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惨一颗洗髓草——by泛泛而咕

　　与副官交流完的将军走到他身后，低声问他：“怎么了？”
　　草草伸出叶子戳了戳玻璃。
　　将军笑起来，他看向窗外，黑色的眼睛似乎盛着万千星辰，他想起自己还是个年轻小兵的时候：“我第一次登上星舰的时候就想，这些星星可真漂亮。”
　　那是他的第一场战役，无数同僚、无数机甲、无数星舰都在燃烧着坠落，如同一颗颗转瞬即逝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一去再不回。
　　他的机甲舱被砸烂了，一个断了胳膊的机甲把他丢回医疗舰边上，他被带回医疗舰，中途听见耳机里有个声音同他笑着：“士兵，活下去。”
　　随后频道里一片滋啦声，那断了胳膊的机甲再没出现过。
　　他记得那是昨天晚上同他坐在一处聊天的一个老兵，老兵有一个儿子，他提起儿子时嘴上骂骂咧咧地说：“害，我和他说他不听啊，非要学他爹做个小兵。”
　　年轻的秦邯沉默地在一边静静听着，听出了他声音里遮掩不住的自豪。
　　无数火花在他眼前炸开，无数生命在他眼前流逝，医疗兵来了又走，脸上红的血黑的灰堆在一起，没人有功夫伸手去抹一把。
　　他身前是战火连天，身后是一颗美丽富饶的星球，那是他的家，也是他的国。
　　医疗官给他包扎完，他拖着一条腿下床，同其他伤兵一起在军需官前面排队。
　　他们要的东西都一样——
　　“您好长官，备用机甲谢谢。”
　　有些出神的将军被一片叶子缠着摇了摇手指，他从回忆里脱身：“前面会穿过碎石带，母舰在那里等着，那可比星舰要大多了。”
　　坐在控制台前的士兵突然大声叫他：“将军，前面发现星兽！方向是我们这里！”
　　秦邯收敛起所有的温柔，快步走到士兵身边：“还来得及回母舰吗？”
　　士兵在透明面板上快速地敲击，片刻后僵硬地回他：“不行将军，碎石极大地阻碍了速度，我们不可能在星兽到来之前回到母舰上，而且……”士兵嘴唇有些颤抖，“母舰就在星兽的前进轨迹上。”
　　糟糕的是这一圈都是碎石带，他们会在离开之前就淹没在星兽潮中。
　　四周静默下来，恰巧此时母舰的通讯视频发了过来，显然母舰那边也发现情况不对，他们让星舰加快速度，冲出碎石带。
　　但那样的话，不说星舰能否撑住，母舰也极有可能来不及撤离。
　　视频里还在焦急地让星舰加速。
　　将军抬手制止了他：“让母舰撤离。”
　　那头的一句话没讲完就僵在那里：“将军，机甲都已充能完……”
　　秦邯打断他：“这里是无人行星带，不是我们的战场。”
　　那头：“将军！”
　　秦邯：“撤离，士兵，服从命令。”
　　他不等对面回应就关掉了通讯，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他环视了一圈，星舰上有一名联络员，两名医疗官，还有他的副官。
　　星舰以极快的速度向来时的路飞去，联络员看着面板，声音低低地开口：“将军，母舰已经撤离。”
　　秦邯退了几步在中央站定，他挺得笔直，右手握拳重重地抵在胸口，对着四人行军礼，声音低沉：“忠于联邦！”
　　其余四人随他站起，握拳抵胸：“追随将军！忠于联邦！”
　　秦邯冷硬的脸露出了一丝丝笑意，他带出的兵都是在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哪一次不是拼在最前线。
　　将军对着联络员道：“尽快计算星兽潮的路线，找出相对安全的星球，我们在那里降落。”
　　虽然这实在是难上加难，因为星兽的目标从来都难以预测，它们也从来不会盯着单一的目标，这一片任何一颗星球，都可能成为它们的踏脚石。
　　他又看向副官：“检查一下武器装备。”
　　最后只剩下战斗力最弱的两名医疗官，将军看向他们：“哪里毕业的？”
　　医疗官：“联邦军校第三区分校。”
　　将军：“机甲会用吗？”
　　医疗官对视一眼：“会！将军！”
　　秦邯笑着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别紧张，跟在我们身后，我们这些冲在前面的还不至于让医疗官顶上去。”
　　那两个医疗官摇头：“我们也是将军的兵，愿为联邦而战。”
　　哪怕联邦甚至可能无人知晓，有两位年轻的医疗官在偏远的星系消无声息为之献上生命。
　　将军半晌才哑着声音开口：“去准备吧。”
　　将一切安排妥当，将军捧起床边懵懵懂懂的绿草草，他的声音有些无奈：“也许我一开始就不该把你带出来。”
