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死敌赋生以后——by天外飞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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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是因为知道小徒弟身上的情蛊之毒,还因为封吾神智恢复之后,他终于把自己的思想给板正了过来。
祁烈是祁烈没错,但他同时也是封吾。
抱着小祁烈睡还可以,跟封吾挨在一起睡……
吴穹一下子回想起那天热血正烈的少年人,趴在自己身侧朝气蓬勃的样子……心里不由就打了个突。
“少废话,我是师父你是师父?要么你自己找间房睡,要么你就回你自己家。”吴穹斩钉截铁地回复了徒弟的黏黏糊糊。
如果不反常,大部分时间,小徒弟祁烈还是很听吴穹的话的。
他抱了被子去了吴穹隔壁的一间房去睡。
到了半夜,吴穹屈了下手指,感觉小徒弟在隔壁已经睡熟了。
吴穹敛了声息悄悄起身,出门往孟谯的房间走去。
轻轻推门进去,从来没什么烦恼心事的大弟子正睡得香甜。
吴穹站在炕边,抬起两根手指轻点在了孟谯的眉心。
下一刻,他的神识进入到了孟谯的灵识中。
探魂术,按照常理来说,施展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
每个人的意识外层都有自然的保护结界,并不是谁都能随意探查。
尤其是意志坚定的人或者修士,灵识更是强大到一定的程度,可以轻易将施展探魂术的人反噬。
不过吴穹对孟谯施展探魂术,倒是没有任何的危险和难度。
因为,孟谯是吴穹搞出来的。
孟谯自己的魂魄早已经没入轮回,是吴穹用了他的躯壳,填入了一些东西,让他变得能说能动。
所以,吴穹探查他的魂识易如反掌。
吴穹的意识往里深入,穿过最近这些天独自待在道观里无所事事的孟谯的记忆,来到了他和祁烈从凼域出来,祁烈恢复封吾神智的那一天。
在孟谯记忆中的那一天,外出归来的小师弟很冷漠,让人不敢亲近。
他做了饭,又洗了碗,收拾完回自己房间的时候看见了捏着符咒有些着急慌乱的师父。
再后来,他就回去睡了。
睡到三更半夜忽然觉得冷,睁开眼睛就看见面无表情站在炕头前的小师弟。
不等他开口说什么,就看见小师弟朝他伸出了手。
隔着空,并没有触碰到他的身体,但他却像是被什么禁锢住一样,一动都动不了了。
接着,心口的地方传来凉凉麻麻,还夹杂着一丝丝疼痛的感觉,仿佛心口被什么给剖开了一样。
小师弟漠然的目光一直盯着他心口的位置,孟谯觉得又冷又怕,那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受。
脑子里有一些奇怪的念头闪过,他觉得,下一刻就会被小师弟撕成碎片。
好在并没有,也不知小师弟在他的心口里看见了什么,明显愣了一下之后,周身冰冷的气息和缓了下来。
然后漠然给了个“留你一条小命”的眼神,就那样转身走了。
吴穹抽回点在孟谯眉间的手指。
隔着被时间淡化了的记忆,他都能真切的感受到孟谯当时不自觉地畏惧和颤抖,可以想象当时封吾身上散发出的冷冽和狠绝。
他可能是真地想要把孟谯除掉——如果不是在孟谯心口看到什么东西的话。
“病得不轻……”吴穹低声轻喃。
从凼域回来之后,他不止一次看见孟谯揉胸口,一开始也没怎么在意,回头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儿。
这会儿一番查探,果然。
“病得不轻!”吴穹又说了句。
封吾圣主可以高冷,可以桀骜,但他绝不会乱动杀心。
恢复神智之后居然想要杀人,而且杀的是傻呆呆没什么心眼儿的孟谯……
吴穹被这一发现惊到了。
脑子嗡嗡地转身,差点儿被门口的人影吓出心脏病。
小徒弟祁烈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门边,无声无息地站在那儿。
“你要干什么!”正在为封吾“病得不轻”而惊讶的吴穹恼怒不已,冲着小徒弟喊了一声。
音量一时没控制住,惊醒了沉睡中的孟谯。
“啊?”他茫然睁开眼睛看向门边面对面站着的师父和小师弟。
只见小师弟一抬手,一道柔和劲气打在他脑门上,打的他脑袋一歪,又睡了过去。
“……”吴穹见他又对孟谯动手,更气了。
谁知还不等他呵斥,小徒弟就先开了口,语气带着些幽怨,道:“师父不让我和你一起睡,为什么自己跑到大师兄的房间里来?”
