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之宠溺——by猫布偶

　　本来应该是幽静至极的环境，平时风动一下都能听见声音，但现在时不时地有三五成群的虫族经过，手里拿着好看的灯笼烛火，说说笑笑的，在暗夜中组成一条不断的火龙，给这里添上了一笔浓重的烟火气，幸好晚风微凉，不显市侩焦灼。
　　聿安走走停停，视线在别的虫手上拿着的东西上打转，尤其是那顶灯笼，什么样的都有，喜虫得很，倒也冲淡了雌父、雄父所说的话的影响，但他仍闷闷不乐。
　　等到了山脚下，没了那些高大茂盛的植被遮挡，繁华喧嚣的闹市便呈现在眼前，聿安定定地站在原地，心中既惊奇又震撼，他还记得五岁那年在虫车上看到的虫生百态，他以为离自己很远，却没想到是这样的近。
　　顾不得自己刚被摧残的三观，聿安抬步走入了一条最热闹的主干道，这里什么都有，卖吃食的小摊，还有卖灯笼这些玩具的，在最中间有一个宽大的台子，用绳子做护栏，上面有两只虫在格斗，两只身形相差巨大的虫子却势均力敌，你来我往斗成一团，周围观看的虫族却寥寥无几，但以往不是这样，现在所有的虫族都在往上走，就算街道上流动的虫族不少，也甚少有虫停下来观看。
　　聿安却看得眼睛发亮，隔着护栏盯得津津有味、热血沸腾，要不是年龄不允许，他真想上去和其中一只虫挑战一下，夫子已经教了他好几节武课，他觉得自己的实力还……可以，聿安轻咳一声，自信感爆棚，俨然忘了被其他飞行种追时的无措感。
　　“哟，小虫崽，要不要下个注啊？买定离手哦。”
　　一只高大的古铜色肌肤的雌虫斜靠在台边，手里拿着一个赌盘，似笑非笑地在聿安身上打量，年幼+有钱=肥羊。
　　“怎样了？要不要赌一点儿零花钱，光看有什么意思？”
　　聿安挠挠自己的头，摸了一把自己的兜，瘪的，连颗糖都没有，零花钱……他都不知道零花钱长什么样子。
　　“安安没有零花钱。”
　　没有？骗谁呢？这手上戴的、身上穿的可不是没有的样子。
　　雌虫的笑容变得痞了一点儿，不太好惹的样子，
　　“小崽崽，骗虫可不好哦。”
　　聿安眉头一皱，反驳道：“我没有骗虫。”
　　“那行，没有钱，掏点儿别的东西也行，你不会是打算白看吧？”
　　这、这不能白看吗？聿安脸一红，手再摸了一把自己的兜，里面真的是空的不能再空了，聿安的脸色更红，从头到脚把自己看了一遍，偷偷撇了一眼眼前的雌虫，然后试探着摘下自己拇指上的戒指，
　　“这个行吗？我只有亮晶晶的玩具。”
　　玩具？他管这么大的宝石叫玩具？！雌虫的脸色奇怪，有钱虫的世界他可真不懂。聿安一直注意着他的脸色，以为这不行，就要收回手时，那只戒指就被拿走了。
　　“行，怎么不行。”雌虫把那枚戒指放在赌盘上，朝不远处使了个眼色，转身走了。
　　聿安松了一口气，继续看两只虫决斗，毫无悬念的，刚才的赌盘聿安肯定会输，但聿安毫不在意，见两只虫打完就心满意足地走了，继续沿着街道左看右看。
　　艾希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脸做了遮掩，让虫看不清他的真容，他没在意一只戒指的去向，只是在经过那只雌虫时放出来一点儿精神力，接下来这只雌虫会精神不济几天，作为他愚弄聿安的代价。
　　聿安自从那只雌虫那里知道自己亮晶晶的玩具有虫要之后，便不只是眼巴巴地看那些小商家卖的东西了。
　　直接拿戒指手环去换，一个换不成，就拿两个，实在不行三个，没得换的时候就揪衣服上的珠子，成功把很多良心小贩逼得就范。但聿安笑得开心，他换到了自己眼馋很久的小灯笼，长的很像他的小黑，还有很多很多酥脆糕点、酸辣小吃，太香了，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艾希在身后看得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无奈又有些好笑地长叹一口气，这……笨崽，他身上随便的一颗珠子就能买整条街，跟他说是玩具还真信。
　　但那些食物可不能多吃，艾希等他吃了几样了，便撤了脸上的遮盖，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恶作剧一般地弯腰凑在他耳边声音低沉地说道：
　　“这是谁家崽子？敢离家出走，好大的胆子。”
　　聿安一抖，猛地回过头，怀里抱着一大堆吃食，脸颊鼓鼓的，嘴边还沾着酱料，眼睛讶异地睁大，一副呆样，很是可爱就是了。
