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天师大人效命——by不间不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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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雾?厉南还未曾搞清戏剧和位置变动的联系,关键词当中竟然又多了一个词语。视野的受限令厉南呼吸急促,精神高度紧张,戏曲的声音已经完全隐去,耳边是死一样的宁静。
厉南倒是宁愿那尖细的昆曲女腔在一旁哼哼歪歪,总好过现在,好像被隔绝在世界之外,时间停滞不前,空间凝滞不动,周围就只剩下他一个活物,他会在这片雾白的地方被活活困死或者困疯。
“言行宴!”厉南大声地喊起了言行宴的名字,然而他的声音就好像被白雾吞没了一样,自己都听不真切,他不放弃地一边向前走一边继续喊着。
按常理他走了这么多步,早该碰到树根或者水池,但步伐所到处都是同样的草丛,脚踩过的地方皆是一马平川,好像那路面没有尽头,更好像厉南一直在原地踏步,从未离开过一分一毫。
焦虑愈发逼迫着厉南的神经,他有怒吼和破坏的冲动,被理智死死压制着。
言行宴说过,即使完不成鬼的心愿,他们也可以强行从梦境里离开,但这些的前提是他能和言行宴碰面,厉南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头脑冷静下来,思忖自己现下究竟应该做什么。
他对梦境一无所知,对拉他入梦的鬼也毫无头绪,现在他又被困在了白雾里面,最重要的,也是唯一有把握的,就是率先找到言行宴。
厉南举起了自己的左手,他知道月下红绳就系在他的尾指上,只是自己看不到而已,刚才他分明通过绳子感知到言行宴就在他手边五米不到的地方,但仍旧是什么也没看见。
在这里,他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梦境欺骗了他,但不可能欺骗得了鬼师给他们的红绳。
厉南举起了签字笔,笔尖跟随主人心意,从便于书写的子弹头变成细而锐利的针尖,他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否会有效,但现在也只能一步一步地去尝试。
针尖戳破了他的指腹,厉南很狠心,忍着疼再刺重了些,血液一瞬间就涌了出来,他咬住笔杆,小心地将血珠送到尾指根部,轻轻地一抹,鲜血就这么勾勒出了一道绳子的模样。
那透明的红绳喋了血,在雾中散发着妖冶的微光,从厉南的根部起,光芒一瞬间划远,亮光过后,红绳也现了形,彼端遥遥地没入白雾里,一摇一晃,时而又一紧一扯,好似那一端的人正在走动。
“……”厉南握住了手边的绳子,轻轻地拉了拉,感觉到些许难以言明的重量,他眉心微蹙,紧接着忽地用力一扯,有什么东西从雾中挣脱出来,他右脚往后半步稳住身型,再伸手一搂,稳稳当当地把言行宴揽在了怀里。
一声轻笑在迷雾之中响起,音色清亮,带着柔和的笑意。
“找到你了。”
言行宴双目圆睁,手上还维持着准备用笛剑割手指的动作,就这样猝不及防被厉南拉到怀里抱住,厉南乌羽般沾了凝露的眼睫近在咫尺,他一时间愣住了,好半晌才局促地站正身子,“你怎么动作比我还快?”
厉南心情难得的明快,他松开手,弯起双眸笑道:“我聪明呀。”
“聪明?”言行宴把竹笛收回腰间,“发现我的位置四处乱窜的时候是不是吓尿了?待会回去肯定要背着我洗裤子。”
“……在你心目中我究竟是什么形象?”
“拿笔捅鬼手掌心的形象吧。”
“……”
厉南自觉说不过言行宴,他抬起头想和厉南分析这怪异的白雾,却发现不知何时阻碍视线的雾气已经尽数散去,与现实好无差异的小区花园再一次呈现在他们眼前。
一树一草皆碧绿脆嫩,好似每一寸被清泉冲刷过一遍,散发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与活力。
“说真的,我根本不知道这只鬼想干什么,但我知道今天作业做不完明天数学老师会罚我站着听课,我们要不强制脱离梦境吧。”
言行宴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一点阴德不要也罢,然而就在他刚要点头的时候,两人一齐听见背后传来一道呼哈呼哈的喘气声,还有滚滚热气打在他们身上。
厉南和言行宴飞快地对视一眼,肌肉紧绷地转过身,只见一只全身毛发油光水亮,体型大若小山的黑狗站在他们的身后,狗的身子盖住了路灯的光亮,投下的阴影完全遮住了底下两个小巧的人类。
“……”
“哦嚯。”言行宴持剑短促地笑了一声,“你看,你说你要走,人家气得放狗咬你。”
厉南白眼都懒得翻,再次使出看家本领扭头就跑,他已经被这没有章法没有条理没有逻辑的梦境搞懵了,完全不按套路出牌,“这鬼不会是个精神病吧?内心世界也太丰富了,为什么唱完牡丹亭能冒出只大黑狗!?”
