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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着仙尊的崽跑了——by除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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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哭着,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黑夜雪色里。
  *
  一百年后,狂扬为了对付孤琴,在平洲高原,见到了此前只在流言中听闻的、孤琴唯一的弟子、也是孤琴唯一情人的江随澜。
  江随澜喝醉了,站不稳,靠在他身上,他身上带的白鳞倏忽发烫,狂扬才猛地意识到,这就是当年江微不知道藏在哪的那个孩子。
  是他想要的白迆。
  是他无穷无尽的妙药。
  然而……狂扬视线微微下移,看着江随澜的小腹,觉得天意弄人,简直好笑。
  江随澜酣然而睡的时候,狂扬在月色中的吞天鹏上,盯着他,想到不久前死在孤琴手下的残羽,想到他还剩最后一瓶神血。
  一百年都等了,怀胎十月,他有什么不能等的。
  白迆既在手中,那他最早的计划就可以开始第一步。
  就是在这之后,魔修开始有了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
  铜驼城。
  狂扬点了一支寻息香。
  寻息香出自一品阁。一品阁立于临洲,主要收丹修弟子,做丹药生意。这些丹修中有些另辟蹊径的,就会做出些奇葩来,譬如寻息香。
  燃一根所寻者常穿戴的、贴身的衣物、头发、玉石均可,便能找到那人。这就是寻息香。
  只是一来一支香只能用一次,产量又少,效果又不稳定——虽说介绍时说贴身衣物玉石头发接可,但若要稳定效果,实际上要燃血,价格又极其昂贵;二来搜寻范围有距离限制,在一定距离内,搜寻位置是极精准的,这距离不能太远,也不能太近,否则几乎就没用,由于过于鸡肋,这东西早几百年一品阁就不产了。
  不过在这寻息香还产时,有魔修喜用,买了好多囤着,后来带到魔渊,再后来,就落到了狂扬手中。剩的也不多,十来根而已。之前用了一根在了江随澜身上,现在又用了一根;当年点是江随澜的发,现在点的也是江随澜的发,血毕竟难弄到。
  只是这次,头发的效果不如上次,寻息香燃后闪动了两下,倏忽灭了。
  狂扬脸色吓人,一位魔修战战兢兢站在狂扬身边,说:“我听说,他是乘青鸢走的,必然是去雁歧山了,方才香线指引的也是雁歧山位置,准没有错的。”
  “哦,雁歧山,”狂扬冷冷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雁歧山?但你知道雁歧山在哪里吗?谁知道?”
  “啊?”那魔修抬头,一脸茫然,“雁歧山……不就在北原?”
  “北原,是啊,北原。”
  狂扬一边狞笑,一边把那魔修的脑袋拧了下来。
  北原何其之大,雁歧山从不是简简单单伫立在北原中。若你在北原上空一扫而过,是找不到雁歧山的,你一眼望去,只能看见白雪皑皑的北原,到处都是雪,入目之处全无差别,雁歧山说是北原雪中唯有的一山芳菲,那样显眼好找,就不会这样平平安安存在千万年了。
  雁歧山的护山大阵,对外有迷阵效果,非山中人,看不透迷阵,就是雁歧山在你眼前,你也会觉得和北原别处雪山没什么不同。
  狂扬已留了个心眼,叫魔修跟在江随澜身后,一步都不能有差错。
  结果这魔修还是在铜驼城跟丢了人。
  若江随澜真回了雁歧山,就更难找了。
  他望着铜驼城热闹的景象,心中全是杀意。对另一个在旁边看着没有说话的魔修道:“叫他们绕路,先不打若城,直攻铜驼城。再派人盯紧北原,看雁歧山若是出来人,是从哪出来的。”
  那魔修憋了不知道多久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他大声应道:“是!”