　　艾希嘴角翘起，但又立刻抹平，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还没问上几句，聿安又立刻转回头，看起来是不想理他的样子。
　　艾希一顿：“我惹到你了？”
　　聿安没说话，将胳膊收紧了点儿，眼神挣扎，眼圈却慢慢红了。
　　艾希看着头低垂着、快要把自己缩起来的聿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直起腰，慢慢将聿安转过来面对着他，手轻抚他耳边的头发，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聿安摇摇头，不说话。
　　艾希看着他想了一会儿，哄道：“乖安安，你告诉我，我就答应你一个请求。”
　　聿安又沉默了一会儿，眼眸犹疑地抬起，看向殿下，那样的话他说不出，只模糊地说道：
　　“雌父和雄父对安安说了……不好的话。”
　　艾希点点头：“然后你就生气了？”
　　“嗯。”
　　“那为什么自己跑，不来找我？”
　　聿安嘴唇嗫嚅着，眼神变得畏怯，挣扎几下想要离艾希远一点儿，他现在脑子好乱。
　　艾希见此略过这个话题，手架着聿安的胳膊把他抱了起来：
　　“你想说便说，不想说我也不逼你，但你已经是十岁的崽崽，要学会明辨是非，别听信歪理。”
　　聿安停下了挣扎，不解地看向艾希：“那什么是“是”，什么是“非”？”
　　“遵从你的本心，你觉得对就是“是”，觉得不对就是“非”。”
　　聿安若有所思，趴在艾希的肩头上努力思考虫生，他觉得雌父和雄父说的不对，那他们就是错的，想到此处，聿安好受了一点儿，但有个问题他是一定要问的：
　　“那、那安安是殿下的什么呀？”
　　艾希顿住了，此时他们正往回走，受不了虫族积聚过来的吵闹，艾希便给两虫都遮掩了身形，停在大道中间也不打眼，只是聿安的问题艾希需要理一下思路，半晌，才道：
　　“是我的神使。”
　　聿安点点头，等了一会儿，发现殿下只说了这一个就没有了，顿时失望地瘪嘴，还踢了一下艾希的大腿表示不满。
　　“那你……觉得你是我的什么？”
　　聿安想都不想地回答：“是殿下的宝贝崽崽啊。”
　　宝贝……崽崽？艾希想了下，没忍住，偏头轻笑，也……算是吧。
　　“对了，殿下刚才说答应安安一个请求。”
　　“你想要什么？”
　　“要殿下一直陪着安安，不能赶安安走！”
　　一想到这个聿安就生气，鼓成包子脸严肃地看着艾希。
　　灯笼烛火间，阴影遮盖了艾希的眼，让虫看不清他的神情，但赤眸火红色的视线是一直盯着聿安的，良久，艾希收回自己目光，轻声答应了：
　　“嗯。”
　　要一直陪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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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你雌父想再见见你，要见吗？”
　　艾希走入雄神宫的内帏，手上还抱着嗦糖的聿安，本来聿安还有几大包糕点，但艾希嫌弃那些不干净，全部没收了，只给聿安留了一颗苹果糖和一只甲虫样式的灯笼。
　　聿安的动作停了，抬眼看着艾希，神色犹豫，他想见又不想见，如果雌父要再说那些话该如何是好。
　　“不想见的话便不见，天色已晚，你也该睡觉了。”
　　说着艾希就要抱着他往聿安的小院走去，聿安见状心中焦急地考虑了几秒，心中更加烦乱，一咬牙从艾希的怀里跳下来，踉跄了几下才站稳，抬起头大声地说道：
　　“安安要见的。”
　　要见便见，也用不着从他怀里跳出去，真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艾希心中气闷，盯了他几秒，还是认命地领着他去了。
　　“若你再敢离家出走一次，我就不出去找你了，知道了吗？”
　　临放他进去的时候，艾希弯腰揉了揉他的头发，盯着他的眼睛严肃地说了一句。
　　“安安知道了。”
　　聿安紧张地抱了一下艾希的腰，脸埋在他的胸膛里蹭了蹭，似乎是在积聚勇气。最后深呼吸一口气，大抬步进去了，如果雌父再说那样的话，他要捂住耳朵掉头就走。
　　艾希等他进了偏殿之后，在外头站了几秒，转身穿过回廊进了正殿。
　　【您不看着点儿吗？万一又被气跑了该怎么办？】
　　【哎呀，我说你的脑子呢？这是内帏，能跑哪去？】
　　【也对也对。】