吴穹:“……”
倒打一耙?
“我上哪儿你管不着,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剖他的魂?”
小徒弟听了这话,忽地弯了下唇角,笑意很淡,却透着看得见的愉悦,他反问吴穹:“你用了我的魂气填他的魂?”
吴穹不知道他乐从何来,他的确是看中了孟谯与封吾有几分相似的皮囊,又故意在封吾的碎魂中弄了些魂气出来,再费了不少小心思,才将已死的孟谯体内填上魂识,令他“复活”,这样他才可以把他当做封吾来出气。
这有什么可乐的?
“你别管我用了什么,我只警告你,就算中了蛊毒也不能乱来。”
他本来只以为情蛊只会让封吾瞎动情而已,谁能想到还会改变他的心智和性情?
这话让小徒弟的唇间淡淡的笑意消失,他盯着吴穹悠悠道:“师父是在护着他吗?为什么?我也能听师父的话,陪着师父帮师父做很多事情。”
吴穹:“……”
这是说不清楚了。
他抬了抬手,想要给小徒弟一些教训,可又知道他现在身种蛊毒、魂魄不全,不能跟他计较。
吴穹迈步往外走,伸手要扒拉开挡道的小徒弟。
说不清楚,不如不说。
但他想走,小徒弟却不让他走。
吴穹斜目去看祁烈拉住他手腕的手:“干什么?”
祁烈道:“师父来过师兄的房间了,那也该到我的房间去才算公平。”
吴穹心说,公平你妹!
他扬手想要甩脱小徒弟,自己找个地方消消火。
谁知……没甩掉。
小徒弟固执地握着他的手腕不放手。
吴穹微眯了眼睛,语气里透出冷意:“要动手?”
手臂一震,掌心暗红色的灵气焰升腾,吴道长要发威。
那天夜里,小徒弟握着他的手腕试着为他解除封纹咒印。
后来他又便失去了知觉,本以为是小徒弟故意作弄于他,谁知醒来却发现,有什么不一样了。
束缚他一万多年的封纹力量……减弱了。
吴穹一开始是难以置信,随后在去南疆和魔族的路上数次验证,发现那是真的。
暗红色的咒纹印记还在,但他没有功德和找人打架的时候,那种限制真的没有了,没有动不动就迸发的雷火惩罚。
不知是封吾有意,还是小徒弟无心,让他头疼了万年之久的封纹咒印,真地开始松动了。
吴穹由南至北走了一圈,心头雀跃感慨。
自己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自由就在眼前。
这会儿面对神经兮兮的小徒弟,面对这个把自己约束万年的死对头,吴穹心中豪气烈烈。
“来啊,封吾!”
一万年过去了,又能跟这家伙痛痛快快打一架了。
吴穹心想,我不信这次还打不过你!
提气运力,掌心里的灵焰暴涨,猛地照亮大半个夜空。
下一刻……一切归于平静。
吴穹难以置信地转动着眼珠,周身麻软。
就在刚刚他要一展神通的时候,一股力量从小徒弟的手上传来。
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四肢脖颈的封纹再次蹿过了一股暖流。
然后,他就又瘫了。
除了脑子和眼睛嘴巴还能动之外,浑身上下像是中了软筋散一样瘫成了一团。
小徒弟嘴角带着笑意,弯腰抄手把师父抱了起来,低垂着眼睛看着师父怒瞪着他的模样,也不看路,就那么抱着往他刚刚睡过的那间房走去。
吴穹依照他这一万年来对于封纹的琢磨和研究,竭尽全力想要冲破束缚。
然而,这被解了一半的封纹,跟以前的完全不一样了,任由他怎么费尽心思只是纹丝不动。
好像他这一万年间对于封纹的钻研全都做了废。
最后吴穹放弃了挣扎,继续去瞪抱着他的小徒弟。
这会儿他终于明白过来,什么小徒弟误打误撞解了他一半的封纹都是他自作聪明的猜测。
这家伙根本就是故意的!