  *
  江随澜从竹林出来,猫没跟着。他有些走神,脸色苍白,情绪不好。见了殷淮梦,怔了一下,才说:“掌门说,他想留猫一晚,让我们今晚回小银峰,最后住一天。”
  殷淮梦听了,声音也是哑的,说:“好。”
  宋罗牵着青鸢过来,垂眼说:“你们自去吧。”
  就这样回了小银峰。
  陈设都是熟悉的,院子和江随澜离开时几乎没变。花木都荣荣,后院的葡萄又结了累累的一大串,江随澜随手摘了一颗,放进嘴里,还是很甜很甜。
  屋子里的东西更是一点都没动过的样子,只有床铺有人躺过的痕迹。江随澜在屋里转了一圈,看看书架上码得整整齐齐的话本和虚境玉简,随手拿了一块,神识探进去看,是一家包子铺的老板,天还没亮时就起来揉面、剁陷、做包子,包子放进蒸笼,过了一会儿,白色的雾气蒸腾起来,恍惚叫人能闻到那香味。江随澜记得,当初他看完这个,立刻就想吃包子,和师尊说了,师尊便去雁歧山的食阁说了一声,当天去食阁吃饭的弟子,见到的就是各种皮各种陷不同搭配不带重样的包子宴。
  时隔许久,想到那情景,江随澜还是忍不住弯了下唇。
  他把玉简放回去,在床上坐下了。
  殷淮梦站在门口,逆着光,神情晦暗,但能感觉到,是在看他。
  江随澜抬眼看回去,叫了殷淮梦一声:“师尊。”
  殷淮梦颤了一下。
  江随澜睡下去,拉了薄薄的锦被盖着,蒙起脸,喃喃着说:“不管怎么样,回到这里,始终像回了家一样。”
  良久,江随澜没有动静,呼吸均匀,睡着了。殷淮梦走进屋,把被子轻轻拉下来一些,让他的脸露在外面。
  即便睡着了,脸还是那样没什么血色。
  殷淮梦坐在床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他。
  太阳落山,夜色渐浓时,殷淮梦出了屋子,唤出琴,坐在前院,对着窗,缓缓弹着。从过去的十三支曲子弹起,弹完了,弹第十四支。第十四支是他堕魔后心中生出的旋律,是怆然悲伤,萧萧寒风,苍凉雪原,他周身的温度都降了,草上凝起了雪霜。
  第十四支弹完,是第十五支。
  月光照进那扇小窗,照在床前,积了一汪水似的。
  随澜就睡在里面。
  第十五支,起初有些缓,有些沉,慢慢的,越来越快,调子越来越扬,分不清是极悲恸还是极狂喜,就像冻到极致分不清是冷是热,只知道越来越狂肆,越来越疯魔。
  极致的疯狂之后,月华如水下,琴音又慢慢静下去了。
  又变得很缓,但没有前面那么沉了,略略清脆,衬得氛围愈加宁静。这样的尾音持续了很久,才停下来。
  殷淮梦的双手放在琴上,停顿着。
  屋里,江随澜醒了,但没有动,只睁开了眼。殷淮梦的神识笼着他,若还是初境的江随澜,是感受不到的,但现在,那神识清晰得像殷淮梦就在他耳畔呼吸。
  “随澜。”殷淮梦低低叫了一声。
  过去,他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他看不清自己的心;现在,他几乎什么都没有了,声名,师门,他的道……还有他的随澜。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错再错,错到今时今日,自己都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如何挽回。
  “随澜,我应该怎么做?”殷淮梦呢喃地说。
  江随澜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他从床上起来,披了外衣,走到院子里。殷淮梦站起来,浑身绷紧了,眼里是掩不住的忐忑。
  “那天楼冰说的话,你觉得有道理吗?”
  “什么?”
  “楼冰说,他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我杀了他,你心中会放不下,会有芥蒂。是这样吗?”
  殷淮梦低声说:“不是。”
  江随澜没有说话。
  殷淮梦看着江随澜,慢慢地说:“昨天,师父说,因我堕魔,雁歧山将会把我逐出师门,并昭告天下。我说,我不论仙魔生死,都是雁歧山的人。师父摇头,他问我,若我在去碧城前,就知道狂扬有意诱我堕魔,知道我堕魔后,雁歧山将不会再认我,我还会堕魔吗?我想了想,我怎么想,都是会的。随澜,我那时道破,只有迷境,脆弱不堪,你站在狂扬身侧的样子,说孩子是他的时候,真的叫我发狂。若能重来,我不仅会堕魔,还要再拼命一点,再努力一点,留住你,而不是眼睁睁看着你在我面前离开。师父说,这就是我的命数。师父有一句话和师兄说的很像,说我前半生太顺遂,不知晓许多事,是要付出代价的,很多情况,是需要做抉择的。我那时候才想起来,原来在魔渊,那幻境对我也是有点化之意,是告诉我,人生要做选择,没有什么都能要的道理。所以,楼冰和你,我选你;师门和你,我选你;大道和你,我选你。其他都不重要,我的选择只有你。”