　　精怪在这正殿与偏殿之间来回游动，悄无声息的，躲在黑暗的边边角角，就能知道雄神宫大多数虫的秘密，之所以是大多数，是因为他们从来不敢窥探艾希，但时不时地会向他打小报告，例如现在：
　　【殿下，我知道崽崽为什么生气跑出去哦。】
　　【我也知道了，嘻嘻。】
　　【您不想知道吗？】
　　精怪围绕在艾希的身周，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稍有不对劲就得立刻跑，殿下对他们从来都没有在聿安面前的温和。
　　殿内没有点灯，黑漆漆的，艾希坐在主位上，看不清神情，手指轻轻敲打椅臂，在寂静的大殿内发出稍显沉闷的声音。良久，
　　“说。”
　　精怪们顿时激动起来。
　　【你想不想离宫？】
　　【那你知道怎么才能不离开吗？】
　　【大家族的情虫也不是见不得虫的，何况还是殿下这样的神，殿下待你好，你也没什么能报答的，就当、就当……什么呢？嘻嘻。】
　　【你觉得丢虫？这有什么可丢虫的？多少虫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哎呀，我们的殿下的魅力总是如此的大。】
　　【谁说不是呢？嘻嘻。】
　　【所以……是童养媳吗？哇～殿下你是怎么想的呢？嘿嘿嘿～】
　　【不要！！！——但是，我们的崽崽不太情愿呐～】
　　【崽崽还很小嘛。】
　　【但殿下是个老家伙了，不会不理智地犯下这等错误对吧？】
　　【对吧？对吗？不是这样的吧？该怎么办好呢？嘿嘿嘿】
　　【殿下，等崽崽长大了该如何是好呢？】
　　【真碰了的话……会感到恶心的吗？】
　　精怪们彼此之间碎碎念，有意无意地传到艾希的耳朵里，嗡嗡的，吵得很，这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场好戏，但也只是一场好戏罢了，殿下为神，没什么他做得做不得的事情，只要他想。
　　但聿安就不一样了，短短几百年的生命而已，如果被毁了，多可怜，多惨，多让他们这些精怪伤心。
　　被神爱上和爱上神哪个都不会有好下场。
　　艾希敲打椅臂的声音停了，同时耳边精怪的声音也齐齐消失，整个大殿既黑又静，宛如一潭死水，只有艾希的心境波澜不平。
　　……
　　“安。”
　　金本来正看着外面的月光，他面对着朦胧的黑暗，身后却是温暖明亮的烛火，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便转过了身。
　　聿安看了他几眼，而后低下头没有应声。
　　“安……我很抱歉，”金走到聿安的身前，蹲下身，握住他的手放在手心，握按了几下，犹豫了几秒说道，“你有没有怪过我？”
　　金的手指微凉，手心却是暖的，聿安微愣了几秒，而后摇了摇头：
　　“没有。”
　　金一怔，微微地笑了，有些歉愧：“我对你而言不是个合格的雌父。”
　　聿安抬眼看着金的表情，嘴唇嗫嚅了几下，没有开口。
　　“殿下对你很好，别想其他的，只要时刻尊敬他就好，之前是我太强求你了。”
　　伴君如伴虎，他不了解聿安在这里平常的生活，只凭今天一天，实在说明不了什么，他太想当然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想待在这里了，就来……”
　　“我想待在这儿，想一直待在这儿。”
　　聿安打断金的话，斩钉截铁地说道，金一顿，不知自己是何心情，或许只是不想承认，他松了一口气，聿安如果要求他带走他，那无疑是他无法承受的重压。
　　“那就好。”
　　金点了下头，看了看聿安和他五分像的容貌，想再说些什么，却找不到话题了，聿安被他捏着手，手心已经不争气地出汗了，有些尴尬地立在原地，也不知道说什么。
　　恰逢此时，天边忽的炸开一束烟花，星星点点的光点缀了天际，比高高挂起的月亮还要漂亮耀眼。
　　聿安向外看去，脑中的小灯泡biu的亮了：
　　“一起看烟花……怎么样？”
　　金当然答应，点点头，拉着聿安的手向外走，在台子上坐下来，犹豫了一下，试探着把他揽在怀里。
　　聿安耳朵一热，欢喜更甚，看头顶上的烟花愈发好看，但目光其实停留在金的脸上。
　　这是年礼最后的烟花表演，等天上没剩几束的时候，金一低头，就看到聿安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脸上不禁露出温暖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