第25章
凼域魔尊,其实是当年跟着吴穹冲出凼域的那些妖魔鬼怪们给吴穹的称呼。
吴穹当年单枪匹马闯出凼域结界,打的那些看不顺眼的天道盟修士们屁滚尿流,震荡整个灵界。
后来凼域里的妖魔鬼怪跟在他踏平的道路上出了凼域来到灵界人间,野心勃勃的朱宣更是直接去勾结了天道盟的宿敌塞外魔族。
人家塞外魔族的魔头鄢伽有个威风凛凛的称呼叫做赤血炎魔,凼域出来的家伙们想着他们的大统领吴穹也应该有个响亮的称呼。
一众没文化的妖魔聚在一起一商量,干脆地选择了“凼域魔尊”这个简单直白,识别度还高的称呼来称呼吴穹。
这么多年过去,“凼域魔尊”的威风早已经不在,凼域里的妖魔鬼怪也谨遵着三界的规矩不敢造次,在那已经变成世外桃源的故乡里安稳度日。
而在凼域外的地方,“凼域魔尊”这个称呼是没有的,关于“凼域魔头”的传言和笑话倒是一直不断。
尤其是那个曾经狂悖跋扈的魔头,弯下腰来勤勤恳恳四处去收集功德,被人嘲笑也不反击,被封吾圣主留下的封纹束缚的老老实实的事情,直接成为灵界修士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笑柄。
但这会儿,灵界的修士们笑不出来了。
因为那个被束缚了一万多年凼域魔头,他暴走了。
先是从无字观周围隐藏着的修真世家门派开始,凡是这万年间刁难过他、讥讽嘲笑过他、抢过他功德的……
甚至是多看了他几眼的都不放过,一个挨一个地教训过去。
教训的方法特别简单直接——就是叫出来,打一顿。
为什么不反抗不还手?
那也得有还手之力才行。
早在一万多年前,除了封吾圣主就没人是这魔头的对手,更别说他又多了万年的修为。
于是,整个天道盟人仰马翻。
最后连盟主唐箴都挨了揍,并且被揍得特别厉害。
唯独铁河山庄暂时没被大魔头收拾,于是唐盟主带着一众鼻青脸肿的部众,来到了铁河山庄。
“不像样,太不像样!”唐箴肿着腮帮子,气哼哼地在铁河山庄的大殿上来回踱步。
铁河山庄的庄主谭洵手里捏了根羽毛,逗弄着笼子里那只珍贵的白玉玲珑雀,斜眼瞅了唐箴,在心里暗暗发笑。
“你说我师父怎么那么糊涂,轻易就给那魔头解开了封纹?咱们天道盟以后还能有太平日子吗?”
他的师父,自然就是封吾圣主了。
做为封吾圣主唯一的亲传弟子,唐箴在封吾圣主重生的这十六年间,使用过各种手段,尽过各种的努力,最终没能把师父从魔头那里抢回来,任由师父被魔头哄骗着解了那束缚的封纹,唐盟主此时窝了一肚子火气和郁闷。
谭洵学了两声雀鸣,放下羽毛起身端了茶几上的茶盏,细细品了一口,这才慢慢悠悠开口说话:“他花了万年的功德赋生圣主……解封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唐箴一下子顿住了来回溜圈的脚步,瞪谭洵道:“你居然说应该?我师父他当年为什么会碎魂,他赋生师父才是应该吧?可气的是我师父现在被那魔头诱骗,咱们天道盟要大祸临头了。”
谭洵听了他的话态度你就淡淡的,说:“只是揍你一顿,哪里就要大祸临头?”
说完还瞥了唐箴一眼:“早跟你说过得饶人处且饶人,万年来你是怎么纵容盟里兄弟为难他的?揍你一顿已经算是轻的了。”
唐箴一听这话更是气得瞪圆了双目,额前一缕紫毛都要乍起来了。
“我为难他?师父的事我难道不该找他算账?没杀他报仇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谭洵问他:“圣主碎魂而亡,你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证明是吴穹所为?若真的是吴穹所为,为什么圣主最后的做法是为吴穹种下封纹,而不是杀他?封纹虽然束缚了吴穹不让他为恶,却也护住他让他在万年间不受任何一点伤害,你就从来没有仔细想过?”
这些话不是谭洵第一次说给唐箴听,只是唐箴从来没有听进去过。
封吾圣主在他眼里就是天神一般的所在,当年乍一听见圣主碎魂而亡,他第一反应就跟遭了雷劈没什么两样。
再之后就是蜂拥而上的震怒和痛心。
他早就看那个凼域魔头不顺眼,在被圣主打服之后,那小子就在封吾山住下,那可是他这个封吾圣主唯一弟子都不曾有过的待遇。
最后,果然就出事了。
他不将责任推向吴穹是不可能的。
只是他万万没料到,那魔头忍气吞声收集了万年的功德,居然把他的圣主师父给赋生了。
这时候再听见谭洵说起当年圣主碎魂的蹊跷之处,他也不由怔愣了片刻。
但万年的偏见一时半会儿实在是不好扭转,更何况他不久之前刚挨了吴穹的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