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着仙尊的崽跑了——by除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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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了,就成了魔。”江随澜说。
狂扬说:“换个角度,修了,就是化境尊者。你现在就可以想想你想要什么尊号了。”
江随澜被他逗得笑了一下。
在狂扬口中,好像到化境是那么容易。
“笑一笑好,”狂扬说,“对孩子也好。”
江随澜懵了,他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半晌,他结结巴巴问道:“你……你说什么?”
狂扬说:“你有身孕。”
江随澜脱口道:“不可能!我又不是女子,怎能孕育子嗣!”
狂扬淡淡笑道:“你父亲是魔物,雌雄共体,有孕育后代的能力;你有他血脉,体质自然不是常人。生个孩子而已。”
生、个、孩、子、而、已?
江随澜有些抓狂。
狂扬说:“对了,再跟你说一件事,你快死了,若不练这功法,来不及生下这孩子的。”
江随澜愣住了。
“不过,死也没什么,孩子不要也罢,”狂扬意味深长地笑,“殷淮梦的孩子,他自己都未必想要呢。你想想,与你有肌肤之亲也就罢了,再有孩子,还怎么和旧情人破镜重圆啊。”
时间仿佛在江随澜身上凝固了。
良久,他才伸出苍白的手,抓住了那本册子。
他慢慢地说:“这不是殷淮梦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
第6章
狂扬摘下了面具,面具下是一张俊美的脸,没有丝毫邪肆气质,倒是宛如书生。这张脸,竟极贴合他说的那个名字,文词柳。
“这是你的真名?”江随澜不可思议地问道。
狂扬笑眯眯地说:“是啊。”
“真想不到。”
狂扬说:“世人常用想象与传言臆测我。”
江随澜默然,他也曾是臆测中的一员。
狂扬说:“今日我想去平洲锦绣城看看,听说那一城人都是裁做衣裳的好手,许多仙门都向他们采购。还有许多人写诗词赞颂,‘锦绣绫罗,天宫霞灼’之类的。”
江随澜心动了。
他起来穿衣束发,对着铜镜发了会儿呆。没有在看脸,而是自己的腰身。
难以想象他会孕育一个孩子。
江随澜克制自己不去想他的师尊。
伤势如何?
和楼冰在一起吗?
他不见了,会担心他吗?
……
种种疑问,是想不到尽头的。
况且一想到他,江随澜的心就隐隐作痛。他恍惚间想,受无情道反噬是不是这样?每回殷淮梦痛的时候,是不是都是因为想到了他的楼师弟?
所以才那样讽刺地说“以为无情道之反噬是靠我与你那点事压制的么”。
不是的。
症结根本不在他,而在另一个人身上。
偏自己还为此内疚好多年。
江随澜用冷水净脸,把那本魔修册子贴身放好,推门而出,与狂扬离开客栈。
他没有注意到客栈异样的安静。
这间客栈虽叫福缘,却开在锦绣城外的山林中。出了客栈,若用走,还得走上半日。
狂扬要隐藏身份,自然不能召吞天鹏。但他会御剑,叫江随澜跟他同在剑上,往锦绣城去。途中顾着江随澜的身体,放缓了速度,用了半个时辰才到。
锦绣城显得冷清。
狂扬不满地皱眉:“怎么回事?”
他随手召了一个路人打听,那路人战战惶惶,压低嗓音,怕招来祸端似的:“魔修打下了平洲南部,往北边打来了。我们锦绣城首当其冲啊!”
“那绣衣坊还有开着的么?”
路人犹豫了片刻,道:“城中最大的几家都还开着,小作坊就不一定了。你们是来这儿制衣的吗?”
狂扬笑道:“是啊。”
“现下时局不好啊,仙门败得一塌糊涂,听说再往北,有些城主计划着投了魔修算了。”路人忽然自觉说错了话,他赔笑抱歉道:“仙长,我们凡人贪生,勿与我们见怪。”
狂扬十分好脾气:“怎会。”
他想了想,问路人:“那锦绣城投不投呢?”
