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的逃跑计划 番外篇——by夏花花花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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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她便利落起身离开,将屋子留给师徒两人。
……
夜雾起,白日里逐渐稀薄的瘴气又浓郁起来。
野猫穿梭在矮树丛里,发出窸窣的声音。不知名的夜鸦啼叫一两声,又很快沉默。
树叶掩映下,女子身形娉婷,行走在山路中,好似山间妖鬼化形。
她的眉眼也美艳如妖鬼,桃花眼生来带笑,如新酿的酒让人沉醉。
行得离百衡群山外围越来越远,再也看不见修士驻地的火光时,她停下莲步,抬眸看向树梢上的人,婉转笑道:“你邀请我来,又引了这么多修士,莫不是因爱生恨?”
“永不会如此。”
从树梢下来,楚江月伸出手,对她柔声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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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进山
霜风紧,冷月残。
婉菁拢了拢披风,神情自若,目视前方。
楚江月走在她身边,不时低头看看她。真奇怪,她就这么信了自己,好像一点也不因山外那些修士担心。
她在想什么呢?哪怕是前世的姻缘,也是他花了百年才得偿所愿,今生不过寥寥几句,她竟愿意来?
婉菁似乎知晓楚江月的纠结,头也不抬,唇角一弯,淡声道:“楚公子,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的眼睛藏不住情绪?”
不得不说,婉菁在某些方面有着惊人的直觉,敏锐得让他无处遁形。
这话从未有过,即使在心神面前,楚江月依旧很是持重,让它捕捉不到半分别的情绪。
他少见地轻轻叹息,道:“或许吧。”
婉菁停了脚步,向他含情凝睇:“其实我也很好奇,楚公子,你在透过我看着谁?”
她噙着笑意,语气如沐春风,仿佛说的只是一件再无关紧要不过的小事:“你心仪的不完全是我,或者说……从前的我?对么?”
楚江月心头一动,语气不知不觉带了些急切:“你知道了什么?”
“不知道。”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婉菁又转头继续向前走去,轻声道:“楚公子,你小瞧我。”
“你什么都不说,但你似乎没有藏好。我看着你的眼睛……看见了我的影子。”
她在夜色中远去,嗓音飘渺。
“你在猜我为什么愿意赴约,对不对?”
楚江月愣了一下,大步追上去。
寒鸦啼过山月,风声幽咽如泣,瘴气浓郁得化不开。
前路茫茫,二人沉默着前行,身影一前一后穿过黑暗,脚步不快,仿佛漫无目的徘徊在山中的幽魂。
直到月亮落到山那头再也看不见,婉菁才慢慢开口道:“世事如梦,倘若这场梦持续太久,很难不招人厌倦。”
话中含了淡漠的苍凉,楚江月心里一惊,剑眉蹙起,握住她的肩膀问:“你要做什么?”
婉菁掰开他的手指,微微笑道:“不过希求早日梦醒。”
夜雾散去,金色宗旗在寒风中凛冽招摇。
驻地中,已有修士出来练剑,树叶和草上打了霜,有时剑气掠过,削去薄薄一层寒霜。修
士便会朝旁边的人一扬下巴,得意于剑法精妙,力道恰好。
有看不过的嗤笑一声,提起剑也挽起剑花,与他比试谁削下的霜更多。一时之间此处霜花漫天,好像下雪一般。
峥一宗驻地里,秦枢出来走了一圈,没有带任何人,如同平常散步,很快又回去了。
“人都起了。”秦枢回到院中,对龙泠和谢临清道。
龙泠点头:“你们从北面走,莫叫人注意到,我待会儿从正面出去。”
分头走比三人一同前去更好,峥一宗本就是修真界的相风乌之一,作为其中长老,秦枢一举一动在此时都会分外引人注目。
秦枢回屋换了件弟子的白衫,隐匿好身形,同谢临清从灵府北面出去了。
百衡群山极大,昨日赶得急,他和谢临清只探查了外面两座山,没能发现秘境入口,更未发现灵脉。
眼前的山峦少说也有十几座,秦枢便道:“不如你我分开,各自探查几座山头后再一同回去?”
谢临清抿了抿唇,道:“万一遇到什么意外,岂不是身边连个人都没有?”
毕竟楚江月极有可能已在山里,他们不能不防。
他的担心并无道理,秦枢想了想,道:“你我修为皆已至臻,即便遇到什么,总不至于连发求援天星的时间都没有?”
