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仙尊的崽跑了——by除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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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扬坐在空无一人的颂枢客栈,自顾自斟酒饮酒。他不戴面具了,那张脸却比面具要可怖一万分。他整个人被兰湘子那一指爆碎了,后来血肉又聚集到一起,拼凑出完整的他,他现在的每一寸皮肤上都是狰狞的肉红,愈合异常缓慢。
督清过来见他,狂扬指节在桌上敲了敲,说:“你替我办一件事。”
“你说。”督清干脆利落。
“江随澜和那条龙,你必须带一个回来给我。”
督清疑惑地看着他。
狂扬说:“你不需要知道原因。还有,江随澜和龙,如果你带回来的是前者,他必须是活着的;如果是那条龙,那就无所谓死活。”
督清苦笑道:“对上龙,恐怕是我不知死活。”
狂扬抬眼,也笑了,那笑叫人打心眼里感到恐惧:“你死了也好,所以才把这件事交给你办。督清,我记仇,更何况你差一点就杀了我。”
“差得不止一点。”督清说。
“当然。”狂扬仍然笑着,很愉快。
督清微微挑眉:“不如叫我死也做个明白鬼?”
狂扬仰头吞下一杯酒,似笑非笑:“未必会死。你去吧。”
督清起身,走出去两步:“辰宿列张是最后一批了,新一批的魔修已经选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送他们去洛洲。”
狂扬眼微微眯起来,知道这是试探,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玉瓶,放在桌上,推过去:“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督清顿了顿,回来拿起玉瓶,笑道:“好。”
他走了,狂扬张开手掌,酒杯化成齑粉,从他掌中落下。
那是最后一瓶神药了。
所以他着急。要江随澜,或是那条龙。
狂扬以前一直以为,龙只是普通的魔龙。的确,九洲好多年没有龙出世了,但不代表没有隐世的,更何况魔渊什么稀奇古怪的魔物没有,传说中灭绝多年的陵鱼都出来了。江月意和江微也从没说过魔龙特殊,连名字都叫得简单到可笑,好像只是他们的宠物。
直到那天在颂枢客栈,他听到仙修们乐此不疲地重复江随澜杀楼冰的细节,说到那诡异的像鱼鳞一样的花纹从他脖颈、脸上生长出来时,狂扬想到了那条龙。龙很少化人形,见到过的也不多,但狂扬见过。
他忽然意识到了其中的关系。
江月意告诉江微,他是和他的另一个父亲一起来到魔渊的,从没有提过那条龙也是。
魔神是龙,这一点狂扬一直知道。可他从没想过那条龙和魔神有什么关系,或者想过,但不愿意承认。他坚信自己才是继承了魔神全部的人。
当狂扬意识到龙的确是比他更接近魔神的龙时,他在心中有过狂怒,不过很快,他冷静下来,决定将这条龙也视作他的盘中餐,愚蠢的龙。这么一想,又愉悦起来。
狂扬拿帕子擦去手上的粉末,掀开一只新的杯子,又给自己倒酒。
他有些想念江随澜,那双漂亮的眼睛看他的时候,他明知道其中没有情意,却总觉得流光溢彩,万分多情。真想吻遍他,尝遍他。
第41章
雁歧山。
兰湘子陨落后,将一门之主的位置交给了霸剑。这是一个众弟子预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决定,雁歧山事务交接花费了一段时间,好在兰湘子早就知道自己何时会赴死,许多事情都交给宋罗安排好了,只是宋罗也是听到了兰湘子的死讯,才知他此前那样安排的寓意。
若城没守住——或者说,是踏月和昙鼎主动带人撤了。蹇洲仙门商量好了,最大程度地保护人,暂且退守。于是踏月便带了人回雁歧山,安排在山下歇着。
她一回主峰,看到霸剑,就扑上去大哭一场。
短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太多,她心中郁愤已久,哭完了,茫然四顾,发现只她和大师兄,便问:“其他师兄呢?”
霸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了两句,才把其他几人的事说了。醉刀在回来的路上,孤琴的事是一笔烂账,至于潜阳,守着楼冰的尸身,在小重峰闭门不出。
“师父死了,”踏月低声说,“他知道吗?”