路人摇头道:“锦绣与仙门往来密切,城主一心向仙道,断然不会投的。”
狂扬流露出可惜的神情。
告别路人,狂扬和江随澜在大道上走着。
气氛虽紧张,但毕竟还没真的兵临城下,许多人还是照常生活。
他们在几大店里逛了逛,感受文人诗词所写如天宫彩霞般灼丽的锦绣罗缎。
狂扬津津有味地试衣,还为江随澜买了几套。
他偏好艳色,血红明蓝,放在一起,还说“般配”。
旁人把他们当成一对,令江随澜十分窘迫。
离开绣衣坊,狂扬说:“这样的好缎子、好衣裳,在魔渊是没有的。”
魔渊只有腐尸烂骨,挣扎求生,没有白日,只有浓浓夜色。
在须尽一切力量活下去的地方,是没有人关心衣服是否漂亮的。
但仙门有锦绣城。
那些仙门修士把自己弄得干净整洁,衣着华丽,道貌岸然。
魔渊没有青翠的树,没有清澈的河。
没有明镜般的湖,没有浓艳的太阳,没有笑语欢声。
“多不公平,”狂扬最后说,“天道不公,魔修虽冠之‘魔’字,但其中不是没有良善之人,为何要受此磨难?九洲好景,我要一一赏过,也要魔修一一赏过,有何不可?”
江随澜竟觉得有几分道理。
“接下来,要去哪呢?”狂扬看向他,“平洲再往北,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山林,江湖,楼阁……无所不可,我们同往。”
江随澜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嗯?”
“为什么要……与我同往?”
“我当年就是这样和你父亲走过九洲,”狂扬说,“百年时过境迁,追忆过往罢了。你是故人之子,照顾你几分,有何不可?”
他似乎一直在说“有何不可”。
带着笑,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而且,你一个人,容易多想,容易遇难,”狂扬抓住他的软肋,“现今你又不是那样纯粹的一个人。”
沉默片刻,江随澜终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孕?”
狂扬道:“我修过医,不用把脉,看你周身灵力波动便能看出。你若信不过我,可以随意在此找间医馆,确认一遍。”
江随澜点了点头。
……
从锦绣城的医馆出来,江随澜总算对自己要有孩子这件事有了些许实感。
他手放在小腹上,不知是否错觉,竟仿佛真的感觉到了轻轻动静。
狂扬看着他笑。
狂扬那张文弱书生的脸,真叫人提不起提防之心。
江随澜突然说:“我想去看茗海。”
茗海连接整个北原。
北原分东西,西在平洲,东在蹇洲。北原是冰雪之界,融在平洲是茗海,融在蹇洲是尔江。二水同源,尔江已十分壮阔,听说茗海要比之壮阔十倍百倍,江随澜就一直想去看茗海。
狂扬说:“好。”
他们往茗海去。
江随澜不知晓,他们一离开锦绣城,魔修便挥军而至,屠了城,搜刮走了所有锦缎罗衣。
那一天锦绣城血气冲天,尸横遍野,正如福缘客栈,无人可见的角落,是血流成河的惨景。
魔修狂欢。
他们义正言辞,这样的好物仙修享用几百年,该轮到他们了。
消息很快被带到了雁歧山。
“魔修人人得而诛之!”踏月一拍桌子。
气氛沉默。
殷淮梦虽伤未好,但没有缺席。
踏月盯着他,一字字传音:“师兄,是我多话,但不能不说。过去二十年,魔修一路从魔渊打到平洲,这样的事,他们没少做。楼冰是狂扬护法,你信他干干净净,手上一点无辜鲜血都没沾吗?”
第7章
小晚峰的暖玉床被搬到了小银峰殷淮梦的洞府。洞府没有阵法加持,也是令人舒服的温度,不似外面般偏热。以前殷淮梦就住在这里。
殷淮梦清心寡欲,洞府中除了床、书桌与琴,此外就几乎没什么了。过去楼冰曾来过几次,与今日所见别无二致。
不过他仍然忍着疼从暖玉床上下来,把洞府仔仔细细看了个遍,企图找到属于“随澜”的痕迹。
但什么都没有。
殷淮梦语焉不详,没有告诉他随澜是谁。
只是清晨半梦半醒时的熟稔姿态,成了楼冰心里的一根刺。
霸剑师兄告诉他,他失掉了百年的记忆,他本以为没什么的。现在看来,这百年发生了太多事。
入夜,殷淮梦回来了。
他似乎很疲倦。
殷淮梦主峰留得这么晚回来,是兰湘子请了一位无境的大能医修替他看眼与耳。
化境与无境的差距,就如初境与化境。若不是无境为天道所限,不能参与人间是非,魔修根本成不了气候。
殷淮梦的视力与听觉,在那位医修几个灵气周天的运转下好了许多。医修说,他只能做到这个程度,倒不是不能完全治好,只是治得再深,就要涉及因果,自己便要遭反噬。不过他说,虽不能再治,不过话还是可以说两句叫几人宽心:殷淮梦的情况,好生调养,身体与修为恢复没什么问题。只是道心……是个难题。
说到道心,踏月又说了几句对楼冰不满的话。
殷淮梦没和她争,只是心中压着。
情绪,疑问。
踏进洞府,楼冰欣喜地迎他,殷淮梦站着没动,良久,才问:“师弟,你本名是叫楼琼树,还是楼冰?”