想当初在雪门秘境中,那咒术蔓延得如此之快,他仍然引燃了求援天星。
谢临清没什么表情,道:“好,午时我在此处等候师尊。”
秦枢准备御剑离开时,谢临清欲言又止,道:“师尊……一定要回来。”
他凝视着秦枢,眸中闪烁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会回来的。”秦枢摸了摸他的头,乘着灵均向东飞去。
从山间小道向东,是一个碧水潺潺的山谷。朝阳遣散瘴气,薄雾朦胧,似一卷纱掩住了山谷中的景物。
百衡群山在老一辈百衡人眼中是灵山,万物有灵,灵山便是山中之山,是他们的母神山。百衡人十分尊崇山间之物,极少深入山中打猎,只在外围寻些野草药换钱。他们饲养毒虫,也因为认为这是山神的意思。
山中常年有瘴气,是山神在启示他们要以毒虫保护自己的土地,不受外族人侵入。百衡人世世代代流传
着这个说法,直至新一辈的年轻人们不甘困于村中,偷偷出去见了几回世面,才打破了信奉,这也是为何此番修士们能如此轻易进山的原因。
灵识扫过,山谷中任何活物都瞒不过他的感知,此处山谷无恙,秦枢继续往更深的山里飞去。
山脊岖斜,如同整个百衡地貌的缩影,说是灵山,却仍然未发现丝毫灵脉的影子。秦枢飞过两座山头,挥袖拂开眼前云烟,缓缓落在地上。
这是临近山顶的小径,他感受到了魔气。
山峦不高,循着小径向下走去,秦枢轻轻一拢,还未散尽的魔气出现在手中。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惊讶了,大概是前些日子与楚江月打过交道,似乎这里会有魔气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要么是魔修也来凑热闹,要么是楚江月在这里。
他松开手,让魔气随风而去,并指在眉心一点,开启了基础的明瞳术。
魔气有如丝线,纤纤细细,在空中飘浮,不必言说,便已为秦枢指明了方向。
还没有散,说明不久前此处才有魔修经过。秦枢看了几眼,心下如此道。
一路顺着魔气前行,不知不觉到了山脚,方才山谷中见过的溪水从这里流过,对面是另一座山,树林深深,枝繁叶茂,魔气就消失在那里。
秦枢跨过溪水,径直向对面山中而去。
到了山前,却眼前一晃,恍然变成另一番模样,他置身于雕梁画栋之中,曲水回廊,亭台楼榭,仿佛误入一场尘梦。
秦枢眼神微变,低声道:“婉菁。”
是了,婉菁在此,楚江月必定也在。
身前凭空出现女子身影,婉菁笑意盈盈,对他一伸手:“秦长老,坐。”
秦枢没有听她的话,环顾一圈,道:“楚江月呢?”
他的灵识感觉不到附近楚江月的存在。
婉菁坐在梨花木交椅上,悠悠道:“他见了旧相识。”
不在附近,难怪他没有察觉到。
婉菁又抬眼,对他笑道:“秦长老,坐下来说话呀。”
秦枢一面在脑海里琢磨楚江月的旧相识是谁,一面坐在椅子上。婉菁递了一杯茶过来,茶水淡红,里面浮着朵玉茗花。
这茶怎么看都不正常,他将茶盏放在桌上,并未尝试。
“你变幻
出个幻境见我是为了做什么?”在婉菁身上,秦枢体会不出丝毫杀气,只有平和与慵懒:“你上次算计我徒儿,我还未与你清算。”
婉菁掩唇而笑:“刚好遇见罢了,秦长老不也折了我一枝玉茗花?若要这么论来,可事事都算不清了。你那徒儿尘缘太重,迟早会断了仙缘,折在尘世。”
秦枢皱眉道:“尘缘如何,并不由你说了算。”
她这话里隐隐含着不详的意味,又或许是预见了什么,秦枢不愿去深想。
“我在人间周游的日子,兴许比秦长老年纪还要大。”婉菁轻轻笑叹,还是那幅表情,神色却是忽然含了些许淡漠:“我见过天资绝佳的少年郎死于无人之处,见过蠢材立于高处一呼百应,也见过庸才自命不凡愚弄世人。尘缘是什么?是本心罢了。”
她说着,手指在杯沿轻点,发出清脆的声音:“白霜的本心是为君,注定与仙无缘,偏生强求了三年岁月,使尘缘与仙缘纠缠一处……人情易变,本心难为,秦长老明白吗?”