霸剑摇了摇头。
踏月握紧了腰间的刀,说:“我去告诉他。”
霸剑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他脑子不清醒,比孤琴疯得还厉害,废了修为,一身旧伤,心思沉郁,肯定不好受,只是我遣了宋罗去叫了他几次,他都没反应,你若能把他打醒,也是好事。”
踏月点了点头,提着刀去了。
小重峰死气沉沉。
从前依托潜阳修为的阵法都停了,洞府中只亮着夜明珠,那夜明珠的亮是晦暗的,府中很安静,踏月要凝神,才能听到一线很浅的呼吸声。进到最里头,她一眼就看到暖玉床上躺着的人,是楼冰。她过去对楼师弟没什么意见,但楼师弟重新出现,是以魔尊右护法的身份,就叫她心里不舒服了。她不喜欢魔修,和魔修打过几次交代,都叫她恶心,魔修从魔渊出来后做的事就是攻打九洲和屠城,更让她厌恶。
相比较楼冰,她更喜欢随澜,随澜是个好孩子,她总忍不住这样想。
暖玉床上,楼冰躺着,脸色惨白,胸膛没有起伏,也没有呼吸。踏月甚至不用去查看他的灵台,就知晓这是彻彻底底的一具尸体了。修道之人和凡人有时候也没什么区别,死很容易,甚至轻易,如若没有提前保存魂魄的法子,神魂消陨,瞬间而已。
踏月叹了口气。生死无常,这都看不开,也不知潜阳当初是怎么突破的迷境。
她四处看了看,叫了一声潜阳的名字,没有人应。最后是她自己找的,潜阳蜷缩在暖玉床和洞壁的夹缝间,在反复看一段虚境玉简。
玉简展现的画面是当年雁歧山的一次弟子大比,那时楼冰刚加入雁歧山,用剑,便分在剑组,一场一场比下来。这段玉简展现的画面并非全都是楼冰,还有当年的许多人,踏月在旁边跟着看,看到了当初的霸剑、孤琴、兰湘子,看到了她那时刚收的两个弟子,看到了她自己,也看到了潜阳。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所有的一切竟都与过去截然不同。
踏月想着,眼眶红了一下。
片刻后心情平复,踏月才发现,只有玉简中的画面有楼冰——那时候还叫楼琼树——的时候,潜阳的眼中才有光,更多的时候,他眼神是涣散的。
踏月心中猛然升起一股怒气,她冲过去,提着潜阳的衣领,将他拖到外面,大喊道:“秦有风,你醒一醒!”
潜阳抬起脸,木然地看着她。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你看看,”踏月气急败坏,“你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样,为了楼冰??为了这么一个人,你把自己都废了,值得吗?”
潜阳头垂下去,没有说话。
踏月蹲下来,看着他,慢慢说:“师兄,楼冰不值得你为他如此。”
一阵沉默,潜阳哑声说:“不是值得不值得,是我只能这么做,我没法不这么做。”
踏月说:“怎么会?你走出去,走出小重峰看看,有师兄,有雁歧山那么弟子,就算你不是化境尊者,那也是雁歧山的秦师兄、秦师叔!”
潜阳摇了摇头,轻声叫踏月的名字:“素娥。”
听他这么叫,踏月心里有点难过。
潜阳上次这样叫她是许多年前了。
楼师弟在缇洲陨落后,殷淮梦固然颓丧,潜阳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去。只是他有种奇怪的自觉,在他心里,似乎只有殷淮梦才能光明正大地为楼冰伤心,而他不配,于是他只能疯狂闭关,用修炼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一次闭关后,出来见到了江随澜,潜阳在殷淮梦面前不显,回了小重峰,整个峰头都遭了殃,一片狼藉。恰逢踏月过来叫他去主峰议事,潜阳就抬起通红的眼睛,对她说:“素娥,我想不明白。”
此时此刻,潜阳也说:“素娥,我想不明白。师兄原先不是不喜欢的楼师弟,怎么能绝情至此?怎么能看着师弟在他面前被江随澜……却无动于衷?师弟死了,师兄都没有看他一眼,就赶着上楼去看江随澜,为什么?我珍爱师兄,珍爱师弟,他们两人在一起,我觉得是顶好的,我一早就看出来师弟喜欢师兄,我什么都没说,我一直觉得师兄是比我好的……”
他说话愈发语无伦次,颠来倒去说了半天,终于崩溃:“我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竟会变成这样!”
玉简还在无知无觉地放着,画面一次又一次扫到楼冰,那时的楼冰稍显青涩,很少年,意气风发的,笑容也很美好。
潜阳抱着脑袋,牙齿作响,似乎在忍受剧痛,他说:“一百年,我一直想着师弟。他的一颦一笑,他的剑法,他的身姿,他的语调,他的呼吸……我一直想着。师兄不念着他,我念着他,我甚至想,只要他能重新活过来,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我发了誓的。一百年,师兄有江随澜,我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是很想师弟,想他回来,他回来了,我什么都愿意为他做。我喜欢师弟,我喜欢师弟不比师弟喜欢师兄少啊!”