楼冰脸色唰一下白了。
他磕绊道:“抱、抱歉师兄,我不是……我不是有意隐瞒,我……”
楼冰说,他出生在琰洲。琰洲不属于九洲之一,三百年前,它陷落万丈,成了如今的魔渊。
在还不是魔渊时,琰洲也不是一个好地方。那里魔物毒物众多,环境恶劣,魔气与瘴气缭绕。
他二十岁时,琰洲陷落。
那年他正在外寻他的道,猛然得知天道降下惩罚,琰洲成了魔渊,魔修全被丢了进去。自那之后,他再没有联系上他母亲。
楼冰于是意识到,他母亲也是魔修。
“我从来没想过……”楼冰垂着眼,眼眶微红。
自琰洲陷落之后,没被丢入魔渊的琰洲人一旦被知晓出身,也会招来疑窦。
楼冰在九洲茫然地游荡了一年,二十一岁,正逢雁歧山招收新弟子。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参与选拔,竟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站到了兰湘子面前。
他被雁歧山掌门收为最小的徒弟。
那个时刻,楼冰觉得好像是全天下的好运砸在了他头上。
选拔报名时,他报的是楼琼树、季洲人,季洲处于九洲边缘,相对独立,灵气不盛,修士不爱去,因此比报别的洲不那么容易被拆穿。
被选上后,他便这么一直错了下去。
他说完,可怜巴巴地看着殷淮梦。
殷淮梦沉默片刻,叹息地安抚了他一声:“时候不早了,你伤还未好,好好休息吧。”
说完,他转身要离开。
楼冰喊住他:“师兄!你要去哪里?你不住此处吗?”
殷淮梦没有回头看他,只说:“我不住这里。”
他离开后,楼冰愣了一会儿神。
不住这里,是什么时候开始不住这里的?是因为他今日在这里,还是……?
楼冰猛然意识到,殷淮梦留在此处的那几把琴,都落了细细的灰。
虽不是本命琴,但殷淮梦一直是珍爱琴的。
除非他真的,太久不在这里走动了。
楼冰跌跌撞撞下床,追出去。
他无法忍受,不能甘心。他暗暗爱了师兄近两百年,两百年,师兄才对他从冷若冰霜变得有些温度,而他失去记忆这一百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令师兄竟和他人同床共枕,或许还同居一室?
殷淮梦对着月色沉沉默然。
他坐在窗前,抚着猫。猫在他手下享受得很,被摸得舒服了,脑袋就在他掌心蹭蹭。
踏月说的不错,楼冰若隐瞒了真名、身份,那必然与魔修关系匪浅。他当年没死,为何不回雁歧山,哪怕来一封信呢?为何百年后再度出现,是以魔尊护法的身份?
以狂扬性格,做到他的护法,绝不是优柔无能之辈。楼冰作为魔修,手上沾了多少无辜人的血?
猫忽然喵喵叫了起来。
殷淮梦陡然回头,楼冰就是在这时推开了这间房门。
他呆呆地望着这间屋子里的摆设。
从楼冰的眼神,殷淮梦猝不及防地意识到,这间屋子里,有太多江随澜的痕迹与气息。
他的衣物,他的话本,他栽的花花草草,他常拿来当糖豆吃的丹药,他在桌上胡乱堆的虚境玉简……
猫猛地窜出去,对楼冰龇牙。
……他的猫。
还有满屋他的味道。他和他在一起的味道。
“你与‘随澜’,就住在这里吗?”
殷淮梦哑了半晌,说:“是。”
他手背在身后,抓住桌下的抽屉把手,尽量不让疼显在面上。
“‘随澜’,是你道侣吗?”
殷淮梦说:“师弟,早些去休息吧。”
楼冰苍白的脸涌上殷红,他上前一步,猫的毛炸了起来,守家似的。
殷淮梦有些累,轻轻唤它:“云片糕,过来。”