“我怎么知道?!”言行宴紧跟着厉南跑在他的后面,为了身娇体弱的厉南断后,可没想到伸长舌头哼哼喘息的大黑狗忽然猛地一跃,直接跳到了厉南的面前,有力的长尾再一扫,差点把厉南的三条腿都打断。
黑犬伏低身子龇出了尖利的牙齿,喉咙里滚出呜噜呜噜威胁的声音,很不好惹的模样。厉南被狗嘴里的臭味喷得差点背过气去,他崩溃地捂住口鼻,“这家伙到底刚吃了几斤热翔??吃完粪便就来吃我们?……言行宴,肯定是你长得像粑粑让它误会了。”
“厉南???”言行宴出离愤怒了,特别是这个人还用了三种不同的词汇来形容屎,“有本事我们分开跑,这狗追谁谁像屎。”
“我错了。”厉南道歉飞快但死不悔改,“快带我离开,即便一切都是假的,这梦我也呆不下去了。”
“我……小心!”言行宴骤然一个飞扑,把厉南往远处推去,但他自己却被突然发难的黑狗咬住了衣服,厉南后背狠狠撞在了地上,他忍着痛看向言行宴,就见他挣扎着被黑狗高高叼起。
圆月之下,巨大的狗把言行宴往天上一甩,再张开了满是尖齿的尖嘴,于人类的叫骂声之中合拢了嘴巴,黑狗喉咙鼓起一个小小的包,它扬起头,鼓起的地方便朝腹内滑去,咕噜一声,彻底把言行宴吞下了肚子。
厉南:“……”
厉南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他瞳孔因为震惊紧紧收缩,根本不敢相信言行宴竟然就这样被黑狗吃了。
反观吃了一名青年男子的大黑狗,它在酒足饭饱之后悠哉悠哉地席地侧卧,压根没把脚边的厉南放在眼里,微风拂过它的漆黑的毛发,很快,黑狗就这么尾巴一摇一摆的,下巴搁在前肢上,合目小憩起来。
“言……行宴?”厉南在黑狗闭上眼睛之后缓缓向前两步,小声呼唤道:“你还活着吗?”
周边一阵死寂,回应他的只有黑狗逐渐势起,音若雷霆的呼噜声,厉南咽了口口水,又等待了一会,确认黑狗真的是睡着了之后才一步一步走到它的小腹旁边,“言行宴!你在里面吗?”
我真像三只小猪故事里诱哄猪宝宝开门的大灰狼,厉南苦中作乐地想。
他抬头观察一会黑狗起伏不停的脑袋,看对方好像真的睡得死熟,厉南这才试探着将耳朵贴上它的小腹,手指成敲门状扣了扣,“言行宴?”
厉南没有听见人音,只听见狗肚子里咕噜咕噜的怪叫声,十分明显震耳欲聋,他莫名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垂眸思忖许久忽然想到这不就是闹肚子的声音吗?
“……”念及此处,厉南头皮一阵发麻,喃喃道:“不是吧……”
按照墨菲定律来讲,当厉南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就已经大事不妙,他强撑着发麻的双腿,一步一顿地绕到黑狗的屁股后面,很快,满面阴沉的言行晏便双手抬起黑狗的尾巴,从一个不可明说的地方钻出了上半身。
“厉南。”言行晏挥开一嘴的黑毛,他抬眼看见呆站在不远处的厉南,手抵着束住他腰间的肌肉,皱眉喊道:“过来拉我一把,这尾巴重的要死……”
由于这副画面实是太过诡异,别说过去拉一把了,甚至在这一瞬间,厉南迅速疾退两百公里以外,指着言行晏道:“离我远点!”
言行晏气急败坏地朝那狼心狗肺的厉南咆哮:“没味!什么也没有!里面是个山洞做的迷宫!”
“可是你现在正被……”厉南艰难地找到一个书面用语,“狗的刚门括约肌夹着……”
“……闭嘴!”言行晏怒不可遏,事实上他作为亲身经历者,现在也非常崩溃,“……拉我一把,快点。”
“……”
“……”
僵持再三,厉南还是秉着人道主义精神上前拽住言行晏的手,他的身上的确没有任何异味或者异物,只有一身的狗毛,顺带还沾了厉南一身。
好不容易从不忍直视的地方挣脱,言行晏人还没站稳,先按着这个白眼狼厉南的后脑,让他和所谓的刚门括约肌进行面对面的亲密接触。
厉南脸都吓白了,使出了毕生吃奶的劲终于挣脱逃离魔爪,言行晏半蹲在一边喘了会,气得撩起袖子要去送黑狗归西,厉南根本拦拉不及,只好追过去准备见机行事。
但等他们重新站到大黑狗眼前时,却发现黑狗竟然在不知不觉当中已经没了声息,几分钟之前还嚣张吃人的大狗现今一动不动地躺在地方,厉南伸手一摸,尸体冰冷僵硬,早已死去多时,黑狗嘴边的毛发上还满是干涸发黑的血迹。
“……”厉南绞尽脑汁地猜测着:“这是想告诉我们什么?难产而亡的巨犬?”