他又哭又笑,踏月手足无措地看着他。
潜阳嘴里含混地说着话,好像要把这几百年的忧郁和悲愤都发泄出来,踏月看他涕泗横流的样子,伸手小心地拍着他的背,心里想,这样发泄出来也好,发泄出来就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冰情绪平稳下来。
踏月微微笑起来,对他说:“师兄,大师兄为你请了医修,在主峰,准备帮你看看身体经脉……”
潜阳站起来,面色苍白,脸上还挂着泪,唇角却是展开一抹淡淡的笑意。他抬指竖在唇前,小声说:“嘘,不要吵着师弟睡觉。”
踏月惊骇地看着他。
潜阳冲她点了点头:“师妹,没什么事你便走吧。”
说完,他坐在暖玉床边,痴痴地看着楼冰,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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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星陈湖出发,去了吟风洞。接着去松醪山。吟风洞开得很顺利,去时乘觅雀,只花了两三天。四大仙地开了三个,先是临洲震荡,接着,整个九洲都震荡了。
督清从残月那儿知道了江随澜他们曾在云暮城出现的事,后来点青汀异状,前后一联系,哪有不明白的。只是督清没法预测江随澜去几处仙地的顺序,便耐心等着,等到吟风洞也开了,就知道他们最后要去的必然是松醪山,于是带了手底下的魔修,在那儿埋伏着。
松醪山地处偏僻,周围没什么人烟,山上长的是各种奇形怪状的松树。
觅雀飞到附近就开始瑟瑟,挥不动翅膀,死活不肯再往前。于是两人一龙一猫只能下来步行。
走了不知多久,殷淮梦忽然停了脚步,抬头道:“等等。”
大家都看着他。
殷淮梦说:“我们走了许久,怎的松醪山还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
他又回头,他们下来时觅雀脚上的符没有扯掉,按说会在原地等他们,但来的位置空荡荡的,没有觅雀。
殷淮梦便低声道:“大概是进了迷阵。”
江随澜说:“松醪山的迷阵?”
殷淮梦摇了摇头,说:“不像。我总觉得——”
他话没说完,便听阿玄嗷得叫了一声,这一声是震耳的龙吟,天摇地动,阿玄的身体迅速膨胀变大,尾巴剧烈甩动着。
伴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景色也扭曲晃动起来。
江随澜正要上前,冷不丁就发觉脚腕被什么东西缠住了,猛地一拖,他跌在地上,陌生的魔气一寸寸攀上来,想要将他紧紧缠缚住。江随澜身体一颤,体内那数量不多的混沌之气有自己的意识般狂涌而出,顷刻间就将那些魔气击溃!
殷淮梦叫着江随澜的名字把他扶起来,同时挥手将琴祭出,琴音如狂风骤雨,迷阵所营造的幻境轰然倒塌。
他们这才看见有巨大的铁链套在了阿玄的龙尾上,那铁链仿若活物,顺着龙尾往上,越缠越多,越缠越紧。
幻境破了,阿玄也看到了他们,龙身一扭,爪子压过去,抓着两个控制锁链的魔修,把他们捏死,像捏死两只蚂蚁一样轻易。
然而魔修来了不只这么几个人。
督清在吞天鹏上坐着,冷静又冷漠地指挥众魔修。他的命令在魔修间传达:放弃江随澜,极力抓魔龙。
方才铁链也缠上了江随澜,但有一股奇怪的力量将它崩断了,崩断之后还反噬了他,那感觉不好受。
而且,督清看着殷淮梦,他知道孤琴会为江随澜发狂,不过这条龙么……孤琴兴许还会高兴他们魔修把它弄走了呢。
殷淮梦的确在原地站着,只关切地护着江随澜。
杀了两个魔修后,魔龙比钢铁更坚硬的龙爪试图扯开铁链。督清见他动作,只冷冷笑了。果然,锁链只会在接触爪子的一瞬间缠上去,越缠越紧……
这锁链是魔渊一种魔物制成,那魔物本体是藤蔓,极有韧性,缠缚之术高超,当年许多魔修就是被它活活绞死的,死后还要继续被绞动,绞出血水肉汁,作它养料。
每每想到魔修因天道冷酷而要在魔渊那等地方生活,督清心中便满是恨意。
这东西还活着的时候,是天然畏惧魔龙,不敢对付龙的。但它死了,被督清炼化,受他操控,就无所谓那本能中的恐惧了。
魔龙见势不妙,身体长得愈发大起来。
督清知道,龙不是那么容易抓的,他瞥了殷淮梦和江随澜一眼,若是这两人出手,会更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