  江随澜听完,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
  殷淮梦有些激动地朝前走了一步,江随澜却后退了一步。
  月光下,他朝殷淮梦微微笑了笑,一字一句:“殷淮梦,做给我看,让我信你。”
  江随澜突然这样叫他的名字,殷淮梦蓦地眼眶一热。他笑了一下,温柔地说:“好,我会做给你看,争取早日让你信我。随澜,我不要你叫我师尊了,叫殷淮梦就很好,真的,随澜,很好。”
  他想起他在翼洲秘境垂危时,江随澜的声音透过传讯玉简,从师尊师尊,叫到殷淮梦。那时随澜的语气全是担心,焦急,几乎快哭了。是那样爱他的随澜啊。
  江随澜脸上没什么表情,转身回房,继续躺下了。
  殷淮梦正愣怔着,江随澜有些困倦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殷淮梦,我要听《松香》。”
  殷淮梦不愣了,笑着坐下来,说:“好。”
  一曲《松香》,一遍又一遍,弹到天明。


第36章
  太阳升起来了,琴音还在小院绕着。
  江随澜睡了一觉起来,洗漱净脸,对着屋里的镜子,看自己的肚子是不是又大了。原以为修道之人,怀孕生子短短十月,过得很快,结果到他身上,不知道是最近发生的事太多,还是怀孕太累人,他总感觉疲惫,情绪也时好时坏,才五个月,简直比五年还漫长。
  猫被送回了小银峰,一同送来的还有一顿简单的早餐,宋罗说,吃完了,就送他们下山。
  清粥小菜,没什么特别的。
  江随澜和殷淮梦相对无言,唯有一点颇有默契——都吃得很慢。
  再怎么慢,一碗粥也吃不了多久,终于还是吃干净了。
  殷淮梦率先起来,回屋里收拾了一些东西,又去看了看这些年养在后院的鹤。转了一圈回来的时候,江随澜已抱着猫,站在青鸢身侧,是可以走的架势了。
  于是启程。
  最后一次掠过雁歧山,没有正式道别,但无异于正式道别。气氛在沉默中逐渐发酵成感伤,路过的弟子遥遥看他们,雁歧山如此之大,又如此之小,恍惚片刻,就出了阵。风雪扑面,宋罗把他们放下,在青鸢上朝他们点了下头,转身就走了。
  在雪里站了片刻,江随澜呼出一口气。
  殷淮梦看着他,问道:“回碧城么?”
  他从吴荷口中得知,江随澜是在碧城长大的。
  江随澜摇了摇头,说:“先去临洲。”
  兰湘子所说的神道,既要修仙也要修魔,江随澜可以选择慢慢来,也可以选择像魔修那样速成,速成的最好地点,就是临洲仙地与洛洲魔地——他的体质,在这两地修炼,再适合不过。
  其中,洛洲有魔修盘踞,江随澜实力尚且不够用,哪怕殷淮梦跟在他身边,也难说一定安全。
  所以兰湘子的建议是,先去临洲。
  临洲在蹇洲下面,地域庞大,相当一部分在大陆中间的位置,非常繁华,仙门众多,有化境的门派三十多家,有三位化境及以上的就有十多家,九洲一半的仙修化境都在此处。若说哪一洲最有面对魔修的勇气,那必然是临洲。
  然而便是临洲,气氛也极为肃穆紧张。
  因为临洲与别的洲还有一点不同,三百年以前,临洲不止仙门众多,魔门亦多。琰洲坠成魔渊,连带临洲的魔门一瞬间也成了空门。放在从前,临洲众人少不得感慨一句天道力量,令人喟叹。
  然而狂扬带着魔修从魔渊杀了出来,不少魔修想到自己在临洲的宗门,便起了把属于自己东西夺回来的心思。
  近日已陆陆续续有魔修回来了,虽然行走低调,但还是有风声在传。毕竟过去临洲繁盛,仙修与魔修的关系在数千年摩擦中达到了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即便修道理念不同,行为道德不一致,过去也有些仙修和魔修彼此间交了朋友,可惜三百年变迁,再与旧友见面,气氛与过去已全然不同。
  有人说,三百年魔渊之苦,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若魔修长久被压在魔渊也就罢了,一朝出来,疯狂至此,和仙修竟是不死不休的态度了。
  殷淮梦和江随澜刚到临洲云暮城,便遇见一魔修当街杀人。
  魔修化境,仙修明境,后者被打得全无还手之力,浑身鲜血淋漓,剩一口气吊着,苟延残喘。
  有仙修上前帮手,都被打了下来。
  临洲地大,即便有五十多位化境,也不是随便一城一街就能遇到的。
  云暮城凡人和修为低微的散修多,只在城外云暮山有一小门派,传承了上千年,也没出过一次化境。
  从街的这头打到那头,最后那仙修摔在江随澜面前,挣扎了一下,也没爬起来。有人冲上来扶他,全都穿着梨白色的袍子,领口纹着云样,喊被打的那位“掌门”。
  魔修穿着一身红裙,一步一步走过来,手一挥,那掌门便被魔气猛地抬起,而后被那魔修狠狠掐住了脖子。他的唇角还在往外溢血,喘息嗬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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