言行晏脸上写满了干脆一剑捅死你这个鳖孙算了,他把竹剑收回笛中,省得按耐不住内心翻滚奔腾的杀气,“有什么头绪没?”
“没有。”厉南摊开手,做出无奈的姿势,“一名唱戏的女子在一个有雾的早上遇到了一只难产而亡的黑狗?”
言行晏皱眉问:“为什么是早上不是晚上?”
“哦,”厉南从善如流地改口:“一名唱戏的女子在一个有雾的晚上遇到了一只难产而亡的黑狗。”
言行晏:“……”
言行晏叹口气,“算了,我们还是离开吧。”他说着就转过身,向前迈出了一步,可就在这时,他的小腿上忽然被什么东西缠上,不等言行晏低头去看,他便猛地被什么东西拉住脚踝,惊叫着倒吊到了十几米高的半空中。
“什么东西!!!”
随着言行晏猝不及防的喊声,厉南这才看清扯着他的东西是一根翠绿色的藤蔓,最尖端只有手腕细,缠住了言行晏的脚踝,越往下走越粗,接近地面的地方则至少有两名成年男子的腰粗细。
因为被倒吊着,言行晏脸颊逐渐绯红充血,他紧紧咬着牙,反手持剑猛砍藤蔓,藤蔓被他的动作激怒,大幅度甩动起来,想要把它控制住的猎物撞死。
言行晏一身骨架撞在树干上,人差点撞散掉,他咬紧牙关忍住咳血的欲望,手上动作更加狠厉地用剑刺砍藤蔓。
“言行晏!”厉南不明白为什么倒霉的总是言行晏,他赶紧飞奔到藤蔓的根部,数条虬结有力的根脉死死扎进地底,仅凭他一人之力绝对无法撼动,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厉南还在快速思考藤蔓可能有的弱点,他的腰间忽然一紧,下一秒,他便被又一根不知何时出现的藤蔓缠住了腰,飞至半空,和言行晏做了一对难兄难弟。
看来是他放心的太早了,该倒霉的还是会倒霉的。
躁动不已的绿藤举起两只人类之后忽然安静下来,灰头土脸的言行晏和好不到哪里去的厉南这才得以对视一眼,互相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提防,因为知道藤蔓这个时候停下动作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很快,草木之间传来越来越响的簌簌声,还有呼啸破空的风声,以及震耳欲聋的脚步震颤感,听着就像有什么巨大的动物正向他们的方向疾驰,藤蔓全身打了个颤,松开唾手可得的两只猎物,好几米的身子飞快朝地底缩去。
厉南被这管杀不管埋的飞舞藤蔓扔在高空之中,连忙眼疾手快地抓住手边的树枝,他只恨自己现在不能变身长臂猿猴,而言行晏不知何时从另一棵树端矫健地腾跃到他这一方,倒挂着眼疾手快地抓住厉南的胳膊,再双腿用力在半空带人使出一个叹为观止的后空翻,接着稳稳地扶住厉南站在了枝头。
两个人的心脏都怦怦直跳,他们没有停顿,默契地侧身往葳蕤的树叶丛中一钻,彻底隐去了身形,只留下一双外加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外界。
绿藤龟缩的速度非常快,但仅仅差两米长的顶部还留在外面时,一双毛爪骤然出现,狠厉地抓住藤蔓,一绕一扯,就这么把土地都扯裂开地拽出了藤蔓。
一只比先前那黑狗还要大上些许的巨型猩猩张开血盆大口咬住藤蔓,唔噜唔噜地左右撕咬,直到将藤蔓咬成两段,喷出透明的汁液,猩猩又一口吮住一端,大口大口地吸取其中的汁水。
藤蔓在大猩猩面前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不多时便缓缓停止挣扎,枝叶枯萎再无声息。
“……”厉南眉心蹙紧得像一把小锁,脑子里就在刚才忽然窜过去什么,但实在太快太缥缈,他没有抓住,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令他非常难受,心里不上不下的,怎么也抒不过气来。
静谧一直持续到大猩猩吃饱喝足哼哼离开,言行晏终于警惕地下了树,再三确认安全之后才走到厉南藏身所唤他下来。
“我觉得刚才的画面有点熟悉……”厉南揉着下地时被树枝刮伤的手肘,言行晏闻言不可思议地挑起眉尾,“三层楼高的大猩猩吃树藤?你跟我说你以前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