开口的时候,鼻音已经好许多。
“你坐吧,我有点事要你帮忙。”
小老头一听要他帮忙,立刻殷勤地搓手:“殿下是要想我帮什么忙?难不成是小紫瓶已经用完了?我一来就见你跟那国王的感情好着呢,咱们殿下果然是天赋异禀!”
娄清:“……”
娄清原本的心情被小老头一席话搅得七零八落,心里不由嘀咕了一句——脑子里总是带颜色这一点反正是跟他家小老头不像的。
但不着调这一点,却是没变。
娄清的眼神怀念又哀伤,说话的声音也放轻了不少。
“很简单的一件事,你先闭上眼睛。”
小老头不疑有他,立刻闭上了眼睛,不过又自以为很鬼机灵地睁开了一条缝,想看清楚娄清到底搞什么鬼。
“不能偷看。”
娄清说着,伸手作势要敲他的头。
小老头惊了一下,连忙闭紧了眼睛,紧到皮都皱起来了的那种。
娄清的栗子却没敲下来,温热的手掌轻轻落在小老头的额头上盖住了。
小老头心里疑惑,正要睁开眼再看个分明的时候,却只觉得眼前一黑,眼皮沉得怎么也抬不起来,接着他好像落进了梦里,但这个梦却格外清晰。
盛夏的正午,刚下过雨的街上还是一片泥泞,一个八|九岁的小少年光着脚在街上跑,他在后头拿着小树枝追着要打。
“让你带弟弟,你给我带个泥猴是想做什么!他那身衣服还是新的!”
“平平自己想学走路的,啊啊啊,你真打啊!”
植物枯死的花园里,他正费力给一盆花翻盆,长大了一些的少年从旁边冒出来,有气无力地嘀咕。
“老头你就放弃吧,你没我妈那手艺,她留下的这个花园都快被你霍霍光了。”
他不服气地瞪这个混小子。
“什么叫霍霍,它们这是冬天到了,这叫休眠!”
“长眠才对吧……”
被擦得包浆的红木餐桌上,一大盘怪味海贝放在中间,老管家一脸正直地说不饿,然后揣着冷馒头离开了餐厅,他伸手摁住了两个同样想要跑的兔崽子。
十来岁的少年嘴角抽抽了一下,“老头,我好不容易放假回来一趟,你没必要这么对我吧。上次我俩拉了一天肚子还不够吗?”
旁边四五岁的小娃娃也瘪着嘴,一张可爱的小脸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哥哥不吃,我也不吃。”
他掏心掏肺地发誓:“这次真没问题了,保准好吃,你们看,我先吃一个——”
“哇,你这是要同归于尽啊?”
夜里,他打开大儿子的卧室房门,里头空空如也,床头跟前放着一个行李箱。
他走过去打开行李箱,跟里头蜷着的小儿子大眼瞪小眼。
他叹口气:“你哥跑了,这行李箱他压根就没打算带。”
小儿子已经抽条了,但还是那个小哭包,听了这话眼眶一下就红了,哇地哭了个天昏地暗。
冬天了,他生病了,但还是坚持不懈地披着衣裳,在信里骂那偷跑流浪的混小子,顺便炫耀他新挖出的淡水井。
尔丹城忽然爆发了灾难,他在新闻里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了,而在一周前,他刚收到混小子的回信,说他下一站是尔丹城。
梦境忽然变得细碎而阴暗,血色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成了后续梦境的主打色。
他带着固执的小儿子踏上去尔丹城的飞船。
混乱。
逃亡的人、救援的人、异变的人。
他撑不住了,小儿子也被感染了,他知道联盟军是怎么对待感染者的,他不敢让小儿子暴露,于是惊险重重中,他们回到了萨维马索,锁在城堡里不再出门。
并且他也意识到,娄清那个小混球没了。
那好像有九条命的混小子,怎么就没了呢?
小儿子开始发生异变,他的身体会长出各种奇怪的、不该生长在人类身上的东西,但有时候又会忽然消失。
他说不上来这是好是坏,但这逼疯了小儿子。
乖巧粘哥哥的小哭包,在这样的磋磨中变得越来越暴躁,越来越极端。
终于,他也要不行了。
寒酸的病床跟前,他看着守在跟前、已经异化得不成人样的小儿子,他看着他那双有着十字星芒瞳仁的猩红眼睛,心里满是后悔。
“平平,爸不该带你去的。”
“我们都走了,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不要出门,不要被别人发现,要好好的,咱们仓库里我放了很多粮食,要省着吃。”
“平平啊,我看到你哥了,他来接我了……”
他就这样死了。但好像又没有死。
之后的梦境像是蒙了一层纱,血色的暗光下,朦朦胧胧的,更不真实。
所以他想,这之后的梦一定是假的。
他看到有人撞开了他们的宫门,是隔壁那条街的一个富商,跟他说过很多次要买他们国家那件锦袍的人。
他们砸开宫门,大肆搜刮,惊动了躲在房间里的娄平。
娄平的样子吓到了他们,他们攻击他、想要杀死他。但很快就发现娄平只是个看起来吓人而已,于是他们抓住了他,把他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