秦枢摇摇头道:“既然如此,你的本心是什么?”
婉菁笑意忽的淡了,道:“我忘了。”
秦枢本意是用婉菁的话来堵她自己的嘴,微哂道:“你在人间周游几百年,本心不已根深蒂固?”
“早已淡忘了。”婉菁看向远处,目光变得悠远起来,手支在下颚,“或许很久以前是有的。”
昨晚与楚江月说的话并非一时之语,而是她打心眼里这样认为。
从有记忆开始,在人间、修真界与魔界辗转了多久?大概有七百年了吧?以前总觉得长生是件令人羡慕的事,世人皆老,而她容颜依旧,永恒长存。
但活得越久,越是发现长生令她厌倦,她的岁月一眼望不到头,过往旧事却早已葬在泥土之下。她变得越来越倦怠,越来越放肆,连凡人王朝的国运也敢插手。她本就擅长织梦,让人沉溺于自己营造的幻境中,可她本人却还在梦里,等待着这场尘梦醒来。
秦枢听出了婉菁话语中的漠然,又见她神色淡淡,心里一动,忽然浮现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婉菁存了死志?
这个想法太过出人意料,他天生带了三分怀疑。
会不会是
婉菁在迷惑他?秦枢不敢确信。
看见秦枢眼底的惊讶,婉菁笑了一声,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将淡红色茶水一饮而尽。
“楚江月也该回来了,秦长老,有缘下次再会。”她微笑着放下茶盏,端坐于对面的身影顷刻消失不见。
在她消失之后,身边的雕梁画栋、亭台楼榭似墨水晕染,化为尘烟消失。
秦枢起身,发现自己坐在一株枯树上,周遭依旧是寒气森森的山林。美人、画栋和园景不再,如黄粱梦醒。
他抬头一看,日入天心,正是午时,不多耽搁,御剑向来处飞去。
婉菁当真存了死志么?她究竟是何意?假若厌倦了尘世,为何还要与楚江月来到此处?秦枢心底疑惑重重,决定待会儿与谢临清讨论讨论。
他的剑刚过一座山头,便察觉到谢临清的气息。
秦枢飞下去,在林中寻找谢临清所在,没走几步,竟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心里莫名一沉,顺着血腥味的来源加快了脚步。
出了树林,前方有两个熟悉的人影在溪水边。
谢临清白袍染血,从前胸到后背皆是殷红,他面色冷厉,左手提剑,右手捂着左肩胛。龙泠站在他旁边,正撕开纱布,往他肩上绑去。
两人各有思绪,听见秦枢的脚步声才转过头来。
“这是怎么回事?”秦枢大步走到谢临清面前,面色惊讶又肃然:“谁伤的?”
谢临清看见他,神色柔和下来,“楚江月。”
秦枢忽然想起,婉菁方才所说“见了旧相识”,原来竟是见了谢临清?!
“师姐,我来吧。”秦枢接过龙泠手中纱布,看着谢临清身上血迹斑斑,心中生起说不出的心疼和气闷,为什么他当时没有早点反应过来?若是早些离开,谢临清或许不会受伤,
龙泠又取了一瓶伤药出来,正是列星宗特有的栀子味药膏,她道:“我才进山不久,行经此处,遇见师侄在和一人对战。那人不知有什么邪术,师侄原本可以将他一剑刺穿,却忽然好似被控制似的定在原地。那人见了我,好像很是惊讶,只刺了师侄一剑便跑了。”
“是心神。”谢临清低声道:“阻我的是心神,我看见了些不好的东西,这才分了心。”
他说着,忽而抓住秦枢的手,问道:“师尊再不会离开我罢?”
“我不会,你安心。”秦枢点头,哄道:“你把手松开,我给你上药。”
谢临清便松了手,安安静静一句话不说,只看着秦枢的脸。
待缠好纱布,秦枢道:“我在那边也碰到了其他人,回去再说。对了,还有其他人进山么?”
龙泠点头:“有几个宗的人应当察觉到小师弟你不在了,也派了一两人悄悄进来。”
几人乘上飞剑,念在谢临清有伤在身,秦枢让他与自己同乘一剑。
谢临清靠在秦枢身后,感受着身前真实的触感,却想着心神里出现的一幕幕画面。
画面里,师尊弃他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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