　　秦六在一旁观察到现在，大概明白了什么，他问：“你的光脑里有星兽的资料吗？每次战斗的路线什么的？”
　　那并不是机密，每次星兽潮都会被大肆报道，将军给他调了出来。
　　秦六伸出叶尖尖碰了碰，庞大的神识一瞬间浏览完毕。
　　将军刚要递给他，被他推拒了，他有些奇怪，只是当他少年玩心。
　　“抱歉。”他再次愧疚地摸了摸草草的叶子，将他放下，回到控制面板前，那上面的线条杂乱无章，星兽似乎是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一起的。
　　狼崽子从刚才气氛凝重起来的时候就乖巧地趴在一边，一声嚎叫也没发出。
　　突然，他看向窗台上，看见那颗绿色的草草身上散出星星点点的绿色光芒，它们迅速穿过了星舰，飘向广袤无垠的宇宙里。
　　狼崽子低低地呜咽一声，将军似有所觉的回过头，瞧见了这壮丽的一幕。
　　无数光点不断地飘向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前面的联络员“咦”了一声，有些奇怪地嘟囔了一句：“磁场好像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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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想搞骚操作求评论的，但没想到今天刚好是这一章，明天小游戏预警叭
　　这章作话是早就想好的，当时写这一章的时候，我脑子就一直有一个军人的形象。
　　“81192收到，我已无法返航，你们继续前进！”


第10章
　　“将军？”副官清点完武器进来，恍惚间看见有一束绿光散开。
　　将军：“怎么了？”
　　副官：“没什么，我大概是看错了。”
　　周围的磁场变回正常，联络员还在面板上拼手速，一颗圆滚滚的汗珠砸在控制台上，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
　　“秦邯。”
　　将军听见有人叫他，下意识“嗯？”了一声，见其他人看向自己才反应过来。
　　他拍了拍副手的肩膀，示意他继续，然后让副官替自己看着，走到草草身边，他声音低低的、柔柔的：“怎么了？”
　　草草报给他一串坐标，然后蜷缩着叶子有些迟疑：“你相信我吗？”
　　将军轻笑，把他叶子撸直了，回到控制台：“去这里。”
　　他在面板上输入一串数字，联络官也毫不犹豫，立刻定了坐标。
　　数字刚输进去，星舰猛地颤抖一下，将军稳住身体：“查看舰身。”
　　说完，他立刻看向窗口，那边已经没了花盆的影子，他有些担心正要过去，见两片细细的叶子爬上窗台，用力撑起，花盆在空中转了一圈，砸到了玻璃，发出嚓咔的声音。
　　副官警觉地回头，看见一颗草草毫无异样地待在花盆里。
　　有些心虚的草草给将军传音：“咳，你别管我。”
　　他另一片叶子上还捆着狼崽子，刚才怕它稳不住，又缠得急，这会狼崽子吐着舌头差点没翻白眼。
　　草草连忙给他松了些。
　　秦邯放下心，还是问副官要了一个防护罩，他给草草的花盆罩上。
　　副官在一旁，木着一张脸欲言又止。
　　将军失笑，拍了拍他，问联络员：“排查出来了吗？”
　　联络员调出外舱的图片给他看，那里舱壁已经凹陷进去：“应该是疾风豹。”
　　疾风豹速度极快，是星兽潮的前头部队。
　　他话音刚落，又是一道重击。
　　将军拍了拍联络员的肩：“切手动驾驶，我来。”他坐进驾驶位，嘱咐其他人，“待在安全舱不要动，做好时刻降落的准备。”
　　“是！将军！”
　　其他四人立刻极速奔向安全舱，固定好自己后和将军汇报：“准备完毕。”
　　将军点头，终于能不再刻意压低声音地和草草讲话了：“当心坐稳。”
　　草草哼出一声气音：“你尽管开。”
　　秦邯黑色的眼睛里渐渐开始出现兴奋的神色，除了星网里的模拟室，他已经很久没有手动驾驶过星舰了。
　　星舰再次被撞击，砰砰砰的声音刺进耳膜里，越发激起了人的血性，将军握上控制杆，猛得下拉。
　　他听见一声短促的惊呼，有些得意地翘了翘唇，随后又恢复成一派认真的样子重新投入进这场生死角逐中。
　　草草已经不在窗户上了，他两片长长的叶子固定在两端的柱子上，花盆在空中一颤一颤的，随着星舰猛得向上撞去或是迅速下沉。
　　他憋住快要出口的嚎叫，这可比飞剑刺激多了，不过先前已经放了狠话，再要出声岂不是落了洗髓草的面子！
　　被他裹在叶子里的狼崽子可就惨了，在星舰里荡得都快成豆豆眼了，嘴巴还被草草捆得严严实实的，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忽高忽低的声音。
　　星舰猛得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躲开了雷达显示里的红点，将军听见狼崽子突然升高的破碎声音，又重复道：“小心坐稳。”
　　这回倒是没什么声音回他，将军黑色的眼睛里沁出星星点点的笑意，倒像是在玩什么大逃生的游戏。
　　深邃的太空中，小型星舰直直地朝着一块深灰色的碎石而去，在快要撞上时，它极速地爬升转弯，擦着碎石过去。
　　将军操控着星舰朝目标星球过去，身后有什么东西撞上了碎石，星舰左右翻腾避开四射的碎片。
　　雷达上的红点消失，但边缘处却出现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红色预警。
　　星舰一顿骚操作后终于平稳下来，草草巍巍颤颤地放开柱子，他把花盆沉到地上，叶子瞬间收回，空中的狼崽子吧唧一下摔在他边上，朝下的脸被压得变形。
　　将军切了自动驾驶，他把草草抱回驾驶座，放在一边副驾的位置上。
　　他摸了摸明明有些颤抖却努力笔挺着的叶子，笑着开口：“我的技术，还满意么？”
　　草草的叶子晃成波浪型，就是不让将军的手靠近自己，他开口，声音都有些抖抖的：“你故意的！”
　　将军温和的脸上一脸正直，还有些疑惑：“怎么了？”
　　草草“你你你”了半天，伸长了叶子指着地上快要昏死过去的狼崽子：“你把它吓着了！”
　　将军：“……”这话他没法接。
　　狼崽子：“……”它不该在地上，它该在天上。
　　“是我不好，嗯？”将军轻声哄着他，“想玩儿游戏吗？”
　　他把武器杆拉到副驾驶，打开安全拴，弹出了数个操作按钮，将军按下其中一个，一枚拖着白烟的导/弹撞上碎石，在太空无声地炸开。
　　草草瞬间忘记了刚才的事，兴奋地抽出好多叶子，将操作界面满满当当地盖上。
　　坐回驾驶位的秦邯切回手动操作，还抽空提醒他：“小心坐稳。”
　　看见他的两片叶子交叉绑在背椅上，将军重新握上操作杆，星舰一个俯仰转动，绕开了逐渐跟上来的红点。
　　雷达上的红潮几乎快要覆盖上整个界面。
　　各色导弹从星舰各个部位飞出，在浓稠的黑暗中炸出片片火光。
　　秦六不断地拍上按钮，初开始只是胡乱地发射，他将神识覆盖住星舰，渐渐摸清了门路，他锁定住又追上来的疾风豹，一只只星兽无数地飘在太空里。
　　将军有些惊讶他的精准度，他夸了一句，秦六玩得不亦乐乎没有理他，后面狼崽子飘在空里已经可以做到面目表情了。
　　少了弹药的星舰速度更快了，堪堪擦着星兽潮降落在目标星球。
　　安全舱里的四人惨白着脸进来，唯有副官脸色好些。
　　联络员：“将军，您的技术一点没退步。”他撑着脸，尽量让翻江倒海的胃里平静下来。
　　医疗官已经在哆哆嗦嗦地找药了。
　　秦邯默默地决定给自己的士兵加上一项训练，他将光屏拉出来。
　　“看来，我们运气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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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小心坐稳。”
　　将军：“我技术好吗？”
　　草草：“疑车无据。”
　　将军：“宝贝儿我在开星舰啊。”


第11章
　　天黑了。
　　光线被彻底遮住，秦邯放出天眼，一只只机械小球飞出星舰，光屏上显示出它们拍摄的景象。
　　体态各异的星兽挤在一起，黑压压的一片，有稍弱的星兽直接被踩在底下，无声无息地坠落下来。
　　副手把星舰的受损情况发给秦邯：“我们需要补充能源。”
　　秦邯：“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我出去找能源，你们注意警戒。”
　　副官：“……您驾驶机甲也要带那盆草吗？”
　　将军立刻捏住草草的叶子，将他换了只手抱着，对着副官道：“是盆有福气的草，我以后随身带着吧。”
　　丝毫不知逃过被抽命运的副官：“……”
　　一架机甲飞出。
　　副驾驶座上，草草把叶子缩成一团。
　　将军正给副官发信息，发完了回头就看见把自己包成一个绿球球的草草，他一手覆盖住那颗球球，捏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